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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二人的话题又回到了感应寺上头,清瑜试探着问道:“项大娘在玉泉庵那么些年,想必也深知佛门中事,不知大娘听说过达摩三宝吗?”
项大娘皱了皱眉头,回想了一会,这才道:“仿佛是听师傅提起过,不过也记不起来师傅当时怎么说的。应该只是师傅她老人家随口带过,我也没有留心。怎么小姐突然问起这个?”
清瑜不好把其中内情全盘托出,便拣了些众所周知的传言告诉了项大娘,说到龙象钵盂,项大娘倒是有些印象,忙道:“这样佛宝我是有幸见过一遭的。几年前师傅去拜访慧有大师,我也跟着同行。就在慧有大师禅房里,看到这件大相国寺镇寺之宝。只是那钵盂仿佛黑晶铸造,旁的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清瑜便追问道:“那大娘离开梁国的时候,有没有听说火烧大相国寺的后文?”
项大娘道:“听到了一些。折了几条人命,烧毁了一座殿宇,其余的倒也没有听说什么。”
清瑜见问不出什么,怕说得太多让人怀疑,便也不再多说。
反倒是项大娘想起什么,补充道:“说起来也有一件事奇怪,听师傅说,镇江金山寺寒山大师北渡而来,到大相国寺与智信论禅,就在大相国寺被烧的前两日。我师傅当时还想去见见这位名满天下的佛门大德,只是师傅也奇怪,寒山大师与小了他两辈的智信,又有什么禅可论的?”
清瑜听到这里,好似耳中起了一个炸雷!这寒山大师突如其来,绝不是偶然!照了空方丈所说,这位寒山大师手持达摩三宝之一的南明离火剑,这当口千里迢迢跑来与一个低了自己两辈的智信论什么禅,分明就是幌子。难道是寒山大师,抑或是金山寺背后的南宋想要谋取大相国寺的龙象钵盂?
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清瑜一时之间也觉得头大如斗。清瑜用手轻抚自己的腹下丹田,心道:佛宝啊佛宝,你究竟是安定社稷的宝物,还是勾引人心深处恶魔的诱饵?
项大娘见清瑜脸色不好,还当是白日里看病累的,忙劝说清瑜早点回去休息。
清瑜强笑着起身,又到床前去看了看祥草。谁知就在清瑜准备离开的刹那,一直昏睡不醒的祥草突然睁开了眼睛。
清瑜对上祥草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眸,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祥草认识自己很久了。
祥草就这么盯着清瑜,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清瑜被这小姑娘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转头向项大娘求助。项大娘见祥草醒了,大喜过望的扑到床前,抱着祥草喃喃的道:“草儿,你没事了!娘在这里!”
祥草的视线被项大娘挡住,清瑜这才微松了口气。她实在闹不明白,为何这个叫做祥草的小姑娘一醒了就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项大娘有些喜极而泣,而祥草却是淡淡的,她越过项大娘,眼神一转,又落在清瑜脸上。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项大娘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这位是郡……是清瑜小姐。多亏了她妙手回春,我儿才能转危为安。”
祥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小嘴一歪,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道:“真要多谢——小姐您了!”
这个谢字拖得老长,怎么都让人觉得不舒服。清瑜也迷惑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素未蒙面的小姑娘,只是看在项大娘面子上,清瑜也懒得跟一个病人置气,反而和气的道:“祥草姑娘大病初愈,好生静养着吧。令堂已经多番致谢,再多说反而没意思了。”
项大娘这些年没怎么与女儿相处,对于这孩子的疏冷也有心理准备,只是见到祥草对于恩人也这般不给好脸色,项大娘还是有些尴尬,她又不忍心责怪,只得用抱歉的目光看向清瑜。
清瑜读懂项大娘的意思,她微微笑了笑,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往心里去,便告辞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明早再来给祥草姑娘诊脉。”
项大娘起身相送,清瑜拦了,让她好生照顾女儿,自个带着纱碧回菩提院去了。
项大娘见到清瑜走了,这才回到女儿身边,好声好气的道:“草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生娘的气,但是也犯不着去讥嘲清瑜小姐啊,人家为了给你治病,往来几次,没少费心……”
祥草冷冷的回道:“这是她该我的,而且,与她从我这里得到的好处相比,九牛一毛都抵不上!”
项大娘听了一愣,实在不明白女儿这是说的什么混话,忙拿手去摸祥草的额头,怀疑她还发着烧。可是一探之下,体温正常,看不出丁点不妥。项大娘急道:“孩子,你不是烧坏了脑子吧?”
祥草冷笑道:“当然不是,我脑子清楚得很。我们为什么到陈国来了?”
项大娘一愣,她没想到祥草刚醒,便知道身处陈国,只是看这孩子气性不好,想问又怕她恼,便顺着祥草的口气道:“我为了给你看病,从襄阳到了苗疆,又从苗疆进了陈境。终于在这感应寺遇到贵人,才救了你。”
祥草眉头微微一皱,冷然道:“我现在没有事儿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汴京去?”
项大娘忙道:“还回汴京做什么?莫不是孩子你想念养父母?他们的房子塌了,到乡下避祸去了。听娘说,娘知道你怪娘将你送了人,你怨恨娘,娘明白。只是娘当日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娘经过这一遭,也想明白了,什么都不如一家人守在一块紧要。从今往后,娘也不再修行了,就守着你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祥草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冷清,沉声道:“要我跟你在一块也行,不过去哪儿你得听我的。”
项大娘只要能守着女儿,别的也别无所求了。虽然她想要隐居,但是若女儿不愿,她也不会坚持。忙点头道:“好,咱们家就让祥草拿主意。只是我们回汴京城做什么呢?人也没了,房也没了……”
祥草有些不耐烦项大娘的啰嗦,冷冷的道:“出云观!你也不用问为什么,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项大娘知道出云观是汴京城内首屈一指的道观,只是弄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千里迢迢要回去那里。自从祥草醒了,就没开口叫过她一声娘,对她的态度是能多冷淡有多冷淡。项大娘心中悲伤,却也只能自苦,谁叫自己当初将孩子抛弃了,这都是报应!
祥草坐在床上出了一会神,忽然开口问道:“那个清瑜,你是怎么认识的?”
项大娘听到女儿主动开口,忙回答道:“这位清瑜小姐说起来也是一个传奇。数年前,她流落在襄阳的时候,被一对做生意的夫妻收养,那家人开的脂粉铺子就在玉泉庵前街。我因为帮着玉泉庵筹办赈灾法会,与那家人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交情不浅。”
祥草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位落难皇女回到陈国,该当是平步青云,怎么会在这地方出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项大娘见祥草也知道清瑜身份,忙道:“你也听说了此事?后来这清瑜小姐被襄王殿下发现是陈国皇女,便迎了去送回陈国,还借此罢了两国刀兵。只是我听清瑜小姐说,两年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故,她被陈国陛下幽禁在此。这里是延州感应寺。”
祥草眉头一挑,冷笑道:“愚不可及!只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烂泥扶不上墙!”
项大娘对于祥草屡屡说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十分担心,她握着女儿的手,轻声道:“草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清瑜小姐又不认识你,你怎么处处针对她?”
祥草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盖棺定论道:“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她是坏人,还有庙里的秃驴们,都是那种,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做事滴水不漏,实则杀人不眨眼的奸恶之徒。只要他们觉得对,就不管不顾别人的死活……”
祥草这话说得重,骂秃驴连同曾经做过尼姑的项大娘也一道骂了进去。项大娘实在不知道女儿这一身狠戾的气性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恨出家人,只得安抚道:“孩子别说了,你刚大病初愈,还是先养好精神。我们三天后就要下山,到时候你要是身子不便,路上就辛苦了!”
祥草一听只有三天时间,心中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一时又想早点回到汴京去取那样东西,一时又想多留下来观察观察那个陈清瑜。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
项大娘给女儿盖好被子,叹了口气,取了些清瑜送来的行血补气的药材补品出门熬煮去了。无论怎么说,女儿能接受自己跟她在一起,项大娘也知足了。至于感情,总得慢慢培养,缺失了这么多年母爱,哪能那么容易就接受自己?
月色凉如水,清瑜独坐在房中,手上的医书半天也没翻动一页。她想起祥草那对透着敌意与怨恨的眼睛,实在是内心难安。祥草的眼神不是迷茫的,那样的眼神绝不是病人的病理症状,而是头脑清醒的主观表现。而自己,对这个小女孩只有恩没有仇,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一看到自己就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呢?
纱碧在一旁选芸豆陪着清瑜,见到清瑜的茶凉了,便起身去换了杯温的,搁在清瑜手边。
清瑜忽然问纱碧道:“你觉得那个祥草姑娘怎么样?”
纱碧嘟了嘟嘴,低声道:“小姐知道我,我是从不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但是这个祥草姑娘实在有些不上道。小姐用心竭力的治好了她,她那副做派,就好像我们都欠了她几百两似的。见过白眼狼,没见过这么没道理的白眼狼。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清瑜沉声道:“你说,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自己却不知道?”
纱碧耸耸肩道:“小姐从前在襄阳那段日子我是不知道,反正我是从没见过这个人。再说了,小姐这么沉稳的人,就算不能事事做到十分,八分总有了,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能让那小姑娘弄成这样?小姐不用费心想了,那项大娘既然从前与小姐有过交情,这事小姐就当报恩,过了就算了。至于这结果,权当好心被狗咬,自认倒霉得了。反正她们过两天就走了。”
清瑜却没法像纱碧这样洒脱,她脑中不止一次的回想,到底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自己竟然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
这一晚上,清瑜与祥草都没有睡好,两人生平第一次相逢,便闹出这许多事来。只是清瑜心里糊涂,祥草却揣着明白。
第二天一早,当清瑜有些憔悴的来到沉香院的时候,项大娘已经等在那里。她见了清瑜有些局促,悄悄掩门小声陪了一阵不是,清瑜笑笑,拉着项大娘的手道:“大娘不必如此,我与祥草姑娘又没有什么宿怨,最多是有些不够投缘罢了。她一个久病之人,我怎么那么计较?况且我也体谅大娘的苦处,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娘就让祥草姑娘发发脾气,说不定对她的康复还有好处呢!”
见到清瑜这般通情达理,项大娘越发感动。她自然不能把女儿说的那番奇怪的话学给清瑜听,在她心里,始终觉得女儿虽然有些怪,也是那病闹的,等将来养好了,就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乱冤枉人了。
清瑜随着项大娘进了屋,就见到祥草已经穿上了衣裳,坐在床上。这件衣服本是巧容在的时候,跟帘红一道为清瑜缝制的,浅绿色的兰花边衬着水白色的底,看上去清爽又大方。
只是清瑜不缺衣裳,丢在那里一直没穿过,后头想起来又觉得样式有些陈旧了。纱碧觉得放着也是浪费,便翻了出来送给祥草穿。本来嘛,一个民女,能穿上郡主的旧衣,也算有造化的了。何况这衣服实际上没有穿过,足足有九成新。
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清瑜昨日不觉得,今天这么一看,祥草身上却自有番上等人气质,哪里像是个遭弃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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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真是难为死瓶子了,写得很纠结。因为这个伏笔实在太远了,我很怕读者完全忘了,但是又不想点的那么明白。不知道有没有有心的书友能看出来祥草这丫头是谁?欢迎留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