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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还是一色明蓝,远方驶来的依旧是海松船只,船上飘扬的还是黑底的海松旗。
邹独自站在船头,微微而笑。
亚得利亚远远便看见素白的人影和艳红的短发,暗暗不解,这是今年塞班的流行发式?高贵的宫廷命妇便是此等模样?
“碰”的一声,两船相靠,亚得利亚在身形未稳之际,已上下打量了邹一番,普通而已……
而此时的塞班大船上,笼罩着不安的气息,塞班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传说中冷血宰相,那飘逸的金发,洒脱的神态,和蔼可亲而又彬彬有礼的举止,都不能熄灭他们仇恨的火焰。
二百年来岿然屹立的塞班国,二百年来不败的塞班军,无尽的财富,可爱的亲人,都在这个人的手上烟消云散……
感受到阴影的袭扰,朱利叶斯皱了皱眉,眼光慢慢睃巡过众人的脸,却意外地与辛昕不安的眼神相遇,他也注意到了么?
左手放于胸前,款款曲腰,塞班郡主慎重地行塞班宫廷礼,亚得利亚默不出声,双手交叉行了大陆通用礼。
右手虚引,微微而笑,郡主请海松国宰相进入中舱大厅,
点头示意,亚得利亚欣然举步,与之并肩而行。
无论是朱利叶斯或是肯内利,在一旁都看得目瞪口呆,如此惜言如金的使者见面,只怕是古今皆无。
邹和亚得利亚正在暗暗叫劲,谁都不愿先开口,唯愿对方忍不住,露个破碇给自己。
入厅,告座,献茶。船舱安静得像坟墓。
朱利叶斯和肯内利坐在两侧,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咳嗽一声,朱利叶斯正欲打破僵局,被邹转头瞪了一眼。
肯内利完全不敢出声,昨日胡猜之事,宰相大人只怕还记在心里。
邹端起水杯,以标准的宫廷礼仪,万分优雅的啜了一口,亚得利亚拂拂衣袖,仔细端详袖口的纹路。
第一回合。平手。邹冷笑着,到了我的地盘,那容得你嚣张!
正在此时,依伦按邹的早先吩咐走了进来,呈给她一本书,很厚。
看到依伦手上的书,亚得利亚脸色一变,再看到邹翻开书页,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他终于开口了,“郡主好书?”
“呼——”舱内舱外都有出气之声,沉闷的空气越越消散。
“一般喜好,远不如宰相大人。”邹初战告捷,志得意满,趁胜追击,“不知前日送给宰相的古书可还看得上眼?”
“呵呵,郡主礼物当然非同一般。”亚得利亚笑了出来,紧紧盯着邹,“不知郡主何以知道小臣好书?”
我当然知道!当初地仁他们的书差点就被你给吞了!邹心里嘀咕,“宰相大人博闻强志,才华横溢,何人不知?本宫只怕是献丑了。”
亚得利亚暗暗冷笑,“莫非郡主是小臣故人?”突然冒出来的厉害女人,又对自己如此熟悉,笨蛋都知道她是谁了!
“不敢,本宫长于深宫,哪里识得天下英雄,”邹轻轻一笑,“若不是外子提起——”
亚得利亚一愣,“喔,食墨大人,”差点忘了,此女已然成婚。不过,食墨为何会知道?
“郡主过谦,塞班海松一水之隔,愿世代交好,福泽万民。”心中消了怀疑,亚得利亚进入正题。
“宰相所言正是,”邹连忙接道:“相交在于诚!若诚则一切好办,若不诚……”
“呵呵,郡主果然非平常女子。”见面开口没几句就叫人还钱!
“在宰相面前,何人敢称不凡?”早知道你铁公鸡一个,我不开口你就当作没这回事!
“听说,塞班国现正紧缺一些货物?”亚得利亚不打招呼,就开始由谈国政转为做生意,对方跟不跟得上当然不关他的事。
“是呀,敝国早已向贵国商人订货,只待手头有钱,宰相大人您看?”还钱!还钱!还钱!
“呵呵,贵国办事效率真高。”居然不上当。
“唉,只不过是无钱瞎折腾罢了!”还钱!还钱!还钱!
船队向海松国亚速湾前进,远远可以看到码头人山人海,辛昕暗暗点头,海松国结盟之意同样迫切,卷风王一世之雄,亚得利亚足智多谋,夫人所虑之事他们岂能不觉。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朱利叶斯大人如此匆忙从王都赶来必是有重大变化,思索中辛昕苦笑,自己虽向夫人暗示两国联姻之法,夫人似乎一力反对。但天下之事原不是某个人能单独决定。
“辛大人,海松很繁华呀,而且他们的船和塞班不相上下……”宫女依伦退到辛昕身边,悄声说道,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心中叹了口气,辛昕安慰道:“我国与海松的关系日佳,你不用担心。”说完后却烦恼于劝词的苍白无力,富强的塞班国,骄傲的塞班人经此一难,何时才能恢复自信?目光望向厚云重重的大陆北部,真正的敌人更加强大……
※※※
驿馆内,后院的邹匆匆沐浴洗去一身疲惫,前厅朱利叶斯正在和亚得利亚谈话。
朱利叶斯看着神色安详的亚得利亚,揣测他的真意。
“朱利叶斯大人,我卷风王万分诚心向贵国女王求婚,愿两国从此成兄弟之邦。”见对方沉默不言,亚得利亚再一次表明诚意。
“宰相大人莫怪,据在下所知,卷风王陛下对水之弗蕾德丽卡可是一往情深,非她不娶吧?”嘴里虽然还在置疑,朱利叶斯的眉头却舒展开来。
敏锐在观察到塞班重臣的喜悦之情,亚得利亚心里也放下一块石头,塞班国也并非无人,只要两国通力合作与北源还有一争之力,“大人与卷风王陛下同游神界,也知那位水王转生之后与前生全无相似之处,陛下无论如何倾心只怕也是空费,而海松塞班之盟关系天下苍生之祸福,又岂能因此而废?”
默默点头,如果自己不知道红发郡主的真正身份,朱利叶斯倒是颇为赞同卷风王的选择,但现在又能说什么呢?
“正如宰相所说,海松塞班之盟关系重大,敝国愿与贵国共同进退。”一咬牙,朱利叶斯伸出手来,与亚得利亚相握,心中感叹,这支手上沾满了塞班人的血,国民如果听到联姻的消息会如何愤怒……
正在这时,肯内利匆匆进来,向亚得利亚禀告,“宰相大人,北源经开始攻打六条了!”
朱利叶斯与亚得利亚相顾失色……
邹拥被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朱利叶斯,“北源攻打六条?!”
“正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朱利叶斯的额头紧紧促起,“北源经太厉害了……”
从床上一跃而下,邹赤足冲到已挂好地图的墙边,盯着灰白色的地图,喃喃自语:“他早已料到海松塞班会结盟,索性趁盟约未成之前,早早夺下孤立无助的六条。”
“正是如此,六条不除,礼天十府必乱,礼天一乱,塞班海松必从中取事,”走到她的身边,叹了口气:“北源经眼光太毒,行动太快。”
“只怕他此举也是行险,六条礼天如乱,平流又焉能安泰?”邹重重咬牙:“可恶,都说他去平流是为了册封皇后,没想到他在女王登基之前就预料到我们今日之盟了!”
“卷风王邀请我们去宫内赴宴洗尘,你……”朱利叶斯扯过衣架上的外衣,丢给邹,此时已经是深秋。
“我知道了。会准备的。你也去休息一会吧。”邹扯紧外袍,眼睛仍看着地图发呆。
朱利叶斯走入自己房间,聚然止步,一名银发黑袍的男子正坐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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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风看着颇为紧张的肯内利,哑然一笑,“北源经本不是好惹之人,他的行动若全在意料之中,这天下也轮不到我来争了。”
“陛下所言正是。”亚得利亚在旁晒道:“肯内利不用担心,适才塞班国已同意和海松联姻。就算六条此时已被攻下,北源经用兵海松时也要想想清楚!”
肯内利一脸惊喜,“事情已经谈好了?我原以为……”
“塞班女王手下倒是人才济济,不管是那位郡主还是朱利叶斯。”宰相回味着,与这些人打交道倒是轻松,“如今谁是真正敌人,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如此,今晚的洗尘宴上宣布吧。”卷风王慢慢走到塞班女王的画像前,黑色的长袍随着脚步轻轻摆动,“北源经听到这个消息,六条也能得以喘息罢……”
“对了,请塞班使团入宫内居住,以示海松之诚。他们好象对海松还满怀戒心……”
宰相和书记官退了出去,一前一后走在王宫石道上,肯内利看了看上司的脸色,悄声问道:“陛下他……”
“陛下想必刚刚从驿馆回来,朱利叶斯大人带来的不会是好消息吧。”
秋风吹起,卷起片片落叶漫天飞舞,卷风王的心也在飘浮不定,人生确实有太多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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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来,在朱利叶斯的搀扶下走出马车,邹的心有点忐忑不安,入宫居住,与他见面的机会太多了,会不会被认出来?
走在风涛宫御道上,朱利叶斯轻轻说道:“不用紧张,他现在对我兴趣多过对你的兴趣。”
愕然转头,邹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朱利叶斯,“嘻,你的意思……”
“……我白担心了,你根本没当回事!”看着她古怪的笑意,就知道她在转别的念头。
“别生气,别生气,”怕被领路的宫女听到,邹耳语道:“你最好不要出卖我!”
“出卖你有什么好处?卷风王知道你在这里,还会考虑与塞班的联姻?”
正说着,已到了卷风王为塞班郡主所定之炎秀宫,“你快去休息,今晚有宴会,别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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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便是水舞宫,”宫女在门前停下,自有水舞宫内侍从接入。
朱利叶斯意外地在水舞宫内厅再一次看到了端坐等待的卷风王。
“打扰了。”卷风王黑色的眸子看着故人。
“不敢,小臣还要多谢陛下厚待,容塞班使团移入风涛宫。”朱利叶斯低头施礼,有点不想和他正面对视。
恍若未闻,卷风王踱了几步,终于停下问道:“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没有。”朱利叶斯飞快回答。头低得更下了,卷风王眼睛里,全是渴望。
看着眼前华丽的黑靴来回晃动,朱利叶斯有点吃不住劲,当面扯谎这种事并不是没做过,但卷风王……
“打扰了,你休息吧。晚上还有宴会。”
看着卷风王匆匆离去的背影,朱利叶斯心中一阵不安。
其实他还何必如此呢?朱利叶斯感叹,联姻的事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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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秀宫,
邹在侍女的服侍下,卸下了一身官服,现在正是正午,离晚宴还早。
在寝室外间窗口向外看去,秋风习习,阵阵凉意,赤足爬入重幄,心满意足地睡在柔软的锦被之中。
宫女悄悄燃起安神香,幽幽的淡香在内宫飘荡。邹在睡意阵阵之中感动着,为了数日来颠簸的海上生活终于告一段落,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好;也为了高仓汀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决定。
只是她猜不透,也不愿猜,那美丽高贵的女王,想保护的是国家,还是远方的爱人。
或许,她两者都想保护?可是,她争得过北源轻吗?
邹正要迷糊睡去,突然感觉有人站在床前帐外,朦胧中睁眼细看,那是卷风王黑色的双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