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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航看得出来,这是个有很多故事的男人。
很多故事,当年他是大顺军第一等的大将“狂风沙”,手下一个指挥是顺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可是在功成之即挂冠而去,这其中恐怕就有好多故事。
潜身于小小的洛河,小小的黄河之中,这个男人终究还是不甘寂寞啊!
白云航点点头道:“当年的老战友还靠得住吗?”
他已经不是那个统领大军狂风沙了,而是洛水帮的彦清风,只是彦清风淡淡地说道:“放心!”
他的脸上隐藏着一种痛苦的欢欣,白云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至少在汉京办事是要顺利得多。
出发之前,在紫冰兰的协助之下,他倒有许多荒唐行径,其中也免不了生出许多波澜来,以至于登封县白县令好色如命的威名名动河南,这其间倒有一则趣闻,苏安琪有一日兴致极好,出了开封府微服私访登封县。
一路暴雨不止,眼见快到了登封县,刚即派个家丁前去问路:“苏安琪来登封县拜见白云航!请问这是到了哪人!”
结果被问的人好心,一听是“苏安琪”姑娘要落入白云航的虎口,当即叫道:“快跑!快跑!”
苏安琪在车上只闻“快跑!快跑!”之声,当即听得莫名奇妙,却以为是有人暗害,当即叫道:“快跑!快跑!”
会办大人发令,哪有不跑之理,马夫鞭子雨点般落了下来,连同那暴雨一块激得马车连连,这马车连跑了一整天,一直跑到黄河岸边。
这一年黄河的水特别大,眼见就这大坝就着跨了,却因为苏会办的无意到来才改变了命运。
苏会办亲自指挥抢险,官员也只能到坝上冒死堵决口,白云航在这期间紧急征调少林寺两千僧兵到坝上堵决口,这些人干活勤快,让苏会办赞不绝口。
对于这些少林寺出来的救灾人马,白县令倒是照发工钱,只是苏会办手下的经手每人搭售了一套新衣,最后拿到手的工钱只剩下一半。
几万人苦苦干了几天时间,这大坝眼见就保住了,哪料想苏大人是个狂热的洋教教徒,他念着:“在星期日骑马、乘车、修理房屋或妆饰仪容等都是不合法的,田里的劳动应该禁止,以便人民可以到教堂礼拜,如果人做了其它劳动,他要受罚。论自主的、为奴的、戈特人、罗马人、叙利亚人、希腊人或犹太人一律不许在‘主日’作任何工作,除非特别必要,也不准使牲畜劳动,如有人冒犯,自主的罚款六所利地,为奴的受鞭打一百下”
既然天主命令安息日停止劳作,所以苏安琪也下令大伙儿休息一天,哪料想这一天雨越来越大,洪水滔天,眼见就跨坝,苏会办却很迷信,他严令大家一律休息,念道:“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致灭亡,反得永生!”
后来又改念:“天主对诺亚和他的儿子们说: 看,我现在与你们和你们未来的后裔立约, 并与同你们在一起的一切生物:飞鸟、牲畜和一切地上野兽,即凡由方舟出来的一切地上生物立约。 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以后决不再受洪水湮灭,再没有洪水来毁灭大地。 天主说:这是我在我与你们以及同你们在一起的一切生物之间,立约的永远标记: 我把虹霓放在云间,作我与大地之间立约的标记。 几时我兴云遮盖大地,云中要出现虹霓, 那时我便想起我与你们以及各种属血肉的生物之间所立的盟约:这样水就不会再成为洪水,毁灭一切血肉的生物。 几时虹霓在云间出现,我一看见,就想起在天主与地上各种属血肉的生物之间所立的永远盟约。天主对诺亚说:这就是我在我与地上一切有血肉的生物之间,所立的盟约的标记。”
他念了好长一段,只是上帝的威力好象只限于西方,而东方是玉皇大帝的地盘,这坝随时都要决口啊,还好雨小将军机灵,一见情况不对,大叫一声:“大家上去啊!大家上去堵住!”
几万人自发性地冲上去堵口,沙包一包地一包往黄河里扔,苏会办三令五申也是无用,大家都住在黄河边上,这黄河有个闪失,自己的小命连同家室都不保了!
因此顺利堵住了缺口,而这次堵口也成为苏安琪宦海浮沉始终不忘的一个亮点,他时常提到最后一天是如何出现神迹的,若不是自己对天直念圣经中与诺亚与彩虹立约的那一段。
而白云航是堵口七天之后出发的,赵雪芬为他生的儿子才刚刚满月,可他不得已又要分离,那凄凄泪雨,直叫人心碎。
还好这一番出游,白县令倒是带上一家人出去旅游,从叶清秋到郭雪菲几乎一个不拉,甚至连张雅楠都带上了,那帮李玉霜的师妹也一同上路。
洛河七姐妹更是全部出动,但是他没有带什么好手到汉京,而是运了十几船的土特产。
无论是什么场合,送上一点土特产总而让人满意!
白云航在船上则讲出当年的一段故事:“当初我在京城中跑官,向牛相爷那递了礼物,虽然没见到牛相爷的面,但是牛相爷多有勉励之语。”
夫人都知道白云航的荐书是花了三百两银子走通了牛府二门主事牛三爷老婆的门路,请牛相爷的如夫人写的(牛相爷当下的笔札,除了军机大事,多半是这位如夫人代笔的),可是牛相爷所谓勉励之语,夫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不由都好奇起来。
白云航轻声道:“当初牛相爷对我说,这普天之下,只有你我两个是真心反明扶顺的,是真心灭明的!当然了,你我反明的对象不同而已!”
众夫人都是不解,张雅楠一向很不说话,这时候也盯着白云航问道:“这怎么说!”
白云航苦笑一声:“牛相爷法眼厉害,居然看得出我的礼品是前明御用的……”
“前明御用?”张雅楠更加不明白了:“这怎么说起了!”
白云航笑了一声:“你既然随了我,我也实话实说吧!比起玩仙人跳的,我是也高明不到哪去,我靠铲子发家的!”
张雅楠明白过来了:“摸金金尉?”
白云航点点头:“那时候我虽然筹集了一笔银子,可是在汉京跑官怎么耐花啊……人家牛相爷之类的大官对寻常的礼物看不上眼,眼见着山穷水尽了,我就集合一帮同道,跑到北京做了一笔大买卖!”
所谓买卖,大家都明白是什么玩意,张雅楠是被白云航强抢回来的,但相处的时日久了,也有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思,她当即问道:“明十三陵……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白云航笑了笑:“我想那明陵之中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只要盗上那么几件,这跑官的事情说不定立马能成,于是一帮人很是下了些功夫,我这一辈子就算那些日子费的心力最多了!”
他没说自己挖的是哪一座皇陵,只是前明皇陵珍宝无算,想必白云航必有所获,紫冰兰问道:“莫不成夫君送与牛相爷的就是当年从皇陵中掘出来的明器?”
白云航点点头道:“我送的那是心痛不已,那笔买卖虽大,可是那么多人一分,我就分到了两件,全送给牛相爷,结果牛相爷就赏了夫君我两句话!”
“那两件明器,若是拿到市面去卖,好歹也有几千两银子……可是人家牛相爷就赏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了,虽然都是真革命,可一个是革死人的命,一个是革活人,虽然性质相近,但实质却不相同,牛相爷在前朝虽然是个进士,可落魄得很,别的不说,光看看他永昌元年进了燕京的时候,只忙站筹备登极大典,四处向人递贴子,招揽门生,开科选举,这怎么是一个丞相的作为,丞相的权势就局限于此吗?这只是内阁首辅的格局
虽然大明已经二百多年没有丞相,以至大伙儿忘记丞相的威风了,可这也着实说明牛相爷当年的落魄了。
因此对于掘了明陵,解了自己心中之气,牛金星那是暗中乐开了怀,可是他最终只赏了两句赞语,这表明了什么问题?
关健就表明了白云航送的礼不够重,他牛相爷可是朝中文官第一人,资历再无人能及了!平时经手的明器没有几千件也有几百件了,随随便便一件都能值万金,既然见得多,对白云航从明陵掘出来的这两件自然看不中意!
因此白云航说道:“以我所见,牛金星平时的银钱都是以数十万计,随便从中抓一把都是几千几万两银子,所以我们这一回送礼要有针对性!”
何谓针对性?倒是张雅楠是玩仙人跳出身,对人的心理最为熟悉:“投其所好!”
“我送的礼再重,对于牛相爷来说,也是桩小礼物……咱们在登封县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可到了这汉京,随随便便一个京官,都变成咱们的老爷,因此所以我们要投其所好!”
无论哪朝哪代,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由人情网络组成的王国,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可是这些京官胃口太大,白云航和洛河七姐妹这些年头虽然是积蓄了银子,可是真要拿出填送礼这个无底洞,那怎么都不够填的。
张雅楠对人的心理揣摩得最清楚:“只是象牛相爷大官,怎么样才能投其所好……”
白云航点点头道:“说得极好!我请大家过来,就是研讨这个问题!”
知己知彼,方能百胜不败,京官再大再威风,可他终究还是人,终究能被糖衣炮弹攻破,可关健是怎么找到突破口。
送礼是一门学问!
送礼是一门大学问!
送礼是一门极精深的大学问!
白县令虽然少年老成,可在这方面终究还是集合集体的智慧进攻攻关。
这已经不叫行贿,这种送礼已经超出送礼的范畴,叫做政府公共关系,是一门值得研究的艺术。
一帮女人在这方面提出许多开创性的意见,特别是张雅楠更是提出一个好办法:“既然彦清风当年顺军中的大将,那么不如让他以开战友会的名义召集些高级武将!”
“好!好主意!我们可以以无偿提供赞助的名义,这是个好法子……可是文官那么办,彦清风可不认识多少文官!”
不过白云航知道彦清风手上还有一件杀手锏,但这个杀手锏彦清风恐怕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施放出来,看着他嘴角的苦楚和自信。
最后白云航对于一家人的任务作了总结:“我们这一次到汉京最关健的任务就是送礼,但不能傻送,要送得巧妙!”
“我们最关健就是送礼的技巧,我听说少林寺那帮和尚卖龙虎七绝丹,现在招代表已经到了这等程度,用一个空盒子作礼物,让考官当客户,但他们无论用什么方法,应聘的人一定要让考官收下礼物,还要帮他找到一个光明正大收下的理由!”
苏琴在旁边说道:“就是,就是!我真是佩服死那帮,怎么太厉害了,连我喜欢穿什么衣服,还有听别的药店,连医师的老婆喜欢什么布料,儿子喜欢吃什么都能打听得!而且,这帮人还能不时变着花样送好处,今天塞银票,明天给礼物,后天又请旅游,甚至还有出省游……”
天下间的官员,到京城事实上也不外乎是两件事情:跑关系、送礼,在这方面,白云航自然也不例外,自然更有其它考量。
“这一次,还有个紧要的事情,你们老公当了一年的县令,看看有没有机会高升一步!老婆们,这也是桩紧要的事情,事情要办,官也跑,两手抓,两手也要硬!”
这登封县令虽好,可终究只是个七品小县令,现在白云航已经将势力扩张到洛阳开封两府,他还等着再高升一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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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白县令突然有所感觉,向堤岸上望去,滔天的恐惧再一次控制住了他的身体!他仰天倒下,不住地颤抖着。
“主晓谕挪亚和他的儿子说:我与你们和你们的后裔立约”
苏会办似是在喃喃自语,然而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更大,到了最后几字,竟是一股极大的声浪在广场中回荡着。
苏会办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在这个瘦小枯干的人面前矮了一截。
“主晓谕挪亚和他的儿子说:我与你们和你们的后裔立约,并与你们这里的一切活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凡从方舟里出来的活物立约。我与你们立约。”
世间万物突然失去了色彩,一切都静止下来了。
“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苏会办那洪大无极的语声!
“主说,我与你们并你们这里的各样活物所立的永约,是有记号的。”
世界恢复了色彩,一切又开始运转。苏会办向挣扎着翻涌的河水一指
“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
雨停了。
赞美烟雨江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