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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升西落,度日如年。每过一天,苏然都会在春草园里的大石头上刻下“正”字的一笔,石头上已经刻了一排正字了,苏然一个个数了过去,整整八个,他们已经在沙漠里漂泊了四十天了。
食物也在一点点消耗,有味道的食物已经快吃完了,尽管他们越来越省吃俭用,把食物的标配降了又降,但最终他们还是发现,鸡蛋只剩下了最后一只,酱瓜也已经见了底,红薯还没长大,只有婴儿的拳头般大小。
现在正是他们青黄不接的时候,如今他们喝粥,唯一的小菜就是一勺酱黄豆,一小块酱瓜,他们已经这样连续吃了三天,诚王皱着眉看着碟子里的黄豆,对苏然发话道:“明天把那只鸡蛋吃了。”
苏然连眼皮都没抬,只顾着吃自己的饭。又来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命令”了,但对于苏然来说显然不管用。他总是喜欢先把好吃的食物吃光,等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那日子才是苦不堪言,这一只鸡蛋,苏然是打算一直保留着的,就像精神寄托一样,提醒他们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每个夜晚都是在群星笼罩下孤独地赶路,苏然从没体验过孤独感把人逼疯的滋味,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有时她能听到沙丘的另一边有大海的浪声,有热闹人烟的说话声,有树林子里百鸟齐鸣的叫声,每次她都会兴奋地冲上沙丘的顶端,期待看见想象里的场景,但是入眼的却是另一个高耸无际的沙丘,黑峻峻的沙漠延绵起伏,一直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没关系,再翻过下一个沙丘,一定就是沙漠的尽头了。
相较于精神不太稳定的苏然来说,诚王一直显得很冷静,每次苏然兴奋地跑出去的时候,他总是无言地看着她,等到她再次受挫气馁,便会走到她的身边,拍拍她沮丧的脑袋,默默牵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刚开始那个叽叽喳喳,还会给自己找乐子的苏然,变得越来越沉默了,有时候她走得累了,就坐在马上任由他牵着走,星星在夜空中闪烁不定,而她则木然地盯着头顶上方的北极星,一整夜也不说话。这时候诚王的话反而变多了,他会不时和她讲讲当年他出兵打仗的事情,有一次还试着讲了一个不怎么成功的笑话,苏然仅仅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还是继续呆滞地看着远方。
当他们连最后一粒酱黄豆也吃完的时候,苏然捧着手里的红薯发呆,她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连皮一起嚼了下去。诚王舀了一碗稠稠的粥,洒了一些盐递给她,自己却喝起白粥来,她突然心乱如麻,什么胃口也没了,把手里的碗又放了回去,如行尸走肉般窝回到稻草堆中,思绪纷乱,漫无目的地想着许多事情,反应都变得迟缓了。
就这么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飘来一阵香味,勾得人鼻子不由自主地张张合合,苏然猛地睁开眼睛,是炖鸡蛋的味道!
最后一只鸡蛋!最后的希望!
苏然腾地坐起,紧紧捏住身下的稻草,气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你!最后一只了!你怎么能!”
诚王捧着碗走到苏然的面前,虽然碗里的蒸蛋不见一点油花,但黄嫩嫩的蛋膏依旧十分诱人。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吃个鸡蛋补补。”
居然是想哄她开心,苏然心里一软,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失神地望着鸡蛋,狠狠一抹眼泪,像跟鸡蛋有仇似的,两三口就吃了一半,含着眼泪把剩下的另一半留给了他,自己重新躺回窝里,闭上眼睛僵直着身体,动也不动。
从此,失去了精神寄托的苏然,像丢了魂一般,有大半时间都是呆滞的。
这天晚上的云层有些厚重,北极星躲在乌云后若隐若现的,风吹的呼呼作响,扬起的沙尘拍得他们的脸生疼。
赶了一段路程之后,苏然突然停下了停下了脚步:“嘘,你听到了吗?”她难得双眼晶亮地看向诚王,破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是风吹过树林的声音,这回一定是真的!”
她乐得跳了起来,撒丫子跑了出去,诚王伸出手想拽住她,却被她一挥手甩开了。
当她哼哧哼哧地跑出了几百米,满心期待地爬上了最高的沙丘,却和前几十次一样,笑容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诚王不以为意,仍和往常一样,走到她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刚要拽着她继续走,却被她重重地推开了,她突然撒气似的坐在了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扔了出去,大吼道:“你没发现我们在绕圈吗!鬼打墙懂不懂!这个沙头我们两天前刚来过!”
一定是他们认错了星辰,走错了方向。
苏然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对的,前两天天气就不好,星星时隐时现,他们也许认了一颗南方的星星,走了许多天的回头路。因为她百分百的肯定,这个沙丘上露出的骆驼骨头,她几天前就看到过一模一样的。
她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疯了!
苏然发泄的大叫一声,躺在沙地上挺尸。
诚王就站在她的旁边,等待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狂风乍起,将他们的衣袍吹得四处飞舞。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沉的,连最后一丝星光也消失了,风越来越大,没一会儿,苏然的衣服上就被盖了一层沙。
这风来的邪乎,诚王神情凝重地望着天边,没有了星光,他勉强地辨别着前方的情况。骤然间,他的眼睛倏地睁大,他急匆匆一把拉起苏然,紧紧握住她的双肩,猛摇起来。
诚王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快进园子里去!”
苏然感到莫名,顺着他惊恐的眼神回头一望,只见几百米外赫然出现了一道擎天柱般的沙龙卷!
乌云压得极低,百米宽的云卷快要贴上了地面,铺天盖地的沙石向他们飞来,苏然甚至觉得身子有点轻飘飘的,好几次她被吹得踮起了脚尖。
可这样的场景却没有吓愣苏然,反而此刻她的心里充斥着一股狂妄变态的快|感,她甚至觉得让龙卷风吹走是一件很爽的事情,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压抑的、迷茫的、胆战心惊的过下去了!
“你疯了!快进去!”诚王把她的肩捏的生疼,嘶吼着。
苏然依旧无动于衷,她听不见诚王怒吼的声音,她在狂风中大笑了起来,任凭风沙直吹进她的嘴里。
“带走我,带走我!”苏然张开双臂,在狂风中手舞足蹈。
诚王紧紧勒住她的要,看着近乎疯癫的苏然,大喝一声:“想死是吗?好!好!那就一起死!”
诚王一把揽住苏然,宽厚的怀抱紧紧护住她,龙卷风越来越逼近,他们的重量已经不足以安稳地站着了,飓风将他们吹得东倒西歪,但诚王依旧紧紧地抱住她,将自己的嘴唇埋进了她的头发。苏然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初吻那夜的悸动声渐渐融合了,声声发聩,一点点唤醒了她的理智。
下一瞬间,他们就身在安全的春草园内了。
见到熟悉的环境,诚王大呼一口气,渐渐放松了身体,他虚脱地坐在地上,看着苏然的眼睛布满血丝。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喉咙里灌进不少沙砾,苏然跪在地上凶猛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样。
诚王急忙舀来一瓢水,轻抚着她的后背:“漱口水。”
苏然一把打翻了水漂,低垂着头背过脸去,久久静谧,只有她手边的土壤里,一滴滴水花落下,湿润了一片。
诚王一惊,强行扳过她的身子,双手抚着她的脸颊,抬起了她的脸。
苏然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心疼地用拇指擦拭着泪水,第一次显得手足无措,言语已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好拥她入怀,轻轻摇着身体,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你为什么不骂我,”苏然的鼻音浓重,泪水已经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我差点害死了你。”
“这有什么,我第一次上战场杀敌,脸色比你还难看呢,”他情不自禁地亲亲她的额角,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不该遭受这些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一句话击溃了她最后的底线,泪水彻底决堤,苏然伏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积累的忧郁和惶恐,全部随泪流逝。
“殿下,对,对不起……”苏然抽抽噎噎地说,喘不上来的气儿还憋出了一个嗝。
“叫锦鸿,我的字。”
“锦鸿,对不起。”
叫的这么顺溜,都不打顿儿,诚王噗嗤一声笑了,心情又轻松了许多。现在的情状就好似他们已经熟识了许久,本就该这样相处的,哎,也许他们俩上辈子,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吧。
“这下知道了鬼沙海的厉害了吧,后面不要再耍小脾气了,跟着我走,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诚王打横将她抱起,放在了草垛中,拂着她散乱的发丝,趁她不注意,低下头对准她的嘴唇轻轻一啄,静静地看着她害羞地翻过身子,把脸埋在了稻草中,无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