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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二太太大吃一惊,问道:“三姑娘怎么了?”
乔五娘泪如雨下,哽咽道:“三姐姐说,她说她想嫁过去……”
乔二太太半信半疑,逼着乔五娘说出了实情。
乔静比乔五娘大将近两岁,早两年就跟着乔大太太四处走动,但她不善言谈,而且因有些才情,不太喜欢衣食住行等俗事,故而也不大能与人说到一起。
曾经有几家看中她性子温柔,可私下一交谈,发现她除了诗词歌赋外,庶务基本不通,也便打消了结亲的心思。
先前她年纪小,加上乔家女儿说话大抵如此,乔大太太没留意,眼看着乔静一天天蹉跎下去,乔大太太终于醒悟过来,在家里让乔静学女红针黹,在外面则强迫着她多学着别人说话办事。
乔静十五岁了还没定亲,自己也着急,也想改,可她平常交往的圈子就那么大,大家都清楚她的脾性,除去寒暄外,极少有人特地跟她攀谈。
那天在诚意伯府,宋青葙特地坐在她身边,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乔静说了个痛快,对宋青葙顿生知己之感。
但凡有才情的女人都是聪明人,不过她们的聪明大多用在了诗词上,相比之下在其它方面就少了点。
乔静一旦明白过来,就动起了脑筋。
清平侯府在京都是赫赫有名的,秦镇的大名更是家喻户晓。
早先都传秦镇如何无耻如何粗野,乔静却是不太相信。她仔细瞧过宋青葙,气色更胜往日不说,连肌肤也似乎比以前更细腻。一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女子不可能有那样娇嫩的肌肤。
倘若秦镇不是传说中的泼皮,那么他的两个弟弟定然也没有那么不堪。
京都人都知道,清平侯家一门三兄弟,除了秦镇外,其余两个都是庶子。
乔静不太在乎这个,因为秦镇作为嫡长子已经封了世子,未来的清平侯府必定是他的,不论底下的是庶子还是嫡子,差别并不太大。
而且,才兄弟三人,想想二叔家单庶子就六七个,乔静认了。
所以,当她听钟琳跟宋青葙的话,就忍不住将秦钰拉出去想探点消息。
乔静所料不差,秦家兄弟不但不像外面说的那么不堪入耳,反而很友善很和睦。
尤其,秦钰说,老夫人跟侯夫人不管事,秦家是宋青葙当家。宋青葙性子和婉,极好相处。
顶头的婆婆不用人伺候,管家的妯娌又是软和人,在秦家的日子必定不难过。
乔静很有些心动。
可秦钰那话是对乔五娘说的,她总不能跳出去说你不嫁,我嫁。
抢姐妹亲事的事,她干不来。
后来,乔静无意中听到送宋青葙出门的婆子在乔大太太面前不住嘴地感叹,说秦夫人好命,嫁个那么体贴的男人,大雪天就在外面等着一动不动。扶秦夫人上车的时候,那股子小心,连她这个老婆子见了也心动。疼老婆的男人她见过,可没见过这么知情知意的。
乔静听罢,终于下定了决心,当晚跑到乔五娘屋里问:“你想不想嫁给秦钰的三哥?”
乔五娘听得莫名其妙,随口回答,“不想。”
乔静就很认真地说:“你不想,我想。我等寻个由头跟我娘提一下,你以后不许反悔跟我抢。”
乔五娘应了。
哪知,第二天乔二太太就跟乔五娘说了秦家先前提亲的事,“起初是觉得两家相差太大,从来没打过照面,秦家又是那么个名声,就没应。昨天见到秦夫人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秦夫人的话说得没错,才子人人都爱,可嫁了才子却是苦比乐多。就像你爹……娘考虑了一晚上,觉得这门亲事挺靠谱,想给你定下来。”
乔五娘一点就透,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别人家的情况她不知道,自己家的事情,她却清清楚楚。
爹有才,据说在青楼楚馆传唱度最高的三支曲子,其中之一就是爹填的词。可想而知,爹的才情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娘的苦处她也看得清楚,管着他们一对亲生的儿女不说,还得操心姨娘们的吃穿。稍有点偏差,就会被扣上“不贤”、“善妒”甚至“恶毒”的帽子。
爹的才情不但不当饭吃,反而是扎在心头的刺。
这世间有才的男子不多,可也不算少。科举三年一次,每次能取一两百的进士。可提亲的时候,主动说以后不会纳妾的男子有几个?
乔五娘颇为意动,可乔静有言在先,她也已经答应了,难道还能转头就反悔?
男人再好,也比不过姐妹间的情意。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拒绝。
乔二太太却不知情,态度很坚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已经决定了,就是知会你一声。你下个月满十四,也老大不小了,定亲后,将心思收起来安心绣绣嫁妆,学学理事。”
乔五娘当然不能让乔二太太去定亲,若乔静知道了,她岂不成了抢姐姐亲事的卑鄙小人,只能跪着请求乔二太太,“娘,我不想嫁到秦家,若是娘非逼着我嫁,那我只能一剪子抹了脖子。”
乔二太太是个软性子,见闺女哭得泪人一般,又放出那样的狠话,想着强扭的瓜不甜,闺女实在不乐意,就是硬逼着嫁过去,也不见得能过好日子。
说亲就是想让闺女过得如意,眼下就不如意了,何必呢?
乔二太太无奈,想遣人给宋青葙回话,可思及昨儿她说得那些掏心窝子的话,颇感觉对不起宋青葙,所以决定亲自上门好好解释清楚。
没想到到了秦家,一路听到的看到的都极合她的心意。
秦家给了足够的诚意,秦钧还主动送上门让她相看……乔二太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也正在说亲,哪会不知道秦钧的意图。
秦钧长得鼻直口方,目光清澈,一看就是个实诚孩子。
宋青葙摇着她的手说,真心想结亲,让她别说死了,再考虑考虑。
乔二太太本就摇摆不定的心,不知不觉又偏到了秦家这面。
尤其,秦钧跟五娘还有那档子事。
倘若,宋青葙当着众人的面把耳坠子拿出来,别说是三媒六礼地娶五娘,就是要纳五娘为妾,她也得咬牙认了。
一个女子贴身戴的耳坠子被人拿了,腰也被搂了,不嫁给他还能怎样?
可偏偏又牵连着乔静。
抢姐妹的亲事,也是大忌,说出去被人指点一辈子,就是得偿所愿地嫁到婆家也抬不起头来。
姐姐抢妹妹的还好点,怎么也是姐姐的年纪大,有好亲事应该先紧着姐姐。
妹妹抢姐姐的,根本就是天理不容。
乔二太太听了,寻思会,看到桌上的点心匣子,叹道:“我去找你大伯母说说。”
“别,”乔五娘跪着过去抱住二太太的腿,“娘,别跟大伯母说,这是我跟三姐姐私下说的体己话,说出去就是往三姐姐背后捅刀子,大伯母指定罚三姐姐,三姐姐怕不要恨死我。娘,是我没有福气……”
乔二太太左右为难。
乔家大房在东院,二房在西院,两兄弟处得挺好。乔大太太跟二太太两妯娌也合得来说得上话。
大太太脾气刚硬,管教子女严,从不当面议论子女的亲事,更不许子女私下谈论这些。二太太则脾气软,子女犯了错,只要陪个不是说句软和话也就过去了。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是情窦初开,对亲事好奇的年纪,难免会凑在一起谈论,只要不传出去,谁也没法挑不是。
可大太太要知道了这两姐妹私下就定了嫁人不嫁人的事,乔静一顿板子是逃不掉的,嫁到秦家就更别指望了。
而且,大房跟二房间未免就生出嫌隙,更是得不偿失。
乔二太太思量半天,对跪在地上的五娘道:“起来吧,以后长个心眼,别再乱说话,耳坠子也收好了……这档子事就烂在心里吧,咱们跟秦家没缘分……”说出口,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散了一般,心灰意冷。强撑着,拎着点心盒子,仍是往外走。
乔五娘战战兢兢地问:“娘,你去哪里?”
“秦夫人给你大伯母捎的点心,我送过去。”乔二太太回过身,看了眼哭的两眼红肿的五娘,摇了摇头。
乔五娘盯着桌上那只绿松石耳坠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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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葙中午吃多了酒,又想了半天事,便觉得脑门突突地跳,胀得难受,遂脱了鞋爬到炕上,倚在靠枕上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秦镇兴冲冲地进来,“怎么样,乔二太太见到三弟说什么了?”
宋青葙强打着精神笑道:“自然什么都没说,还能当着我的面评头论足?就是有话,也得回去跟身边人商量。”
秦镇看出她脸色不好,顾不得乔二太太,忙靠过去问:“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脑子发胀,许是贪杯喝多了。”宋青葙应道。
秦镇伸手试试她的脑门,不热,稍微放了点心,道:“我去请娘来给你把把脉。”
宋青葙急忙拉住他,“不用,我躺会就好。”
秦镇又道:“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热茶?”
“我不渴。”宋青葙笑着摇头,突然娇声道,“世子爷上来说会话吧?”
秦镇脱鞋上炕,扯了条毯子替她盖上,手指沿着她头部的穴位,轻轻地捋着按下去。
宋青葙双目微阖,感觉他的按压,胀痛似乎渐低了不少,精神也恢复起来,遂问:“世子爷怎么想起送坛酒进来?”
“是林蒙的主意,”秦镇手下未停,一边按着一边道,“他说乔太太难得来一次,应该让三弟给人相看相看。一来三弟长得相貌端正,不怕相看,二来,不管成不成,咱们的诚意得拿出来……酒可是我掏银子买的,回头得让三弟还我。”
宋青葙轻笑一声,“就知道世子爷想不到这点。”沉默会,坐直身子,看着秦镇道,“世子爷,我怕三弟这事让我给办砸了。”
秦镇低声问:“乔太太没答应?”
“嗯。”宋青葙心烦意乱地应了声,“我猜出了点缘由,可不能确定。我想这几天抽空再去趟乔府,讨个准话儿。”
秦镇犹豫片刻,“姻缘天定,实在不行就算了。”
宋青葙捉住秦镇的手,一根根手指掰开,将自己的手指嵌进去,交握住,问道:“假如世子爷是三弟,会不会算了?”
秦镇急道:“自然不会,我看中的人,就是……”后半句无声地湮没在宋青葙的红唇中。
好半天,宋青葙松开他,笑盈盈地问:“那世子爷觉得三弟轻易就算了?”
秦镇叹气,将她搂在怀里,再度俯首,贴着她的耳边低语,“我怕你累着……进了腊月事更多,我想三弟这边先放放,等闲下来再说。”
宋青葙侧过头,双手环着秦镇的后颈,一点一点啄他的唇,“夜长梦多,我去趟乔府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心里有了对策,然后再慢慢计较。”
秦镇被她吻得绮念荡漾,箍住她使劲亲了个够才松开,“先让你歇会,等夜里,看我怎么对付你……”
宋青葙抿着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