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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尚仪汇报完正事后,皇后才把目光投到我身上。在侯尚仪的眼神示意下,我出列跪拜,口称:“下官今日第一次进殿执勤,拜见娘娘千岁。”
应该是这样说没错吧。
皇后却看着我笑了起来:“你既称下官,怎么还穿着家常的衣服?穿这样衣服的人,在哀家面前只能自称民女的。”
侯尚仪忙躬身代答:“回娘娘,她的衣服,昨日下官派人去尚衣局领,那边说还没做好,大概后天才能拿到。”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她们都换上御制女官服后才觐见皇后,我就穿着家常衣服呢。
皇后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打仗闹的。把人财物力统统搜罗去支援前线,弄得宫里都量着米下锅,连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还要临时现做。”
又连着发了几句牢骚,才让我平身。
这时李公公笑着说:“娘娘,哪里是这个原因哦。仗反正年年打,每年朝廷筹措多少军饷都差不多是那个数目,断不至于克扣宫里的。这多半是尚衣局的那帮奴才自己偷懒,事先没有准备好。再有,娘娘这些年很少添人,尚衣局的每年都按固定的份额准备咱们含章殿的御制衣物。不像栖霞宫那边,这两年增加了多少人手啊,尚衣局的每年准备那边的衣物都会记得多置办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李公公就是侯尚仪口里的“小李子”,其实他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又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一般的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大总管”的。所以,我估计,侯尚仪和这个皇后身边的红人其实私交很好,能喊他小李子,能跟他吵架,而且还是荤素不计的吵法,其实也是一种亲密的表示。
不过这个李公公,也真是个事儿头。皇后不过感叹一下战事绵长影响了后方百姓乃至宫里的正常生活,他就立刻把战火引到那个倒霉的栖霞宫主子身上。我就不信,在举国上下都勒紧裤带过日子以支援前线的时候,宫里还有比皇后娘娘的含章殿更奢侈讲究的地方。
更何况,增添服役人员这种事,应该是由皇后娘娘统一安排,由皇后说了才算的吧,一般的宫妃能就自己招人了?
皇后听了这样的挑拨,果然捏紧手里的绢子说:“那个贱人,腆着一张老脸,成天变着法儿蛊惑皇上,问皇上要这要那,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什么都要不成。”
我偏过头去看着殿外光秃秃的树枝。这女人之间的战争,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不仅手段大同小异,连给对方的称谓都千遍一律。
按说,进了宫,封了尊贵无比的后妃称号,说起来一品二品的,摆上仪仗能吓死人,行动举止应该高雅有风范一点了吧。可是这口里骂起来,还是“贱人”来“贱人”去的。
女人之间,这样互相轻贱,这样目光短浅,只会为男人争风吃醋,如何叫男人瞧得起,女人的地位何时才能提高起来。
其实皇后娘娘大可不必跟那些嫔妃争什么,她已经爬到了一个女人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上。皇上对她也还算不错,孩子都没生一个还照样立她为后。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男性当权,这后宫本来就是皇上为自己建的后宫,这宫里的女人也都是皇上为自己搜罗来的。他不左拥右抱,不好好享用,那才是奇怪呢。
如果是女主当权,后宫也是女主建立的,自然也不可能忠于某一个男宠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那个坐在餐桌另一头的女孩站起来说:“姑母,宛儿这就回房准备去了,车马也快到宫门口了吧。”
皇后点了点头:“好的,你去收拾吧。静梵,你带人帮宛儿把东西搬上车。”
一个静静伺立一侧,站得像棵树一样直的女子上前屈膝行礼道:“是,娘娘。”
宛儿随静梵走出了门。看着她们的背影,皇后的眼里分明露出了几分不舍。
李公公察言观色,凑到皇后跟前道:“娘娘要是舍不得侄小姐走,就再留她多住些日子嘛。”
皇后怅然地说:“算了,到底是人家的女儿,养不家的。再说,她娘也就她一个女儿,我老是霸占着,也不好。”
李公公眼珠子转了转,又出主意:“那就封她做个公主,不就常住宫里了?”
皇后一笑:“封了公主,还不是要招驸马的。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最迟明年就要嫁人。招了驸马,依然跟驸马住在宫外的驸马府去了。”见李公公还要出馊主意,她一摆手道:“别说了,让她回去吧,我就是个孤老的命。算了,不说这些,我们去前厅吧。”
一行人随皇后一起走到前面的迎鸾宫。这里是含章殿的前殿,是专门给皇后待客的地方。
皇后刚刚在迎鸾宫就坐,门外就有小太监通报说:“慕容尚仪到。”
一个和侯尚仪年龄相仿的女官领着三个下属女官走了进来。我一眼就认出,其中那个跟我一样还没换上御制官服的女孩,就是庾畅。
庾畅很懂事,虽然跟皇后是亲戚,出身又那么高贵,但一点都没有自恃身份搞特殊化,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上司后面行叩拜礼。
皇后倒是笑容满面地走下座位,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你也来了?在宫里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吗?”
慕容尚仪禀道:“回娘娘,还没有呢。庾彤史今天才刚到,她的身份又不比别人,下官一时也没想到合适的住处。”
皇后听了,问庾畅:“畅儿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是每天回家去,还是……”
庾畅急忙表示:“不每天回家,既然进宫做了女官,怎么能每天回家?畅儿早就跟娘说好了,以后逢初一、十五才回家陪娘吃斋,平时都在宫里服侍娘娘。娘娘可不要赶畅儿走哦,畅儿会伤心的。”
这小丫头,人长得甜,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嘴角总像带着笑,是那种最讨喜的容颜。没想嘴巴也这么甜,成为皇后跟前的红人指日可待。
让我不解的只是,她明明什么都有了,根本不需要像我一样进宫挣出身,为什么要这么卖力,一副要在皇后面前图表现,要在宫里扎根的样子?
皇后听了庾畅的话自然高兴了,她正为侄女儿的离去而感概难过呢,想不到老天爷立刻又给她送来了一个,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可人儿。
其实认真想想,皇后真的是很寂寞的。她无儿无女,皇上又属于那么多女人,轻易来不了一次。虽然身边有很多太监宫女,可惜都是奴才,再点头哈腰吹牛拍马,到底不贴心。如今来了一个亲戚家的女孩儿,年纪才十四岁,还是少女,还没有学会世故,肯长期陪在她身边,她自然欢迎了。
所以她眉开眼笑地说:“既然你要在宫里常住,那就得好好安排住的地方。不如,你就跟着我住在凤仪宫吧。”
庾畅忙退后两步行礼谢恩。这时侯尚仪上前禀道:“娘娘,下官的司籍部新来的这个诸葛彤史,家住在河那边,每天来来去去不方便,也是要在宫里住的。娘娘看,就安排在司籍部后面的藏书仓库里行不行?那里挪一挪,搬一搬,也可以搁下一张床的。”
到这时我才知道,宫里的女官基本上都是住在宫外的。她们年龄都不是很小了,一般都在二十岁以上,都是已婚之身。这样的身份,晚上自然要回家了,不然家里的丈夫要造反的。所以,宫里的女官——至少司籍部是这样——竟然没有指定的住处。
“藏书的仓库,那怎么住啊。”我抬头,是庾畅在质疑这提议的可行性。
皇后也沉吟了起来。
庾畅突然向皇后行了一个礼道:“姨母娘娘,畅儿可不可以求个情,让诸葛彤史跟畅儿住在一起?畅儿在家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进了宫,又不能带丫环……”
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朝我摆着手说:“诸葛姐姐,我不是说你是丫环哦,不对,我不是说要你做我丫环,啊,也不对,哎呀,瞧我这话说的,把自己都绕糊涂了……”
皇后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她绝丽的小脸:“谁说你不许带丫环啊,畅儿这样的千金小姐,进了宫,虽说是侍候我,难道我真让你端茶递水?不过是陪陪我这个孤独的老姨母而已,你当然是有人服侍的。你从家里带来也行,我在宫里给你重新派人也行。”
看皇后这语气这动作,对庾畅已经是发自内心地疼爱了。
庾畅却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转头又对皇后恳求道:“那畅儿可不可以要诸葛姐姐跟我住一起?她比我大,还可以照顾我,这样我就算没丫环,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也可以向她请教了。姨母娘娘,畅儿进宫,就是想学自立,不想再做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大小姐。姨母娘娘您就成全畅儿吧。”
皇后看了看我,笑着说:“那就依你吧。哀家以后可有眼福了,一下子来了两个娇娇嫩嫩的大美人。”
我慌忙谢恩,心里又是喜又是忧。住在皇后的寝宫,那是真正的太阳底下了。我会像月亮一样,因为得到太阳的慈辉普照,自己也有了光亮;还是,像流星一样,因为太接近太阳而被烤焦了,最后只落得拖着尾巴仓皇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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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家里被盗,电脑都丢了,自己沦落到网吧码字写文,么地瓜,可怜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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