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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大人!郡主!”
一个声音突然从战俘群中爆发出来。
向小强、郑玉璁、以及所有的北清官员和军官们,都一下子往那个方向看去。
营房前的十几个战俘中,有一人直着脖子、脸涨得通红,目不转睛盯着向小强。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唇颤抖着,表情相当怪异,或者说是……悲壮。
向小强望着他,轻声说道:
“怎么?”
“向大人,他们都在矿山劳动营里!”
这个小伙子大声喊道。
向小强心中一沉——果然!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战俘们都被送进劳动营当奴隶了!
同时,他的心也一下充满了滚热的感觉——终于还是有一个兄弟喊出了真话。
这个年轻战俘自己也一下流出了眼泪,带着哭腔悲愤地喊道:
“向大人,我们在那里面的日子,猪狗不如啊……他们不让我们说真话,他们说见到你就得按教给我们地说,要不然……”
他还没说完,立刻有两个清兵扑了过去,把他反扭双臂,强行按倒在地上。
郑玉璁指着那两个清兵,转头向北清军官尖叫道:
“放开他!放开他!!听到没有!!!”
几个北清军官和官员们,都冷漠地望着这一切,好几个人都笑呵呵地。
另一个清兵扔过去一根绳子,按住那个战俘的清兵就往他的嘴巴上勒。那个年轻战俘不断努力地吐出绳子,断断续续地继续喊着:
“我们是被挑出来的……其他人都不成人样了……呸!好多人都死了……啊!!”
向小强猛地冲了过去,一下把一个清兵撞得四脚朝天,自己也跌倒在地。另一个清兵吓了一跳,有点懵,拉着架子要往向小强身上扑,但又有些犹豫,因为向小强毕竟身份特殊,他刚才又听见了,皇上的亲弟弟还在南明,向小强要是有一点差错的话……
但是他顾忌,向小强可没什么顾忌,一骨碌爬起来,接着又向他猛扑过去,一胳膊肘抡过去,全身的力量都用上了,这个清兵也栽倒在地上。
周围一圈人都惊呆了,那两个北清记者反应过来,马上架起照相机和摄像机,把镜头往向小强对过去。旁边几个清兵也拉着架子要上来抓他。
向小强反应更快,一把抄起一个清兵的步枪,“哗”地拉开枪栓,端起来瞄准那两个记者。
两个北清记者大叫一声,肩上的机器双双掉到地上,俩人毫不犹豫,举起双手。
向小强喘着粗气,心中闪过一丝快感:到底是“体制内”的官方记者,一丁点敬业精神也没有。自己还没要他们怎么样,他们自己就把机器扔了。可惜,自己这种野蛮行为,是北清多么好的宣传材料啊!不过,要指望这种“体制内记者”为拍珍贵镜头而拿自己的生命冒一点点危险,都是不可能的。
地上的那个战俘扯掉嘴上的绳子,激动得浑身哆嗦,爬起来,喊道:
“向大人!”
“继续说!”向小强端着步枪,环视瞄着在场的军官和清兵,一边冷冷说道,“把真相都说出来!”
周围的北清官员和军官们,此刻全部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情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郑玉璁小脸惨白,手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向小强,毫无顾忌地散发着崇拜。
地上被向小强放倒的两个清兵,此刻也捂着脸慢慢爬起来,看到这个架势,也不用长官吩咐,直接跌爬到自己的队伍中去了,离向小强远远的。
其他的十几个清兵也目瞪口呆,相互看着,有的把手伸到肩上的枪背带上,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枪摘下来。他们又怕自己把枪拿在手里,会刺激向小强开枪打自己。
向小强是有恃无恐了,眼前对方兵再多、枪再多,也不敢动自己一根毫毛。
身边的这个年轻战俘豁出去了,带着哭腔大声说道:
“这个铜矿就是个奴隶营,一人一天要背够3500斤矿石,背不够就被看守皮带抽、皮鞋踹、烟头烫……这里只有中午两个窝头,早晚都是稀粥……当时刚来的时候是大冬天,弟兄们都只有身上穿的衣服,这边又在蒙古,比大明冷好几倍,能冻掉手指头,他们又不给我们发衣服……好几百弟兄都没撑过冬天……都死了……冻残废的弟兄不知有多少……”
向小强胸膛颤抖着,仍是短枪瞄着,同时嘶哑地问:
“这么说,已经不是6312名弟兄了?”
“六千?”这个战俘哭着说道,“肯定不是六千……当时我们师投降的弟兄,刚来的时候清点的数是不到八千……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半年下来,被折磨死的、折磨残废的弟兄少说也得一千多……”
“八千?!”
郑玉璁惊叫一声,瞪着眼睛,和向小强对视着。
向小强脑中一炸,蒙了半天。他拼命呼吸,才恢复了大脑的思考功能。这么说,一开始就不是六千名战俘,而是八千名战俘!一开始统计就出错了!
当时南郊之战过后,在八旗六师伏击的地点清理战场之后,明军方面得出的统计数字,大概就是被俘六千多人。而几个月后和北清方面接触,北清给出的数字就是6312名战俘,正好和明军的统计相差不多,于是就认可了!
现在看来,北清给南明的战俘数字,是刨去了冬天死掉的战俘后的人数!
向小强胸口剧烈起伏着,怒不可遏。他一下把枪口移向那个最高级的军官,也就是战俘营的长官,阴森森地道:
“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个战俘营长官面对枪口,头上的汗一下就下来了。但他仍能够张口结舌地说道:
“向将军……你不要胡来,你要冷静……”
向小强呲牙一笑:
“我很冷静。”
战俘营长官稳了稳神,强笑道:
“向将军,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要听我说……我们这么多人,堂堂的大清陆军中校,还会骗你吗?……向将军我跟你说,那个人对我们战俘营长官不满,因为他……他多次煽动战俘们逃跑,我批评了他,他就对我心生怨气,对整个战俘营的上下官兵产生仇恨情绪……”
“你放屁!”这个战俘指着他,悲愤地骂道,“我煽动弟兄们逃跑?还多次?这里是北清腹地,离大明十万八千里,就算逃出去了能逃到哪里?我们又不傻!矿山里边几十人的大坑,就有好几个!那都是死在你们手里的弟兄!”
“笑话!”战俘营长官一抱胸,摇头笑道,“你这话根本不值一驳,听着就假!噢,几十人的大坑就有好几个,那岂不是几百人都死掉了?一共才几千人,要是死了几百人,那岂不是你们每个班、每个排都有认识的人死掉?那你们还不早就造反啦!……人都有眼睛,向将军和郡主也有眼睛,我们对你们怎么好,他们也都看见了!别人都不闹事,就你闹事,难道这几千人里,就你一个说真话?其他人说的都是假话?”
这个战俘大声说道:
“你们早好几天就把我们挑出来,叫我们配合你们演戏,就因为我们还没瘦到皮包骨头,脸上手上也没有伤疤,看起来好看些!不过几千弟兄里,我们这样还有人样的,你们也就挑得出来几百个!要不然干嘛把那几千弟兄藏起来,不敢让向大人和郡主看到?”
“因为我们铜矿牵扯国家机密,不能想看就看!”
郑玉璁马上抓住他这句话,质问道:
“听听,到底是把我们弟兄弄到矿里当苦工了!你不是说没有吗?”
这个军官脸一下憋的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另一个北清官员马上说道:
“郡主,向将军,我们是没有强迫他们劳动,他们进矿劳动都是自愿的!”
“哈,笑话!你自愿干苦役给我看看?”
这个官员继续四平八稳地说道:
“我来解释一下……不是苦役,是一些很轻的劳动,辅助劳动……他们的确是自愿的……因为我们不白让他们干,我们给工资的,每人每月……呃,十块大洋……他们都想挣点钱……”
这个战俘已经受不了了,“哗”地一下扒掉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和胸膛给众人看,一边说道:
“看吧,这些伤疤道子都是自己长出来的吗?还有手臂上的烟头烫伤,也是我自己弄的了?”
向小强瞥了一眼他身上的旧伤,心里有数了,又冷冷地端着枪,瞄着他们。
几个北清官员脸色都很阴郁,相互看看,然后另外一个官员说道:
“你脱衣服又怎么样?我们没虐待就是没虐待!我们大清军队有‘千师陆军’的美称,举世公认,我们官兵的军纪都是非常严明的……怎么会随便打人?就是战俘们不服管教,和我们官兵发生口角,互相推搡,造成一些肢体接触,这倒是有的……但是我们官兵绝对没有动手打人……这些伤痕,每个战俘的确都有一点,但我们详细调查过,那都是战俘们互相斗殴留下的,绝对跟我们的官兵无关……”
向小强打断他,冷笑着问道:
“每人每月十块大洋?不低啊,比我们大明的流水线工人挣得还多。六千人,每人每月十块大洋,呵呵,好,你让他们把五十万大洋拿出来看看吧!”
这个官员一愣,顿时噎得说不出话,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他想说“工钱还没有发下去,而是替战俘们存着,等遣返回去的时候一次性发放”,但他又怕自己这一句话,又自找了50万大洋的债务……
他舔舔嘴唇,岔开话支吾道:
“向将军,有话好说,先放下枪……”
周围一大群官员也附和道:
“对对,向将军,先放下枪,先放下枪……”
向小强看了看郑玉璁,又看了看身边的这个勇敢的弟兄,头脑里分析着,自己放下枪会有什么后果。
现在天色越来越晚,自己这支枪不能永远端着。放下枪,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也不能把郑玉璁怎么样。还是得招待自己吃晚饭、招待自己睡觉的住处。但是,一放下枪,这里的局势就不归自己控制了,他们会立刻把这些战俘们赶开,不再让自己听到他们的话。
向小强没有放下枪,而是又拉了一下枪栓,大声说道:
“弟兄们,还有什么事,现在就对我说!大胆的说!过两天你们就能跟我一起回大明了!这两天我也会一直在这里,你们没什么好怕的!”
喊了两边,再没有人回答。
战俘营的那个长官冷笑道:
“再煽动也没用。早跟你说过,他是胡扯的,你看半天都没人理他。”
身边这个战俘说道:
“向大人,这不怪弟兄们,他们事先就威胁我们了,战俘遣返是分四批的,我们这些被挑出来演戏的兄弟,最后一批才能回大明!他们说,如果这次我们不好好配合的话,就叫我们在这期间统统‘病死’在北清,一个也别想回去!弟兄们都想回家,都不想死在北清……大家都想,回去了之后什么真相都能说出来,何必急在一时呢?”
向小强点点头,明白了。怪不得这个“模范战俘营”里的战俘都那么配合,怪不得跳出来喊出真相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道。
这个年轻战俘答道:
“回大人,小的名叫张连生!”
向小强点点头:
“好,张连生,我记住你了。两天后第一批战俘回南明的时候,我要你和我们一起走。”
战俘营的那个长官马上呵斥道:
“向大人!张连生还是我方的战俘,第几批遣返,还得听我们安排!”
向小强冷冷地说着:
“如果我没在第一批遣返队伍里看见张连生,我和郡主都会留下来继续陪他,直到最后一批我们一起走为止。当然,你们皇上的弟弟也得在南京多住些日子了。”
郑玉璁马上也用力点头:
“不错!”
几个北清官员阴郁着脸,怨毒地盯着张连生。为首的那个官员说道:
“这个,我们先得奏请皇上。”
向小强没理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弟兄们记着,从第一批遣返到第四批遣返,最长只有一个月。也就是说,你们最晚也会在一个月后离开这里。而且北清每释放一批战俘,我们大明都要用一批黄金和钨条来换的。这些黄金和钨条都是他们北清急需的物资,是他们皇帝点名要的。关于这一点,这里的清军长官们原先可能不知道,我现在说了,他们应该心里有数了。你们现在健康状况还算不错,我都看见了。一个月后要是瘦了一两肉,那他们皇帝可就少了一两金子。……此外,大明还做了很多其他让步,为的就是保住我们弟兄平安……如果我们弟兄不平安的话,那么北清后方也就再没平安了。”
说完之后,他瞟了一圈神色各异、或惊或怒的北清官员们,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哈哈笑了两声,抬手把步枪扔给那个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