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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恭寅父女慌得递上毛巾给朱佑榕擦脸,侍女也上来,七手八脚地移开条案上的墨宝,擦去水迹。
朱佑榕呛得连连咳嗽,接过毛巾边忍笑边擦脸,然后又危襟正座好,一脸淡然地看着快要喷出火来的向小强,很随意地道:
“向小强先生是吧。”
“嗯,是我。”
朱佑榕盯着他,微微一笑:
“向先生,我不是郑小姐,这位才是郑小姐,我是……呃,她的表姐,我姓朱。”
向小强暗自道:这就对了。她是个宗室女子,怪不得比郑小姐地位高,人家站着,她坐着。
朱佑榕玩着薄如蝉翼的青瓷茶盏盖子,不紧不慢道:
“向先生啊,你知道吧,今晚东厂这个会,是我让你去的。”
“噢……”
向小强眯着眼睛看着她。听到这句话,再看她说这句话那种无所谓的口气,立刻明白眼前这个少女不是普通的宗室女子,看样子比郑侯爷还要往上。郑侯爷是皇帝的舅舅,她是郑小姐的表姐,那可能就是某位公主,甚至相当于明朝的“十四格格”之类人物。
“感觉怎么样?”
朱佑榕随口这么一问,以为他满要抱怨一番明朝大臣的全武行作风的,哪知眼前的向先生根本不提那些不要紧的事,直接说道:
“朱……小姐,既然是你特意安排我参加的,我就直言了。”
“无妨。”
“首先,我还不知道该对您如何称呼。不知该接着叫您朱小姐……还是……公主殿下?”
郑家父女相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但朱佑榕却挪动了两下,犹豫片刻说道:
“唔……我……嗯,我不是公主。”
向小强紧盯着她,说道:
“您不是公主,但您却能影响到东厂的会议……是吧?”
朱佑榕微微一笑:
“是啊。”
向小强心里有了一些底,意识到这位朱小姐是棵比郑侯爷还大的大树。他继续押赌道:
“朱小姐,我在西洋长大,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希望您不要介意。我能否这样猜测,您不是公主,但却有着相当的影响力,甚至能……影响到贵国的……皇上?”
郑恭寅有些听不下去了,出言道:
“小向啊……”
朱佑榕竖起食指,郑恭寅马上把话吞下去了。
朱佑榕舒服地往黄花梨圈椅里一靠,端起茶盏,笑道:
“你眼光蛮好的嘛。是啊,我是能影响到皇上,而且影响力还不小。嗯,向先生有什么话想对皇上说吗?呵呵,我可以帮你传的。”
向小强心底涌上一阵狂喜,但表面仍是波澜不惊,告诫自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毕竟营救牵扯到军国大事,她一个女孩子再有影响力也……
他盯着朱佑榕的眼睛,尽量平静地道:
“我的故事,相必朱小姐早听人讲过了。”
朱佑榕笑道:
“是呀,所以才很好奇,想看看这么有本事的人长什么样,才请舅舅把你带来见见的。”
这句话要是向小强刚进来的时候听到,非扭头就走不可。但现在他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判断,知道她只是故意这么说而已。
“那朱小姐,想必您也听到过炮弹里的那首词了。”
朱佑榕很感兴趣,放下茶盏问道:
“什么词?怎么还在炮弹里?”
向小强心中略宽,知道这个好奇少女只是听人讲了个大概,一些细节还不知道。
“怎么,朱小姐不知道?”
朱佑榕来了兴趣,往前坐了坐,说道:
“他们写在纸上给我看的,粗略的很,重点都还是在今天上午发生的事。这样好了,你从头讲给我听吧。来呀,给向先生看茶。”
向小强心中大喜,知道机会大门向自己敞开了。他有种直觉,知道自己同样是讲故事,将给侯爵小姐,和讲给眼前这个朱小姐,作用是绝对不一样的。
郑玉璁笑道:
“向先生爱喝什么茶?”
向小强忙道:
“不必费心,什么都行。”
郑玉璁拉铃吩咐下去,马上就有两个仆人吃力地抬着一张小茶桌,小心翼翼放到向小强面前。他刚奇怪为什么这么一张小茶几这么重,一看这黑沉沉的颜色,马上明白了不是紫檀也是红木。
湘妃竹茶海、紫砂壶、洗茶灌、闻香杯,全套齐上。
一小杯红彤彤的茶汤捏在手里,吹了两下,一饮而尽。味道很厚重,不像红茶,倒像绿豆汤,还带一点点甜。
朱佑榕笑道:
“向先生不要介意,这个月份,绿茶没新鲜的了,喝点普洱茶也挺好啊,暖胃。”
郑玉璁忙接着说:
“是十年陈的。”
向小强不懂品茶,但两小杯热茶下肚,浑身暖和了许多。看样子这个朱小姐是不准备睡觉,真想听详细版的了。
再看郑恭寅,立在朱佑榕身后,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脸祥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向小强组织了一下思绪,开讲。昨晚的经历本来就惊险之极,再加上他的恰当渲染,讲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两个女孩都听得出神,朱佑榕还文静些,郑玉璁一会儿抽冷气,一会儿捂小嘴的。就连郑恭寅也支着耳朵,捕捉着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最后讲到在飞机上,从打进来的炮弹中拽出纸烟盒时,三人都笑了。朱佑榕对郑恭寅笑道:
“所以说清朝腐败已经深入到每个角落了。他们光绪朝还挺好的,到了宣统后半段就不行了,现在嘉德皇帝登基两年,看来还是要接着烂啊。
郑恭寅也笑道:
“是啊,据说他们自产的军火质量一向很差,卡壳都是普遍现象。上次江淮战争不就是吗,拜他们的军火厂所赐,我们少死了多少人啊。不过这一次不但有煤渣,还有烟盒,也太诙谐了点。”
向小强听秋湫说过,明清这三百年间有过几次小规模的拉锯战,主要在江淮一带,战场北不过淮河,南不过长江。最近的一次就在二十世纪初。
当年日清甲午战争,日本本想拉明朝夹击清朝的,但明朝没答应。后来大概是有些后悔,便趁着清朝新败之际想收复中原,但一来明军军力一直就比清军少得多,当时质量上也不占优,二来西方各列强不愿意看到中国打成一片糜烂,更不愿中国统一成一个大帝国,三来日本刚打完仗,国库打得清洁溜溜,裤腰勒得比黄蜂还细,就等着从清朝的两亿两赔款呢,岂能看着桃子被明朝摘了去。
明朝自己打了一阵,占了江淮一块地方,西洋各国和日本一起外交干涉,日本还派军舰在舟山外海游弋。当时明朝海军已经不弱了,加上日本海军刚打完仗,真要打未必会输。但反对明朝行动的不只是日本,还有好几个和明朝传统友好的西方国家。加之明军已经陷进去了,后勤又出了问题,往北推进不动,又没有长江那样的天险,守也受不住。当时朝廷上下也是一片反对声音,干脆自己撤了回来,不了了之。
后来清朝光绪维新,反而强大起来,明朝再没有机会,两边反倒攻守易势。也就是近十年,清朝才有明显的走回头路的迹象。明朝这边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这些都是秋湫那张小嘴说出来的。向小强早看出来,那丫头军校出来的,数理化在行,文史知识的确不怎么样。讲的时候前后前言不答后语,矛盾颇多,这些还是向小强自己归纳分析出来的,仅能做个参考。
看来烟盒上的那首词看来挺能打动现在的明朝人的,当时秋湫念这首词,飞机上十二个女孩几乎都要掉泪了。眼前这个朱小姐除去背景权势,毕竟也是个女孩子。不知这感情牌能否起点作用?
向小强想到此,便向他们说了发现烟盒的情形。
“哦……”朱佑榕一手托着下巴,不动声色地问,“那首词……怎么写的?”
向小强酝酿了一下情绪,朗声诵道:
“君住长江南,
臣住长江北。
代代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臣心,
定不负孤忠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