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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谒相府林海逢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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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倒也不瞒着贾政,只实话实说道:“是元丫头在太子府里瞧见的,元丫头让我把这东西给你,你只拿了送到索相府,便能得到起复,就是元丫头在宫里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贾政连连摇头道:“元丫头好糊涂!这是密折,除非有圣谕,任何人看了都是不赦的死罪,怎么还能偷偷抄默下来,又私下传递,这条条都是杀头的大罪,元丫头怎么能办这种事情!老太太,这事万万不能做的,快快将这东西毁了,免得留下罪证。到时候一大家子都活不成了。”

    贾母压着性子听了贾政的话,气得变了脸色,用拐杖顿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怪不是你做了几十年官,也只是个五品,就因为索相看不到密折,这密折才珍贵,你只要献了这密折抄件,索相只不过发句话,就能让你起复,有什么不行的,偏你怕这怕那,若是事事都照着你那规矩来,这一大家子还有什么指望。政儿,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你父亲生前也常夸奖你,光大贾家门楣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你哥哥是没指望的。你不要辜负了我们娘儿们的一片苦心,你复了职,元丫头在宫里才站得住脚,还有宝玉,他是你的骨肉,你就甘心让他一辈子做个庶民百姓,让人指着脊梁骨笑话,说他空有来历,却没有个好老子扶持。”

    贾宝玉含玉而生,这是让贾母最骄傲的事情,她之所以对王氏一直另眼相看,有很大程度是看着宝玉。虽然皇上下旨将宝玉贬为庶民,贾母却一直认为那只是一时,宝玉是有来历的,定有大放异彩之日。

    贾母的话让贾政惭愧的无言以对,不得不说贾母正点中了贾政的死穴,他低下头沉痛的说道:“儿子没有本事,上累母亲下殃及妻儿,是儿子无能。日后儿子全听老太太的吩咐。”

    贾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只吩咐道:“我已经备了几色礼物,你将这密折抄件带好了,悄悄儿去索相府第,求得索相亲自见你,才能将这东西交出去。”

    贾政唯唯喏喏的应了,贾母将鸳鸯叫进来,让她备了四色礼物交于贾政,对于贾政,贾母是手拿把攥,她不担心贾政不去索相府。可叹贾政若不听贾母之言,好歹也能得个善终,可是有贾母在后面做推手,贾政这一生,注定会是个大大的悲剧了。

    贾政果然带了密折抄件和礼物去了索相府,都说宰相门子七品官,贾政也是为官多年,这里面的道道他自然清楚,便悄悄给了相府门子一个金锞子,足有五两重,那门子果然将贾政当成上宾,客客气气的迎进府门。这门子原是索府管家的外甥,门子求到他老娘舅跟前,管家瞧了瞧贾政,贾政忙送上一张银票,那管家只淡淡瞄了一眼,见是张二百两面额的银票,方才有了一丝笑模样儿,只说道:“贾先生请厢房用茶,我这就去回相爷。”

    贾政去了厢房,心里倒底不安,也没喝出这二百五十两银子才换来的一杯茶到底是何滋味,只心焦火燎的等着。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管家才笑着走进来说道:“贾先生好运气,相爷这会子才得了空,命贾先生书房说话。”

    贾政千恩万谢,随着管家去了索额图的外书房。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厮又送上一杯茶,贾政也不得怠慢,重重打赏了小厮,然后便在书房里等待。又过了一会儿功夫,索额图方才从书房里间走了出来。贾政一见忙起身上前跪倒,口称:“草民贾政叩见相爷。”

    索额图淡淡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此时书房里除了索额图贾政,再无旁人,贾政忙那份密折抄件取出,双手呈给索额图。索额图飞快看了一遍,心中虽然怒恨难息,可面上却一丝儿也没露出来,只沉声道:“贾先生,这为何意?”

    贾政忙垂手低头道:“索相是国之柱石,草民素来敬佩万分,草民有机缘得到这份抄件,便赶来呈于索相座前,以求索相不为奸人算计。”

    索额图手捋有须,三角眼微睁,看着贾政说道:“贾先生的千金是在毓庆宫当差吧?”

    贾政垂手道:“回相爷,小女蒙太子爷恩宠,近日做了太子爷的格格。”

    “哦,想起来了,前儿好象听谁提了一句,当时本相也没在意,原来那新封的格格竟是贾先生的千金,令千金倒写得一笔好字,确也难得,想来是个有才学的,只做个格格委屈了。”

    贾政心里一凛,忙跪下说道:“小女对太子爷,对相爷一片忠心,相爷明鉴。”

    索额图呵呵笑道:“起来起来,本相不过白说说,贾先生还跪下做什么,快起来吧。说起来贾先生在工部多年,也是个老成持重的,却被令郎所累,万岁爷一气之下罢了你的官,却也有些重了。”

    贾政只垂头道:“不敢不敢,草民教子无方,理当受罚。”

    索额图满意的点点头,贾政素以老成端方著称,这回若不是被罚的狠了,他也不能投到自家门下。而且这贾家同林海虽然交恶,可是这亲戚关系却在,倒是个可利用的。只看这贾家有此行事,可知贾家底子不浅,何况那个贾元春连皇上的密折都能看到,看来是个有手腕有心计的,若有她在毓庆宫做内应,控制太子之事便更加容易了。嗯,就这样……

    索额图打定了主意,便对贾政笑道:“贾先生对本相的心意本相心领了,回去听信吧,无事倒可研究研究治黄之策。”

    贾政立刻明白了索额图的意思,千恩万谢的离了索府,回去后立刻向贾母回了话,贾母亦大喜过望,黄河年年泛滥,朝廷每年都要花大笔银子治黄,那可是肥得不能再肥的优差。果然是相爷气度,这一许,便许了个大好的前程,贾母似乎看到了荣国府再度辉煌的将来。

    贾政离了索相府,索额图又将那密折拿了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心中恨极了林海,不过他到是老谋深算之人,而且又知道些当年的事情,他知道轻易是扳不动林海的,要想彻底毁了林海,需要周密严谨的谋划。

    索额图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任谁都不许进去打扰,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他方才走出来,书房外伺候的小厮不禁猜测起来,上一回相爷也是这般在书房里待了大半天,朝中便倒了一位重臣,这一回,谁又是那个倒霉的?

    江南赋税几乎支撑起小半个国库,因此江南的税银是按季度上缴国库,而不是和其他地方那样,一年交一回。三月将过,江南今年的头一季税银便该起运了。在税银当中,以盐税为主,正是林海的职责所在。

    这一季的税银收缴的非常顺利,康熙已经接到林海的奏报,这一季江南税银为五百万两,喜得康熙大笔一挥,令江南自留五十万两,又令林海亲自押运税奶银送至京城。

    旨到之日,林海已经安排好了押运税银之事,他原本派了江宁大营的将军押送,可是圣旨却指明让他亲自押运,林海只得交代了府衙诸事,亲率江宁大营的官军沿运河押运税银。在此之前,林海已经先派了得力之人,悄悄护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沿着陆路先一步返回京城。

    一色运银官般在运河上排成长队,林海的座船昂然领航,每艘船上都派了重兵把守。从江南到京城,所以的河防营都接到圣旨,务必要肃清运河,闲杂船只一律不许下河,偌大运河上只许运税银的官船行驶。为了确保万全,康熙还在每个码头都派了一千军队,好随时掌握林海和运银官船的动向,保证万无一失。

    运银官船吃水很深,行驶的速度也不快,到了第六日黄昏时分,运河上起了薄雾,林海站在船头远眺,见前方影影绰绰,便问道:“前方是何处?”

    一个军士手搭凉棚极目远望,看了一会儿才回道:“回大人,前方应该是通州码头。”

    林海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到了通州码头,便就要到京城了,这一路总算是平平安安。想到就要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林海心情大好,便笑道:“这一路大家都辛苦了,等交接了税银,本官一定在皇上面前为大家请赏。”

    林海之言立刻传遍了整个运银船队,众军士齐声大呼:“谢林大人!”声音借了水面传开,几乎都要传到通州码头了。

    天色越来越暗,林海忽然没由来的心里一紧,只传令道:“众军多加小心,别因为到了京门口松了心,再出什么乱子。”

    说话间天便黑透了,可是还没到那通州码头,运河上起了风,林海便命各船全速前进,就在这时,后面的运银官船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叫之声,“不好了……船漏水了……

    运银官船本来吃水就深,这一漏水,船便飞速往运河底沉去,就连林海的座船也没有幸免,船身摇晃着往下沉,所有的官军都大惊失色,惊恐的叫声传遍整个河面。

    就在这时,运河两岸突现熊熊火光,无数的火箭往运河中的运银官船射去,最大的目标就是林海的座船,不过盏茶时间,运河成了火海,凄厉的喊叫声不绝于耳。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此起彼伏,此时便是大罗神仙也难解救。

    林海左肩中了火箭,只大叫一声便翻身落水,林家数名忠仆急急跳入运河寻找,奈何天黑风高水急势乱,河水下一片漆黑,林海也不知沉到何处,根本无法寻找!

    岸上手持火箭的蒙面人都看到林海落水,他们便立刻熄灭火箭,瞬息之间便退的无影无踪,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运河两岸干净的好似没有人来过。

    林海自落水之后,便宁神屏气,并没有多做挣扎,只是强令自己静下心来,不用任何的力气,只顺水漂流,肩上的箭伤浸了水,林海支撑不住,昏死过去,莫约过了盏茶时间,林海的身体便浮出水面,顺着水流之势漂到了一处河叉里……

    运河上忽然大片起火,通州码头上的官军忙点了船往起火地点赶,因官军的船是逆水而行,速度很慢,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运河面上飘浮着焦黑的木头和官军的浮尸。官军大骇,忙燃起火把将整个运河照得一片通明,一面派人打捞税银,一面安排水勇下河寻找两江总督林海的下落。

    江宁大营的一千护银官军和林家家仆无一人生还,两江总督林大人生死不知,整个运河面上一片死寂,前来通州码头接应的大阿哥门下的乌单阿,他的脸色一片死白,颤声道:“继续找,一定要找到林大人的尸骨。我这就飞马回京禀报。只求万岁爷看在税银一文未失的份上,能赏个全尸。”

    通州离京城很近,乌单阿飞马急行,天色将亮的时候便赶到了京城,此时正是将要上朝的时分,乌单阿直奔大阿哥府,拦住刚刚出门的大阿哥,大阿哥一听乌单阿说运银船队出事,便紧张的问道:“林大人怎么样了?”

    乌单阿跪着说道:“回爷,林大人生死不明,奴才命人搜遍了出事河段,都没有找到林大人,只怕林大人凶多吉少!”

    大阿哥身子直打晃,他强自抓紧马缰,沉声道:“此事万不可声张,你立刻随我去皇阿玛。”

    乌单阿应了一声,忙忙随着大阿哥进宫求见。康熙正要上朝,却见大阿哥飞跑而来,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他派到通州码头的乌单阿,康熙心里一沉,立刻喝部道:“何事惊慌!”

    大阿哥跪地,将运银船队全军尽殁,林海失踪之事说了一回,康熙面色大变,只用骇人的眼光盯着乌单阿,沉声问道:“林大人生死不明?他到底是生还是死?”

    乌单阿被康熙吓得身子直颤,上下牙磕的咯咯直响,用变了调的声音说道:“回……回……回皇上,只怕林大人已经捐躯殉国……”

    康熙身子一趔趄,李德全忙扶住康熙,康熙身子打颤,只觉得喉头一腥,扑的吐出一口鲜血,便直直栽倒在李德全的身上。大阿哥抢步上前一把抱起康熙,飞也似的奔入康熙的寝宫,李德全忙揪过一个小太监,令他飞跑去传太医,自己便追着大阿哥往寝宫奔去。

    大阿哥将康熙放到龙床上,手忙脚乱的给康熙擦着唇边的鲜血,李德全去打了冷帕子,上前低声道:“让奴才伺候万岁爷。”

    大阿哥让李德全过去,又命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子,胤礽很快便被请来,大阿哥低低说了林海之事,太子也是大惊失色,一脸的悲痛。太医很快赶了过来,为康熙诊了脉,原来康熙只是血不归经,将这口血吐出来,对康熙的身子还有好处。康熙醒来,胤礽上前低声道:“皇阿玛,您身子不好,今日的朝会便免了吧,儿臣这就去通州,亲自寻找二叔的下落。”

    康熙摇摇头道:“不,朕要上朝。胤礽,你陪朕上朝,老大,你火速赶往通州,退了朝朕也去通州。一定要找到你们二叔。”

    大阿哥领命,胤礽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到大阿哥身上,低声道:“大哥,晨起风寒,你又要赶路,多保重。”

    大阿哥看着胤礽,点头道:“我明白。二弟,此事若是朝中之人所为,今日的早朝必不太平,你要照顾好皇阿玛。”

    康熙见大阿哥和胤礽手足情深,心里越发的难过,若无林海的努力,大阿哥和胤礽岂会如此,二弟,我一定会找到你,你要挺住,康熙无声的祝祷,只希望上天有灵,他愿以皇帝之尊为林海祈福,只求林海还活着,无论此时他身在何处。

    大阿哥骑马出京直奔通州,康熙在胤礽的陪伴下上朝,众臣参拜之后,便有九门提督萧珂骞出班上奏,说是刚刚接到通州的消息,江南运税银的船队失事,船上无一人生还,税银已经尽数打捞上岸。

    康熙面色铁青,强压下怒火道:“索额图,着你立刻负责将税银运回京交入国库。”

    索额图忙出班接旨,虽然让他堂堂一个宰辅重臣亲自办这等小事有些个小题大做,不过索额图却没有一丝不满之色,还主动说道:“林大人是国之重臣,老臣请旨寻找林大人的下落。”

    康熙沉声道:“寻找林海之人朕自有安排,此事你不必过问。”

    索额图恭敬称是,忙退下去安排运送税银之事。因运银事急,他便正好先行很行退下,避开了康熙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