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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rr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那天跟云雾来一起吃的中饭, 问她适不适应新的团队。
云雾来面对kerr用不着讲究职场上的虚伪, 实话实说:“挺好的, 就是自从我订了回国的机票, 有点归心似箭,无心工作。”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跟我说。”kerr哭笑不得,“难道我在你眼里没有半分首席执行官的威严可言吗?”
云雾来从餐盘里抬头认真看他一眼,回答说:“没有, 在我眼里你是甜心小宝贝。”
明知她只是信口胡诌, 不过kerr还是被逗乐了:“原来你谈了恋爱就会变成这样。”
“怎样。”云雾来一探究竟。
kerr说:“很可爱。”
云雾来嘟囔:“我以前也很可爱。”
“哈哈。”kerr笑了两声。
云雾来听出这笑背后隐含的意思了, 顿时跳脚。
kerr干笑着转移话题:“话说你和yao相处得还愉快吗?”
“愉快就不必了吧?但是挺和平的。”云雾来不指望任银瑶对她掏心掏肺, 并且也没有任何意愿要和任银瑶成为朋友,大家现在在同一个团队做事,保持工作伙伴之间虚伪的友好就足够了。
现如今设计师都还在加班加点赶设计稿中,日常没什么联络,完全就是眼不见为净,谈不上愉快不愉快。
话就是不能说太满, 第二天她就和任银瑶起了点矛盾。
起因是任银瑶的三幅初稿全部被云雾来驳回, 从myyounglady重组开始, 任银瑶已经被驳回六幅初稿, 是整个团队唯一一名至今零通过的设计师。
任银瑶当面寒着脸没说什么, 大概是回家以后越想越气,就发消息来质问她了:都是成年人了,成熟一点行吗。
云雾来:?
任银瑶: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上来有意思没?
云雾来还是同一个回复:?
任银瑶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你给句准话, 如果我的设计稿你全部都不会通过,那么我也没必要劳心劳力了,趁早转组或者躺平当咸鱼就是了。
云雾来终于有了问号之外的回应了:
我不通过你的设计稿,有且仅有一个原因。
下一条消息,她毫不留情:烂。
任银瑶把云雾来的恶劣行径告上了管理层,平心而论,任银瑶的作品称不上烂,能成为qc的设计师多少有两把刷子。同事之间不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kerr被派为管理层的代表,来当云雾来的说客:“yao的这三幅稿子我看了,确实没什么大的亮点,不过我们每次新品发布你也知道的,不可能全是亮点,总有几件平庸的作品,所以有的时候你的要求可以适当放宽点。”
云雾来分毫不让:“我对每一个人的要求都是这样的,并不是针对她,别人被我退了二话不说回去画新的,怎么就她一个人要鸣不平?my young lady既然交给我,就按照我的要求来,不用拿数量不够来威胁我,他们如果没本事做出我满意的作品,那我就自己上,晚上和假期我全可以拿出来,没什么来不及。”
kerr举起白旗投降,好言好语地哄:“说什么胡话,别冲动,假期不是要回去和你老公团聚吗?”
任银瑶第二天新交了幅初稿,云雾来觉得还不错,给过了。
任银瑶觉得是自己的告状起了作用,半是得意、半是鄙夷地嗤笑一声。
云雾来懒得理她。
又过几天,云雾来收到一条骆洲的微信,骆洲说他们搬进新家了,告诉了她地址,要她有空到家里来坐。
云雾来礼貌说好。
骆洲说:不是跟你客气,给你留了个房间。
云雾来鼻子猛地一酸。
从前和骆家住在拥挤逼仄的老破小的时候,骆洲把房间让给了她和云霜,自己去住狭小的杂物间,但他的房间对两个女孩来说仍是拥挤,姐妹俩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处难免要吵架,骆洲每次都当和事老,还允诺过姐妹俩:以后哥赚钱了买大房子,让你们一人一间房间,省得你们吵个没完。
他居然还记得,并且做到了。
可惜云雾来再也不是那个家的一份子了。
昔日的兄妹俩客套寒暄几句,亲昵不再,只剩尴尬和生疏。
聊天的最后,骆洲说:雾来,我最近在跟一个姑娘接触,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定下来了。
女方是相亲认识的,各方面来说都很适合他。
骆洲性子稳重,既然会告诉别人,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真好。
云雾来发自肺腑地祝福他:哥,我真的很为你高兴,你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唯一的担忧就是云霜。
骆洲说自己去相亲没有避着云霜,云霜应该也有所耳闻。
自云雾来回到巴黎,云霜几乎从未主动找过她,以前姐妹俩就算疏于联络,也不会沉默至此,现在就连搬家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知会姐姐一声,如果不是骆洲告诉云雾来,云雾来完全不知情。
跟骆洲聊完,云雾来思索片刻,打了个电话给祝凯旋,要他帮忙留意一下锦城的房子,说了大致的地段和房价要求。
祝凯旋好奇道:“你要干嘛,买房?”
云雾来:“有这个打算。”
祝凯旋有点迷惑:“我这么多房子不够你住吗?而且你就算要买也该买更好更大点的屋子吧。”
云雾来的要求虽然也已经够得上是高档住宅区,但在他看来,她的投资目标可以更大些。
云雾来买房并非投资用,也不紧紧为了让在锦城有一个自己的立足之地,她是为了云霜。等到骆洲结婚,云霜未必能和他及他的妻子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下去,就算云霜可以住下去,到时骆洲的妻子万一看出端倪,又怎么可能忍得了觊觎自己丈夫的人近在身旁?
所以她想给云霜一个立脚之地,不必太大太奢华,温馨一点就可以。
祝凯旋沉默一会,有点严肃地叫她名字:“云雾来。”
云雾来听他语气不对劲,顿时神经一紧,质问:“干嘛?”
“跟你说个事,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祝凯旋有几分踯躅。
云雾来随口猜道:“你出轨了?”
祝凯旋顺着她的话逗她:“我真出轨了怎么办?”
“真出轨了就弄死你。”云雾来不想兜圈子,只想听到真相,“你少说废话,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祝凯旋又沉默一会:“就你读研那会,不是把你家房子给卖了吗?”
他突然提到房子,云雾来懵了,反应过来以后,震惊地问道:“你别说是你买的。”
从决定出国留学开始,留学的费用就成了云雾来最头疼的问题,她身上的积蓄完全不能够负担她在英国的学费和开销。
祝凯旋数次表示祝家可以帮她负担,要她安心读书不要管钱的问题,但云雾来心高气傲,本就觉得自己低他一等,当然绝无可能接受他家的帮助,所以她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决定——卖房。
那是与父母一起住了很多年的房子,里面有一家人珍贵的回忆,但云雾来很理性,房子本也就出租出去维持家用了,跟卖掉让别人住没有本质的差别。在她看来,与其留着房子留有徒劳的回忆,不如拿来发挥更大的用途,父母在天之灵,也是希望她们姐妹俩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的,而不是陷在旧回忆里停滞不前。
不过买卖房屋毕竟是大事,讲究缘分,房子挂出去好几个月,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买家,碰了好几次壁。
云雾来差点就要压价出售了,最终的买家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那人非常爽快,给的价钱也很大方,比云雾来最好的心理预期还要多许多。
面对云雾来的疑问,祝凯旋沉默以对。
在他的沉默里,云雾来哪里还能不懂真相究竟如何,接下去很长时间之内,她都只会说这么一句话:“祝凯旋,你真的是,你真的是……”
如果她当年知道是他,她宁可不去读研究生也不会卖给他,但时隔那么多年,追究没有了意义,一切何止是木已成舟,简直是历经千帆。
“本来想等你生日再告诉你的。”祝凯旋说,“不过……如果云霜不想住到新家去,可以让她住回你们曾经的家中,那里什么也没动,还维持着以前的模样,定期有人打扰,很干净。”
怕她有心理负担,也怕她生气,祝凯旋轻声细语地解释道:“你不必多想,当年我给的价钱并不夸张,是市场正常价格范围,我拿房子你拿钱,一场公平交易而已,而且你家那房子这几年升值不少,算下来我还赚了很大一笔,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你大不了问我买回来……”
“我才不买。”云雾来打断他,她声音里染上一点抑制不住的哭腔,“你当我傻啊,我问你买,这不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吗,还要平白无故交笔税。”
祝凯旋怔愣一下,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从前的云雾来,在经济一块格外敏感,非要和他划清楚河汉界,她拒绝占他便宜,一旦拿他一分,她便要还回来一分,不想惹上一丝一毫“捞女”的嫌疑。
与其说是要强,不如说是自卑。
而现在,在他面前,云雾来不再坚持有些见外的独立,更不再草木皆兵地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她坦然接受他是谁,也接受他的身份可以赋予她的一切,她开始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钱,买名贵的物件,扫荡商场,借花献佛给闺蜜送礼物。
即便是他主动提议让她花钱把房子买回去,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当我傻吗”。
她终于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平等,并非来自一板一眼的物质衡量,而是内心的坦荡和自由。
他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他的。
他们是夫妻,是可以与彼此共享一切的关系。
祝凯旋忍俊不禁:“你这是要白占土地的意思啊?云雾来你越来越精了,钱归你房子也归你,合着我买个房子送房东。”
云雾来让他说笑了,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祝凯旋,你怎么能对我那么好啊。”
她是一只风筝,被风包围着,拥抱着,托举着,展翅高飞看到辽阔的新世界。
她知道自己的线在他手中,可她到如今才知道,那阵风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