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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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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令坤踏着月色巡视军营,足下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罗幼度的营门口。

    呆了一呆,摇头自嘲一笑,转身欲走。

    “韩叔叔!”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韩令坤再次转身,见是曹彬,颔首道:“国华!还没睡?”

    韩令坤投军时隶属当时还是后汉重臣的周太祖郭威,而曹彬的父亲曹芸是郭威妃子张氏的哥哥,因郭威相识,彼此关系不错,也识得曹芸这个禀性淳厚的儿子。

    “刚刚听完先生教诲,帐内闷热,出来吹风纳凉,细细揣摩!”

    韩令坤好奇问道:“罗都监当真如此了得?他年岁与你相差无几吧!”

    曹彬一本正经的道:“自古达者为师,学识焉能以年岁来定?罗都监学识超凡,见识入圣,每每听之教诲,皆能获得感悟。即便跟随身侧,见他为人处世,亦能收获巨大。”

    韩令坤长叹道:“这罗幼度莫非神人呼?瞧你们说的,弄得我心痒。只怪我有眼无珠,充当这里外不是人的出头鸟。”

    让他有这番感慨的可不止曹彬,还有王景。

    王景一个在天下摸爬滚打五十多年的老油条,居然在他面前气恼悲呼,恨自己未能早一日对自己的罗老弟推心置腹,以至于未能与之饮酒畅谈。

    此生最大憾事。

    这才几天?

    王景便如着了魔一样,每日都会去找罗幼度,每日都在后悔,缺几坛子酒。

    王景对罗幼度的态度肉眼可见。

    从最开始的不愿得罪,到后来的“称兄道弟”,直至现在的推心置腹。韩令坤皆看在眼中,奇在心底。

    “称兄道弟”可以理解,一方面罗幼度一人独自承担枢密院的压力,让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的作战,确实令人动容。但真正促成“称兄道弟”的还是那一句直达天听。

    跟一个能够直达天听的人做朋友,对于王景这样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军阀来说,可遇不可求。

    “称兄道弟”并不是真兄弟,充斥着利益。

    韩令坤能够理解王景所做的一切,换做自己,只怕也会如此。

    可接下来几日王景对罗幼度的交情一日甚过一日,绝不是单纯的“称兄道弟”可以解释的。

    真就是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感觉。

    曹彬也知道韩令坤长叹为何,说道:“先生雅量高致,对韩叔叔多有赞誉,可见并未心存芥蒂。先生值得深交,韩叔叔不妨一试。”

    韩令坤迟疑片刻,问道:“罗都监与褒国公都在聊些什么,如此尽兴。要是不方便,当叔叔没问。”

    曹彬道:“他们所谈并无秘密,只是聊得有些古怪。义气,很多时候都在聊季汉壮缪侯关羽。”

    “关羽?”

    韩令坤满脑子疑惑。

    这时在帐中的罗幼度让蚊子搅的心烦意乱。

    五月中旬,天气渐渐转热。

    秦川多山,他们安营之处便在山脚临水处,蚊虫徒然增多,帐内待不住出来走走。

    正巧见韩令坤、曹彬在营外,听他们说及关羽,不由摇头苦笑。

    王景与符彦卿相差无几,这两老家伙年岁越大,越重视自己的名望。

    符彦卿还好,出身将门,立功无数,没有什么污点。至于屠城劫掠什么的,也不是没干过,这个时代就是这种风气,没什么可说的。

    王景就不一样了,他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地痞流氓出身,然后转型为盗匪,烧杀抢掠没少干,真不是好鸟,污点是一堆堆的。

    上了年纪有了这个身份地位,权利皆在手中,差的就是一个名。

    也因如此,王景开始善待百姓,还获得了不小的美名。

    这与之闲聊的时候,罗幼度发现王景身上江湖义气很重。

    尽管王景绝口不提以往经历,可若不是当初啸聚山林,哪有他今日。

    罗幼度最擅长找话题,这说道义气二字,哪能不提关二爷?

    《三国演义》是罗贯中收集了大批传说野史结合历史编写成的小说。

    这个时代的关二爷并没有给正式封神,但民间关于关羽的传说已经开始留传了。

    罗幼度跟王景聊着义薄云天的关二爷,果然对上了王景这位混混出身的胃口。

    什么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忠义护二嫂,说的王景登时将关二爷立为自己的偶像,命人找画师绘制关羽的画像来膜拜。

    “韩节度使,国华!”

    罗幼度招呼了一声,走上前去。

    作揖问好,罗幼度笑道:“我是帐中闷热又多蚊虫,特地出来纳凉,就不请韩节度使入帐中受罪了。这营外的凉风,可比帐内舒服。”

    面对罗幼度由始至终的笑脸,韩令坤情不自禁的笑着回应:“某也是帐中待不下去,出来走走,顺便思考一下当前的局势。赵季札、韩继勋越来越僵,已到收尾阶段。罗都监也不用继续扛着枢密院的压力了。”

    罗幼度道:“从一开始我便知道,王老哥机敏狡黠,而韩节度使沉稳持重,你们相互配合,莫说赵季札、韩继勋这对蠢蛋组合,即便是当年孟知祥麾下第一大将李仁罕再世,也非你们对手。没有你们,我一个小小都监,凭什么敢跟枢密院叫板?”

    韩令坤心底莫名舒坦,说道:“说起赵季札,某一直有一事想不透。怎么有这么愚蠢的人?即便傻子也知道,威武城险峻坚固利于防守。他非要学习诸葛丞相在军前耕作,逼着韩继勋弃城与我军僵持。”

    罗幼度会意笑道:“这赵季札确实是个蠢物,但真没有节度使想的那么愚蠢,只是思量角度不同。韩继勋想的是威武城险,只要有粮,便能抵挡我大军。而赵季札呢?他想的是国中无钱粮,唯有效仿诸葛丞相在军前屯田,才能渡过难关。所以他才逼着韩继勋死守营寨。”

    韩令坤倒吸了口气,惊呼道:“不可能吧,蜀中承平十年。这十年生息,十年无战,岂无钱粮?”

    罗幼度耸了耸肩道:“这就得问他们的主上孟昶了。一个一天到晚游山玩水,修建宫殿恣意挥霍国力的主上,一个为了娶一小妾,豪掷十万钱的主上,钱粮从何处来?赵季札本是孟昶宠臣,对于国中情况焉能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