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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有人来了!”大胡子把手里的东西一摔, 转身就去拿枪,他原来那副憨厚老实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手臂上青筋暴起, 脸涨得通红。
身边的同伴也在瞬间行动起来, 他们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没有一点慌张拖沓。
严凌嘱咐道:“跟以前一样,磊子带人找房顶, 我带人直接过去。”
磊子应了一声,带人走了。
大胡子跟在严凌身边, 边走边问:“严哥,直接下手还是……”
严凌目不斜视, 大步迈向前方:“看情况。”
坐在院子里的柏易忽然站起来, 外面没什么声音, 可他就是忽然心慌, 慌得坐立不安, 他站在院子中间, 能听到巨大的嗡鸣声,瞬间天旋地转。
等柏易缓过神, 强压下这股心慌,他就已经站在外面的街道上了。
他几乎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严凌居住的房门口,敲了十几声也没人应答,这种老房子用的都是木门老锁,他终于克制不住心慌,一脚踹开了木门。
房子里面空空荡荡, 没有一点严凌的影子。
出事了。
柏易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间严凌不在屋子里,他能在哪儿?
他为什么出去?难道又要出去抢?那怎么也应该白天出发,这样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有夜色掩护。
但现在是晚上,证明不是他们去抢别人,而是有人来抢他们了。
柏易把刀绑在腿上,又从空间拿出一把手|枪,他没用过枪,但也没时间给他练了,现在是晚上,晚上这么黑,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准头,而他有夜视眼镜,就装备而言,他这边占优。
他还背上了背包,里面有止血的外敷药粉和绷带。
就算他什么都有,如果严凌真的中了弹,没有医院和手术台,他东西再多也没多大用。
以前他靠脑力吃饭,没想到到了这儿,竟然还要靠体力。
幸好他从未疏忽运动,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练过散打算是加分项。
柏易戴上夜视眼镜,刚向外走,就听见了枪声。
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巨大的交火声似乎近在耳边。
已经有人走向街道,慌乱无措地站在外地。
柏易冲他们喊道:“回去!把门窗关好!有人砸门就从窗户翻出去!”
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跑回屋里。
他们动作迅速,大约也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哪里都有危险,在哪里都算不上绝对安全。
柏易循着声音跑去,他能看到枪口的火光,在黑暗中如不停闪烁的火色闪星。
“没子弹了!”磊子冲兄弟们大喊一声,“谁那还有?!”
同伴咬破了嘴皮,一脸的血汗,他也在巨大的枪声中喊道:“没了!”
柏易冲过去,他抓住磊子的胳膊:“严凌呢?!他人呢!”
磊子做了个手势,同伴们一起收枪,趴伏在地上,他们开火是为了吸引火力,让严凌能带人摸过去,同时也能浪费对方的子弹。
“严哥他们从山脚摸过去。”磊子压低声音,“你别动,就在这儿,严哥他们子弹多……”
柏易难得爆了粗口:“子弹多有个屁用!他们是金刚不坏吗?跟人交火不会中弹?你给我指个方向,我过去找他。”
对面的枪声没有停,好像弹药取之不尽。
磊子低骂了声:“遇到硬茬子了,你去找严哥拖后腿吗?别他妈的乱动,就在这儿待着!”
“你听我说。”柏易深吸了几口气,“我有手|枪,我能帮忙,就算我帮不上忙也绝不拖后腿,要死,我也得跟他死一块。”
磊子一愣,身后的兄弟们也愣了。
磊子思考了两秒,他指着一个方向:“他们从那过去的。”
“……严哥要是问你,你别说是我指的路。”
柏易:“行,谢了,回来再好好跟你道谢,我走了。”
柏易弓着腰离开了楼顶。
“……这是真爱啊。”
“跟拍偶像剧似的,还要来个同生共死。”
“严哥不是看不上他吗?”
“你懂个屁,这就是爱情。”
夜路难走,好在柏易有夜视眼镜,他跟着新鲜的脚步一路绕过山脚,又往山上爬,他从没觉得山这么难爬,也从没觉得自己爬山的速度这么慢。
好像晚一步,他就再也见不到严凌了。
等柏易看到躲在树后的人影时,他才送了口气。
不过对方有放哨的人,两边已经开始交火。
对方手里的弹药比严凌这边的多,火力和人数压制让严凌他们无法再近一步,偷袭就是要不被发觉,出其不意,一旦被发现,就会从优势瞬间变成劣势。
柏易猫着腰往前跑,一颗子弹破空而来,正好击中了他脚边的断枝。
他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严凌。
严凌手里稳稳地拿着枪,他的胳膊正不停往下流血,身上全是地上的污泥,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中弹以后动弹不得的被拖到后面安全的地方,其他人还在前面顶着。
柏易跑到伤员身边,这会儿严凌那边分不出人手照顾这些伤员,他们只能硬挺着。
但在缺少伤药,无法止血的情况下,硬挺就代表死。
现在一共躺了三个人,柏易只能把背包放下来,先给他们敷上止血药粉,再裹上绷带。
这三个人已经没了意识,只知道哼唧,一身的汗水。
柏易给他们裹好了伤,就继续猫腰往上跑。
有人看到了他,但实在抽不出空去管他,看一眼就作罢。
柏易跑到了严凌身边,严凌正在上子弹,瞥了一眼柏易,他紧抿着唇,额头全是汗,这枪后坐力大,连续开枪手臂受损很大,他们再扛下去,自己就先要拿不稳枪了。
柏易看着心疼:“我那有药,你先把胳膊的伤用绷带缠上,我替你。”
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严凌没有拒绝,只问了一句:“会不会用?”
柏易:“开一枪就会了。”
严凌正要说话,柏易就自己把枪抢过去了。
他戴着眼镜,比其他人看得清楚,他没杀过人,也没准备杀人,准星瞄准的是对方的肩膀。
肩膀中了弹就端不起枪。
一枪开出去,柏易没看见对方怎么样,只是被后坐力震得胳膊发麻。
严凌已经把伤裹好了,他重新拿回枪,对柏易说:“你去看其他人,把伤处理了。”
这里没有多的枪,就算有,也没有多的子弹,柏易的手|枪也只能近距离开,这个距离没用,他拿着绷带和伤药,到每个人那去顶一顶。
山顶的枪声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们的弹药估计不够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真的拼下去,他们没什么胜算。
严凌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猫起腰向上走。
柏易跟在后方,他的眼睛只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严凌,严凌的胳膊上全是血,脸上全是汗。
柏易只是看着,就觉得胸口有些疼。
他每次都来晚了。
严凌转头,两人隔着人群看了一眼,严凌很快转回头去。
对方的人数是严凌他们的两倍,躲在山坡后面,估计就是等着严凌他们走近了以后再开火,子弹不多的时候,这样做最稳妥。
但现在严凌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主动出击才能争取一条生路。
在来到这儿之前,严凌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憧憬,活过一天是一天,明天怎么样,明天再想。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是他撑着自己的这群兄弟,还是这群兄弟撑着他。
没一个人说话,他们行走在夜里,只有死树给他们掩护,柏易握紧了那把手|枪。
在他们走到里山坡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对方开火了。
开得太急,估计是新人,打不到人反而暴露自己的具体位子。
现在没有消焰器,一开枪,枪口必定有火光。
他们也不能移动,一旦动起来,动静就太大了。
严凌压低脚步,做了两个手势,身后的兄弟们分成两队,从两边绕过去,他们子弹不多,只能速战速决,要是失手就完了。
好在身后的兄弟都是老手,大小场面都见过,枪都拿得很稳,步伐也轻。
“龟孙子躲这儿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枪声又响了。
不过这回没响多久,严凌这边都是老手,只要压近了,对方弹药又不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胡子带着人过去,一看山坡下的情形就乐了:“一群小兔崽子,子弹全打没了,也不知道留后手。”
柏易跟着一起往前走,果然在前面的山坡后头看到了二十多个年轻人,看脸就知道没有一个过二十岁的。
估计他们也是第一次抢城,底还没摸,就先开火了。
大胡子举着枪,枪头抵一个年轻人的头上:“说吧,想怎么死。”
年轻人吓得双眼赤红,他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头一次抢人,他们又激动又紧张,根本没有任何策划,打就不管不顾的打,子弹打光了,才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爸是城主,你们不能杀我们!”年轻人大喊,“你们要是把我们杀了,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可是独子!”
“我们那有枪有子弹,有的是人!”
大胡子他们看向严凌,平时杀了就杀了,但现在他们想在这里停下来,就不能不往后想。
“带回去,找个屋子关起来。”严凌只看了一眼,“我们兄弟要是死了一个,就让他们死两个来赔。”
年轻人连忙说:“我们有人中弹!你们得给药!”
大胡子乐了:“你搞笑来的吧?你来抢我们,受了伤,还要我们拿药?你晚上睡觉别盖屁股,看看能不能做梦梦到。”
年轻人吼道:“我们要是死了一个,我爸把你们这儿轰平!”
大胡子拉着他的衣领,把他的脸拉到自己跟前,朝他喷了一脸的唾沫:“小子,当爷爷是喝稀饭长大的?你能吓住我?大不了弄死你跑了,你爸来跟这儿的房子报仇?”
年轻人这才吓住,他嘴都开始哆嗦,那些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年轻人也吓住了。
末日的时候被长辈护着,末日之后也被长辈护着,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出来混了,投了抢和子弹还有干粮就往外跑,大的城不敢抢,正好看到这个小镇子没城墙,里面又有人走动,肯定有物质。
结果因为人太多,被大胡子看见了,不得已逼上梁山,只能开火。
现在发现人家根本不用看他爸的面子,杀了他转头一跑,现在通讯和道路基本都断了,这群人一跑,他爸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都不能给他报仇。
大胡子招呼人把他们都绑上,再押回去。
躺着的三个兄弟被背了回去。
就在柏易也准备跟着下山的时候,后排一个年轻人趁着还没人绑他,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他吓得全身都在哆嗦,看到有人朝他走过来,一颗子弹就飞了出去。
柏易吓得都懵了,因为那枪口,正对着的就是严凌所在的方向。
等柏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挡在了严凌的前面,隔着严凌还有两米远。
“你干什么!”随着严凌一声怒喝,柏易只觉得大腿一阵刺痛。
他疼得呲牙咧嘴,这人的枪法也太菜了吧?打肩上也比打大腿根上好。
剧烈的刺痛之后,柏易反而不觉得疼了,就是左腿用不上力气,他坐在地上,朝严凌伸出一只手,很是没皮没脸地说:“我走不动,你背我下去。”
他耍赖耍的浑然天成,好像这辈子耍过不少回。
严凌看着他:“你等着。”
柏易就坐在地上,看着严凌走过去,没有废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他端起枪,一枪要了开枪人的命。
其他年轻人像鹌鹑一样缩着头瑟瑟发抖。
严凌看了他们一眼:“我刚刚说了,我们这边死一个,你们赔两个。”
“有人想跟他一起死的,就站起来,我成全他。”
领头的那个直打哆嗦:“那、那不是还没、没死吗?”
柏易:“……”
小朋友脑子还是清醒的。
严凌把枪收起来,交给别人背着,自己走到柏易跟前,背着着柏易蹲下。
“上来吧。”严凌背对着柏易,柏易看不到严凌的表情,他想此时的严凌应该是紧皱着额头,一脸的苦大仇深,一想到这个表情,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
柏易趴在严凌的背上,严凌双手托着柏易的屁股,把柏易背起来。
现在伤口已经不疼了,只剩下麻。
他在严凌的背上向后望了一眼,那个开枪的年轻人脸朝地躺在那儿,他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地,没人多给他一个眼神,也没人准备给他收尸。
在这里,人命不值钱,没了就没了,没人主持公道,也没人会给他报仇。
他的那些朋友们,现在都被捆着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押着走,连一个仇恨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这条人命没得轻飘飘的,让柏易没有一点真实感。
柏易的下巴搁在严凌的肩膀上,他在严凌的耳边问:“疼不疼?”
严凌只感觉一股热风吹在自己的耳廓,他有些恍惚,但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什么?”
柏易又问了一遍:“问你胳膊疼不疼?”
严凌这回听清楚了,但他没回答。
受伤的时候太多了,没人管他是不是累,是不是疼。
时间久了,他也不觉得自己是肉做的,好像是铁打的,只要不去想,就能撑下去。
“回去把伤处理一下,好好休息两天。”柏易靠在严凌的肩头,闭着眼睛轻声说,“等我能站起来,我给你做饭,把身体养好点。”
“上次给你煮的鱼,你只吃了一片。”
他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严凌听不见他的声音,嗓子发干地问:“怎么了?”
柏易没有回答他。
严凌停下脚步,他收回一只手,去探柏易的鼻息。
手指僵在那,严凌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松了口气,好在只是晕过去了。
那群年轻人被关在一间仓库里,仓库落着锁,里面以前是储存器械的,为了防偷,用的钢化玻璃,他们撞不开门,也打不碎玻璃。
柏易躺在床上,他还没醒,发起了烧,脸烧得通红。
严凌把浸湿的毛巾叠好后放在柏易的额头,又让人从物资里找来了退烧药,一个人坐在柏易的床边,等着药发挥效果。
他静静的看着柏易,晚上点着蜡烛,烛光闪烁不停,一明一暗。
柏易的脸也在这烛光中忽白忽黑。
严凌伸出手,但却在指尖即将碰到柏易的脸时收了回去。
他背对方回来,只是因为对方这伤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对一个男人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念头。
对方给他挡这一次,这恩他记得。
但只报恩,不还情。
柏易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床边的严凌,严凌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睡着了,柏易一动——屁股很疼,不能说是屁股疼,应该说是大腿根疼。
幸好开枪的年轻人用的是女士手|枪,离得又远,威力不大,不然他这一条腿就没了。
柏易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严凌。
这疼也不怎么疼,他在亚撒身边的时候疼了二十多年,也熬过来了。
一时的疼不叫疼,长久的疼才是疼。
严凌即便睡着,眉头也是紧皱的,柏易从见他开始,就没看见他笑过。
严凌醒过来的时候,一低头,就看见柏易正躺在床上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两人都没说话,他们对视过许多次,但这是第一次心照不宣。
眉眼间的纠缠,不需要言语。
“我睡了多久?”柏易问道。
严凌:“两天。”
柏易看着他的胳膊,上面已经缠好了绷带。
柏易:“我身上的子弹取出来了吗?”
严凌:“取不出来,没医院,没手术条件。”
柏易一愣:“就等它长在里面?”
严凌并不当一回事:“都这样。”
不管是他还是下面的兄弟,谁身上没几个弹眼,里面没几颗子|弹?
血止住了,肉长好了,也没什么感觉。
虽然到了老年可能要受罪。
但没人觉得自己能活到老。
柏易脸色一变:“不行,必须要取出来。”
他希望自己能活长点,不想老了受罪,严凌一身的伤,到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到时候还要照顾严凌,身体不好一点不行。
“我那有手术刀,趁伤口还没长好,子|弹也不深,你帮我取出来。”柏易冷静地看着严凌。
严凌也看着他:“没有麻醉药。”
柏易笑着说:“给我一根木棍就行了。”
严凌眼神奇怪地看着他。
柏易微笑:“我咬着就行了。”
严凌:“我手粗,这种精细活干不了,让别人给你弄。”
柏易也不勉强:“那要胆子大手稳的,手粗点没关系,就怕手不稳。”
严凌点头:“我帮你问问。”
问来问去,没人愿意干。
大胡子:“我又不是医生,我拿枪手稳,拿手术刀肯定不行,我怕我一下给他屁股上划个大口子。”
小眼睛也连连摆手:“我也不行,肯定不行。”
磊子走到严凌身边,小声说:“严哥,我跟你说两句。”
严凌跟磊子走到一边,磊子跟着严凌的时间最长,也最忠心,他小声说:“严哥,我看那个柏易挺不错的,那天枪声以起他就跑出来了,揣着把小手|枪就敢上山去找你,现在讲利益的多,没好处没人跟,他倒是把东西都拿出来,自己估计也没藏下什么。”
“我觉得取子|弹还是你给他取吧。”磊子认真道,“喜欢男人的人估计也不愿意让别的男人看自己伤,还伤在那……真要取出来,肯定能看到蛋。”
严凌:“……”
严凌脸色一变:“我管他会不会被看到。”
磊子:“你真对他没意思?”
严凌依旧是那张没表情的脸,语气不冷不热:“我要是喜欢男人,等得到他?”
磊子摸了摸后脑勺:“也是,我这么帅,你不也没看上我吗?”
严凌斜了他一眼。
磊子:“我说错话了,我走了,反正不取出来也没什么。”
等磊子走了,严凌脑子里还想着他说的那句话。
真让别人看见了柏易的伤……
把柏易背回来以后,柏易的伤是他上的药。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他也不觉得如何,毕竟柏易有的别的男人都有。
但想到别人也要看。
严凌沉默着,径直朝柏易住的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是前三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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