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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下了几天小雨之后,老天爷总算派太阳公公出来人间走一趟。尽管已是下午,冬日的阳光却并不很强烈,柔和地普洒着整个大地。
一架黄色轿车在墓地大广场停下,里面出来的是龙浩和童雨菱。
原来,趁着周末,童雨菱忽然向龙浩提出想拜祭一下他的外婆。龙浩听后,毫不犹豫答应了,仿佛他早有此意。
整个墓地仍然冷冷清清、幽静庄重,给人一种伤感的感觉。
童雨菱望着墓碑上那张面带淡定从容的遗像,内心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悲伤,还有一种淡淡的痛。
觉察到她的异状,龙浩马上关切询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童雨菱柳眉微蹙,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我也不清楚,突然觉得心里好难受,有股想哭的冲动,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每次去拜祭我奶奶时候的一样!”
龙浩恍然大悟,面有所思地望着她。
“阿浩,我以前有没有见过你外婆?对了,她是个怎样的人?很善良,很亲切,是不是?”童雨菱继续问。
龙浩想了想,毅然回答:“是的,她和蔼可亲,待人真切,笑对人生,受到很多人的爱戴和敬仰,可谓天底下最好的外婆!”
龙浩说罢,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按,“来,我们给外婆献上鲜花!”
童雨菱颌首,稍微屈身,将手中的淡黄色雏菊插在坟头,恭敬地做了三个鞠躬,对着苗颖的遗照虔诚地说道:“外……婆,您好!我叫童雨菱,是阿浩的女朋友,很遗憾第一次跟您见面是这种情况下。希望您在天之灵好好安息,就像您的照片那样,永远保持微笑和乐观!”
龙浩放好花,也敬重地行了一个礼,对着坟头默念:“外婆,我把雨菱带来了。因为某种原因,她失忆了,我们所有人对她来说,相当于从零开始。值得欣慰的是,她潜意识里似乎对您持有一份独特的情愫。还有,您放心,她现在过得很好,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我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倾我所能给她幸福。希望您泉下有知,保佑我和她永远相爱,伴随到老!”
两人各有情思,在坟前呆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离开。
回到闹区后,龙浩见雨菱还是有点忧伤,于是带她去商场闲逛,吃完晚饭后才送她回家。
看到女儿回来,童母的视线从电视机前移开,欣然道:“妈留了汤给你,是现在吃呢还是洗完澡再吃?”
童雨菱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我不吃了!”
童母见状,立刻变得忧心起来:“怎么了?和阿浩吵架了?对了,你们今天去了哪玩?”
“我们没有吵架。我们去了墓地拜祭他外婆!”
“拜祭他外婆?苗颖外婆吗?”
见到母亲突然间变得这么紧张、吃惊和哀伤,且还能唤出苗颖的名字,童雨菱大感纳闷,不禁问道:“妈,您认识阿浩的外婆?”
童母稍怔,赶紧隐瞒道:“我……我不认识她,只听过一下。大家都说她是个慈爱善良的老人家,经常帮助一些孤儿和贫困儿童!”
“阿浩也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老人。可惜她心脏病突发,就这么走了。”童雨菱伤感的同时,顺道讲出自己心事:“我今天去拜祭她的时候,突然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明明第一次见她,可是又像很久就认识似的。当时的心情就跟平时去拜祭奶奶的一样!妈,您说我为什么会这样?”
童母一震,同时暗暗感叹,尽管某些事情可以忘却,但有些情感还是无法磨灭。苗颖待雨菱如亲孙女,难怪雨菱会产生这种感觉。
当然,童母没有直接回复女儿的疑问,而是摸摸她的头,扯开话题:“傻孩子,你永远都是这么善良。好了,既然不想喝汤,那先去洗澡吧!把疲倦冲掉,你也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童雨菱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走向卧室。洗完澡后,龙浩打电话过来,她和他聊了一会,躺下床时已是夜晚十点多。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雨菱的思绪一直围绕在今天下午去拜祭苗颖的情景上,苗颖那张面带微笑的黑白照,不时闪现在她的眼前。
接着,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还有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最后竟然怀疑,自己这两三年间,是否真的因为车祸而变成了植物人?
心中千万个思绪,一个接一个,童雨菱就这样胡思乱想,不知到了多少点钟才勉强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白色的灵堂,上面放着奶奶的照片,照片上的奶奶面带微笑,仿佛在跟自己说:“小菱,以后奶奶不在你身边,你要乖乖的,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将来找份好工作,知道吗?”
“奶奶,我会的,您不用担心我。您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快乐啊!”童雨菱不由自主地回应,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盯着相片,可是看着看着,奶奶的脸不见了,换成另一张和蔼可亲的脸,是……苗颖外婆的脸!
“雨菱,见到你没事就好!外婆总算安心了,还记得幸福花的寓意吗?好运、幸福和快乐!外婆祝愿你永远都开开心心,只有欢乐,没有悲伤!”苗颖外婆竟然对她说话!
童雨菱大大吃惊,定定望住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是苗颖外婆?对了,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苗颖外婆只是淡笑,不再做声。
童雨菱又急忙唤了一次。可惜依然得不到回答,而后惊见,苗颖的相片开始趋向模糊,慢慢变回了奶奶的照片!继而,奶奶也远离她而去,整个灵台随之消失,然后……她醒了过来!被人叫醒过来!
透过惺忪睡眼,童雨菱看到母亲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
“雨菱,你做噩梦了?今天星期一,要上班了哦!”童母一边说,一边替雨菱拭去额上的细小汗珠。
童雨菱看了看窗外的白光,不自觉地呢喃:“我刚才梦到奶奶了!妈,这是不是因为我太过思念她的缘故?”
童母愣了愣,才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奶奶在世的时候很疼你,你想念她很正常。好了,快起床吧,今天肯定迟到了,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公司说一下?”
童雨菱点点头,心不在焉地下床,梳洗,吃过早餐后火速赶回公司,首先去向上官以爵报到。
上官以爵看了看手表,再看了看她,慢悠悠地道:“九点三十分!呵呵,第一次迟到就迟半个小时,周末玩得太疯以致睡过头了?”
童雨菱一个劲地道歉,还频频保证:“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对不起!”
上官以爵俊帅的脸上依然是那种耐人寻味的表情,语气很轻快:“不用紧张,出去做事吧!”
没有受到责备或惩罚,童雨菱高挂的心总算放下,对他深深一鞠后走了出去。
整个上午,她都魂不守舍,脑子一片混账,还因此在工作上出错了两次。
这一切,上官以爵看在眼中,不过并没当面指出,到了中午休息时刻,他忽然拉起她。
“您……请问您要做什么?”童雨菱下意识地想缩手。
“吃饭啊!下班了就该吃饭!”上官以爵没有松开她的手。
童雨菱恍然大悟,跟他一起离开办公室。吃完饭后,发现他并没带她回公司,而是载她来到郊外一间马术俱乐部。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骑马吗?可是我们下午还要上班。”一直处于困惑当中的童雨菱,终于发问。
上官以爵静静望了她数秒,才接话:“你看你,顶着两只大熊猫,双眼无神,我担心再让你呆在办公室,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呃,,对不起……”
“我查过了,下午没什么紧要事,我们就当休息一下吧!”环视着宽敞的马场,上官以爵转开话题:“会不会骑马?”
“不……不会!”
“那你应该学学!骑马能增强人对复杂环境的应变能力,缓解孤独和压抑的情绪,愉悦身心。骑马过程中,全身骨骼和肌肉也都处于运动状态,不仅能够舒缓腰酸背痛,还能强身健体,甚称得上最好的健美运动,尤其是对你们这些办公室女士!”
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童雨菱脑子越来越混乱,呆呆地任他带着自己来到马房。待她再次恢复神志之时,惊见自己和他同坐在一匹高大彪悍的黑色骏马上!
太过亲密的接触,让她大感不适和尴尬,她想挪开身体,可惜被上官以爵搂得紧紧的。
只闻一个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坐好,马要前进了!”
伴随着“驾”的一声,骏马奔跑起来。
由于惯性,童雨菱整个身体往后倾斜,与他贴得更紧,可她不敢随意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被甩到地上去!
上官以爵默然,唇角却挂着一丝复杂诡魅的笑。
在蓝天白云下驰骋,经过冰凉冷风的吹拂,童雨菱原本混乱的脑子逐渐转向清醒,那些繁杂的思绪也得到理顺,整个心情跟着豁然开朗起来……
骏马绕着场地奔跑了十几圈才停止,上官以爵抱着童雨菱下马,让马儿悠然行走,自己则与童雨菱来到旁边的草地上。
“怎样,心情好些了没?”上官以爵整个身体斜卧在草地上,喘着粗气,现在是冬天,他却满头大汗,看来骑马果然是项极好的消耗热量的运动。
童雨菱也微吐着气,点头,美目四处张望。
“以后碰上心情不好,就来这儿玩玩吧!”
童雨菱抿一抿唇,不答。她看得出,这个俱乐部很高档,消费不低,今天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没机会踏足这里,也体会不到方才那刺激美好的感觉。
发觉她恢复沉默,上官以爵翻身坐起:“怎么了?心情还是不好?要不要再跑几圈?对了,我说过,在公司以外,你可以把我当朋友,有啥不开心的也可以跟我讲!”
童雨菱顿觉心窝一暖,不由自主地问:“KIM,你经历过亲人离你而去的那种难过和伤心吗?”
“嗯!”
“是你奶奶爷爷?”
上官以爵先是一愣,随即答:“不,是我爸和我妈!”
“你爸和你妈?他们……”童雨菱大吃一惊,她从不知道,他是个孤儿。
上官以爵望着远处,沉吟了片刻,娓娓道出:“我16岁那年,父亲的公司由于资金周转危机而被迫倒闭,眼见毕生心血付之东流,父亲一时受不住打击,服毒自杀了。我母亲悲痛欲绝,在我父亲去世的第三天也跟着殉情!”
童雨菱心头又是一震:“当时没人能帮你父亲吗?为什么不去跟银行贷款?”
“有。当年有三间银行考虑贷款给我们,两间是国企银行,另外一间是私人银行。父亲自认和私人银行主席的关系不错,而他也誓言旦旦答应借钱给我父亲,可是后来他出尔反尔,那笔贷款无法实现。因为他的拒绝,其它两间银行也不再考虑和我父亲合作。”
“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做到现在?”
“父母去世后,我深深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我曾经想过一死了之,但我又不甘心,我要替父亲讨回公道,铲除那些唯利是图、人面兽心的奸商。所以,我苟延贱命,直至第二年被一个老人领养,他替我还了父亲所欠的债,还带我去美国。父母的惨死,带给我无尽的痛,而且时刻鞭策着我。十几年来,我忍辱负重,发愤图强,终达成了现在的成就。”
原来如此!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幽默温和、乐观豁达的他,暗里竟然背负着这么一个沉重的仇恨。看着他深蓝色的眼睛隐约透出的恨意,童雨菱不由感叹:“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有色眼镜,不止是因为你喜欢蓝色,更重要的是,它能挡住你眼里的戾气和恨意!”
忽略上官以爵的愕然,童雨菱接着往下说:“你父母生前一定很疼爱你吧。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在天之灵,更希望的并非你替他们报仇雪恨,而是你过得幸福快乐?”
柔柔的嗓音,带着无尽的疼惜,凝视着眼前这张美丽善良的容颜,上官以爵竟然扑进童雨菱的怀中!
童雨菱先是一愕,随即伸出手,缓缓放到他乌黑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一切动作非常的熟稔和自然,好像一个母亲在安抚她的儿子一般。
一个短暂的相处,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一个成熟男人的无助,一个温柔女子的母爱流露,促成了一种独特的情愫,使得原本不是很相熟的两颗心,不知不觉中相互靠近……
严冬了,很多花都早已凋零,而那小小的雏菊还在勇敢绽放着。
邱雪莲伫立花前,怀里抱着小麒麟。以往,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光鲜、很强悍,可是自从苗颖去世后,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落寞和孤寂。
“花花……妈咪……”忽然,她怀里的小麒麟叫嚷出来,白白胖胖的小手伸向花坛。
邱雪莲稍微侧目,满眼疼惜:“麟麟在想你妈咪吗?你爹哋也是!”
“妈咪,花花,花花……”小麒麟继续指向眼前的鲜花。
邱雪莲弯腰,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雏菊放到他手中,自言自语:“麟麟你真奇怪,这种花又小又不好看,你怎么会喜欢!”
“小雏菊,还有一个名字叫幸福花。雨菱说,它能给人带来好运、幸福和快乐,所以她很喜欢它!她经常带麟麟来这里,是希望麟麟也能够幸福和快乐。”伴随着轻柔细润的说话声,容艳红忽然走近过来,在邱雪莲身边停下,与之并排而站。
如果是平时,邱雪莲肯定会趁机冷嘲热讽一番,不过今天,她什么气焰也没有,只是静静望着眼前的鲜花。
容艳红伸手,摘了一朵花,先是放到鼻间嗅了一下,再仔细打量着它,继续自顾地道:“雨菱时刻期盼自己能够幸福,可惜,老天爷偏不如她愿,甚至让她饱受折磨和痛苦。她坚强执着地认定那份爱,到来头却被伤得遍体连伤,这让人不禁怀疑,幸福花到底给人带来幸福呢?还是灾难!”
邱雪莲仍然不语,不过面部神色已经开始起了变化,隐约看出丝丝惭愧和内疚。
“人的分辨力往往会出现误差,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认为很理想很完美的那个人选,实则是个带着面具、暗藏杀机的坏人;反之,那个你一开始就产生偏见的,事实上才是你想要的人!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像雨菱这样深爱一个男人。”
“那她为什么那么快就另嫁他人?如果她真像你所说,就该坚持到底!”想起儿子最近的痛苦,邱雪莲不禁恢复了指责人的习惯。
容艳红内心在苦笑,本想就此走开,但还是忍不住,留下最后一段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凡事不能只纠结于表面,有时,眼见未必为实,亲耳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另外,当一个人尝到了彻底绝望,身心疲惫得再也无法承受下去的时候,她还有什么动力去支撑?还有什么力量去坚持?”
看着容艳红远去的身影,邱雪莲甚是沉闷,很想喊住她,问她到底想说什么,要她把话再说清楚一些。不过最后,邱雪莲什么也没做,只是满腹愁思地目送着她,直至麒麟叫唤才回过神来……
明亮的灯光洒满俱乐部的厢房,同时也映照着长形沙发上的程嘉雯和ELLA两人。
可惜,程嘉雯艳丽的容颜此时却暗淡无光,满眼的痛苦,嘴里不断低嚷着:“我对他那么好,我那么爱他,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反而喜欢那个样样不如我的贱女人。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嘉雯,别这样!这种男人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你为他伤心!”见好朋友头一次表现地这么痛苦和无助,ELLA心疼不已。发现她还想端起酒杯,便赶紧从她手中抢过杯子:“别喝了,再喝下去你会醉的!”
“醉了才好,ELLA你让我喝!”
ELLA想继续劝慰,发现房门被推开,张少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看到只有他一个,她怒问:“龙澈呢?”
张少琪望了望她,再看看程嘉雯,淡淡地道:“阿澈不会来的,我送你们回去吧!”
“我刚才不是交代过无论如何也要带他来吗?他害嘉雯成这样就躲起来,这算什么?混蛋,孬种,简直不是男人!”
女友这般辱骂自己的好友,张少琪甚是气恼,忍不住斥责:“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不管是什么问题,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哪轮到你多管闲事!”
“我无理取闹?我多管闲事?看着最好的朋友被老公欺负,难道我不该为她讨回公道吗?”
“到底谁欺负谁,她心里最清楚!!”张少琪鄙夷地瞥了程嘉雯一眼,估计,他已从龙澈那得知了程嘉雯的罪状。
ELLA不知缘由,只知他贬低自己的朋友,不禁出手推他,赌气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我们分手吧!”
听到分手二字,张少琪勃然大怒,忿忿地瞪了她一眼,最后扬长而去!
ELLA见状,气得直跺脚:“喂,你真的走?你给我站住,张少琪,你不准走!”
“ELLA,想追就追出去吧,别管我!”程嘉雯假惺惺地插说一句。
ELLA回头,有点儿不悦:“你把我ELLA看成什么人了?我才不会扔下你不管。哼,他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个样。这张少琪,简直气死我了,竟然为那该死的龙澈向我发脾气,我发誓不会放过他!”
程嘉雯眼中的阴毒一闪而过,突然也咬牙切齿地道:“我也不会放过他!他最近到处托加拿大的朋友帮忙查询那贱人的消息,他想和我离婚,好跟那贱人重归于好。哼,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他得逞!他永远只能属于我,那贱人休想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