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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厌恶麻烦的人
龙御星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他更是个把家人保护得万般严密的人。即使涉身江湖不归路,也不愿让家人有任何遭受到危险的机会,所以他不免常常感到苦恼。
彬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湖人才会说他严肃冷漠,不喜笑更不近人情。
如果环境允许,他多么希望就这样成日平凡的过着每一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要有惊涛骇浪来惊扰,也不要有任何烦琐事来劳心──
“九爷、九爷-”总管的呼喊伴着惊慌的跑步声听来有些凄厉。
“什么事?”坐在天水厅里的龙御星-同时也是总管口中的九爷,响应的口气显得意兴阑珊。
“大少爷到邻县收帐回来了!唉呀──”奔进门的速度太快,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都忘了还有一个门坎要跨,结果硬生生被那么一拌,一把老骨头就这么飞成一道小小的拋物线,直往龙御星所处的方位跌去──
龙御星眼皮没有抬起些许,像是他那双浓眉大眼也就只能张这么开似的。不过他的左手倒是抬起来了一点点,但只那么一点点就够啦。就见惊得叫不出声的总管那平飞的姿势只教两根手指提住衣领,便在瞬间改写了他跌碎一身老骨头的悲惨命运。
拎住≈腕一旋、轻放。然后龙总管便被直挺挺的“种”在龙御星身旁三尺处啦。毫发无伤。
“说。”言简意赅。
“是这样的,大、大少爷打柳川县收帐回来啦!”边喘边说,心里还得用力回想刚刚被那一拌给吓飞的事件重点究竟系啥?快想快想,主子的耐心十分有限,耽搁不得的。
“嗯哼。”了解,催促往下说明。
“大少爷收了柳川县的“旗富”、“大康”、“永安”三家店铺的帐回来啦,可是,可是银、银子没有跟着回来。”说罢,龙总管屏住气,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更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件无感无觉的家具,那么一来,就可以躲过九爷可能会发火的下场,九爷最恨家人乱花钱了,尤其是家用钱不能开玩笑的。
龙九缓缓问道:“银子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语气平缓,七情不动,像是随口在问天气。
“大少爷说、说、说”开始结巴。
“他说了三个“说”字便用完所有银两?”疑问。
“不是的,请原谅小的口吃。”不敢再拖,很快道:“大少爷把银两都捐给了柳川县的“开远书院”说是当作几个小少爷的学资,大少爷认为他作了一项成功的交易,以后龙家的子孙都可以前去书院学习,再无须缴束修。”
龙九没有马上反应,他想了一下,语气仍是平平,问道:“让我先了解一下,这三家店铺虽是营运普通,但每月收回来的帐,多少也还有一二百两吧?”
“是,这次应收回一百七十五两。”
“书院是吗?据我所知,即使是盛名远传的山西白鹿洞书院,整年的开支最多也不过三四百两。因何这名不见经传的开-”啧,小名小芭记不住。
“开远书院。”总管立即贴心提点。
“这开远书院哪来的本事,一口气便能说服我家老大拱出龙家上下整月份的生活用度?”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很快问道:“大少爷呢?”
“大少爷他说、说要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方才马也没下,立即前去“咏春别业”啦。”这也就是他这个老总管之所以会苦哈哈站在这里等人轰的原因呀。
“他倒聪明。”隐约咕哝,然后道:“说说那书院是何来头吧。”
“是。开远书院专收幼学,分作童子院与童女院,这童女院因教授三从四德而大受地方欢迎,据闻邻近各县有名乡绅与富豪,都把闺女往那里送,已经在武昌蔚为风潮,大夥皆以支付得起高学资或捐出学田为光荣事,以致于开远书院来柳川县创灵院一年以来,迅速成为远近知名学府。”
让所有富绅花大钱花得得意洋洋?好大的本事。龙御星问:“莫非主持书院的山长其声名特别显赫?”会让一群铜臭商人去附庸风雅,莫过于书院山长乃当代名儒。
“这当然是主因之一,听闻这开远书院的山长正是已故知名大儒刘开远的独子所创办,而这独子刘洛华在年轻一辈的儒生里亦是颇有文名。但开远书院会这般知名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山长夫人严氏的利害手腕。她游走于各大府第的夫人之间,与夫人们建立情谊,短短三个月便已使开远书院生徒人数满百。百人之后再不收徒,几个月沸沸扬扬下来,便教这开远书院成为武昌附近首屈一指的书院,乡绅们皆以能让子女进院求学为荣。”
龙御星明白了:“就是因为这样的风潮,所以我那心志不坚的大哥才会一骨脑儿急巴巴地抛出银两,给咱家所有小娃儿的未来学资给缴了足,完全忘了本家这边正等着拿他收回来的钱支付用度。”
总管点头,很害怕的继续道:“大少爷说、说九爷回来了,有九爷在,应当无须担心用度的问题”呜,怎么办,九少爷笑了,好可怕呀!
“意思是,九爷我,主持一个龙帮,理当油水多多,不会介意把公款当私款挪用,养这一家子人是吧?”龙御星笑了,手上那只杯子往桌上一搁“碰”地一声,哪还见什么杯子?仅剩一堆粉末啦!窗外的寒风扫进来,桌上那堆白末转眼被吹个四散,不见踪迹去了。像是间接在宣告总管接下来的命运似的。
呜九爷,大夥都知道您老武功高强,是东北那边声名赫赫的龙帮帮主,但这里毕竟是您老家,这里更是民风淳朴、人心纯厚的南方武昌呀,您就快别用这江湖招式来惊吓家里这些善良老百姓了吧龙总管心里边哀泣边颤抖。
不知是不是比较没那么生气了,龙九的微笑仅是那么昙花一现便收起,这让龙总管的心安了那么一些些。
龙御星道:“还有什么事必须对我报告的,你最好一次全说了吧。”
意思是,该说的若是没说,而日后又让他知道了,他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这龙御星,十八岁出门做生意,也不知怎么做的,居然做成了一个江湖人,居然在东北建立了帮派,居然还闯出了名堂,然后如此这般过了八、九年,没刻意安排过,但毕竟是步入江湖了,也没回头的机会。
从无意让家人被牵涉进江湖恩怨里,所以他每年回武昌探亲一次,极尽所能的保护家人安好,让他们过着寻常的生活,没想过要将家人搬迁去东北定居。但是事情却渐渐脱离他所能掌握的,让他常常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年
“可是九爷,您对大少爷的”龙总管以为下个月的银两用度被大少爷送掉了,才是至大问题,应当先处理的,虽然说其它事也是会让九爷很生气
“我会去柳川县处理。”龙御星淡淡说着,不以为这种事必须继续讨论下去。“你还是先说说我这些一家老小又做了什么了吧。趁我人在武昌,该让我知道的事都一齐说了吧。”
口吻显得相当认命,对于他那些宝贝家人,他连笑的力气也没有。
龙总管偷觑九爷又变回懒洋洋的表情,心里安定了些许,这代表九爷已经有最坏的打算啦,比较不会被气得又笑了。深吸了一口气后,硬着头皮说了──
“三小姐向十七少爷借火葯,想在庭院里炸一座池塘养鱼,结果火葯用太多,烧了姑爷的房子,现下正暂住在客栈,原本三小姐想回家里住,但听说九爷回来了,就不敢进门,也不让所有人告知您。”呜他一定会被三小姐骂啦!
“”“还有,老爷去乡下收租,又又资助佃农的儿子上京赶考的盘缠,这次资助了七个人,花了一百两。原本该收回五十两租金的,却反倒赔了五十两出去。”
“”“再有,七、七姨娘,听说有身孕了,九爷的第二十一个手足在六个月后即将出世。”
“”接下来依然是类似这样的鸡毛蒜皮杂事,条条陈列,共有三十八件。而龙御星表情虽是不动如山,但是他双臂上暴凸的青筋,大概也凸了三十八条吧!
直到总管终于说完,龙御星差不多已经坐化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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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吧,一件一件来。
纵使他是这么一个爱好和平v斥麻烦的人,却不得不兴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叹。当然这感叹还可以更引申为“生在龙家,万般不得已”这句话来诠释自己的悲凉境况。
再重新介绍他一次。他是龙御星,别名龙九。这别名的源起很简单,就是家里排行第九。
幸好他不姓张,更不是排行老三,不必被人张三张三地叫,不然岂不是成了悲剧一桩──至少对叫他的人来说,肯定是死得很惨的悲剧。
一百年前,龙家是武昌的大地主,土地多到连自己也数不清,听说放匹快马在武昌内奔驰一日夜,都还走不出龙家的土地。虽然说因子孙不善经营,土地日渐少了,可传到龙御星父亲这一代,也还是相当殷富的。
龙御星的父亲龙长生有两项特别的本事:一是败家;一是生育。
生育这方面就无需多作说明了,他目前有二十个孩子,而且不保证日后会一直维持住这个数字。由此可知此老的厉害。
至于败家一事,更是教人叹息呀!龙长生继承的财富照理说三辈子也败不完,除非他迷上嫖赌之类的恶习,但没有,龙长生唯一的恶习是“软”耳根子软、心软≈软。于是就这么一个软字,成功败光了家财。
无可奈何的家道中落,使得龙御星以十八岁的稚龄就出门闯荡,想为一家子人打出一片生天。只是没料到竟会成了江湖人,进入江湖对他来说,至今仍是一件误打误撞的误会,百口莫辩得不得了。但能怎样呢?毕竟都进入了。至少家里的财境困窘他是帮上忙了,为此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
当然,要养这么大一家子,需要大家同心协力才成。可取的是龙家的男人都是很努力在工作的!可怜的是钱却永远不够用。
钱不够用的主因,大夥都是心知肚明,但却无力去改善它,只能作牛作马去维持着这样的用度。即使常常因此弄到借贷,常常必须飞鸽传书到东北龙帮求救,日子也算是这么有惊无险的过下来了。
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随着龙帮的日渐壮大、龙氏兄弟们的日渐成长,这些老在饿肚子边缘的家伙居然不去摸摸肚皮,就一副要行侠仗义、济弱扶倾的气概。生怕龙帮名头不够响亮似的,就非要弄来个“冤大头”招牌以示威武一番。
这些人也不想想他们可不是江湖人,他龙九这么历尽艰辛的让他们过着远离刀光剑影的平安顺心生活,偏他们全然不领情。家里有一个人去当误入江湖丛林的小白兔已经是万万不得已啦,其它人还来凑什么热闹咧?怕不够悲惨是不?
般得这两年人人都知道龙九的老家在武昌,甚至是以为武昌龙家是“龙帮”的分会!这简直是天大的误会呀!
任他捶心肝兼吐血也挽不回世人对此误会的深信不疑,任他怎么扭转也没用,就算他把那几个大作江湖侠少蠢梦的弟弟给当众宰了,也无济于事。唉!
他真的是很坚强啦,真的!
案亲老是误会自家还很有钱,四处去布施金钱,那没什么。
有几位兄长老是收不足应收回的帐款,那也还好,甚至被骗光也无所谓。
几位出嫁的姊妹喜欢回娘家吵吵闹闹嚷着要休夫或炸掉夫家的,也随便她们去。反正太过份的话,官府会办她们,他不会插手的,不会!
让他绝对不愿忍受的是──为什么全家人都误以为他们自个儿也算是江湖人,必须为江湖尽一份义气!
真是教他吐血三升无法止!
这些人为什么看不出来他当江湖人当得有多么不情愿?只看到他威风的一面,就心醉神迷,误会这条路很好走,很美妙!
喔!喔!
莫怪江湖人私下编派他一个“鬼见愁”的烂名号!都是家人害的!每次他烦恼到头痛时,都会失去冷静的接受每一个上前挑衅的武者比斗的邀约,然后让那些人不死也半条命。然后害自己的名声愈来愈臭,敌人愈来愈多!
绑来他居然连笑的自由都没有,有时当真想开心笑时,别人却会误会他要大开杀戒了,纷纷举刀戒备,害他只好边笑边砍人,干脆让他们误会得更彻底!
他决定他受够了!
事情再放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年前十一妹救回一个病鞭子,还对人家一见倾心,傻呼呼的用笨方法把那家伙身上的长年积毒过到自己身上,然后自己一昏了事。这种牺牲奉献的情操确实是把那家伙感动得生死相许没错,却害得他南北奔波的找寻解毒葯引“千年雪”来救回这枚蠢货的命,还欠下邵离一个人情!呕呀,气呀-
气得他一时忍不住让他“鬼见愁”的烂名更加响亮。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这些家人造成他长期的“内忧外患”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这世上有一个叫“江湖煞星”的叶惊鸿就很鸡犬不宁了,如若再来一个大开杀戒的“鬼见愁”那还得了?他龙九偶尔也会善尽一下江湖人义务的,不想给混乱江湖再添一桩祸事,所以他必须解决龙家这一大家子老是带给他的困扰,因为他们正是他躁郁的来源。害他在江湖上愈来愈冷漠、愈来愈无情,恶名昭彰的要命,想跟他打架的人排了一大堆唉,他本是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呀,为什么没人能了解他的云淡风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知道;可,要怎样扭转这一切,他却没头绪!
头痛呀
每次回家,他都会陷入自怜的深渊中,他想,不会再有什么消息会让他感到惊讶啦,他这些混帐家人简直是生来消磨他修养的,他已经被磨得奄奄一息了。
“九爷九爷九爷──”总管的惊呼声又来啦!
龙九觉得这只是龙总管的习惯性惊声尖啸,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但念在他好歹也五十五高龄了,他也就不去纠正他老人家这奇怪的个人癖好。
“又是什么事了?”这回他走到门口迎接,以防老人家又教门坎给拌飞了过去,到时劳力的人还会是他。
“老爷、老爷把柳川县的那几亩田地捐给“开远书院”当学田去啦!说是感佩刘洛华兴学的精神,不捐学田无法证明他感佩心情的万分之一!”龙总管哭声哭调,觉得日子愈来愈难过啦!
“捐-了?”龙九顿了一下,轻声问。
“就是捐啦!而且捐了好几天啦,要不是小的突然去库房盘点地契,根本不会发现咱家的田居然少了好几亩去啦!”
“我人在家,而我爹居然没找我商量就大方捐地出去?他是当我死了吗?”龙九疑问着。虽然眼前漫起一阵红雾,但他还是能持平声音问;“我爹人呢?我猜他不可能还待在家里吧?”
“是的,老爷带着四位姨夫人去山上小住了,说是想耕作一阵子静心养性。”
这是可以预料的呀!哪一次九爷回来,那些作过心虚事的人谁不是逃老远去避风头的?就怕被揍被骂呀。余他一名可怜年迈的下人在原地发抖悲泣,这样做对吗?有没有良心呀!龙总管苦着脸自怜。
喀哧──左边门板被硬生生抓下来,一点也看不出这门板是由整块桧木雕成,看他那样轻易就扒下,不知情的人还真会误会这门是纸糊的呢!总管心头暗惊,完全不敢出声,脚ㄚ子更是偷偷往后方退退退
“龙总管。”
“是是,小的在。”龙总管颤声应着。
“是我家人愈来愈好骗,还是那刘洛华太过要得,居然同时感动了我一家老小,把家财当洪水一般拼命往外泼而毫不眨眼的?”龙九非常不解。
“我我我,在下想,想是那刘洛华太厉害啦呀!不是,应该说是那夫人严氏手腕太过了得。听说武昌城北那一毛不拔的李大富,也破天荒的捐出三亩良田给那开远书院,连铁公鸡都是这般啦,又怎么能怪得了老爷他们的不由自主之行止呢?”忍不住替自家人说说话,实在说,虽然龙家上下太过挥霍、毫无节俭的美德,但他们可不是坏人呀,大多时候他们更是可爱的。这一点九爷也不是不明白,否则怎会多年来骂归骂,仍是一肩扛起全家生计大事咧?是不。
“手腕了得是吗?”龙九径自吟着。
“九爷,家里可少不得那些沃田的收成呀,您老是否会去柳川县把田契给要回来呀?”不太能拿捏主子现下心情如何,龙总管退得好远后,小心问着。
龙九睐也没睐他一眼,将手里的门板随便一搁,便负着手往外头走出去了。
他得想想,得想想。
问题不在开远书院的刘洛华或严氏,如果自家境况再不改善,那么何只是小小书院?根本是全天下人都能随便来对龙家人刮下一层油水好不好!
他需要找一个人来理家,一个有足够精明、足够智慧喔,是了,还得有足够脾气修养的人来家里坐镇-这点特别重要!那人除了得防止家人被骗之外,更得防止被家人的愚行给气得吐血。
也许开远书院里有他需要的人才!
念头突然转到这里,叫他一愣。然后,笑了。
懊吧!就去开远书院瞅瞅。
毕竟龙家贡献了不少束修在那里,总该去讨教讨教吧!
若能因此找到他需要的人才,岂不是大喜一桩?更别说这几日下来对那开远书院的声名,可是仰慕得紧,这么会赚钱的书院,怕是举世仅见了吧?再不济,总能跟对方合作看看吧!他这些花钱如流水的家人,需要他去开辟更多财源进帐呀。
他是龙帮帮主,但龙帮的财富可不是他私人的。事实上因为这些家人的拖累,他这个原本应当是帮里最富有的帮主,居然赊欠了自家帮派数千两银子,还一直还不出来,只能逐年从月给里扣抵部份偿还。真是太丢脸了!堂堂帮主居然是帮里的最大欠债户!
幸好帮众们深知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替他掩饰得全,保住他的颜面。唉!
龙家需要一个能干的账房,一直都需要。
龙家也需要一个会赚钱的人,但兄弟众多,却挑不出一个能赚钱的人才。真不像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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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府门外,一名戴着帷帽的蓝衣少妇正对着一张纸片喃喃低语。
“小龙帮小龙帮哪儿有小龙帮?说的明明是这里不是?”清而脆柔的嗓音,与圆圆润润地字腔,从少妇嘴里吐出,字字句句都是舒心。不过此刻这声音的主人语调里充满困惑,让那明亮的嗓音失色不少。
少妇手上那张纸片写着一个地址,更画有草图让人索骥。
如果图没画错,那她此刻站着的地方,应该就是“小龙帮”的门前。但她却只看到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宅邸呀!
这宅邸占地颇大,但也称不上特别大,毕竟邻近的宅邸都是相同大小,就显得她眼前这一家很是一般啦。
这里是武昌城的老街,在五十年以前可是第一流富户才居住得起的地段,所以处处可在斑驳的石墙周遭,看出曾有的雕梁画栋,感受那逝去的风华如尘烟。
就像美人迟暮,如今新兴的富户都往城北那边兜拢过去居住,在城北新建起富丽堂皇天地,不是这边可以仰望的啦!这边剩下的,都是些曾经非常有钱,但家道中落到仅剩个内空大宅子、几间小铺、几亩良田的中等身分人家。
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她知道这里是一些小地主居住的地方,也很肯定这里不应该会有什么江湖帮派耸立。但想到七天前那人对她信誓旦旦的说明,一点都不似作假呀所以她才来的。
这辈子没接触过所谓的江湖人,也压根儿不希望与之打交道,但情况并不容许她再坚持这这样的信念,她必须保护家人。为了所有她在意的人,任何清高的原则都可以抛到天边去,她无所谓的。
左右看了下,确定还是没见着什么小龙帮的招牌门匾的,她决定找人一问───
“哎,你找人吗?”才这么想着呢,就有人在她身后出声。
她转身一看,发现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浓眉大眼的,看起来精神活泼,很是讨喜。
“是的,我找人。”
“这里我熟,你找谁?我带你去。”男孩挥着手上的木剑,很神气的样子。然后像是突然想到应该揖手为礼,连忙双手合拳,对她一揖。“在下龙十九,小嫂子你称本少侠十九便成。”
少妇机伶退开三步,避过了可能会被那木剑戳瞎的祸事。不无惊喜地问道:“呀?你姓龙?请问小扮儿你可知晓这附近有个叫小龙帮的?”
“我不是小扮儿,我是少侠啦!”男孩抗议。并说明道:“小龙帮是我家开的,铲奸除恶是我们小龙帮的帮规,我是十九少侠啦!”
呀!这这据闻大有来头的江湖大帮派,不会是只是几个小阿子自己叫着好玩的吧?如果眼下这娃儿居然自称少侠的话?有可能之前那人说得天花乱墬全是呼龙她的诓语呀。她竟是被骗了吗?怎么办呀,这不!不可以就这样瞧低了这小龙帮,也许小龙帮是真的很厉害呀!拔况她并没有时间再去找第二个江湖帮派了,或者说,她的勇气也只能到这里了对那些嗜杀的江湖人,她可是无比戒惧、恨不得敬而远之哪。
“这位少侠。你说的小龙帮,可否告诉我,在哪里呢?”她问。
“在这里呀!”男孩被叫了少侠,开心得挺直胸膛,伸手直指眼前那扇斑驳褪色的朱红色大门。
咦!真的是这一家吗?这是一座民宅耶!哪里像是帮派模样?
“恕恕小女子眼拙,这宅第,不似帮派山门,甚至连个牌匾也不见-”
“有的有的!至少有牌匾呀,我拿给你瞧。”
“拿?”牌匾居然不是挂在门楣上,而是任人拿来拿去的吗?她睁大眼,眼光愣愣随着小男孩蛟健的身形移动。
就见他,左顾右盼完毕,然后跑向大门左边的石狮子后头。
就见他,专心的在一堆杂草里拨拨找找,然后欣喜叫道:“找到了,你看!”
一块两尺长,半尺宽的木片被他捧出来现宝,很快送到她面前。所以她一点也不费力就看到上面确确实实刻了三个漂亮的字──小龙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