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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歇斯底里的咆哮没有震住这些陷入绝境的可怜人们,反而是激起了更多人的不满。“你他妈怎么说话的,你的马通人性,我们的马就该杀了?”“自私的混蛋!不杀马我们五百多人都得饿死!”“就先杀你的,我的马才不能杀呢!”
最先说话那个人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一群人,突然拔出刀来,众人的视线凝固了,不少人的手都按到了武器上。
“砰!”石头上溅起了火星,他喘了两口气,再一次咆哮起来:“你们太残忍了,为了自己能活命,就要宰杀昔日的伙伴啊!王二,你是个骑兵吧,你的马当日若没救你,你他妈的早死在战场上了,张贵,你也是吧,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生!我的马,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我的亲人都死了,我我只剩下它了啊”说道最后,他竟然哭了起来。
粗糙的脸上老泪纵横。他的马儿长嘶一声,挤开人群跑到了他身边,用额头蹭向他的脸。被点到名字的几个人,都涨红着脸,不由望向自己的马儿,发现它们也正望着自己。没马的人却丝毫不顾忌这些骑兵的窘迫,依旧气势汹汹的逼问道:“人命不如马命值钱吗?难道要我们全部饿死?你的劣马不能杀,又难道要去杀都尉的良驹?”
那人一颤,仿佛是去了力气,只是用并不大的声音说到:“劣马怎么了劣马不是马么劣马就该死么我们也是下等人就该死在战场上么那么多马为什么偏偏要杀我的都尉的马又凭什么不能杀了”
“都尉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你这个!”“就先杀我的马!”刘新野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
三百多道目光全部扫向了他,他大步走到这群人中间,朗声说道:“所有马都要杀,杀了大家饱餐一顿,剩下做成肉干路上吃,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活着去到淮安。”说完,在寂静一片中他慑人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表情复杂的脸,再次开口,声音更加铿锵。“但是!所有没马的人,都要记得骑兵兄弟的恩情,因为我们的马,就像我们的第二条生命,是我们最最亲切的东西,而今为了你们,为了换取活命报仇的机会,我们背叛了它。
它是牺牲在保家卫国,抗击离军的战场上的,离军侵害我们的家园,残杀我们的兄弟,逼得我们要亲手杀死自己的战马,它们的仇,要一并算上,我们一定要活下去,亲手报了这个仇!”
“我们的马,是死在依旧存在的战场上的!”“离军逼我们杀了自己的马,一定要报这个仇!”震天的吼声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说完这些,刘新野手开始抖了起来。
“把我的马牵过来。”“都尉,这”“牵过来!”在众人复杂目光的见证下,刘新野抱住了跟随自己多年的白色骏马,抚摸着它柔软的鬃毛。
这个铁血男儿的眼睛红了,他从未感觉到它皮毛的气味是如此珍贵,但他还是拔出了利刃,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这五百人要活下来,要团结在一起,马,就一匹也不能留!
马儿歪头看着自己紧张的主人,安慰似的将脑袋靠了过去,刘新野心中一痛,平时果决的自己,竟然犹豫了,手臂越绷越紧,刀锋开始颤抖,他越发亲昵的抱紧白驹的脖子,长刀缓缓捅进了它的腹中。
白驹瞪大了眼睛,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却没有一丝挣扎,它还是那么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微微嗡鸣了两声,直到血液带走它全部的力气,双腿才跪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刘新野呜咽着,依旧紧抱倒下的白驹,一起跪了下去,一个劲的低声在它耳边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喧嚣的争吵完完全全的沉默了。
此地只有鸟鸣和白马平静的呼气声。它有泪水落下,它或许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主人了。
“我不要亲手杀”方才险些失去理智的那个人先开了口,已经有些泣不成声“谁帮帮我”每个人都犹豫了。
但最终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马儿在嘶鸣中倒下,它们圆溜溜的大眼还在寻找主人的身影,它们不懂为什么近在咫尺的主人会在地上抱头痛哭,不懂为什么看起来不像敌人的人都带着悲色对自己痛下杀手,似乎除了驰骋疆场以外,它们什么也不懂。
伴随着火焰的升起,马肉渐渐被烤熟了,烤得焦黑,但没有士兵敢第一个去取食,也没有人觉得香。第二天清晨,刘新野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五百穿着破烂,队伍却整整齐齐的士兵,他们不再是被打散的弃卒,胸腔中的仇恨让他们成为了刘新野的第一只利箭。
自古淮安出才子,烟雨迷蒙也多情。城外一百里已是血气滔天,而温婉的淮安城里,却依旧是歌舞笙箫。细细的雨珠抛洒得凤凰湖上轻纱笼船,撑起天地间的一道帷帐。
帷帐之中,一艘艘锦舟里漫着恃才公子爽朗的笑声,吟诗作对,亦或抚弦高歌,比之靠坐歌坊听得歌姬妙音的贵家少爷更为风流快活,而少许擦身而过的船头,是伊人盼顾,一袭素裙,一柄画伞,一片痴情。
才子这时总是危襟正坐,惹来姑娘们含春的目光,好为月下的幽会埋下红线。“一头是山河破碎,一头是少女思春,儒雅风流,真是淮安才有的奇景啊。”
刘新野按着头上的斗笠,带着五百人进入了安居乐业,一片温馨的淮安城里。淮安城西是农舍田园,五百斗笠穿梭,淳朴的农民都只是叼着烟枪只看不问。
田园边上连接着凤凰湖,湖上游舟泛泛,一群公子从船内走出,提着酒壶,醉卧船头,你推我让之后,终是有一人大喝起来。
“一路清风压云柳,三生粉黛哭天朽。”临近几艘船都有人探出头来,更是有一位豪放的白衣公子摇扇回应:“好!好一个哭天朽!”偷跑出来的贵家少女们也将目光悄悄投了过来,对常常能看见的才子交流依然饱有兴趣。
不料吟诗那人将酒壶一抛,瞬间变了模样:“好个屁!湖上都是一群屁,天下有谁知我意?”白衣公子脸色一下子白了,似乎受到了不能接受的侮辱,他皱了皱眉,语气不善起来:“我好心称赞阁下文采,阁下为何说话这般失礼!可知我是”
“酸,酸死了!”船头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个蓝衣男子,俊朗不凡,他手臂晃了一圈,指天大喝:“淮安一城有清风,天下红颜恸哭中。哈哈,这淮安人人都以才子佳人自居,倒是包装得风雅不凡。
可是国难当头,要你们这些卖弄风骚的人有何用?我姬贤渺不屑与你们为伍,我,我恨不得提枪上阵,恨不得割肉饮血!”“哎,醉了,姬公子醉了,对不住了,萧公子。”陪同在船上的伙伴认出了白衣公子,连忙赔笑。
萧公子摇着扇子,高昂起头颅:“也罢也罢,我为淮安四大才子之一,自然是不会与这般不知那里冒出来的无礼的蛮士计较,先前只是看他还有几分功力,本想会他一会,不料怎是这种见识粗浅的人。”
已经被拉到船舱入口的姬贤渺大笑起来:“哈哈,风流才子萧逐昀,四大才子啊,哈哈,淮安无人识得我,等蛮子打到淮安城,你用你的才华去骂死他们吧,哈哈哈。”“哼,可笑,可悲!”萧逐昀纸扇一折,愤愤的掉头回去。
萧逐昀回到船舱里,一位薄衫女子端着酒迎了过来,款款而笑:“萧公子何必与那种人动气呢,只会嘴上说说罢了。”见到此人,萧逐昀展颜开来,潇洒的接过酒来:“还是宋姑娘有气度,不愧是淮安有名的才女。”
“萧公子过奖了。”薄衫女子掩嘴一笑。“哈哈,宋姑娘,我们还是继续交流方才未完的风雅吧。”“萧公子性急作甚。”薄衫女子红着脸,轻推萧逐昀,笑笑打打。萧逐昀笑而不语,一饮杯酒,一抛轻纱,便将伊人搂在怀下,沿着圆臀抬起一条白皙的玉腿。
“哎呀,好痒”这只船慢慢驶入湖边的柳树下,灯火息去,才子才女间的情愫,总是要悄悄进行的。
“咚咚咚!”淮安城西,一家院落的大门被敲开。长衫男子手持油伞,望着敲门的人张大了嘴:“新野,你怎么来了!”
刘新野指了指远处农田边零零散散避雨的五百人,抱了抱拳:“公孙先生,冒昧打扰,说来话长啊。”五万土著进入易安已有一个月。奈何他们始终穿不惯钢盔铁甲,只有逼得工匠日夜不停的将五万套盔甲改造成只护住要害的简易战甲。
而且由于纪律比不得正规的军人,战阵训练也是成效甚微,索性他们天生强壮,军营武技倒是学得快,单人战力比之一般士兵还要强上不少,而耶律松经过这一个月的休整与调遣,他一半的兵力整整七万人已经到达南方。
三万进攻川西,三万逼向易安,剩下的一万全部合兵启灵。三万大军军威滔天,将易安城外的树林都伐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驻下营寨。
颜雪衣在众将领的陪同下,登上易安城楼,远远眺望。当看到敌方驻地直至易安城墙下都被清除了障碍,变得空无一物时,颜雪衣疑惑,喃喃的念道:“他们为什么将树木砍伐一空”
一旁的萧若瑜听见了,素白战裙下一条美腿反踩城砖,小脸噙着笑意的靠着城楼,一边剥瓜子一边天真的说道:“那还不简单,他们认为击破易安易如反掌,想耍耍威风呗。”
颜雪衣摇摇头,却是转身问道身后的严复:“严大人,你可知晓这次带军的人是谁?”严复抖袖,回答道:“斥候回报,耶律松遣骠骑将军吕桦为三军统帅,不过他身在川西,这边想必是他的副将莫速尔,中原名字铁沁儿。”
颜雪衣微微一惊:“铁沁儿女子?”“是的,”严复点头“不过公主殿下可不要小瞧她,她可是生生从赤旅营中爬上来的,比之一般的男人要强上不少。”
“再强也就是个女人,能成啥气候。”死活都要跟着大家登上城楼的火雷列儿突然嚷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