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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苏二丫没有点灯,赤着脚走到床前。
轻轻推开窗,夜空如幕,月光皎皎光滑如洗。这一夜果然月朗风清,并没有突下暴雨。
所以,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的二丫爹爹,你也并不反对我重回苏家对吧。
当初,会进入这个身体,也并非是她的本意,而是那个云游的和尚一手促成的。但是现在,她已经融入了苏二丫的生活,融入了福禄村平安镇甚至大晏王朝这个时代。
苏二丫遥望星空,都说人死了会化作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的亲人。那苏二丫的爹爹会不会是星河中的某一颗,正在闪烁的星辰。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身体的父亲,但是我比任何人都对你心怀感激,谢谢你孕育了苏二丫,谢谢你收容了无处可归的少年容珩。
我会代替你的女儿活下去,代替你的女儿回到苏家,代替你的女儿替你夺回曾经属于你的荣耀和地位。
夜风习习,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彷如鬼魅夜语。
苏家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怎么回去,苏二丫还没想好。
她坐在街边的凉茶铺子,端起大碗茶若有所思,眼前这繁华的街道上林林总总有大小店铺十来间,居然有五成都在牌匾地下写着一个“苏”字。
苏家能有如今的盛世,上一任当家苏夫人肯定是功不可没的。她就真的心甘情愿把权利交出去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苏夫人并不信任苏三姑娘,但又会有几分信任她这个只生没养的女儿?商人重利不重情,那么一点稀薄的血缘,苏夫人当真会放在心上吗?
当然,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能顺利的进入苏家,而不被苏夫人忌惮。
昨天刚刚才言语上侮辱了自己那位伪善的“母亲”,这会又眼巴巴的赶着想认祖归宗,是个人都会怀疑自己目的不单纯吧。
真是头疼啊!
不然就跟“母亲”大人学习编故事的技能?
说昨天晚上爹爹托梦,呵斥她不守孝道,居然对亲生母亲如此不恭敬,还声泪俱下的让她尽快认祖归宗,否则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于是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决定听从苏夫人的安排,从此苏夫人指东她不敢往西,苏夫人指南她不敢往北,一定会全心全意做一颗好棋子,阿不,一个好女儿。
鬼才信呢!苏二丫苦笑。她可不相信老谋深算的苏夫人会听信这么一个只能哄三岁小孩的借口。早知道昨天就不该逞口舌之快,羞辱苏夫人。应该忍辱负重的装成一副受宠若惊,没见过世面,没有心机的样子,这样才能让苏夫人对她放松警惕,好掌控她的势力,彻底的执掌苏家。
不过,昨天看到那个老女人脸黑的像是吞了一筐煤炭一样,的确……很爽快啊!
“哐当”一把被暗红色粗布包着的长刀被放在桌上。司璟南也端着一碗凉茶坐在了苏二丫的旁边。她带着一顶夸张的大草帽,把面目遮了个大半,只能隐约看到一些下颚的弧度。
“怎么是你?你这几天一直在宁远城吗?你这身打扮……。”苏二丫皱着眉头,这草帽的造型好像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啊对!那天容珩被一个世家小姐轻薄的时候,她的余光好像扫到了人群中也有一顶这样的大帽子。苏二丫恍然大悟:“难道那天容珩跌倒在那什么小姐怀里也是你干的好事儿?”
“想不到你居然是苏晴风的女儿。”苏晴风就是苏夫人的名讳。
这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自说自话是司璟南犯病的征兆,估计一会还得发神经。
苏二丫翻了个白眼,刚准备起身要走,却被司璟南一句话震住。
“容珩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人。”
其实这句话,把前面那个名字换做是任何人,苏二丫都可以面无表情当做没听见。苏晴风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人,苏三小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人,宋瑾言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人……都无所谓。
但是容珩不行。容珩是苏二丫的死穴。
司璟南仍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悠然自得的喝着茶。颇有几分江湖人的好奇。
“你什么意思?”
司璟南轻笑一声:“你认识他几年?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你知道十年前他是谁吗?”
十年前!那比容珩被周小(渣)姐(渣)摧残还早,十年前容珩顶多是个奶孩子。
“你必须认下苏晴风这个娘,苏晴风不仅是苏家的前任当家,暗地里掌握着苏家生意的命脉,更是宋瑾言的姑妈,苏家和宋家联手,富可敌国,必能供养十数万的精兵,以驱图谋天下。”
又是这一套复国大业的说辞……
居然被这个神经病唬的一惊一乍,还眼巴巴的听她说完,苏二丫无语的认识到自己的脑袋估计也被门挤了。
“不复国,那容珩就会死。”司璟南看出苏二丫的不耐烦,赶快又扔出下一枚炸弹。
于是烦躁的准备掀桌子的苏二丫又一次被唬住了……
“你胡说什么……。”
司璟南似是不经意的动了动,露出系在腰间的一块腰牌。
“镇南”两字苍劲有力。
苏二丫面色一紧,镇南将军这个名号经常在茶馆说书那里听到。听说她威风八面,战无不胜,乃是大晏王朝的一代女战神。平南蛮,荡四海,统兵百万,一代英豪……
说书果然是门艺术,源于现实高于现实。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老女人居然是这个时代赫赫有名的大英雄!!!?
“容珩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死过一次,你什么都不知道吧?他不敢告诉你?容珩的本名应该叫沐珩,他是岭南王沐绯英的独生嫡子,岭南王在十年前被以谋逆罪处决,沐珩也被女帝暗中鸠杀。”
什么岭南王?什么沐绯英?什么谋逆之罪?对苏二丫来说根本如同天方夜谭。
但“鸠杀”两个字,让她心里一怵。
司朗月出现的时候,容珩跟她解释过。说是自己七岁的时候打了一场大病,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是记得司朗月手里的玉璧,应该是故人之物。
七岁……大病……
是因为女帝的鸠杀吗?
司璟南从怀里拿出一个造型精致的金锁。锁面上金蛇缠绕,这金蛇是难令人的图腾,有辟邪之意。锁芯上刻着一个“珩”字。
“这是他获罪时身上带的本命平安锁,是我在他五岁的时候送给他的。他被鸠杀以后可能落入了人牙子手里,人牙子看见这个锁后面有个‘珩’字,给他起名为容珩。又将这锁买入当铺,最后辗转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这金锁明显是有了年头的老物,边角处被磨的有些模糊。但是仍然可见做工精致,色泽纯正,并非凡物。
苏二丫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已经清明了几分。司璟南这哪是疯话,她是真真切切的想谋反!!!更可怕的是,她是为了保护容珩而谋反。容珩的处境的确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我话已至此,你怎么还榆木脑袋没听明白。要是容珩的身份被女帝知道了,你不想反,难道等着女帝再赏一杯毒酒给容珩吗?也对,容珩只是一介男儿,对你们这种女人来说,不过是个玩物,死了就死了,再娶几房妾郎就什么都有了。”
司璟南紧紧的盯着苏二丫的表情,倘若她有一丝异样,怯懦、畏惧、背叛,司璟南垂在桌下的手就会迅速把匕首戳进苏二丫的腹中。这匕首上抹着一种毒药,会让人的身体立刻僵直,连血脉都停滞,中了这种毒,就算苏二丫被捅死了,身体也会保持喝茶的姿势不动,等被凉茶铺的伙计发现时,司璟南已经从容离开,不带一点痕迹,而苏二丫死后,她就可以更顺利的帮容珩改嫁。
“容珩是我的夫郎,我苏二丫此生拼尽一切也会护他周全,司大人不必担心。”苏二丫目色深沉如同寂静的夜幕,神色炯炯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之色。以前总觉得容珩有什么东西一直瞒着她,如今阴差阳错从司璟南这里听到了全部真相,虽然有些震惊,但是苏二丫很快镇定了下来。不管容珩他是何身份,他是他此生与共的夫郎这一点绝不会改变,没有之一,而是唯一。她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容珩死,更不会另娶他人。但是保护容珩并非只有谋逆复国一条途径。在苏二丫看来,谋逆复国才是更加危险的事情。
岭南王从前也只是个小国,所统辖的疆域不过弹丸大小,即便威望再高能高得过已经坐稳江山的大晏女帝吗?只要大晏女帝不做出什么修长城建酒池肉林这样荒唐的事情来,这江山就很难落入异姓手中。
“你拼尽一切?你能有什么本事?”司璟南毫不掩饰的轻视之意,他坚持说到:“婆婆妈妈只会误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反了。南岭王的旧部众多,只要容珩亮出身份,登高一挥……。”
苏二丫冷笑着打断了她:“号召南岭王的旧部吗?女帝连一个七岁的男孩都不放心,要暗中下毒鸠杀,我就不信她会这么粗心大意的放过效忠南岭王的部下,南岭王的旧部究竟还有几人活着,你比我更清楚。”
司璟南瞳孔微缩,有些哑口无言。她不得不承认苏二丫的思维很敏锐。
岭南王手下的大将都被斩杀殆尽,只有些小兵小虾逃到深山中,已如惊弓之鸟似得躲了起来。而司璟南的筹码只不过是她亲自提拔起来的一些将士,和岭南王的关系并不大。他们也许会听命于司璟南,但是很难真正臣服于容珩。
苏二丫拍了拍司璟南的肩膀:“虽然我并不赞同谋反的做法,但是司夫人你的一番好意我不会浪费的。苏家我肯定会回去,送上门来的家业,没有傻瓜会拒绝。等我执掌苏家以后,会提议做镖局的生意,这几年就请司夫人费心,多帮我笼络一些可靠的人才。”
“镖局!你们生意上的事儿,我才不想参合呢!”司璟南有些不满,她可以听命于容珩,但绝不会甘心被苏二丫利用。
“一个镖局,镖头、镖师、趟子手林林总总也能有二三十号的人口,如果开在宁远城这样的地方,规模还可以更大一点。司夫人,你难道看不出,这是在女帝眼皮子低下招兵买马的好机会?”
司璟南眉头一皱,这个方法的确可行,苍蝇腿也是肉,一个镇子几十号人口,全国就能集结数以千计的亲兵,谋逆弑帝虽然不行,但却灵活应变。只要每个人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这样的队伍也是一队奇兵。更何况每个城市都有,相互接应起来必然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很明显。苏二丫这样的谋划并不是为了谋反,而是为了逃跑……
倘若真的事发,女帝要对容珩不利,有这样的一队亲兵,苏二丫就能从容带着容珩逃走。
司璟南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比想象中的更聪明!但还是嘴硬的说到:“只会逃,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当然不能只有这么简单。岭南王的后裔煽动力太小了,并不适合谋反,但是女帝的三个好女儿,恐怕已经等不及了。大皇子二十一岁,二皇子十九岁,三皇子十六岁,司夫人你看他们谁赢面更大一些?”
“现在还看不准,大皇子的势力似乎更强硬一些。”司璟南不知道苏二丫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来。
“不,我看三皇子赢面更大。十年前三皇子就只有六岁,她对南岭王必然没有什么印象,如果女帝死后由她来继位,岭南王这一章就能翻过去。”
“你一个小小的商人如何能断定三皇子能继位。”
“我当然不行,但是镇南将军就可以。如果你此时辅佐三皇子,他日三皇子继承大统,镇南将军就是从龙重臣,倘若有哪些奸佞小人敢提到岭南王的旧事儿除了他们就是了。如果需要军需,尽管从苏家拿,反正我得来的也容易,一点也不会吝啬。”
三皇子身边只有新晋文臣,在这三位皇子中实力最弱。
镇南将军虽然被女帝忌惮没有兵权,但是威望之高,绝非等闲。若是她不再保持中立,而加入三皇子的阵营,三位皇子的势力将重新洗牌。而且听苏二丫的意思,苏二丫将暗中支持三皇子上位,为三皇子提供大量的财力物力,成为三皇子的军需官。
到时三皇子登基,镇南将军和苏二丫这个军需官都将会是新朝的重臣,就算新皇听说了什么关于容珩的风言风语,又岂会因为这些谣言而动摇国之根基。
扶持一个皇子。这样的大事儿竟然被苏二丫随口说出。她不过就是一个点心铺的小老板,苏家的门还没进,就胆大妄为的开始计划怎样用苏家的财富去改变一个朝代。真不知道,是该说她有胆识,还是该说她草率妄为。
但是司璟南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个女人煽动了,复国的念头有所消退。
“驾驾……。”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从凉茶摊子前掠过。水蓝色的帐幔飘逸的线条如同流水一般荡漾而过,马车车身雕花精致花纹繁复瑰丽之极。
“苏夫人的贴身女婢?”苏二丫无意中看到驾车的人是如云,不由的皱皱眉头。她并不知道如云的名字,只是对她有些印象。
如云如雾是苏夫人身边的一等奴婢,穿衣用度与店里的伙计差别很大。更何况这个赶车的女婢,当时眼中对苏二丫略含敌意,因而记得尤为清楚。
“他们这是往哪儿去的?”苏二丫问道。
司璟南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不经意的说到:“或许是去陆巡抚府上吧。”
“陆巡抚。”苏二丫默念了一遍,觉得有些奇怪。
那天在成衣店里听店伙计的意思,这苏家已经基本由苏三姑娘掌权了,那苏夫人这个时候去陆巡抚府上又所求何事?
这位陆巡抚是秦羽的顶头上司,当时宁红玉的案子就是苏三姑娘买通了陆巡抚给重新改判的。巡抚一职说大不大,说下也不小,刚好能掐住秦羽这个小县太爷。莫非苏夫人想用秦羽威胁她。
苏二丫眼角一弯。居然把歪脑筋打到秦羽的头上,苏夫人好计谋,那不如就将计就计了吧!正好不用愁如何再找借口跟苏夫人服个软,重回苏家。
又押了一口茶。苏二丫准备回去了。
铺子不用愁了,会有人眼巴巴的送到她手上。苏家的家财万贯也不用愁了,也会有人眼巴巴的送到她手上。她就悠悠闲闲的和容珩坐着马车会平安镇,等着苏夫人的大礼吧!
想到容珩。恐怕以后不便让他经常出来见人了。若是碰到什么见过南岭王沐绯英的人,看出什么来,那可麻烦了!幸好容珩的性子也是喜静不喜动的,就算不常出门也不会不开心。顶多以后自己多回家陪陪他,总不叫他一个人孤单寂寞就好了。
“司夫人我先回去了。以后这世上没有沐珩只有我的夫君容珩。我的夫君容珩七岁得了大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言下之意,就是容珩寂然不想提这事儿,你别也没眼色的去找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