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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天下的局势如同棋局。
三子夺嫡的风波愈演愈烈,他们这离京城几百里地儿的小镇子都能时不时听到点小道消息,今天大皇子的阵营某某被革了职,明天二皇子的手下某某犯了事儿,恐怕离这变天的日子不远了。春闱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状元郎也不知道是哪个皇子手下的,总之这会是在风口浪尖上飘着呢,估计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也得被人给办了。倒显得秦羽的日子过的格外舒坦,每天早上免费的早餐吃,她人都胖了一圈。
而这小老百姓的日子,就像是一锅乱炖的烩菜汤,永远不知道下一勺子吃到肉还是吃到菜,但是不管吃到什么,日子还得继续。
十来天的功夫,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儿。寻欢楼里的两大红牌花魁之一的紫玉公子家人了,听说是嫁了西陵城里一个茶商,西陵是临近的一个小城镇,比平安镇略大,比宁远城略小,虽是做妾侍,但总归也是个靠谱的归宿。紫玉一走,这寻欢楼的里青黄不接的,揽金的重任就落在了缳清的身上,再怎么清高冷峻的冰人也被人灌酒灌成了病人,小脸青白面无血色还得继续夜夜笙歌。缳清自顾不暇的,也没时间没精力再去照顾满水,于是就松了口让满水跟了苏二丫。
接满水回家的时候,柳涵生也偷摸着见了缳清一面。
瞧着那瘦成竹竿的身子,青灰色的眼下淤青,柳涵生下唇都心疼的直哆嗦。
虽然柳涵生依然被冷漠对待,一个多月了连个入幕之宾都没混上,但苏二丫看得出来柳涵生是个死心眼,缳清迟早都是她的人,这赎身的钱可得帮柳涵生提早准备好。
另外宁远城的连锁店也要尽快开起来,苏二丫准备带着容珩一起去宁远城,一来给店铺选址要慎重,不停夫郎言,吃亏在眼前,容珩的意见是很重要的,另外,这去宁远城的路上,她准备租个马车,晃悠着走,顺便带着容珩游山玩水,放放风。
“哎呦,苏老板你还吃烩菜汤呢……你们那小伙计被一个乞丐打了,正哭天喊地呢,还不赶快回去看看……。”
老许家的老三背着两筐子木柴从烩菜汤的小摊上路过,和苏二丫招呼了一声,催着她回家看看。许家是给苏二丫竹叶青酒供应竹炭的人家,过年还送过腊肉香肠什么的,两家也算是熟络,这话语里就带着些打趣的意味来。
能哭天喊地,就说明还很有精神嘛!
苏二丫埋着头猛吸溜一口,头也没抬的朝许老三挥了挥手。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这人生就像一锅乱炖的烩菜汤。真够混乱的!早上才跟曲砚吵了一架,这还没过一个时辰那小魔王报应就来了,哈哈哈,被人收拾了?收拾的好!
她决定把这烩菜汤的碗添成光面的镜子再去看热闹。
不过说到小乞丐,苏二丫又想起来神通广大飞檐走壁嗜好不良的女侠司朗月了。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了躲谁一去就是三四个月,连个人影都没,唉……江湖儿女真是——不靠谱不着调不着家啊!
哧溜哧溜的,苏二丫把烩菜汤喝的一干二净,这才满意的抹抹嘴。
“老板,钱放桌子上了。”
像是满食的饕餮,心满意足的晃晃悠悠的回家。这算着也该有一两柱香的时间了,曲砚那哭天喊地的水龙头估摸着也该停水了。
可还没走到家门口呢,曲砚那惊天动地的嚎叫哭喊声就传出来了。
不用想,甜不语肯定被他这一嗓子哭的一上午都没生意。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是没了爹还是没了娘啊,哭的跟小白菜似得……得嘞,让我看看,谁欺负我们的小霸王曲砚曲老爷了……。”
哪有这么安慰人的,曲砚那张嘴撅的更厉害了,红嘟嘟的小猪嘴,简直可以挂油瓶了。再仔细一看,呦,那巴掌大的小白脸上糊着黑泥巴,还是个五指山的形状。
这是被人打了脸啊!这乞丐够脏的,司朗月那个冒牌乞丐从来可没脏到这份儿上,打人一下还能留个这么销魂的大印子。
说真的,看着曲砚那嚣张惯了的小脸难得露出一副小夫郎委委屈屈的表情,还配着一个黑掌印,真是诡异的有喜感啊。
苏二丫一个没绷住,就笑出声了。
“你还笑,你还笑……。”曲砚气的不行,伸手就要拿桌上的茶杯砸她。
容珩坐在曲砚的对面,幽幽的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天上午因为你没开张已经扣除了你五两银子了,再扔茶杯加罚一两。”
“你们你们……都没人性!”曲砚呜呜的又大声哭嚎了一声,但是茶杯还是默默的放下了。再扣下去,他就要倒贴钱了。
苏二丫正好喝了咸汤,嘴里腻歪,习惯性的抢了容珩的茶杯漱漱口。
“那些有人性的人都哪儿去了?”
曲砚微微一愣,好像没反应过来苏二丫问的这什么意思。容珩已经默契的回答道:“柳涵生在厨房里准备给寻欢楼送的半成品点心,赵小五怕曲砚吓着满水,领着满水进屋了,杜如非说反正店里上午不开张了,他不如回去陪曲宁,曲宁现在都五个多月了身子沉得很。”
说完,还体贴的又到了一杯茶递给苏二丫。容珩真是贴心的小棉袄。苏二丫忍不住亲亲了容珩的脸。
“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还秀恩爱!!!”曲砚继续炸毛的大哭。你说这年纪小就是嗓子好啊!
容珩和曲砚坐得近,苏二丫偷亲容珩的时候突然就闻到一股怪味。哎呦,这分明就是粪坑的味儿啊,而根源就在曲砚脸上那黑乎乎的五指山上。
苏二丫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说:“算了算了,我这个没人性的,去给你端盆水,赶快把脸洗洗干净,这都什么味儿啊!”
“我不洗!”曲砚红着眼睛,义愤填膺的用手拍着桌子“我要留着这证据,让秦县令看看,这是证据!!!证据!!!”
“怎么着,你就被打了一巴掌,还准备去县衙击鼓鸣冤呢!不过话说回来,人家一小乞丐,凭什么打你啊!”
曲砚咬牙切齿:“他丧心病狂……他穷凶极恶……他丧尽天良……他惨无人道……他灭绝人性他……。”
苏二丫顺手捏起一个包子,塞进曲砚的嘴里。
容珩趁着曲砚被呛得咳嗽的劲儿,跟苏二丫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那小乞丐是秦羽老家那边来的人,路上遇见了山贼,一路吃尽了苦头才落魄成了乞丐,好不容易摸到秦羽的家里了,秦羽正好去衙门上了,这又追去了衙门里,衙门里的几个人正拿曲砚打趣,说他什么时候能成为县太爷夫郎呢?那乞丐就不由分说上去给了曲砚一巴掌。”
“老家那边来的人?不会是正房来捉奸的吧?”苏二丫知道秦羽还有个青梅竹马,叫什么承欢来着。
“什么捉奸,别胡说。曲砚跟秦羽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容珩是为曲砚的名声着想才这么说的,但是曲砚听着心里可不是滋味了,眼睛通红通红,现在一张小脸也憋红了。
“走,咱们看看去。”苏二丫起身,拉着容珩的胳膊往门口走。
要真是秦羽的青梅竹马来了,还历尽千辛万苦走了好几个月,穿山越岭吃尽了苦头,到头了发现这秦羽身边又有个“点心”蓝颜知己,这还不得打翻了醋坛子。光着一照面就给了曲砚一个大巴掌,就说明这人可不是软柿子,要真闹起来了,秦羽也不知道应付的来不。
这秦羽可跟曲砚不一样,反应慢性子软还不被那人欺负到家,到底是过命的交情,苏二丫心里还是偏帮着秦羽多一点。
走到门口,苏二丫才发现曲砚还坐在院子里一动没动呢!
“哟,你怎么不敢去了,不是眼巴巴的留着那巴掌印子不让洗,说要给秦羽看吗?这会打退堂鼓了?胆怯了?”
苏二丫有些好笑的把曲砚拽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也别怕,怎么着白送了一个月点心,半点好不落,还落一巴掌,他们还能得理了?走,去秦羽那看看,讨不来一个县太爷做妻主,老板我也能帮你讨来半两银子做精神补偿。哈哈”
秦羽的府邸就在县衙后街上,也是一栋老宅子。
府里面就只有两个家奴,一个四十岁的苏婆子帮秦羽看门,苏婆子还有个十来岁的姑娘,平常帮秦羽收拾收拾院子,又当管家又当洗衣做饭,反正家里人少平时也不忙。
苏二丫是秦家的熟客,苏婆子笑着给开了门说老爷在后院呢,这常来常往的人也用不着通报,就当自己家这么进去吧。
院子里,秦羽正帮一个刚刚沐浴完的陌生男人擦着头发,那男人生的一张妖孽似得美人脸,即便是闭着眼睛睡在秦羽的腿上也是一副阮媚轻柔的姿态,稀疏平常的白绸长袍束着一条湖蓝色的腰带,衬着那人柳腰纤细身段风流。
不过看曲砚立刻摆出一副迎战的姿势,这个陌生人应该就是打了他一个巴掌的小乞丐。
秦羽见苏二丫带着容珩和曲砚来了,立刻做出一个“嘘声”的姿势,又指了指枕着她大腿的美人,做了个睡觉的姿势,示意他们不要惊醒这个睡美人。
看来,没错了。这人肯定是秦羽的青梅竹马了,也难得见秦羽这么温柔体贴一回。
要不是曲砚脸上的掌印还带着粪臭味,苏二丫肯定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醉卧秀才膝的美人,曾经是一个小乞丐。
再一想,一个如此美貌的男人,遭了山贼劫车,却能凭着往脸上身上摸粪泥逃过一劫,也算是个敢作敢为的男人了。
或许是秦羽的动作太大惊动了美人,或许是美人本来就没睡着,总之他打了个哈欠慵懒妖冶的醒了,但还半躺在秦羽怀里,像是在宣誓对秦羽的占有权似得。
“这位就是苏姑娘吧,我们家老爷在信里提到过您。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器宇轩昂。这位小哥是苏姑娘店里的伙计吧,我这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的赶路有些神志不清了,听了些闲言碎语就打了这位小哥一巴掌,很是我的不应该,洛承欢,这里先给公子赔罪了。”
洛承欢果然张了一颗玲珑心,一看曲砚脸上连掌印都不洗,苏二丫他们这兴师动众的,肯定是来问罪的,还没等人开口,自己就先赔礼道歉了。
他身子微微福身,起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体力不济又一个踉蹡,险些到栽倒在地上,被秦羽又小心翼翼的抱了回去。
“欢儿,你连日来都没休息好,还是快歇歇吧,恩公他们都是自己人。”
“可这公子脸上还脏着呢,我去给公子打一盆热水洗洗脸吧。”洛承欢浑身软绵绵的靠在秦羽身上,就跟林黛玉一样,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目光里含着愧疚万分的神色,怯生生的看着曲砚。
秦羽见他这副体虚绵软的样子,又心疼他又是沿街乞讨又是翻身越岭的走山路,哪儿许他再折腾。
“我去我去,你先歇着,我一会就来。”
秦羽家打水烧水的地儿都在里面的院子里,这烧壶水也得折腾半柱香的时间。
洛承欢见秦羽走了,也就从软榻上直起了腰,妖娆阮媚的气质瞬间变成冷凝凉薄的目光。
“我们家秦羽多谢苏姑娘照顾了,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口味我最清楚,她这人味儿重,甜甜腻腻的点心吃一个月也就吃够了,以后我们家的饭食都由我来做,免得有些人送点心为虚,想把自己当点心送出去才是真的。点心嘛!不过就是个消遣,没有正餐的时候拿来解个馋也好,但是过日子还是要吃正餐吃大菜硬菜的。这个道理,不知道这位公子懂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