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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慢点,当心噎着。”
殷祺替她倒了杯水,目光柔柔地看着正狼吞虎咽的白伟蓁。以前他对女人的要求绝对是以气质、端庄、高雅为重;如今的白伟蓁显然跟那几个字一点也扯不上边,但他却能以包容的心情接受,是他的格调降低了吗?不是,是白伟蓁的自然纯真让他觉得轻松。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从仕女名流到欢场女子,能让他愿意多看一眼的绝对是上乘姿色、仪态非凡。不管她们骨子里是否真的如此,但在他的面前,绝对表现得端庄高雅、雍容华贵。彩妆、香水、华服、首饰,更是必要的装饰品。她们装扮的越华丽,他便以更华丽的面具来面对她们。从来没想过原来那些庸脂俗粉是如此可厌,也从来没想过他一直以虚伪的态度与她们周旋,其实是很累的一件事。
白伟蓁五官明亮,眼神澄澈有活力,身材匀称,每个动作都带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仿佛她随时准备好向前冲。因为运动量够,肌肤透明粉嫩,嘴唇也饱满鲜红,他喜欢舌头触及她肌肤时直接传来的纯净感,更喜欢她身上隐隐散出的痱子粉味,那种属于婴儿的纯真味道,比什么香水都要迷人。
他更喜欢她旁若无人的样子,大口吃饭、大口喝水,自在坦率地做她自己。也许每个女人都带着面具在对他,而他也带着面具在对人。看见白伟蓁自然的表现,他忽然厌恶起老是戴着面具的自己。
“我吃饱了。”她终于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快乐的像个小孩子。
只要让她填满肚子,她就会像劲量电池般浑身充满活力。
“嘴巴”殷祺细心地拾去她嘴角上留下的饭粒!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对一个女孩子可以耐心至此。
白伟蓁抬眼正好触及他蕴含力量的下巴,他好高喔,应该有一八五吧!相对于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他的脸是比较白的。
“喂!你这家伙,可以送我回家了吧?”
感觉到他眉头一皱,下一秒钟她已经被揽起困在墙边,他只用一只手撑着墙面,就已让她宛如置身天罗地网之中。
殷祺另一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眼神像要将她一举吞下般“我再重申一次。”他表情严肃地像电视上的官员在公开发表声明。“我叫殷祺,不叫家伙。”
原来是对称谓不满,她还以为他又要吻她呢!害她的手脚都已经准备好了。殷祺是吧?没问题。
“殷祺,我要回家,你去开车吧!”
喔不!这样的叫法太冷漠生疏,命令的语气他更是无法接受。
“要带着感情。”
什么?什么叫带着感情?感情要怎么带啊?她的茫然不过只一会儿时间,很快地她便认清这家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借故刁难不让她走。她白伟蓁岂能受这等威胁,左脚虚抬,趁他反射性地向后,右脚跟着一扫唉!又被他躲过,这家伙身材高壮,手脚倒挺灵活的。
“告辞。”没车她就不会自己走到外面叫吗?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而去。
殷祺带着诡笑,优闲地往墙上一靠,慢条斯理地提醒她:
“从这儿走到有车的地方至少要二个小时喔!”
一听这话,白伟蓁立即煞住脚步“为什么?”
“这一带是偏远的郊区,附近全是农田,如果你够幸运的话,可能会遇上农朋车,可惜的是现在并非耕作期;你也可能遇上好心的农人愿意用机车载你,只是他们大多早上来工作、黄昏时便离去。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是吗?她转身缓缓地往回走向他,见他逐渐露出胜利的暧昧微笑,她太了解那微笑里隐藏的意思了,而她也更加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既是如此。”她双手交按,活动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喂别打”
还真的是不能打,尤其是刚吃饱饭,胃部突来的抽痛逼得她弯下腰。
“怎么样?”殷祺抚着她的肩担忧地问。
真是出师不利,虽然痛得直冒冷汗,但她倔强地不肯回答。
殷祺哪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好笑地摇摇头,一把将她抱起。
“喂!我不要再回到你的床上。”她情急地喊着。
“我有这样说吗?”
“那”
“我开车送你回家。”他走向车库“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出手出脚,把你留下来,倒霉的是我。”
她闻言噗哧一笑。
这一笑又惹得殷祺心神荡漾“不过”他嗓音瞬转低沉“如果你愿意像现在这样笑,我会考虑留你下来”
他怀里的白伟蓁给了他一个休想的白眼。
“你曾经”
“咦?”白伟蓁好奇地看着欲言又止的他。
“给别的男人抱过吗?”
她撇撇嘴,心虚地道:“我干嘛要回答你”“说,有吗?”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很在意这件事。
“不知道。”
看着她那心虚的表情,殷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肯定没有,不然她不会放过可以炫耀的机会。很好!一种专制的占有欲浮上心头,让他觉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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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车子终于慢慢接近市区,白伟蓁的心情才得以逐渐轻松起来。她原本担心那家伙会故意乱绕然后又绕回他家,不过他显然是个说到便会做到的人。现在惟一让她觉得不轻松的是从上车到现在,她的左手一直被殷祺强制扣在手中反复把玩着。几次抗议他均充耳不闻,她又怕硬来会影响他开车,更怕因此激怒他,他会反悔,因此只好捺着性子随他去。
现在可好,到市区她就有办法了。
“喂!把我的手还给我。”她不客气地抽回。
殷祺也不再坚持“你有双柔软细致的手。”
“我也有双会把人揍得满地找牙的手!”
“哈哈!”殷祺纵声一笑“如果你认为言语上的攻击会让你比较舒服的话,请便。”
她冷哼。
“说真的”他语重心长“跟你在一起很轻松,这十几年来,我每天都过着战战兢兢的生活”
啊好孤绝的眼神打打杀杀的日子,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吧!白伟蓁觉得她能够理解他的心情,那种随时得提防被人打倒的心情。身处的地位与树立的敌人是成正比的,这现象在黑社会尤其明显。当年父母亲在黑社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而他们之所以会早早双亡,就是由他们的地位所引起的。姑姑虽然从来不提,带着他们过平凡人的生活,但她隐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被暗杀的吧殷祺一定也有这样的忧虑吧!
她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
在离家还有一段路的街角前,她让殷祺停下了车。
“这儿离你家还有一段距离吧?”殷祺非常洞悉她的心理。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回答他任何问题,她轻快地跳下车“告辞。”而不是再见。
“伟蓁。”殷祺喊着她:“做我的女人吧!”
她头也不回,佯装没听见。
“我是你的梦中人不是吗?”
这句话果然有效,她堆满虚假笑容不疾不徐地回头趴在他窗前,用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看着他道:
“殷祺,殷先生,我很难过曾经对你说我经常梦见你的那件事,我相信那是我此生做过最愚蠢的事。如今,我的脑震荡已经好了,我可以非常清楚明白地对你说你是个超级无敌大王八蛋!”
语毕,重重地踢了他车门一脚,然后怒气冲冲地甩头离去。
“哈哈哈”殷祺爆笑出声,他几乎可以想象白伟蓁头上正气得冒出阵阵浓烟。她那一脚可不轻,他探头查看凹陷的车门,再看着前方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他自信满满,相信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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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伟蓁远远便看见灯火通明的顶楼,心中窜过不祥的预感,糟了,糟了!肯定是伟帆那家伙瞒不住了,他自己怎么样都不要紧,可千万别把她供出来啊!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家里奔去。
屋内一片死寂她蹑手蹑脚地走上顶楼,透过门缝,看见一脸愁苦的白伟帆。可怜的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手中高举着爷爷留下来的武士刀,想必举了很久,他的双手都已经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他看见门外的她,像看见救星似的便要开口叫,她赶紧挥手要他闭嘴,但这样细微的动作仍然逃不过白石静锐利的耳朵。
“伟蓁,进来。”她喊着。
白伟蓁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一面观察着白石静的神情,一面揣测地看向白伟帆,不知他是否已将她出卖?
从白石静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她是那种不论伤心或愤怒都能维持优雅仪态的人。如今,她坐在无背藤椅上,双手交叠于膝,端庄地好像在竞选中国小姐。
谤据白伟蓁多年的经验看来,如果姑姑一直静静坐着不言不语,那表示她正非常悲伤或非常愤怒;而目前她当然不可能悲伤,反之就是愤怒,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有多生气。
“去哪里啦?伟蓁。”
被姑姑这么一问,她心中忐忑,看着跪在地上的白伟帆,试着猜想他这次编了什么样的理由。
“如果你以为随便编个理由姑姑也会相信的话,那你不妨就试试看吧!”
白石静的话里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怛是这样一来,白伟蓁反而不敢随便扯谎。
她焦急得额头沁汗,姑姑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够一眼看透别人的心思,这种眼神,向来是她最害怕的。
“姑姑”她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白石静心中一凛,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伟帆跟伟蓁都是心思透明的孩子,每当觉得自己犯错,无意识的心虚动作就会频频出现。伟帆的招牌动作是拼命搔头,紧张而结巴;伟蓁呢,便是一直低着头,一副心中非常懊悔的模样。
其实她一回到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伟蓁不在房里,练习室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伟帆则是不打自招地拼命出现在她面前东扯西扯,假装不经意地要告诉她伟秦晚上可能不回来的事。
她还会不清楚他们兄妹俩的把戏吗?二、三句话,伟帆就自己露出马脚,只是有些重点部分,怎么问他也不肯说,这么一来,只好按老规矩来惩罚他。
彬举武士刀是以前父亲处罚她跟白石家的方法,只不过父亲的处罚更严厉些,除了跪举之外,还有写字、禁足反省、禁食等等伟帆他们就好命多了,伟蓁常会趁她不注意时,偷偷代伟帆举刀,不然就是偷偷带东西给伟帆吃。这些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父亲时代,这种行为只会换来更残酷的责罚。
白石静用她那特有的锐利眼光分析地看着伟蓁,通常伟蓁会因为受伤不敢让她知道,才会躲起来,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伤在哪儿呢?
白伟蓁双拳紧握,那种被抽丝剥茧的感觉让她十分紧张,姑姑就是有办法用她那双眼睛直窥人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用动口也毋需动手,自己就会在那种逼视下自动投降。
用眼光杀人!
“灌篮高手”里樱木花道说的一句话。她相信姑姑绝对能轻易做到这点。
“看不出任何外伤。”白石静缓缓推理。“那么就是内伤啰!如果我猜得没错,是脑部受伤吧?”
宾果!答对了!她听见自己跟白伟帆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该怎么说呢?栽在这么厉害的姑姑手上,也不能算不光荣吧!
“那么昨晚你在哪儿过夜呢?”到底伟蓁是一个女孩子,彻夜未归,又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担心伟蓁会因此而吃亏。
“我”她不断搓着手“我在欣亚家”她不放心地频频抬眼看看白石静对于她这个谎言会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白石静略低头,抿嘴一笑,心中了然。伟蓁那微红的脸!不安地来回搓动的双手已经说明一切。虽然是个谎言,但她不至于穷追猛打,硬要逼伟蓁说出实话。最主要的兄妹俩平安就好。不过,老是因为自己惹麻烦而牵连妹妹受伤害的伟帆,是一定得重重惩罚的。
她从佛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那是伟帆上次犯错时写下的悔过书,悔过书里通常还会包含如果下次再犯要如何处罚的方法,如今抽屉都已经快被塞满了。看着上面白伟帆自己写的处罚方法,白石静不禁失笑。背对着他们,她对兄嫂的遗像叹道:
“哥哥、嫂嫂,伟帆这孩子一向善良有余、魄力不足;从小到大不断为了自己做错的事情在你们面前反省,但反省遍反省,该做错的事,他一样也没少做过。不过这次,你们可以放心了,我相信这件事情他做得很对,你们一定也会赞同的。”
听着姑姑这样讲,兄妹俩面面相觑。从姑姑的态度看来,一时之间也很难辨别她的喜怒。不过当白伟帆接过她递来的悔过书时,他才觉悟到,跪下举剑实在不算什么,真正的苦难现在才要开始。
我,白伟帆,下次如果再瞒着姑姑,私自参加帮派的话,就切腹自尽!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誓言。
“你这个白痴,怎么会这样写呢?”白伟蓁忍不住低声咒骂着。
“我我”他六神无主地看看誓言再看看姑姑,确定她眼里没有一丝丝宽容之情,他慌了。
“让我们来看看。”白石静如数家珍“你立过的誓可真不少,都可以装订成册了;什么养的小狈会不得好死、养的小猫无法长大、种的花不会结果、杂草会永远除不完等等全都是跟自己本身没有一点关系的,我还以为你就要在这种无厘头的悔过书里蒙混一辈子呢!不过,这次总算你爸爸在天上有保佑,你的组织能力看来是有进步了”
白伟帆的惨淡对上白石静的欢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虽然白伟蓁心中明白,姑姑不可能真的叫伟帆切腹自杀,不过紧跟着而来的处罚,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放心好了,那把武士刀我一直有在保养。”白石静语气中肯,就好像她正在对客户讲解产品一样。“虽然不至于削铁如泥,不过切切肉总是行的。来,先预习一下,这是你最心爱的小狈,反正你不在了,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顾它,就让它先走一步吧!”
白石静把那只叫做小花的博美狗凑到白伟帆面前“来吧!白家的孩子是说到就要做到的。”
“姑姑!”白伟帆完全被白石静的攻势击垮,颓丧地往地上一坐,轻轻啜泣起来。
白伟蓁也被姑姑那仿佛开玩笑却又认真无比的态度给吓住,再看白伟帆给逼得走投无路的模样,忍不住也跪下求情。
“姑姑,你不是认真的吧?白伟帆他知道错了,我也知道我错了,姑姑!”
白石静深沉一叹,这何尝又是她所希望的呢?转身看着哥哥、嫂嫂以及父亲的遗照,曾经兴旺一时的白家,如今就只剩他们姑侄二人了她在父亲面前发誓,无论如何不再让孩子们涉及江湖,谁知道伟帆就是这么执迷不悟!这些年来,什么方法她都试过了,可就是无法改变伟帆骨子里那属于江湖的血液,这难道就是他们白家人注定的命运吗?
为了脱离黑社会,她连自己的幸福都赔上了
“伟帆,你扪心自问。”白石静铿锵有力地质问“你连一只小狈都舍不得杀,凭什么闯荡江湖?”
白伟帆红着眼“小花我养了它那么多年”
“你以为黑社会是一个讲究亲情伦理的地方吗?”
白伟帆哑言。
“你太天真了,以为黑社会混久就会混出个名堂吗?”白石静沉痛地说“我老实告诉你,你以为当年你父亲是怎么坐上老大这个位置的?那是牺牲多少人才换来的,你知道吗?那些被牺牲掉的人就是你这种人。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只不过是人家的马前卒,替人打山河的棋子而已!”
被姑姑逼着认清自己,白伟帆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白伟帆”看哥哥这样,白伟蓁的心里很难过,无奈姑姑说的全是事实,伟帆其实很清楚,只是一直不肯面对。
“姑姑不是瞧不起你,你最清楚你自己,并不是一定要当老大才能证明你的能力,你也不需要扛着恢复白家风光的责任。你自以为风光的过去,却是姑姑心里最不愿再去怀念的过去。”看着她的话似乎逐渐在伟帆心里发酵,她也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你仔细想想,如果你真的没有勇气切腹自杀,那么是不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从此跟黑社会划清界线的问题。姑姑累了,要先去休息了,伟蓁!”
“啊?”
“既然你也承认你错了,那就一起跪吧!”
不会吧!她明天早上还有课耶!但姑姑话一说完随即转身下楼,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再回头看着伟帆痛哭流涕的样子,又不好意思现在跟他算帐,只好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