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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司后,于扬就查了一下公司的合同档案,看刘局的供货日期要一直延展到春节前一天。但是一般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这个日子发完货,可常有拖几天才发出的。于扬也不急,正等着这样呢。期间,周建成有点感觉不对,一直给刘局打电话,刘局最初还是敷衍几句,说正赶着,到时一起发出,保证大年夜前把货全部发出,否则春节也不休息。但是后来就常是关机,或者难得打通一个却是不接。周建成急了,叫于扬也一起打,于扬自知不可能打通,也就不去尝试,把电话打给了她热线号码的徐汇中。从徐汇中嘴里得知,此刻向刘局讨债的不少,有单位的,也有个人的,不过个人的还不是很急。只是刘局行踪飘忽,据说是上北京疏通关系什么的去了。于扬与徐汇中一起猜知,一定是刘局找那个骗她的人去了。但是骗子会在原地等她吗?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可想而知,刘局其实是找这个借口在外避难呢。徐汇中因为与于扬已经商量出步骤,不再为自己的钱操心,也无比相信于扬,因为两人如今是利益共同体,谁使坏都没好处。
周建成熬不住那种等待的煎熬,飞去北方眼见为实,回来灰溜溜的,话都不愿意说,但是门摔得震天响,全公司包括曹玉笙在内没一个敢喘粗气的。还好年终奖方案是早定下的,否则于扬怀疑周建成连年奖都会赖掉。只是非常头痛的是,公司也与范凯的单位一样,发了不少年货。于扬把一箱苹果一箱芦柑踢进桌底,放在公司总有吃的时候。但是传说下班时候还要发别的。正思量着谁要给谁得了,恰好陈星打电话来,这人最近几乎天天进城,一天一个电话,想到他可能有这种意思,于扬觉得不现实,自己最近只有野心没有爱心,似乎没时间考虑这些,所以也不是很热情,都是敷衍过去。但是今天他的电话来得真是时候,他说进城办完事,是不是一起吃饭看电影,于扬忙叫他下班时间等着。
大概做观音兵是件愉快的事,陈星也不例外,他就是喜欢看见于扬,尤其是看见于扬笑起来的时候,象足小狐狸,叫他手足无措。还没到下班时间,陈星早早等在大楼下,只等于扬一个电话,还怕手机响了没听见,仔细查了,有点,开着,没事,然后就一直捏在手里。所以当于扬电话过来的时候,才响了一声不到,就被陈星接起,倒是把于扬大大吓了一跳。
陈星的车子太实用,同事纷纷要求帮忙,陈星都是一口答应,他本就是热心人。听着别人说他是于扬的男朋友,他很开心,不过看见于扬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圈送下来,到于扬那里已经是华灯灿烂。陈星肩上搁一箱,手臂夹一箱,见于扬自己也要端一箱,连忙阻止,说他会跑第二趟的。等陈星气喘吁吁地跑上第二趟的时候,看见于扬在炒菜,放下东西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此刻于扬举着一只钢夹跑出来,匆匆道:“陈星你别走,到客厅坐坐,我做几个菜随便吃一点。”说完就跑了进去。
陈星顿时如听见无数西方迦陵鸟在耳边唱了一曲,几乎是滑着走进客厅,只见于扬又是“啪啪啪”地跑出来,给他端来一杯茶,再帮他打开电视,找到遥控扔给他,又在陈星要道谢的时候,“啪啪啪”跑回厨房。陈星看了回电视,但是他怎么坐得住,便决定不照着于扬说的做,走到厨房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于扬在烧鱼,立刻洗了手,剥了几只大蒜头,拍散切好,又拿生姜切丝,放砧板上递给于扬。于扬接过,微笑着表扬一句:“高手。其实最佳帮厨是最了解怎么煮菜的人。”
陈星忙道:“这个在内,已经有三个菜,够了,随便吃一点。”
于扬道:“别客气,难得过来,再一个汤,也在烧了。”
陈星揭开一看,是刚搬来的冬笋做的腌笃鲜,忍不住俯身深深闻了一下这个香味,道:“饭店里就是吃不到这种好汤,一般不肯下那功夫。其实自己烧菜要比饭店吃着舒服多了。”
于扬笑道:“那还用说,只要自己会做,想吃啥就做啥。所以范凯这家伙只要回家就来我这儿打抽丰。”
陈星虽然知道范凯与于扬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心里还是微酸,而且在心里念叨今天范凯可千万别回来。以前已经来过一次,倒是没怎么在意,但是这次帮着于扬端盘子布筷子,才知道于扬这人东西用得真是高级,价格陈星也猜不出,但是看着瓷器花色美丽,瓷质如玉,瓷胎轻薄,他这个外行人看着都知道是好货色。范凯大致告诉过他于扬的经历,心里不知怎地有点自惭形秽。忍不住又去好好洗了一下手。
待于扬坐下,陈星便想趁热打铁,问道:“等下出去看电影去好吗?”
于扬想了想,道:“还是去你那里看梅花吧,暗香疏影,一定美得很。你喜欢腌笃鲜就多吃一点啊。”
陈星听了非常兴奋,他本来胃口就好,此刻自然更好,但还是等着于扬吃完了才把所有菜风扫残叶一样吃个精光,于扬在对面看他吃得开心,心里也高兴,笑道:“你和范凯一样,吃起来都是那么香,看着你吃饭我胃口都会好。”
陈星把筷子一搁,便收拾空盘子去厨房,于扬没拦他。趁着他洗碗的时候换了随便一点的衣服,鞋子也换作旅游鞋,想着那地方定是黑暗难走的,与其到了那里还要陈星扶着走,不如自己先知机一点。陈星出来的时候见于扬一身与白天完全不同,头上还戴着一顶俏皮的帽子,心想女孩子花头真多,但是喜欢。
上车后,陈星只觉得身边暗香浮动,心里说不出的喜悦,所以一直眉开眼笑的,看得于扬毛骨悚然的,心里有点担心自己晚上跟一个男人去陌生地方是不是不明智。路上,陈星介绍说他和两个同学一起包了一个小山头,和山头下的坡地,因势利导种了不少花树。同学因为成家,已经陆续搬出,只余他晚上还住在那里。还说了种了些什么花树,山上种什么,山下种什么。说到花的时候,陈星满脸自信,如数家珍。于扬只有偶尔插几句外行话,好在陈星怎么也不会笑她。
车子停在一圈竹编的篱笆外。于扬看见篱笆编得不俗,不像是成品拿来搭上的,跳下车就问:“这篱笆是你们自己编的?”
陈星又是开心地笑,道:“你眼力很好,这还是三年前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出力编的,门边的当然好看一点,其他就马马虎虎了,竹子耐用,至今不坏。闻到香味了没?是门边的蜡梅,还没谢。”边说边开门。
于扬早就闻到清醒的香气在冷冽清爽的空气中浮动,非常醉人,跟着陈星进去,看见门边果然是有一颗枝枝丫丫的蜡梅,但也看到三只狗欢蹦乱跳地跑来,都是些体形硕大狼狗,一个劲冲于扬身上闻来闻去,似乎是看见了一条肉棍。吓得于扬忙一把抓住身边陈星的衣服,急道:“你叫开它们,你拉开它们啊。”
陈星没想到于扬会怕狗,忙大声呼喝赶狗们离开,但又见于扬双手握拳于胸前,紧紧贴着他,心里很想这个时间延长,但终觉这样做太唐突佳人,只得作罢,拉着狗到别处拴起来。狗儿们可能怎么也不会理解主人为什么会见色忘友。
于扬这才有余暇左右看。但是到处黑黑的,这儿是农村,不像城市,即使没有月亮的晚上,还是可以凭借天际的亮光隐隐看见什么,但是这儿啥都没有,要不是有车灯照着,周围就是一片黑。陈星把狗拴好后,想到还要开车送于扬回去,就不把车开进门了。走到于扬身边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灯开了,不会怕吧?”
于扬看着周围风吹黑影,低声道:“我跟着你吧。”于是陈星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陈星的住处和办公室是在一幢三开间的大平房里,一间做办公室,一间做客厅兼会议厅,一间就是卧室了,搬走的两个以前也是住在一起。走廊灯开后,于扬才放心下来,等一会儿便见院子里一下灯火齐亮。从走廊看出去,院子不是纯粹的一亩一陇那样的布局,而是三三两两错落有致,像是公园。红砖铺的小路蜿蜒在树丛中,看上去别有风味。于扬忍不住问:“这儿的布局是谁想出来的?为什么不是寻常花圃很规则的几何方块?”
陈星得意地道:“这是我的主意,你看我们这样布局,一个品种就种在一起了,当中的土略填高,就可以形成很好的排水效果。而且这样看着直观,因为我们主要卖的是养大了的花树,这样一布局,来买花的人一看就知道拿回去后的绿化效果,就像进超市选购东西一样,因为容易拿取,所以买起来就多。再说我们这种种法适合花树树冠的扩张,不像普通地里种出来的东西都是直知道树枝直着向上,看起来不美观。”
于扬听着连连点头,道:“你走得多看得多,想出来的东西自与人家不同,真好主意。只是为什么大门那里不装点开关,否则进门太暗了。”
陈星笑道:“都熟门熟路,一点不会走错,主要还是车灯本来是可以一直开进来照进来的,所以也就不麻烦着装灯了。”
于扬笑道:“嗯,这荒郊野地的,开着灯的话,狐狸精女鬼什么的就不敢来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陈星听了大笑,心里却是想:你就是我的狐狸精。笑完道:“来,我带你四处看看,有些植物你可能久闻大名了的,我们三个都喜欢旅游,有些是我们从全国各地带过来的树苗。”陈星想着于扬圣诞那次在山上对植物这么有兴趣,一定会喜欢自己的介绍。果然于扬就满脸欣喜地跟着上来。
夜风吹来花香,也带来陈星身上混合了多种气味的味道,于扬心想,不好闻,以后谁说什么陶醉在男人的体味中就跟谁唱反调,所谓男人味都是懒出来的臭味。又想,这儿真是宝库,要是白天来那就还要好。忍不住就道:“以后我不回家的日子就到你这儿做小工来吧?别的不会,把砖路上的叶子扫到泥地里去还是可以的。”
陈星听着大喜,忙道:“好的好的,只要你哪天想来,我就来接你。哎,你看,这就是我们上回采来的矮地茶了,因为刚移植,我给它们罩着塑料棚,你来看。”
于扬蹲下,顺着揭开的缝看进去,手电光下矮地茶绿叶红果,竟比在山上长得还要好,笑道:“好像状况很好啊。你养育的水平真不错。”
陈星等她站起,才又蹲下,手探进去摘了两粒红果,掖在手心里,这才把塑料膜拉上。站起来的时候,就把红果放进口袋。随后又去看了被称作解放脚的老梅桩。只是小山上面实在天黑不便,只有止步。时间过得飞快,离开花圃的时候,两人都是满心的依依不舍,于扬是不舍得离开花圃,陈星是不舍得于扬离开。
上了路于扬才道:“很不好意思我想出来这儿参观的馊主意,还要你来回跑那么多路。”
陈星忙道:“只要你喜欢,跑多少路都没事。”又结结巴巴补充了一句:“你肯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于扬见他这么说,一时想不出来说什么,干脆不说,陈星有点急,趁着对面的车灯光看了于扬一眼,见也不是生气的样子,但还是不放心,道:“我乱说话,你别生气啊。你春节回家时候会不会有很多东西,要不要我送你?”
于扬想到前不久于士杰说他自己开车回家,准备把几个于家人都带上,于扬总觉得这个比较尴尬,他一离婚,就和他老是沾得那么紧不好,尤其是回家时候,虽然一车还有其他人在,总是会引起一些闲言碎语,何必呢。但是春运又是汽车最拥挤的时候,自己就是随身带的替换衣服就是一箱,有人送自然是最好的。于扬暗叹一声人穷志短,嘴里道:“那太好了,这下我可以带些东西回去了。”
反而陈星高兴得像捡到什么好处似的,高兴得大掌在方向盘上一拍,没想到拍错地方,挨响喇叭,倒是两人都吓一跳。见于扬不再说话,陈星只有自己大谈四处游历得有趣事情,只要引于扬发问了或者笑了,他就比什么都开心。不知不觉到了于扬住的地方。
车子停住,于扬要下车,被陈星叫住,不解地看着他问:“什么事?”
陈星尴尬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两颗红果,拉过于扬放在皮包上面的手摊开,把红果郑重地放在她手心上。黑手套映着鲜红的果子,分外妖娆。于扬见此呆了一呆,明白他的意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从小就会背的诗句。陈星还真直截了当。于扬想了想,把手握住,微微一笑,但是不敢看向陈星,即便是没看,也感觉得到陈星灼热的眼光一直在盯着她的反应。这就转身拉开车门下车,走了几步后才回头挥手叫他回去,但是陈星却不走,一直坐在里面看着她。于扬只得进小区大门。但是只觉得身后如被芒刺,走得极其别扭。转弯看不见了才大大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偷偷倚着墙角探出半个头来看,却见陈星还没离开,心里不知说什么好。咦,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叫陈星这么乱神。心里隐隐有点欢喜,是,不得不承认,她也是喜欢与陈星在一起,说话可以随便说,没压力,而且还处处感受得到陈星对她的好。但是又觉得两人不是一路的人,这样能相处得好吗?费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