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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在京城的宅子买在了城东的后街坊。
此处比起陆家的地面儿来热闹了不少,宁娘一路坐车过来,只觉得外头越来越嘈杂,像是到了闹市一般。宁娘早就听说,京城东面比起梅花胡同所处的西面要热闹一些,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只是闹区人多地价儿就贵,舅舅官也没有父亲做得大,即便家里豪富,到了这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的京城也得藏着掖着。这沈家的宅院一看就没有陆家来得大。
幸好沈家人口不复杂,舅舅不像父亲,就纳了一房妾氏,生有一女苓娘,除此之外就只有舅母生的一儿一女了。那儿子沈涵芝宁娘一早就见过了,也领教过了他的小霸王作风。嫡女莲娘这次在陆家也算是打个照面。和哥哥不同,她虽有几分娇气,看着倒也知书达礼。想来从前与这具身体是极交好的,一见到自己就热情地围上来说个没完儿。
宁娘有点担心在她面前露馅,只能提前向她打招呼:“好久没见妹妹了,上次匆匆一别,倒是我失礼了。”
莲娘不在意地撇撇嘴:“姐姐说的哪里话。上次是走得太急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说点儿高兴的事情。”
莲娘所谓的高兴事儿很简单,无非是去哪家吃酒席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姑娘。或者是听说哪家的小姐订了亲,只等着国丧一过就下聘完婚。
宁娘见她说话口齿伶俐,姿态落落大方,不像是那种会勾心斗角或是胡搅蛮缠的,心中不由生了好感。加上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嫡出,自然很说得来话。
至于另一个庶出的苓娘年纪与琳娘相仿,一团和气还未长开,倒是不失稚气可爱。莲娘对这个妹妹颇好,从不拿她庶出的身份取笑,也不在她面前摆嫡姐的架子,凡是有点什么总是想着她。姐妹两个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的,加了一个宁娘进来气氛依旧融洽,倒是让宁娘有了难得的悠闲时光。
她在沈家住了几日,倒真有些羡慕莲娘姐妹。人口简单就有这点好处,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也没那些个勾心斗角。那两个姑娘都是有什么事情就摆在脸上的架式,和她们相处不用费脑子,大大称了宁娘的心。
沈涵芝这段时间也是收敛了不少。自从上次误打了朗哥后,他被父亲勒令在家反省多日,一应出门应酬全都撇下了他,还让先生给他加了不少功课。沈涵芝自知有错倒也不耍无赖,死心踏地认了罚,足足半年关在家里不曾出门。
此番修哥他们来家里小住,又兼是过年,他自然不好再避门思过,少不得要出来招呼一二。宁娘是女客自然不归他管,他只带着修哥在宅子里游玩,修养了半年的心性又有些收不住的样子。
修哥时刻牢记宁娘的叮嘱,不敢与沈涵芝玩得太疯。那一日他拉他半夜去后园湖边赏雪,修哥便借口推脱了。不曾想沈涵芝竟是个犟脾气,半夜一个人跑去湖边吹冷风,说是等了修哥两个时辰,第二天便病得东倒西歪。
徐氏对这个儿子是既宝贝又无奈,只得请了大夫回来诊治,几帖药下去发了汗,这滚烫的热度才降下来。徐氏见儿子一脸病容的样子,不由在那儿叹息:“你可真不给我省心,原还想着后天你姨母来让你好好替我招呼招呼人。你姨母可是说了,这次说不定要带诚亲王家公子过来。那可是诚亲王的嫡子,你出去见见人家多好,若真交上了朋友,往后可多了不少好处。偏偏你不安分,惹一身病气回来,怎的出去见人,白白错过这好机会。”
沈涵芝困倦地打个呵欠,一脸不屑:“谁耐烦应付他们,谁爱攀关系谁攀去,反正我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沈涵芝见母亲发怒,便住了嘴,只是趁她转身去拿汤药时小声嘀咕了两声:“不就仗着祖宗的福荫嘛,有什么了不起,还得让我去拍他马屁。”
徐氏端着汤药站在床前,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也不知像谁了,脾气心性没一点像丈夫。一点点心机都没有,连送上门的机会都一脚往外踢。也不像自己,至少懂得做表面功夫。看他那个样子,想让他以后靠巴结人上位是没希望了,只求他能把书念好,好歹考个功名什么的。
沈涵芝独自还在那里生闷气:“好好的,干嘛请他们来,那个萧谚上次占莲妹便宜,这次他要还敢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你这火爆脾气能不能改改。看来你这次病了倒是好事了,省得你一见你萧表哥就闹个没完。”
“他欺负莲儿,我哪里能不管。”
徐氏连连摇头:“上回的事儿我问过莲儿了,哪里像你说的那般,不过是个误会罢了。往后这事你莫再提起,说出去对莲儿可是大忌。”
沈涵芝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终于闭嘴不说话了。他和萧家大少爷不对付,也不稀得巴结什么诚亲王公子,早就打定主意那天借病避而不见。
宁娘此刻却还对此事一无所知。徐氏也不曾对她说起楚家少爷要来的事情,只说自己的表妹要来家中坐客,到时让宁娘去见见客。
舅母的这位表妹宁娘听莲娘提起过一二句,听说是嫁得极好的。夫君本是原首辅导萧阁老的幺子,虽无爵位傍身,但这位萧公子年轻时才俊过人,还曾中过状元。如今已是官拜吏部尚书封太子少师,与楚家关系交好,在慎王的上位这争时曾出过大力,眼下正是红得炙手可热。徐氏能把人请来家中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巴结之心显然易见。
宁娘对此倒有些赞赏。舅舅一家行事虽总带着目的,但总是从一而终立场坚定的。不像二老爷如风中的蜡烛左右摇摆,既想得好处又怕担风险,见风使舵的本事比谁都强。沈家有今日全靠舅舅的慧眼,打从庆献太子时就摆明立场支持慎王,这才有了今天沈家的东山再起。
这是舅舅最令自己佩服的,相比之下父亲大人似乎要优柔寡断得多了。
到了宴请那一日,宁娘早早起身梳洗,由着莲娘给自己挑了身缃色的衣裙。宁娘三年孝期未满,不宜穿红着绿,但要出来见客也不能一身素缟,只得挑了柔和的缃色来穿,以免失仪。
好在今日宴请的萧夫人也是自家人,不过都是家宴罢了,也没那么大的规矩。宁娘打扮得宜后便同莲娘姐妹一同上舅母那儿见客去。
萧夫人比徐氏略年轻一些,因日子一直顺遂不曾受苦,人保养得极为得当,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她一身茜色牡丹样织绵褙子,衬得整个人面若桃花肤白赛雪,比起身边坐着的表姐徐氏更多了几分风情,就是比起二太太也毫不逊色。眉目虽不及二太太艳丽,但浑身上下那股高贵自若的气质却胜了二太太一大截儿。
这便是人们传说中的京城贵妇了吧。宁娘只看了一眼心里便这么想着。她同两姐妹一起上前,给萧夫人行了礼。萧夫人见了她们三人自然是赞不绝口,连番不停地夸奖,又拿出三枚一样的蝴蝶玉佩来做见面礼。三位姑娘行礼收下后,就退到一旁坐下不语。
这萧夫人倒是个爽快人,说话不似寻常妇人轻声细语,带了几分男子才有的豪气。她与徐氏又是姐妹,感情一向交好,此番来做客便也无所顾忌,拉着她的手便是一通抱怨:“可算是见着姐姐了。前些日子府里接连有事,可把我忙坏了。”
“你能忙什么,老夫人疼你疼得跟什么似的,妹夫也是可心的人,事事都顺着你。家里仆妇成群的,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去也就是了,哪里要你劳心了。”
“便是动动嘴,这家里成千上万的事,说得我口水都干了。”说到这里,萧夫人神情一黯,竟也有些不悦,“你又不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谌儿他爹屋里收的那些个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真真叫人烦死了。有些人仗着生了个儿子……哼,算了,不提她。姐姐,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姐夫待你这般好,屋里连个人都不放,有儿有女傍身,将来还愁什么。”
她这话倒说到了徐氏心里去了。丈夫别的都还好,唯独在女人这一块上却是自律,唯一的姨娘李氏也是从前老夫人在的时候赐的,为人低调平和,从不与她置气。生的庶女也是乖巧可爱,不曾叫她操过心。女人过到她这样算是不错了,别的也没什么可求了,荣华富贵不过也是一山望着一山高罢了。
她这般想着,面上就露出浓浓的笑意来,嘴里却还要宽慰萧夫人:“你不还有谌儿,他虽比谚儿小了几岁,到底是你所出,将来整个萧府不还是他的。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你是没有庶子,不知这当嫡母的苦啊。”萧夫人感叹几句,自己也觉得可笑,借着喝茶的动作就把这一通牢骚给掩饰过去了。
宁娘坐在下首细细听着,心里不由一声叹息。想不到像萧夫人这样的全乎人儿,日子也不能全顺着心意来。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那个谚儿非她所生。宁娘想起来前些日子听莲娘提起过,说自己这个姨母生有两女一子。这么说起来,他家除了个嫡子还有个庶子。宁娘想起二太太对修哥的态度,也多少能明白萧夫人的心理。
对萧夫人来说,一个庶子整天戳在眼睛里,怎么看都不会舒服吧。听上去那庶子的母亲还不太安分,只怕萧夫人表面风光内里也有说不完的烦心事。
徐氏自然是知道她的苦处的,只得想着法子将话题挑到别处去:“你说你难得来一趟,怎的不将侄女儿带过来。她们两个若是来了,可得多热闹。”
“哎呀别提了,诚亲王王妃看上她们两个了,整日里让人接她们过府去一叙。我看她们倒也投缘。说起来我们家跟楚家也真是有缘,王妃中意我家小女,她家四公子又跟我家谌儿亲厚。这不这回我来你这儿,四公子也跟着一道儿过来了。”
一说起这个,徐氏眉开眼笑。能请到诚亲王四公子来家里真是无尚的荣光。这少年她虽还未见到,但早就听闻过他的风采。此刻自家老爷正带着修哥在外间陪他和萧谌萧谚说话,指不定过会儿就要来拜见了。
想想那四公子的年纪,再看看自家莲娘,徐氏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