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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别人这么大行叩拜之礼，连忙下座扶起女子，道：“姑娘你还有大好前途，不必非在杨家做差，杨家暂且为你安身，但一有好的去处，你离开便是。”
那女子身上的衣服褴褛破败不堪，脸蛋倒是光洁的，我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之时，张管家就过来要领那女子下去了。女子朝我道：“奴婢已是杨家女婢，奴婢名唤阮香，大少夫人尽管吩咐差遣。”我点了点头，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就退下去了。
阮香。
“娘子。”杨沉唤了我一声，我才如梦初醒，缓缓回到了座中。霍巡抚开始说一些场面话，都是关于募捐大会的，我也着实没有心思，只感觉到哪里怪怪的，也说不上来。
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房中，杨沉去陪霍巡抚吃饭谈事了，我借口葵水太多，私底下跟他红着脸告了个假，便早早地吃晚饭上床了。杨沉只是瞪了我一眼：“你葵水怎么这么久？”
馨儿进来道：“大少夫人，您身体没事儿吧？”
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是天渐渐冷了，懒得动弹罢了。”“大少夫人，红糖水给您搁这儿了，还有这一盘子的南瓜饼，都是奴婢特意交代厨房准备的，大少夫人趁着热，快吃了喝了吧。”馨儿把红木托盘端到了我的床上，我两指捏起了一个小小的南瓜饼，问道：“馨儿，刚刚来的那个叫做阮香的现在安置在了哪一房里？”
馨儿想了一下，才不确定地回答道：“似乎是留在了二老爷二夫人的房里，他们房里的翠玉前些日子刚巧回老家去养病了，就顶上了，阮香人看着还算凌厉，只是二夫人好像有些不喜欢，毕竟阮香那摸样……”
“嗯。”我点了点头，“阮香天姿国色，的确是搁在哪都让别的女人有所忌惮，馨儿，她是我带进来的人，你去跟张伯说一下，把阮香调到我们房里吧，别被他人欺负了去。今儿个早上你不是说咱们房里缺个正经管事的人吗，馨儿，以后你就是这个正经管事的人，带带阮香，她到底不是签了卖身契进来的，多少留意一些，别引狼入室了才好。只要手脚干净，咱们就对她好一些，她刚刚丧母，心里定不是滋味儿。”
“嗯，大少夫人放心，馨儿记住了。”
一连吃了好几个南瓜小饼，我舔了舔手指头，端起红糖水喝了几口，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应该不是来我这里的，应该只是绕过这里去主屋大厅吃饭的，我也不去在意，却见三姑姑推门进来了。
我连忙坐了起来，下床笑道：“三姑姑可是从来都不来我这里的，今天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三姑姑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还不都是霍巡抚闹的，他一来，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出来了，你公公知道霍巡抚爱好古玩，就领他去了邀月台，什么奇珍异宝春秋珍藏都拿出来了，霍巡抚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干预着咱们杨家的商业。地头蛇再强，也只是无权布衣，官字头上两个口，咱们都得顺着他，可是霍巡抚愣是对这些都看不上，在邀月台里拉长了脸呢。所以啊，姑姑来找你，你不是能歌善舞吗，就出去给霍巡抚来一段歌舞助兴可好？”
看三姑姑也实在是为难，但我哪里懂什么歌舞啊，我瘪嘴拒绝道：“三姑姑，歌舞从来都只是高雅之物，自己怡情便可，哪里能够给别人那样子看着。”“你是大家闺秀没错，但在这个时候，你是杨家的人，也该为了杨家做出一点点的贡献啊。”
我无法辩驳，便硬着头皮跟着三姑姑出去了。
邀月台上，杨沉见我过来，眼神一紧，迎上来，压低了声音问三姑姑道：“姑姑，您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三姑姑宽慰说：“沉儿，别紧张，只是让你娘子为霍巡抚舞上一段，这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了，更何况霍巡抚只不过一介文人书生，舞罢了，你娘子就下去了，做事要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就好，这个时候就放下清高自傲吧。”
“你！”杨沉急切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快回去！听我的，别出来！你才过门几天，你什么都不懂，这些事情你不必非要出面，快回房去！”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三姑姑，三姑姑咳了咳嗽，白了杨沉一眼，道：“沉儿，你别胡来，这可关系着咱们杨家未来在济南的发展，你别搞砸了！”杨沉冷冷一笑：“贞儿一旦登台献舞，霍巡抚若是不高兴，那也是多次一举，或者反而坏事，霍巡抚若是非常满意，您觉得，我的娘子还回得来吗？”
原来这个霍巡抚也只是表面君子啊，我暗暗地啐了一口。
“陵儿，听为夫的话，回房去，让馨儿陪着你回去，别一个人，霍巡抚早就盯上你了。”杨沉把我轻轻地往外推，馨儿在一旁紧紧跟随。“大少爷，大少夫人。”走过来的婢女低头行礼，抬起头来之时，却是惊艳了我——阮香梳洗完毕，上好了浅妆，竟显得娇花照水。
杨沉忽然问道：“阮香，你可会歌舞？”
阮香笑道：“会一点点，在家道中落之前，我跟着乐坊里的师傅学过一些，还算上得了台面。”杨沉大喜，回头对三姑姑道：“姑姑，您不是要找一个献舞之人吗？贞儿身子不便，不如让阮香取而代之，两全其美。”
稍稍地惊愕，阮香摆手道：“可是……奴婢不行的……”
“阮香，我相信你，你可以的。”不由分说地拉着阮香就进去了，三姑姑看了我一眼，也进去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笑道：“杨沉什么时候接触过阮香了？他说他相信她？呵呵……”为什么阮香一过来，杨沉就那么问她，照理说，一般人家都是不会精通曲艺的，杨沉若是想找人替代，什么时候会从阮香身上问起。唯一的解释，就是杨沉也被阮香的外貌所吸引住了。馨儿走到我身边，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大少夫人，大少爷也是为了保护您啊……”
保护我？所以，才找阮香“取而代之”？什么时候，我会被这个阮香替代了大少夫人的位置了吧。
不，大少夫人的位置原本就不是我的，我也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这一切，迟早，迟早都是要还给大小姐的。我什么都不是，阮香也是。唉，我到底吃哪门子的醋啊。
我慢慢地往回走去，心里却有些忐忑惶恐，如芒在背。回到房中，便打发了馨儿去再取一些南瓜小饼来，我打开了衣橱，翻了一翻，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夜明珠子，任如何挥汗如雨，也寻不到一点的踪影。
“馨儿，馨儿！”
馨儿听到声响跑进来，气喘吁吁问道：“大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馨儿，白天我和大少爷出去的时候，房里可有谁来过？出门的时候，可有将门锁上？”心里有大石堵着一般，压抑得喘不过气来，馨儿摇头道：“没有谁来过啊，刚刚出门走得匆忙，奴婢也没有上锁，虽着这些天大少爷都交代奴婢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不在的时候关好门窗，但奴婢也实在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之前这房间可是从来不落锁的啊。”
糟了，遭贼了。
上次闹洞房的时候，杨勫无意中见到了床上被被褥掩盖住了一角的夜明珠，心生歹意，除了他和杨顷之外，还没有外人见过，杨顷不至于做梁上君子，定是杨勫贼心不死，想要偷走这颗举世无双的珠子。
我怒拍桌子坐了下来——怎么办，就像是杨敏强抢了我的祖训书一样，我没有一点点的证据，不能就这样去闹，不但打草惊蛇拿不回自己的东西，反而落人口舌。
那我该怎么办？
“馨儿，谁在府里？”
“大少奶奶，今儿个下午二少爷带着四小姐去私塾了，派人回来传话说要带四小姐在外面酒楼吃饭，吃完后还要去赏烟火，所以都不在府里，其他人……晚膳的时候都在，现在邀月台这么热闹，估摸着都不会不去凑凑热闹，至于表二小姐，她一向喜欢安静，都是自个儿在房间里用膳的，见不到人，所以她在不在府里头就不得而知了。”
雪儿不在府里？重阳佳节居然出去赏烟火了？唉，我也不能回回都指望她来给我出主意，杨勫不比杨敏简单，可不能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大少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馨儿。”我也不怕跟她明说，如果她都不能相信了，那这个杨家，可真的是防不胜防了。“我的夜明珠丢了，不是特别的贵重，你暂时别声张，但是，这颗珠子对于我而言，非常的重要，丢不得，现在家里出了家贼，我们要尽快地抓住他，还不能兴师动众让太多的人知道。馨儿，现在霍巡抚在咱们杨家，人多口杂，月黑风高好办事，馨儿你要帮我。”
馨儿听着我说得挺严肃的，便凑近了瞪大了眼睛郑重道：“大少夫人，您说，奴婢听着呢，有什么用得着馨儿的地方，馨儿一定会尽力去做。”
“嗯。”
只有让贼人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样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