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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之色在凤栖矜眼底漫溢开来,随即忽的轻笑一声,移开目光起身背对着药蘅,看着窗外葱郁的绿色,轻声道:
“小蘅,回去吧,回蓬莱,长安城很快就要乱了,你不适合再留在这儿了。”
嗓音温润不似之前那般阴沉或冰冷,有那么一瞬间,药蘅甚至以为他们又回到以前还生活在岛上时的时光。
恍惚了一瞬后,他反应过来不由苦笑一声,若是他怕这些的话,早就离开了,入宫九载,毫无自由,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独自离开啊!
岛上除了爷爷,所有人都排斥他这个异姓者,凤栖矜是第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又在他幼年期给予他温暖的人啊,他怎会就这样放弃心底的光……
然而默守九年,到头来,还是要被他赶走啊!
抬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涩然地扯了扯嘴角道:“阿矜,我走了,你的病怎么办?”
凤栖矜闻言摇了摇头,沉闷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直让人觉得苍凉。
然后药蘅就见他缓缓转过身子,由于背对着光,从药蘅的角度看,他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了一片阴影里,斑驳了面容及表情。
“小蘅,难道你没发现吗,药效已经越来越小了,而我,也快到极限了啊!”
仍旧是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飘忽不定。
药蘅眼睛倏地瞪大,似想起了什么,眼底漾起一阵恐慌,踉跄后退两步喃喃道:
“难怪……难怪,我早该察觉到的,早该的,你派人去我那取血的次数,还有你咳血的次数……都比以前要多啊……”
“小蘅,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争了吧,呵,父皇他为了以绝后患,早在十三年前,就断了我的生路啊,噬魂蛊,即便是你的血,也救不了我的,顶多帮我续命多活几年罢了!
其实小九确实很厉害呢,如果未来他能够成为天秦国主,或许,有机会能让凤氏合并七国,君临天下也不一定呢!
而我,心甘情愿成为那柄利剑,替他扫除障碍啊!皇后党彦家,还有小九在乎的苏倾予等,都该死,必须死!帝王最忌有心,衍生软肋,小九……还不够无情呢!”
说着,凤栖矜眼底不由划过一道饱含杀意的暗芒,一个合格的君主,可以多情,但一定不可以有心。
他看得出来,苏倾予在凤宸珏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分量,彦家不急着解决,但是苏倾予,必须尽快死!
“阿矜!”
药蘅痛苦地轻唤了一声,虽然此时他看不清楚凤栖矜的神色,但是从对方那轻柔而嗜血的语气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凄凉的悲哀和挣扎在深渊里的疯狂……
“呐,为了让小九这株幼苗成长起来,父皇终于要开始剪枝了呢,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我有罪,所以,就让我用生命,为幼时的犯的错赎罪吧!
小蘅,回去吧,我现在不是阿矜了,是天秦皇长子凤栖矜啊!”
凤栖矜木然的话音落,微微偏过头,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洒在他眼底,细碎的光晶晶亮亮的,似真似幻,漂亮到让人看不清其眸底的思绪。药蘅见状不由怔了一下,随即苦涩地扯起嘴角,心知再劝对方也不会随他离开以后,他握了握拳,半垂着眸咬牙道:“我不会走的……”随你离岛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
离开你啊!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从那坚定的眼神能够看出来,他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
凤栖矜俊逸的脸逐渐转冷,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眉眼仍旧稚嫩的少年,良久后,薄唇轻启寒声道:“随你,出去。”
对方突如其来的变脸,让药衡怔了一下,随即微垂着头,并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朝外走去,只是在他伸手拉开门的瞬间,听见凤栖矜不带丝毫情绪地对他道:
“本殿的身边不需要废物和拖油瓶,所以想留下的话,便向本殿证明你存在的价值。”
自称不再是“我”,那两个字无疑是凤栖矜在对药蘅强调,他再也不是过去的阿矜了,而是身份尊贵的皇长子。
其中疏离之意再明显不过,两人之间似乎在这瞬间横亘了一条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药蘅闻言鼻子一酸,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中的深意他如何领会不到,他的血对凤栖矜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若是他无法证明他对他还有用,立即就会被弃如敝履。
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似被人拿钢针狠狠地戳了一下,本就未松开的拳头此时不由又握紧了几分,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梧桐殿。
见他离开,凤栖矜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站在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只是若有一个细心的人在场,则会发现他藏在宽袖中的手,指尖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里,袖摆正在被点点殷红慢慢晕染濡湿。
与其同时,苏家也闹开了。
皇上突然下来一道圣旨,解除了的苏倾予太子伴读的身份,即日搬离皇宫,同时,命令苏倾予参加月底的皇家狩猎。
接旨后,苏靖阳满脸隐忍的怒火,苏倾予皱了皱眉,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凤宸珏……
为什么皇上会突然解除她太子伴读的身份,莫非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不成?
在送传旨太监出府时,她对银翘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递过去一包银子,她接过后转手偷偷塞进那太监手里,小声问道:“公公,宫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太监左右看了一眼,抬袖遮掩着收下那包银子,同样小声道:“哎呀,世子,出大事了,九殿下被废了储君之位,近日就要下放西北去镇守凉临边境了呢!”
苏倾予闻言一下子怔住了,凤宸珏被废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不过一夜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传旨太监见她一时怔在了原地,唤了两声也不见回神,叹了口气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