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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星拉着她的手轻轻用力:“没事吧?”
她点点头:“没事。”
艺人总监径直离开了会客室,而夏言歌则去和同部门的同事打招呼,谭星独自敲开了仲睿哲办公室的门,果不其然对上仲睿哲一张冰冷的脸:“你来干嘛。”
“……我来道歉的,很有诚意。”谭星认真地说。
仲睿哲对着电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我来道歉。”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因为你是总经理,也不是因为夏言歌,只是我觉得我有必要道歉,对不起。”
“你说什么?风声太大我听不见。”仲睿哲对着电脑,又说。
“……你要是想听,我还可以再多说几遍,”他继续道:“对不起。”
“……你太狡猾了。”仲睿哲的视线这才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落在他脸上,“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你有那么好说话吗?”他微微笑了一下,“道歉归道歉,我做过的事,可不会后悔,要是从头再来,也不会改变。”
“你果然,”仲睿哲冷哼了一声,“还是很欠扁。”
“……想打吗?今天的话,我让着你。”
“你偶像剧演太多了走火入魔了,话说完的话就走吧,我很忙。”仲睿哲的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在菜单的界面不停地点着刷新。
他站起身,刚刚走了两步,身后那个声音又传过来:“照顾好她。”
“会的。”他回应道,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仲睿哲疲乏地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伸手在衣兜里面找烟,半天也是徒劳,怎么也想不起烟放在了哪里,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面,低下头可以看到蚁群一样的人流,夏言歌和谭星也该走了吧,以后呢,会一起走下去么?
“踏着人渣成长起来的好姑娘……”他对着玻璃,闭上了眼睛,“祝你幸福。”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夏言歌坐在车上嘟囔着,“就和艺人总监说的一样,他们都以为我是先和你勾搭上了,然后嫌弃行政助理这份活儿才走的。”
谭的星正在开车,目不斜视地“哦”了一声,然后问:“这个很重要么?”
“……毕竟是一起工作那么久的同事……”夏言歌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语气有些低落,“有些……在意他们的想法。”
红灯,车子停在路口,谭星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揉了一下夏言歌的头发,“理解你的人不需要你解释,不理解你的人,解释也是白解释,你看仲睿哲,根本就不多问,那样的才叫做哥们,别什么人都往心里去,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容量啊?”
“仲总不多问是因为他生气,”夏言歌不满地拦着他的手,“我知道的,把新闻发布会搞成那样看,他一定很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他一脸宠溺地探手继续揉她的头发,一边说:“你看这两天,我都是头版头条,多好的广告效应,他该感谢我……”
正说着,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梁苏涵”,于是放在一边,任由它继续震动。
“不接吗?”夏言歌凑过去看了一眼。
“不接。”
“前女友?”她一脸坏笑地坐好了看着他踩下油门,问道。
“是我妈。”
“……哦。”她讪讪地把那个笑容收了回去,没了语言。
“不用那么谨慎,以后关于我的事,如果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直接问出来。”他说:“我估计我妈是看了新闻发布会受了刺激,这几天才不停打我的电话,昨天我在家的时候苏丫头还过来了,说让我给我妈回电话,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没有回。”
夏言歌愣了一会儿,又说了个“哦”,然后再次没了语言。
车里面气氛有些压抑,谭星问:“去我家吧?你不是说今晚可以做饭吃么。”
“嗯。”她应了一声,余光里面谭星的手机屏幕慢慢黯淡了下去。
打开门的时候,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夏言歌拿着钥匙,房门的保险栓居然没有上,这不符合谭星的习惯啊。谭星去了车库停车,夏言歌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这个粗心鬼怎么……”
后半句话被咽了回去,她看见打开的门后面,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苏瑾,见过,但是另外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也正看着她,没有表情。
苏瑾站起身,对着夏言歌点了一下头,然后介绍说:“这位是谭星的母亲,这是夏言歌。”
“啊……”夏言歌反应过来,赶紧说:“您好。”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她说:“你好,我是梁苏涵,谭星的母亲,很高兴见到你。”
……说是高兴,那表情可一点儿也不高兴,夏言歌怯生生地点了一下头,说:“谭星去停车了,很快就过来……”
梁苏涵仔细打量了一下夏言歌,坐回沙发上,没有再多说话,倒是苏瑾站起身,主人一般地说:“夏言歌你也坐吧,我去给咱们到点水,阿姨还喝蓝山的咖啡吗?我前几天专门买了一些磨好的放在这边了。”
夏言歌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们已经如此熟络,而她自己则显得就像个局外人,这种凭空而来的疏离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头,待苏瑾走了以后,梁苏涵对着夏言歌开了口:“我听说你和谭星是高中时候的同学?”
夏言歌点了点头。
“我看你呢,也是个聪明人,”梁苏涵瞟了一眼门口,说:“所以给你一个忠告,你还是放了谭星吧,你们不合适。”
夏言歌一愣,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进展到这个环节,她张开嘴,正要问为什么的时候,梁苏涵对着她摇了摇头,继续说:“和你的家境,工作,经济条件,甚至长相什么的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们不合适。”
“……阿姨凭什么这样说呢?”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就说出了口,“就算不合适,不是也该是我,或者谭星来发现吗?”
“……”梁苏涵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会发现的,很快,现在请你走吧,我和谭星,有话要说。”
从曲江的别墅区走出去,能远远看见大雁塔,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很好,夏末,空气里面有昨夜一场雨的微凉,夏言歌慢慢地朝着公交车站牌走过去,无奈地叹着气。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诸如工作长相之类的客观条件,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只是第一次见面,可梁苏涵的态度就已经很冰冷,而且那么果断地说自己和谭星不合适……她有些沮丧地等车,觉得心底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同样郁闷的人――谭星,坐在沙发上,对着梁苏涵,冷淡地问了句:“有事?”
苏瑾在旁边插嘴:“谭星别这样,阿姨大老远过来看你的。”
他撇撇嘴,侧过脸,不再说话。
梁苏涵对他这样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对着苏瑾说:“你也先回家吧,我有话想单独和谭星说。”
“哦……”虽然不愿意,可苏瑾还是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甚至都不正眼看自己母亲的谭星,叹了口气,离开了。
“说吧,什么事,”谭星开了口,“如果没事你也不会过来的。”
梁苏涵淡淡地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摸着沙发,“这套沙发是当初我和你爸爸一起选的,我说这种皮不好,可是又拗不过他……不过这个茶几是我做的主,我一直觉得理石的边框比较好看,但是你爸当时就是看不顺眼……”
“说重点。”他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她:“你可不是那种会怀旧的人。”
“我想了很久,该怎么和你说,但是我一直没有想到……其实看你身边的女人,这么久了也没有哪一个长久的,真是讽刺,作为你妈,我还松了口气,因为我就怕你对谁认真了。”
他盯着她:“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对谁认真了,那就是害了谁,”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所以,当众求婚这种事,你……该不是认真了吧?”
谭星忍不住冷笑了,“怎么,不可以吗?因为你对感情无法专一就断定我也和你一样吗?”
他笑容里面那一抹不屑让她觉得大概是有些刺眼,她握紧了拳头,说:“十三年前,我离开你爸爸,是因为我不想看他离开。那个台湾男人那时候和我只是朋友而已,听到你爸爸生病的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可是医生就直接告诉我,没救了。”
她说完,下意识地按住了心口,继续道,“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型心脏病,从心绞痛开始,到血液无法回流致死,药物最多只能缓解,没有办法根治,你知道我听医生说这些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
“不告诉你的主意,是你爸爸出的,因为医生说这种病因人而异,或许可以多活上几年,这样他只要坚持治疗,隔上一段时间见你一次,就能让你相信他一直还活得很好,而不是让你在医院看见他治疗的模样,让你担心,他只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不用自己看着自己亲人在病榻受折磨……”
她的右手轻轻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眼眶湿润起来,“我想要完成你爸爸的心愿,我想你好好生活下去,我也不想看着你爸爸离开啊,可是我……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恨我。我已经开始后悔,如果当初不听你爸爸的话,告诉你真相,要你自己来选择,结果会不会好一些,我就不必做这个坏人,我,就不用做这么不堪的一个母亲……”
一开始,是微弱的,刻意掩饰的哽咽,后来,声音开始慢慢变大了,她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她看着他,说:“谭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会愿意看着你爸爸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吗?我不愿意,对,我自私,我就是没办法容忍他比我先走,我不想做被留在背后的那个人!”
谭星听着,良久,眼神里面有一丝难以置信,摇摇头,说:“那你就把我把一个人留下来?你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你真的好自私,你连我的选择都剥夺了,你知道吗,你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梁苏涵惨淡地一边笑着,一边流泪:“看看,结果呢,你所有的埋怨都只能给我,因为你已经没办法抱怨他了,真的是我留下了他吗?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才是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我以为带你去台湾,我可以重新开始的,后来才发现,原来还是你爸爸最洒脱,我和你,留在这个世界,十多年来除了折磨对方折磨自己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你一直在内疚,而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