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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落背,发出很清脆的一响,雪老太太的身子朝前一扒,伏在疯女的身上,但立刻又撑了起来,回转身来,双目瞪定孔玲玲,眼中一片厉色!
孔玲玲发掌偷袭,见师父在致命之处挨了一下后,仍是毫无所伤,不禁吓得连连后退,脸上一片煞白!
雪老太太一直容她返到门口,才以峻厉的声音道:“玲玲!现在是我运功疗疾的最重要时光,我分不出精神来对付你,因此你还有一点机会,趁现在赶快逃,逃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也别给我找到!”
说完一转身,继续按穴点针,她的掌心依然通红,掌上的热力也依然灼灼逼人,好似孔玲玲的那一掌对她全无影响!
孔玲玲惊叫一声,转身飞奔而去,彭大娘这时才惊觉过来,怪吼一声,欲待追赶去,可是她才赶到门口,雪老太太已开声叫道:“菊人!回来!”
彭大娘闻声止步,退到她们身边急忙道:“老太太,那贱婢出手弑师,大逆不道,您怎么不让我追上去”
雪老太太轻轻一叹道:“你功力不如她,追上去也是白费!”
彭大娘尤是不服地道:“那您为什么肯放过她呢?”
雪老太太正待开口,忽然脸色急变,张口猛地喷出大量鲜血,身子也支持不住,一下子坐在床沿上,彭大娘与张菁菁大惊失色,连忙问道:“老太太您怎么了”
雪老太太努力地压制上涌的心血,以微弱的声音道:“不要紧!菊人!你赶快到丹室里去,在东边靠墙的架子上有一个素色的瓷瓶,赶快拿来给我!”
彭大娘答应着飞快地去了,雪老太太闭目养神,脸色十分难看,张菁菁心中虽然忧急,却也不敢打扰她。
过了一会儿,彭大娘空着双手回来了,急声叫道:“老太太,丹室里被翻得一塌糊涂,几样重要的药都不见了!”
雪老太太脸容一变,哼声道:“好贱人!手法真毒”
张菁菁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道:“姥姥!我这儿有冰麝全命散,专门治疗内伤用的
”
雪老太太用手推开,怒声叫道:“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吃你父亲所炼的药!”
因为这句话叫得很大声,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她立刻又咯出大口的鲜血,再也支持不住,身子软软地朝下滑去!
彭大娘虽是赶上来扶住了,却苦着脸,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此时那疯女虽有数穴未按,神气已平静下来,不再胡乱挣扎,张菁菁松开她的手,拿起瓷瓶,倾出两颗白色的丸药,塞在雪老太太的口中,然后对彭大娘道:“大娘,劳你的驾找点酒来,那药力用酒可以化得快一点!”
彭大娘脸呈忧色地道:“张姑娘!这不太妥当吧!老太太的脾气”
张菁菁凝重地道:“没关系,一切由我负责,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彭大娘无可奈何,只得到屋角去找到一个瓷,舀了一勺酒,着雪老太太,将药散冲了下去!
张菁菁则蹲在她身边,替她推活血,片刻之后,雪老太太悠悠醒转,看见眼前的情形,立刻明白了,愤然一掌推出,厉声叫道:“死丫头!你竟敢用药来害我”
张菁菁被推得仰天倒地,口中却哀声道:“姥姥!那药是治伤圣品,怎么会害您呢!”
雪老太太厉声大叫道:“放屁!你老子那一点微末伎俩,也能制出疗伤圣药来?”
张菁菁凄然垂泪不语,彭大娘忍不住道:“老太太!张姑娘是片好心”
雪老太太怒声狂叫道:“屁的好心!当年他对我馨儿那等绝情,我曾发誓将来一定要找到他好好地算算旧账,现在却吃了他的药,叫我怎么还有脸去找他!”
张菁菁哭着道:“姥姥!我不知道您跟爹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可是我今天救您,却并不是为了替爹化开仇恨,我是为了娘与关大哥,他们两个人的病都要靠您来治呢!您老若是赌气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完了”
雪老太太望着床上的疯女一眼,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和缓,轻轻地道:“唉!真是冤孽,我一生中怎么尽是遇上这种冤孽”
慢慢地移动身子,再次走到床边,伸手把了一下疯女的脉,微微有点喜色道:“好了!
馨儿总算有救了,只恨那狗贱人毒手下得太快,使我无法一鼓作气地完成通经活脉的工作,害得她还要受几天的痛苦!”
说着把那些银针,又一一地拔了起来,交给彭大娘道:“菊人,你把这些针埋在地下,而且还要埋得深一点,完后用药酒替她全身都好好地擦一遍!手脚要轻,不许把她吵醒!菁菁!跟我到丹室去,我要看看那狗贱人偷了我一些什么药去!”
彭大娘答应了,张菁菁却知道雪老太太--她的外婆一定有话要告诉她,这些话须要背着人的,所以毫不犹豫地跟着出来了。
刚走出门口,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叫一声,飞快地朝谷口奔去,雪老太太赶了上来叫道:
“小鬼丫头!你跑些什么?”
张菁菁边奔边叫道:“关大哥还在松林里,我怕孔玲玲会对他加害”
雪老太太哼一声道:“那臭小伙子,死就死了,也值得大惊小怪!”
张菁菁不理她,一迳赶到松树下,却见关山月仍是好好地站在那儿,心里才放下一块大石头然而关山月身旁的松树上,却印有一个鲜明的掌痕,深有数寸。
想是孔玲玲确曾又莅此地,原来也想杀死关山月的,只不知为了什么原故,临时改变了念头,才把一掌拍在树上!
张菁菁看着树上的掌印,心头微骇,吐了一口气道:“孔玲玲!为了你今日对关大哥手下容情,异日见面时,我可以饶你一次不死!”
雪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恁你这点点工夫就想杀死她了?真是做梦!”
张菁菁目注着她道:“姥姥!我虽然目前不如她,但是经过您的指点成全后,一定可以制得了她!”
雪老太太神色微变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指点你?”
张菁菁神情坦然地道:“姥姥!除非您肯放过这个逆徒!”
雪老太太怒声道:“放过她!我恨不得剥了她的皮,这贱人生性恶毒,我早有所知,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对我下毒手,将来我自己会找她算帐的!”
张菁菁摇头道:“姥姥!您何必自欺欺人,您挨了她一掌,早已将体内脉络震断,虽然您强忍住将她吓退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您自己是再也无法去制裁她了!”
雪老太太怒道:“你是说我成了个废人了?”
张菁菁继续摇头道:“废人是不会的,可是您的武功将大打折扣,再也无法复原了,因此报仇雪恨,惩治叛徒的责任,您应该交给我来完成!”
雪老太太怒哼一声道:“为什么?”
张菁菁正色道:“因为我是您的亲骨肉,您一脉单传的亲孙女儿!孔玲玲只是一时受骗,过了一年半载,她见您不去找她,一定会想通这一个道理,那时她反而会倒过来找您”
雪老太太怒声道:“我便怕了她不成?”
张菁菁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
“姥姥!您不要赌气好不好!您也许不怕她,可是我娘却难保不受她的威胁,为了娘!
您也不该拒绝我!”
雪老太太的倔强与怒气全都溶化了,叹息一声道:“小鬼丫头,你跟你娘小时候是一个样子,淘气,任性,又不听话,结果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好吧!我答应把武功传给你,可是有一个条件!”
张菁菁连忙问道:“什么条件?”
雪老太太恨恨地道:“你跟我学武功,可不许再认你那死鬼老子!”
张菁菁黯然一叹道:“姥姥!我不能答应您,因为我是爹从小抚养长大的”
雪老太太脸色一变,可是张菁菁也继续苦着声音道:“只是恐怕爹不肯再认我这个女儿了!”
雪老太太哦了一声道:“那是为什么?”
张菁菁手指着关山月道:“爹不许我上这儿来,他说我要是来了,他就与我断绝父女之情,然而为了关大哥,我不得不来,只怕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雪老太太突然发出一阵大笑道:“好!张云竹!当年你夺去我的女儿,现在你自己也失去了女儿,一报还一报,真是报应不爽啊”张菁菁痛苦地道:“姥姥!您为什么要恨爹呢”
雪老太太长叹一声,道出那切的往事。
二十五年前,雪神谷中并不像今天这般地寂寞,一代医圣雪育民虽然中道弃世,却把全部的医道都留给他的爱妻林惊鸿。
林惊鸿幼年曾得异人传授,一身武功神奇莫测,于归雪门之后,在昆仑山巅的雪神谷中渡着神仙般的岁月,雪育民虽有回天圣手,却救不了他自己的命,因为雪家遗传有一种恶疾,药石罔效,所以才致力于医术研究,穷极医理,仍是无法医治得那种恶疾,雪育民自己勉强摸到一点头绪,无奈天不假年,只得把全部研究心得交给他的未亡人,希望她能够继续努力。
雪家为了那种恶疾遗传,因之人丁单薄,雪育民只留了一个女儿雪依馨,他死的时候,依馨正值豆蔻年华,性如冰雪聪明,人如花月风姿,只是玩心太重,不肯太用功,林惊鸿虽然对她寄望殷殷,想把医道武功全部都传给她。
怎奈她对那两样耗时费力的学问都不感兴趣,因为从小娇纵惯了,林惊鸿也不忍过份逼她,学多少算多少,听任她自由发展去。
依馨十九那一年,雪神谷中起了一番变动,一个年青人来了!
这个年青人姓张名云竹,风度翩翩,文才武功医道俱精,因为昆仑山上盛产雪莲,那是一种治伤全命的珍药,他为了采取雪莲,误入了雪神谷!
雪依馨立时对这年青男子生出了火样热情,林惊鸿对他也十分满意,考察了一下他的所学所能,虽然都不如她,然而浊世有此佳弟子,已属难能可贵
于是她不但不阻止这一对年青人来往,反而在有意无意间,故意促成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加速他们感情的发展。
终于有一天,张云竹喜孜孜的拉着依馨的手,来到她身前,林惊鸿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满脸含着笑容,等待他开口,张云竹满脸通红地对她行了一礼道:“伯母,小侄有一事相求,特来求您允许!”
林惊鸿满脸堆欢地道:“是为了依馨的事吗?”
张云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林惊鸿大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就等着你来向我开口!”
张云竹微羞地低头道:“这么说来,伯母是答应我们的了!”
林惊鸿高兴地大笑道:“我若不答允的话,还会让馨儿跟你来往吗?本来我想早就对你提出此事的,只是我希望你们能相处一阵,将感情培养得深一点!”
张云竹高兴得跪了下来,欢声道:“谢谢伯母,我对您发誓,终我此身,一定善待依馨,绝不负她”
林惊鸿笑着将他挽了起来道:“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这些日子我一切都暗中作了准备,你们明天就可以成婚,以后这雪神谷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张云竹微微一怔道:“伯母是说我们婚后还要住在此地?”
林惊鸿也是一怔道:“不住在这儿住到那儿去?”
张云竹立刻道:“小侄在北天山薄有微产,那儿气候温和,终岁长春”
林惊鸿对他的说话略感意外,连忙问道:“你在向我求婚之前,可曾得到馨儿的同意?”
张云竹点头道:“有的!小侄蒙依馨不弃,允于下嫁”
林惊鸿跳了起来叫道:“下嫁?这是谁说的?”
张云竹奇怪地道:“伯母既准我们成婚,怎么又不让她下嫁小侄呢?”
林惊鸿脸色庄重地道:“不错!这里面还有点事情没有说清楚馨儿!你没有把你父亲的遗嘱告诉给他知道吗?”
雪依馨怯怯地道:“说过的!云竹并不嫌我身上有病,甚至于他还不相信我有恶疾的遗传,而且他认为他可以治好我的痛”
林惊鸿冷笑一声道:“你父亲医道通神,也没有办法根治这种恶疾,凭他那点能耐就敢夸下这种海口?你若是离开了此地,很难再活上两三年”
张云竹这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连忙道:“伯母!您原来是担心依馨的身体,这一点请您放心,小侄近日来苦心钻研雪老伯父生前所着的笔录,对这种先天性的恶疾略有所知,依馨若是能换一个温暖的环境,也许会有一点好处的”
林惊鸿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的医道比她父亲还要高明了?”
张云竹惶恐地道:“这一点小侄可不敢当,雪老伯父医道通神,小侄万难所及,只有关于这一种疾病方面,雪老伯从未作过其他试验,因此小侄根据几点理论上的可能”
林惊鸿砰地一拍桌子怒声道:“别跟我谈理论,这一方面我比你清楚得多,雪家人世代居此绝顶高谷之中,绝不是毫无理由的就算你的理论能够成立,依馨也不能跟你出去,你可知道雪家另有一项规定?”
雪依馨连忙道:“娘!我跟他说过了,他认为我并未违背祖训!”
林惊鸿哼了一声道:“哦!他如何解释的,你倒是说说看!”
张云竹连忙道:“雪家祖训是说雪氏后人,不准离开此谷,可是依馨却不必受此约束”
林惊鸿怒声道:“难道她不是雪家后人?”
张云竹谦和地笑了一下道:“目前当然是的,可是她下嫁小侄之后,就不再姓雪了”
林惊鸿满脸怒容地对雪依馨道:“你也这么想吗?”
雪依馨压低了嗓子,轻轻地道:“祖规并未禁止女儿外嫁,以前不是也有例子吗?”
林惊鸿怒道:“那不同,目前雪家只有你一枝根苗!你下嫁外姓后,雪氏的祖脉岂非就此根断了,你在答允他的时候,可曾考虑到这一点!”
雪依馨低下头不作声,张云竹忍不住道:“如此说来,依馨永远也不得嫁人了!永远要孤独生活在这寒谷中了”
林惊鸿峻厉地道:“不错!她永远不能嫁人,却不会永远孤独,否则我怎会答应你们成婚,你懂得成婚二字的意思吗?”
张云竹想了一下道:“小侄懂了,伯母之意是要小侄入赘雪家!”
林惊鸿点头道:“不错!这是延续雪氏宗脉的唯一方法,你若是真的爱依馨的话,便应该为她牺牲一点”
张云竹默思片刻才毅然道:“这一点小侄恐怕无法从命,小侄亦是孑然一身,别无兄弟,若是顾全雪氏的宗脉,小侄便无以对张家的列祖列宗!”
雪依馨急得哭出声来道:“云竹!你不能为我牺牲一点吗?”
张云竹苦笑一下道:“依馨!为什么你不为我想想呢?”
雪依馨怔了一下,忽地掩面痛哭起来,张云竹顿足长叹,林惊鸿见到爱女那种凄楚的样子,心中微微不忍,乃叹了一口气对张云竹道:“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呢!我不是自私的人,一定要强迫你放弃祖籍,可是依馨比你多一层困难,她身上背着一条祖训的限制,你们只要能生下两个孩子,一家一个,不是双方都顾全了吗?”
张云竹仍是倔强地摇头道:“不行!依馨若是住在此地,她的病永远不会好,雪家的遗传上人丁就单薄,她绝不会有太多的孩子,除非她离开此地!”
林惊鸿皱着眉头道:“她若离开此谷,即已违背祖训,再也算不得雪氏后人,你们纵然能多生几个孩子,也无法归到雪氏宗脉了!”
于是一桩看来很美满的婚姻就这样告吹了,张云竹惆怅地离开了昆仑山,可是不到两天,雪神谷中却失去了雪依馨的踪迹。
这生长在冰天雪地中女郎,终于抑制不住爱情的诱惑,忘记了祖训,不顾母亲的伤心,迢迢千里,追踪到北天山的沙漠里,与张云竹结为夫妇!
林惊鸿对这件事起初是感到无比的愤怒,跟着到了沙漠,原是想将这两个年青人一起杀死的,可是她看见婚后的雪依馨那种容光焕发的幸福生活,心中也软了,在母女天性的亲情中,她原谅了他们,悄悄地回到寂寞的昆仑山!
岁月如流,匆匆两年过去,沙漠中温暖的天气对雪依馨的病根似乎的确有了帮助,她一直健康地生活着,而且还怀了孕!
林惊鸿在表面上似乎忘了他们,然而暗中却时常去探望他们,尤其是依馨快分娩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暗暗地看她一眼,因为她的武功卓越,来去无踪,那一对夫妇始终不知道。
雪依馨生了个女儿,日子在幸福中像涂着糖,充满了爱情的甜蜜!
好景不常,正如人生多变,当那小女儿--菁菁才满一岁的时候,雪依馨的宿疾开始发作了,那是雪家人特有的症候,体温变得特高,终日呓语,等待那生命的泉源在高热中被煎乾
张云竹运用他所有的医学知识,来替爱妻治疗,用遍一切的灵药,想挽回雪依馨的生命,结果,居然被他成功了,可是,那不是个可喜的成功!
雪依馨的生命虽被留住了,神智却被高热烧得模糊了,同时她的脸,她美丽的脸也因体内的潜毒外窜,溃烂成疮,变得像鬼样狰狞
有一天,她忽然神智清明了一点,想起了她的女儿,一岁多的张菁菁略知人事,骤然见到那张可怖的脸容,哇然大叫,吓昏过去。
那一叫使得雪依馨大受刺激,神智再度模糊,扑上去要扼死那昏绝的女婴,幸好张云竹及时赶到拦阻住,可是雪依馨神智已乱,连丈夫也不认识了,与他扑打成一团,她的气力特别大,张云竹竟然不是敌手,被她拦腰抱住,抱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百忙中伸手点了她喉下的要穴,才算解了围。
可是她知道雪依馨的疯病不会好了,为了他与女儿的安全,只有杀死她,间接也可帮助她早点脱离痛苦的人间,正在他要出手的时候,林惊鸿再也藏身不住了,猛地出现,阻止了他的行动。
两人立刻起了争执,而且也动上了手,张云竹自然不是敌手,被林惊鸿一掌击昏,于是她带着雪依馨重回昆仑山。
张云竹那一指点得很重,雪依馨虽然没有死,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除了哑哑乱叫之外,再也不会言语了!
林惊鸿经此一变,性情大异,对于张云竹产生了永远无法消弭的仇恨,山居寂寞,她又收了一个小女孩为徒,那便是孔玲玲。
雪依馨在她悉心的调养下,疯病时发时好,林惊鸿想尽一切方法,还是无法治疗她的病,也无法使她重新说话。
悠悠岁月,已是二十年了,林惊鸿成为雪老太太了,医道武功更精,脾气却更坏,除了一个飞天夜叉外,任何人都不准踏进雪神谷一步。
直到张菁菁带着关山月来到此地,那年青人所中的异毒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答允治疗他,不过张菁菁却使她勾起旧恨,所以严令禁止她入谷。
谁知张菁菁被彭大娘偷偷带进谷后,与孔玲玲起了冲突,在千钧一发之际,或许是母女之间神秘的感应,居然将密室中的雪依馨引了出来。
一声菁儿,唤醒了她沉伏已久的记忆,更使她恢复了说话的能力,雪老太太在惊喜之下,对孔玲玲作了从来未有的痛责
然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张菁菁如痴如呆地听完了这些往事之后,不禁唏嘘泪下,哽咽着道:“姥姥!如此说来,您对爹似乎太苛责了一点”
雪老太太眉头一扬,似乎又要发脾气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叹息一声道:“别的我都可以原谅他,只是他不该对馨儿下那种毒手,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夜夫妻海样深,他怎可如此绝情!”
张菁菁感到无话可说了,良久才道:“这么多年了,您也该愿谅他了,爹那时也是万不得已,毒蛇啮腕,壮士断臂,您也是学医的人,便应该了解他那番断然措施的苦心!”
雪老太太哼了一声道:“我当然了解,我若不了解的话,那一天就一掌将他劈死了,那里还会让他活到今天唉!算了!一切都过去了,且莫论是非,现在我应该问问你了,那小伙子是你的什么人!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张菁菁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一般
这种羞红使雪老太太忆起当中张云竹牵着雪依馨的手进来求婚时情景,景犹历历在目,却己人事全非,现在轮到年青的一代来经历情海的涛波了
花开花谢又一年!
雪神谷对外唯一的通路被积雪深深地封了起来,雪老太太--林惊鸿愿意伴着她劫后重生的女儿--雪依馨终老此谷,再也不履人世了。
她的武功与她超凡的医术都交给了张菁菁,只有一个条件--要她持着孔玲玲的头--方可以重新叩开那深封的山径,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孔玲玲的武功是她一手传授的,从孔玲玲毒手弑师的行为看来,这女孩子定是个绝端恶毒的人,医在济世,她不能替人间留下一个祸害!
飞天夜叉彭菊人没有理由再留在山上了,她伴着两个年青人重入江湖,自不免有无限的感慨,尤其是她的心中,也隐藏着一份秘密,那是她与前任明驼令主独孤明之间的隐密,她曾不止一次地向关山月打听独孤明的死因与当时的情况,关山月的答案却很难使她满意!
这年青人似乎永远有着沉重的心事,他两次出现,都足以震惊江湖,可是一连两次,他也像是空中的慧星一般,才将那耀眼的光芒作辉煌的一闪,立刻又黯然消亡
只有在接触到张菁菁明眸中的水样温柔时,他脸上的阴霾才会偶而开朗一下,有的时候也会报她一个微笑,那是个友善的笑,含着八分的感激,二分手足般的亲切!
他几乎死亡两次,张菁菁救活了他两次,感激是必然的!
他孑然孤露,从无兄弟姊妹,张菁菁是唯一与他接近的女孩子,所以才生出那两分亲情
总之,在这冷漠的年青人身上、脸上,找不出一丝热情,一丝属于男女之间的火样热情,那两分兄妹般的温情能使张菁菁满足吗?
这个问题更难答覆了,张菁菁口口声声叫他关大哥,陪着他高兴,也伴着他忧愁,她只在默默中献出自己,却从不对他要求什么!也许是她在等待着,等待着他冰封的脸上绽出火样的情花。
西山阳关无故人!
他们是由西而东,东入阳关,应多故人,可是这一路行来,他们却没有引起任何江湖人的注意!
飞天夜叉息影已久,江湖人早就将她淡忘了。
张菁菁微不足道,关山月却曾在一年多以前大出风头,大家会淡忘得这么快吗?那应该是不会的,也许大家认为他是死了!
荒村野店中,他们也曾听到过一些镖客武师们闲谈,意外地发现一年多来的江湖竟是出奇的平静!
落魂谷孔文通死后,孔文纪也将落魂谷封闭了,退出江湖活动,孔玲玲似乎并没有回家,否则不会毫无传闻。
一些原来附托在孔家江湖人也都消声匿迹,浩浩江湖中,仍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天下,少林、武当、终南、点苍、崆峒、云台
这些剑派拳帮的门规甚严,门下的弟子都是仗义行侠之辈,绝无横行不法的行迳,因此武林中有着一年多太平的岁月!
来到酒泉城郊,由于这是西北道上的重镇,所以略为热闹,尤其是城外的骡马店,更是江湖人打尖歇脚的汇合处!
因为西北道上,多半是结队的客商,歇息下来,连人带牲口加上货车,要占一大片位置,城里面街市拥挤,自是无法容纳,于是城外的骡马店便应需要而生,利用大片空地上搭了几间棚屋,用以招待客人,另外却有着绝大的空间,足以安顿那些车辆牲口,队商们不但可以在此吃喝休息,更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牲口,换铁蹄,修车轴,凡是一切行商所需要的服务,都可以得到满足,因此也形成了城外畸形的繁荣!
关山月等三人也在店棚中占了一幅座头,吃着卤羊肉,喝着烈酒,留心地谛听那些紧身短靠的江湖客们互相的交谈,藉以了解目前江湖的动态!
可是他们很失望,因为这里所聚集的,不过是些四五流的江湖人,出言粗鄙,不是卖弄着一些俗不可耐的江湖掌故,就是夸耀着冶游的经验,然后是粗犷的打趣,毫无拘束的大笑!
张菁菁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她生长在沙漠中,与游牧的维吾尔人一起长大的,对于这些倒是很习惯,话说得再粗,她听了也不会脸红!
飞天夜叉彭大娘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反倒是关山月异常地不习惯,不住地用眼去瞪那些人,不过这是人家的自由,他自是无权干涉!
正在他极端不耐烦的时候,店棚外突然卷起一片急蹄声,接着下来了十几个大汉,每个人都是鲜血淋淋地缺了一只左耳!而且是明显地被人割掉的!
这十几个负伤的汉子立刻给棚店中带来了惊扰与肃静,每一个人都停止了谈笑,以惊愕的神情,望着他们!
为头的一个大汉立刻高声叫道:“店家!快打盆水来,请个好大夫!”
店家急忙给他们捧了几盆水,一面结结巴巴地道:“爷们是怎么会事,附近可没有好大夫,那得到城里去!”
那大汉立刻怒道:“雇车上城里拉去!我们要是能进城,还会在你这留下吗?我们这份德性进了城,可是把双英镖局的牌子砸到家了!”
四周立刻发出一声惊吁,好像这双英镖局的招牌很响亮,因之对这些人的受伤更感到不解,而且更没有人敢去动问了!
关山月心中一动,立刻朝彭大娘一伸手,意在讨取她包袱中的刀创药,那是由昆仑山中带出来的治伤圣药,为数不多,本来是留作必要时之用,因此她显得有点犹豫。
可是张菁菁毫不考虑地打开包袱,把药拿了给他,彭大娘只好不作声了,从雪老太太承认她是外孙女儿时,彭大娘的心中也认定了她小主人的地位!
关山月接药在手,立刻过去到那大汉的身边一拱手道:“兄台请了,在下身畔恰好携有家传治伤之乐,倘兄台不弃,便请赐用”
那大汉见他是个书生打扮,也不认得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明驼令主,因此对他的药并没有十分信心,不过见他一片诚意,倒是无法拒绝,也很客气地道:“多谢相公!”
关山月抖开纸包,挑了一些药末弹在他的创处,果然神效异常,那大汉只觉得伤处一阵清凉,不但止住了血,连痛楚都消除了,不由得咧着嘴道:“相公的药真灵,还有几个弟兄,烦请相公一并医治,兄弟一定重重酬谢!”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台何必那么客气!”
说着替那几个人一一都施予治疗,那为首的大汉见关山月外表虽然斯文,身材却颇为昂藏,眉目之间,英气照人,谈吐之间,尤见威仪,倒是不禁对他另眼相看,拱手作礼道:
“相公尊姓大名,望乞见示,以后尚可报答一番,兄弟姓孙名七,外号黑鹰,在双英镖局中担任副手,相公在甘凉道上,若是有所差遣的地方,只要一提兄弟的名字,总会有武林朋友,替兄弟代为应命的!”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孙七兄大名满陕甘,在下深幸有缘结交”
孙七苦笑一声道:“相公别骂人了,就恁我这一只耳朵,黑鹰两字就算坍台到了家了!”
关山月见他提入正题了,乃表示颇感兴趣地问道:“孙七兄与这几位兄台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孙七长叹一声道:“说来也丢人,双英镖局在陕甘道上走镖二十年,从没有出过事,今天可是一跟斗栽惨了,镖车被劫不算,两位镖头去了脑袋,我们十四个人去了一只耳朵,说也难信,对方就是一个人,骑了一头骆驼,居然将两万两镖银轻而易举地带走了!”
关山月脸色一动道:“怎么!那个劫镖的人也是骑骆驼,是匹什么样的骆驼?”
孙七哼了一声道:“那头畜牲也少见,通体不见一根杂毛,两万多两银子合有一千多斤,它驮在背上像灯草一样的轻,一阵风就走得无影无踪”
关山月失声叫道:“是那头明驼”
孙七扫了他一眼道:“相公说是那一头明驼?”
关山月连忙一笑道:“在下听说明驼令主所乘之坐骑,通体纯白,十分神骏”
孙七摇摇头道:“不对!明驼令主所骑的是头白驼,那飞骆驼所骑的则是一头黑驼,不过从脚力上看来,似乎不在明驼令主的白驼之下!”
关山月哦了一声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一头能与老白不相上下的骆驼”
孙七的眼中渐泛疑色,关山月觉得自己失了口,连忙掩饰道:“在下风闻明驼令主之白驼,乃举世无双之灵兽,却想不到还有一头黑驼能与它一争上下孙兄说那个人叫飞骆驼?”
孙七脸色微悸地道:“可不是!除了这三个字外,那家伙什么都没透露”
关山月连忙问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孙七摇头叹道:“不知道!那人全身都蒙在黑纱之中,动作如风,武功高不可测,一出手就剁下了两个镖师的脑袋,接着我们每人都觉得耳朵上一凉,一只耳朵就搬了家,眼睁睁地望着人家把镖银搬上驼背从容而去,连男女老少都没看清楚”
关山月沉思有顷道:“身材呢!高矮胖瘦总该知道吧!”
孙七苦笑道:“不高不矮,不肥不瘦,连一点特征都没有!”
关山月神色又是一动道:“两万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孙兄回去恐怕很难交代吧!”
孙七长叹一声道:“镖银失去了,敝东家还赔得起,就是人丢不起,这一来不但镖局的字号叫不开了,连带着终南派的颜面都丢光了!”
关山月神色又是一动问道:“双英镖局与终南派有关系吗?”
孙七点头道:“敝东家洛下双英都是终南门下!”
关山月也点点头道:“这个名叫飞骆驼的人恐怕不是江湖普通盗贼,也许专门针对着终南掌门吕老师父故意找过节呢?”
孙七微带诧异地道:“兄弟也是这么想咦!相公看来是个读书人,怎么对江湖上的事倒非常内行清楚呢!”
关山月微微一笑不回答他的话,另外提出问题道:“这件事听来太玄虚了,孙兄见到贵东家后,只怕也难以说得明白!”
孙七苦着脸道:“是啊!那飞骆驼虽然留下了表记,但是只凭一块破铜片实在很难证明什么,好在两条人命跟十四只耳朵,敝东家不信也得信!”
关山月大感兴趣道:“那人还留下表记吗,孙兄可否容在下过目一下!”
孙七迟疑片刻,终因关山月对他们有疗伤之德,不好意思拒绝,由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铜片。
铜片上铸着一头黑驼,驼背上却长着两只翅膀,另外还有三个小字,刻着:“飞驼令!”
铜牌的背面还有八个小字:“驼到人到,令飞魂飞!”
关山月脸上不禁涌上一片怒色,将手一捏紧,那片铜牌立刻变成无数碎屑,在他的手指缝中纷纷漏下来!
孙七大惊失色,愕然不知所以,第一是他想不到这看似斯文的读书相公,手上竟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再者是这块铜牌毁了,他回去将无法交帐
关山月却沉着喉咙道:“三天之内,包在我身上替你追回失镖!”
孙七呐呐地道:“相公!您”
关山月神色更怒道:“有我活着一天,绝不容第二人再用骆驼作为令牌标帜!”
孙七是个老江湖,察言观色,已经猜到几分光景,可是他还不敢完全相信,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
关山月剑眉一挑,厉声道:“你可是不相信我能追回镖银?”
孙七立刻陪笑道:“在下绝不敢如此想,只是相公的大名能否见示一下在下也好告诉敝东”
关山月淡淡地在身边掏出一块铜牌,交在他手中道:“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行了!”
孙七将铜牌接了过来,手却开始颤抖了,因为他认识这块铜牌,正是闻名天下的明驼令,不用问,这青年书生一定也是明驼令生了!
关山月面对着他诧异的表情,倒不禁笑了道:“你告诉你们东家,说关山月还没有死!”
孙七这时的态度变得异常恭敬,垂手肃立道:“是的!令主!”
店棚中也变得肃静了,每一个人都以半惊半惧的眼光望着这青年,他们当然不够资格参加那两次盛会,可是明驼令主这个名号太响亮了,他们都耳闻着这青年人的许多传奇性的事迹!
想不到这传奇性的人物,居然会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关山月气度从容地问孙七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生变故的?”
孙七恭敬地道:“就在前面二十里的地方,叫做鹰愁岗!”
关山月微笑道:“你的外号叫黑鹰,到了鹰愁岗,正好犯着地名,自然要倒霉了!”
孙七尴尬地苦笑道:“令主拿小的开玩笑了,请问令主今晚在那儿歇脚?小的另外着人通知敝东,小的想追随令主侍候”
关山月摆摆手道:“不用了!我也没有个准地方!”
孙七连忙道:“那就请令主到城中集英客栈驻驾好了,那店主七星刀刘三泰也是个江湖人物,与敝东交情莫逆,对令主一定万分景仰”
关山月想了一下才道:“也好!我倒是不要他特别招待,正因为他是个江湖人,万一在他店中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大惊小怪,据我的揣测,那飞骆驼一定会自动前来找我的!”
孙七想是得到了关山月的允准,显得十分兴奋,一面着人去通知刘三泰,一面腾出三匹马来,恭请关山月等人入城!
飞天夜叉彭菊人在上马的时候,对关山月笑笑道:“你的行事与你师父大不相同,你师父每次出现,总是突如其来,如神龙不见其首尾,很少与人家打交道,更别说是这批二三流的江湖人了!”
关山月笑笑道:“恩师孤高自赏,行踪诡密,所以才引起许多人的误会,他老人家对此感到十分遗憾,再三告诫我要改变作风,多结交一些江湖朋友!”
彭大娘笑笑道:“交朋友也该找高明一点的人交交!像什么黑鹰孙七、七星刀刘三泰,算是什么东西呢!只要你稍作表示,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怕不争相结纳”
开山月却摇摇头道:“我宁可在这些人中间找朋友,因为这些人才会对我诚意相交,不会在背后算计我,嫉害我,同时我折节与他们相交,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为我抛头流血而不计其利害,目前我缺少的就是这种朋友!”
彭大娘不觉一呆,良久才道:“我倒没想到这一点,看来你比你师父聪明多了!”
关山月闻言心中一动道:“大娘与恩师当年的交谊很深吗?”
彭菊人呆呆地道:“也不能算深,只有数面之交!”
关山月见她说话时,脸上略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不禁又是一动,但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师父是个孤独的人,他的一生都是在寂寞中渡过的,绝不可能会有什么感情上的纠结!
马到城门口时,那刘三泰已经得到了消息,在门口恭迎着,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黑脸膛,显得很诚恳忠厚!
与孙七一样,他表现得很恭敬,老远就拱着手道:“在下不知令主驾莅,有失远迎,望乞恕罪,今日能得令主驻节小店,真是蓬壁生辉”
关山月也笑笑拱手道:“刘兄!你我虽是初次见面,然而刘兄古道热肠之风,兄弟早有所闻,彼此都是江湖中人,不必如此拘俗,再说兄弟此来,尚有许多打扰之处”
刘三泰见关山月如此平易近人,受宠若惊之余,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报答,立刻满脸堆笑道:“令主太看得起我了!别说令主名动四海,在下唯恐巴结不上,就单单为了敝友之事,在下就是毁了那个店,也是应该的,令主请!”
说着恭敬地在前引路,关山月也不跟他多客气,依然骑着马,缓缓而行,没有多大工夫,即已来到集英客栈的门口。
因为七星刀刘三泰在凉州也算是个知名人物,他这客栈的气派最大,金字招牌,店中的伙计大部份都是他的徒弟,听说明驼令主要住到这儿来,大家都很兴奋地聚列在门口恭迎着。
关山月等人下了马,刘三泰将他们让了进去,却见许多客人都在纷纷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关山月倒不禁一怔问道:“刘兄,这是为了什么?”
刘三泰笑笑道:“令主是难得请到的贵宾,只要令主在小店住一天,集英店就不再招呼别的客人!这也算是对令主的一点敬意!”
关山月倒有点不过意地道:“兄弟来打扰已经很冒昧了,怎么还可以妨碍刘兄的营业呢!”
刘三泰笑笑道:“在下原不仗着这个店业谋生,只不过是藉此与一般江湖朋友联络感情,我这店中的住户,多半是不收费的,今天令主要利用小店会会那飞骆驼,倒是人越少越好!那飞骆驼虽是第一次出现江湖,从他对双英镖局的行事看来,足可证明是个心狠手辣的凶徒,他们住在这儿,反而增加了麻烦!”
关山月想想倒也是实情,只能罢了!
刘三泰清出三间雅致的客房,将关山月等安置妥当,送上茶水,让他们休息一下,随即备下一桌盛宴,亲自来敦请他们入席!
关山月到了厅堂中一看,只见席上祗安排了三个座位,刘三泰与孙七在旁边另设一席恭陪,不禁眉头一皱道:“刘兄!这又是为什么呢?”
刘三泰恭身道:“令主乃人中麟凤,举世共仰,刘某不过是武林小卒末流,如何敢与令主同席!”
关山月将脸一沉道:“刘兄若是如此见外,兄弟宁可到别处投宿,不敢再打扰了!”
刘三泰又是感激,又是作难地道:“令主抬爱盛情,刘某感激涕零,然而身份悬殊”
关山月哈哈大笑道:“什么身份,兄弟这白驼令主也是孑身一人,又非什么门派之主,刘兄也是家传武学,自成一家,若是真心愿意交兄弟这个朋友,便请免掉这些江湖俗套!”
刘三泰感动得声音都变了,哽咽着道:“令主如此一说,刘某再要拘泥便是不识抬举了,令主两次现身江湖,刘某无缘目睹神威,根据传闻,总以为令主是个”
他才一支吾,关山月已笑笑道:“江湖上对兄弟的批评大概不会太好吧!”
刘三泰红着脸,捉摸良久,才想出措词道:“以令主的成就,当然无法尽如人意,些许微词,总是难免,不过大体说来,令主的批评,已经比尊师独孤老前辈好得多了”
关山月轻叹一声道:“我恩师强取各门令符信物,措置虽似不当,可是他老人家的心胸怀抱,又岂是那批江湖俗流所能明白的!”
刘三泰见他的神色不预,不敢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敦请关山月等人入座后,立刻亲自把盏,孙七却自惭身份,因为他是洛下双英手下的伙计,连跟刘三泰同座都算是过分了,因此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刘三泰把盏已毕,正想请教彭菊人与张菁菁的身份时,关山月忽然神色微动,对着窗外朗声发话道:“朋友不妨请进来一叙,何必尽站在窗外偷听呢!”
窗外传来一声冷笑,双扉猛地撞开,一个全身蒙着黑纱的人影,当窗而立,孙七已然惊呼出声道:“飞骆驼”
关山月听说这人就是飞骆驼,态度立刻恢复了平静,淡然地道:“我算准你会来的,却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那蒙面人以冷涩的声音道:“关山月!本来我想迟几天才找你,可是你今天毁了我的飞驼令”
关山月立刻厉声道:“有我明驼令主在世一日,绝不容许第二人用飞驼令!”
蒙面人又是一声冷笑道:“放屁!我就是看不惯明驼令独霸江湖,所以才特别选用飞驼为令,你还记得我令牌的那两句警语吗?驼到人到,令飞魂飞!”
关山月怒声叫道:“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发此狂语!”
说着起身便待一搏,蒙面人用手一摆道:“且慢!我很愿意跟你比一场,可是你的明驼令主标志独脚金人与白驼都不在身边,我这样胜了你也不觉得光荣!”
开山月想了一下道:“金人、白驼都留在一个地方,去取来的话最少要两三个月”
蒙面人连连摇手道:“不必要!我知道你那两只东西都留在北天山,早已着人代你取来,一月之后,我们在大散关上见,那时候我们人比人,驼比驼!好好地决一胜负,看看我们两块驼令,那一块可以继绩存留于世!”
关山月不禁一愕,可是也被他这一提议激起了豪兴,大声道:“就是这么办,不过关于双英镖局的镖银,我已经答应人家三天之内取回,你最好作个明白交代!”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本来我与终南门下,另有一段过节,但是看在你的份上,暂时拦下算了,镖银原封不动留在院子里,算是捧捧你这明驼令主的场!”
说完身形一闪,便告消失,等关山月跑到窗口时,蒙面人已经不见了,院中留着两对银箧,旁边站着一个端菜的伙计,手上还捧着一盆热腾腾的鸡汤,却已被制住了穴道。
群星闪铄,淡月蒙胧!
关山月从窗子跳出来,伸手一拍那名伙计,原是想替他解开穴道,谁知那名伙计应手痛叫一声,反而向地下倒去!
彭菊人也赶了出来,见状神色大变,这时关山月正待继续施救,已被她喝止道:“使不得!
这是七毒手法!”
关山月不禁一怔,连忙问道:“什么是七毒手法?”
彭菊人暂时顾不得解释,只是朝张菁菁道:“姑娘!你父亲的冰麝全命散还有没有?”
张菁菁在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丸药交给她,彭菊人接药在手,便塞在那店伙的口中,然后再伸掌由相反的方向,朝上推一阵,那店伙渐渐地能动了。
彭菊人才深吁一口气,关照刘三泰道:“他需要半个月的休养才能复原,这半个月中切忌食鱼虾等腥物”
刘三泰道谢着答应了,一面着人将伙计抬走,一面又请诸人回座,孙七却忙着去检视镖银
关山月回到座上,忍不住急问道:“这七毒手法怎么会如此厉害?”
彭大娘轻叹一声道:“这一来把我的想像整个地推翻了”
关山月微怔道:“什度想像?”
彭大娘神色庄严地道:“有关于飞驼令的想像,本来我以为这飞骆驼一定是”
关山月连忙道:“是孔玲玲!”
彭大娘望他一眼道:“你也想到了?”
关山月点点头道:“方今武林好手不多,而且以这种心性行为,除此女外别无他人,可是我刚才见到飞骆驼之后,那个假设已经推翻了,飞骆驼一定另有其人,而且此人武功之高,恐怕尤在孔玲玲之上!”
彭大娘点点头道:“是的!这个人精擅七毒弹穴手法,假若真是那个人的门下传人,恐怕会成为你最大的劲敌”
关山月满脸疑云地道:“大娘!您究竟说的是那一个!”
彭大娘脸色一怔,以怪异的声音问道:“你现在老实回答我一句话,独孤明究竟死了没有?”
关山月神色一动道:“恩师当然是死了,大娘何以会出此一问!”
彭大娘哼了一声道:“公子!老身对你可谓仁至义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跟着你奔波江湖,你怎么连一句真话都不跟老身说”
关山月惶恐地道:“大娘这话叫我如何担得起!”
彭菊人微怒道:“独孤明要真的死了,七毒弹穴手法绝不会出现江湖!”
关山月满脸疑色中透着万分作难,举目四顾,刘三泰连忙道:“令主若是需要有所避忌,在下可以走开!”
关山月摆摆手道:“不用了!祗要刘兄答应不把所听到的事传出去,便留在此地也不妨,你是此间主人,我们总不能喧宾夺主”
刘三泰明知自己应该是退出的好,可是他实在舍不得,因为这几个人的谈话中,可能会揭出一个绝大的隐秘,身为江湖人,他不能不动心,是以立刻指心发誓道:“令主请放心,在下若有半点露,定遭人剜心而死!”
关山月沉吟片刻,才轻轻地道:“我恩师的确没有死,不过也跟死了差不多!”
彭大娘立刻道:“怎么!他的武功失去了?”
关山月摇头道:“也没有!不过恩师是再也不会重履人间了,他在将明驼令交给我时,即交代我说他要赴一个约会,然后就永远地归隐了,所以才要我宣布他的死讯,而且警告我绝对不宣此事,若不是大娘那样说,我是”
彭菊人再问道:“他到那里去赴约呢?”
关山月双手一摊苦笑道:“这个我的确不知道,恩师什么话都不瞒我,惟独这一个约会,我事先既不知道一点消息,事后我再三追叩,他也不露一点口风!”
彭菊人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从所未有的神情道:“这就对了!独孤明终于找到归宿了,我真佩服他,居然能忍受这么多年的痛苦煎熬,才毅然作此决定!”
关山月却不禁神色一动问道:“大娘!莫非您知道我恩师的去处吗?”
彭菊人点头道:“是!举世之间,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去处”
现在轮到关山月激动了,忙问道:“在那里?”
彭菊人的眼中显出一片茫然道:“那我可说不上,我只知道他跟谁订的约会,以及一个叫小西天的地名,可是我闯了那么多年的江湖,就不知道小西天在那儿”
关山月微觉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那么我恩师是跟谁订约,这中间又是怎么一段内情呢!”
彭菊人继绩摇头苦笑道:“独孤明本人不告诉你,我更不能告诉你了”
说着看见关山月的脸上有不满之色,连张菁菁都准备开口似欲有所言,不禁叹了一口气道:
“这不是老身故意矫情,实在是我们当年都受到一种严厉的誓言约束,纵然我可以拼着性命不要,把事情说出来,可是那后果责任却不是我敢负的,否则独孤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去赴约呢”
关山月整个被她弄迷惑了,彭大娘的言词闪铄,甚至于前后茅盾之处甚多。
从她先前的感慨中听来,好像恩师多年来,一直为一件事痛苦着这倒不假,打从自己被独孤明收录到门下后,常见他一人独自长吁短叹,永远被一股忧郁笼罩着,尤其是最后将明驼令主的身份转交的时候,更是像易水赋别,慷慨就义的样子,可是彭大娘却说师父是得到归宿了,一个怎样的归宿呢
彭菊人见他皱眉深思的神情,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老身再给你一点暗示吧!
独孤明的形踪,与那个飞骆驼大有关系,你若能在那场比斗中击败他,一切都没有问题了,不过你若是还想重见你师父一面,最好还是不要嬴他”
关山月大惊道:“这是什么原故?”
彭菊人连连摇头道:“老身祗能说这么多,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关山月又经过一番思索,知道彭菊人是再也不会多透露一点的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那飞骆驼的身上去打听。
“可是我该羸他呢?还是该输给他呢?”
他又面临到新的困扰与抉择,而且彭大娘的眼睛还在瞪着他,似乎也在期待那答案,他应该如何回答呢?沉思片刻,他才毅然地道:“若是我真的技不如人,当然无话可说,否则我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来维护明驼令的光荣传统,明驼令主只可以败在狡计,不能够输在武功上!”
彭菊人轻叹一声道:“公子如此决定,是不想再见你师父的面了?”
关山月点头道:“不错!师父将明驼令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老人家教给我武功,不是为了要我做他的弟子,而是要我继承明驼令主的光荣传统,因此我必需也将这件事放在第一位,而后再去考虑其他的问题!”
彭菊人轻轻点头一叹道:“是的,你这决定是对的!”
事情已经决定了,大家也感到没有什么话说了,空气显得十分沉闷,良久之后,张菁菁才问道:“关大哥,大散关离此远吗?”
刘三泰连忙代答道:“不远!快马急足,十天可到”
张菁菁嗯了一声道:“飞骆驼订期在一月之后,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干什么好呢?”
关山月也皱着眉头道:“是啊!这可真的尴尬,本来我想再探一次落魂谷,时间上又不够了!”
刘三泰连忙道:“令主可以不必去了,落魂谷中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孔文通已经死了,孔文纪也不知道躲到那儿去了,谷中只有几个门人在那里守看,这消息是一个过路江湖朋友告诉我的,大概不会有错!”
关山月点点头,张菁菁却又问道:“刘大哥,你可知道我爹的消息,他叫张云竹”
刘三泰惊惶地道:“原来姑娘的尊堂是张大侠,那可太失敬了张大侠自从在落魂谷神龙一现,至今未见其出现,很多人都在找他老人家呢?”
张菁菁奇道:“是那些人?他们找我爹干吗?”
刘三泰摸摸头道:“那多半是各大剑派的门下,找得很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要求他,不过详情我也不清楚,姑娘没和令尊在一起吗?”
张菁菁摇摇头,继而蹙眉道:“这些人跟爹并没有交往!除非是有人中了毒,想找我爹解救”
刘三泰点头道:“这是最大的可能,姑娘可知道令尊大概会在那儿?”
张菁菁苦着脸道:“不知道!我们唯一的家在北天山,不过他老人家绝不会在那里,否则关大哥的兵器、明驼留在那里,飞骆驼就无法取到手了”
关山月忽然道:“刘兄可知道在找寻张老伯的那批人中,那一帮人马离此最近?”
刘三泰想了一下道:“最近的是阴山无极剑派,掌门人阴素君的女儿阴长华前个月经过此地,落脚在小店,还打听张大侠的消息,五天前又回去了,大概是没有结果!”
关山月高兴地道:“那我们就有事做了,刚好可以利用这一段空档,把这件事情摸摸清楚!”
张菁菁也希望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找父亲,自是连声赞成,彭大娘则无可无不可,刘三泰却十分兴奋,恭陪着他们饮用完毕,大家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刘三泰已经打点好四匹骏马,来敦请大家上路,关山月看见他所备的马匹,乃笑笑道:“刘兄也有意一起去一趟?”
刘三泰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道:“在下最大的嗜好,即是打听一些武林中大小事故,所以才开了那家客栈,赔了店钱酒菜,招待过路江湖朋友,就是为了要知道一些江湖秘闻,难得有一个这样的机会能够追随令主一广见闻,万望令主不要嫌弃”
关山月大笑道:“刘兄对江湖事如此热心,兄弟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兄弟日后若是想开门创派,刘兄这等人才倒是大可借重”
刘三泰连忙道:“令主若有此意,在下一定鞠躬尽瘁,以效犬马”
关山月原是一句戏语、不想刘三泰会认真起来,连忙道:“兄弟不过是说说罢了,刘兄千万别当真,兄弟受命接任明驼令主之际,曾得恩师告诫,无论如何,不准作此想”
刘三泰好似十分失望,叹了一声道:“其实以令主之能耐,定可创下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这不是沽名钓誉的问题,真要抗邪除暴,一个帮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力量大得多”
关山月笑着摇摇手道:“刘兄不必再说了,人各有志,兄弟的兴趣不在此!”
刘三泰见关山月的确无此意,自是不能再说什么,大家上马后,因为他对甘凉道上的路径很熟悉,遂自然而然地负起领路之责。
由凉州到阴山,马程不过两日,他们走了一天,刘三泰找到了一家客店住下,他七星刀的名头在此地仍然叫得颇响,所以这一行人得到了很多的优待!
歇下不久,立有几个江湖人前来拜侯,同时向他打听双英镖局出事的情形,当然他们也得知了明驼令主重出江湖的消息,由于他们都没见过关山月,因此也没有想到与他同行的这个年青人,竟会是名动天下的明驼令主。
刘三泰得到关山月的招呼,自然也不敢公开宣扬,只是随便以一些话与那些人应酬着,关山月怕麻烦,乾脆在房里与张菁菁、彭菊人二人聊天。
可是过了不久,刘三泰却脸色凄惨地领着孙七进来,孙七一见到关山月,立刻就跪了下来哭声道:“令主!请您替小的两位东家报仇”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关山月为之一怔,连忙问道:“孙七!是怎么一会事,你们东家怎么了?”
孙七流着眼泪,呈上一个带血的布包,关山月打开一看,赫然正是两块镌着飞驼的铜牌--飞驼令--上面染满了血污。不禁诧声问道:“洛下双英可是遭到意外了?”
孙七哭着叩头道:“是的!两位东家在武威郡被飞骆驼杀死了,就是用这两块铜牌杀死的
”
关山月皱着眉头道:“在武威郡!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在洛阳,你派去报信的人,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到这么快,他们怎么就到武威了呢!”
孙七继续哭道:“我们的镖队走出两天,东家就接到一封投刀留柬,说是要劫取我们的镖银,两位东家不放心,连忙赶了来,不想才到武威,就遭了毒手,我派去的人恰好赶上替他们送终,令主!求您一定要替东家报仇”
关山月一皱眉头道:“报仇的事,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不过他们是终南门下,根据江湖规矩,理应由终南掌门人吕无畏出头才对!”
孙七流着眼泪道:“东家在气时,曾经说那个凶手的武功十分高强,吕掌门人也不一定能抵得了,唯有求令主才有希望而且东家是间接为您死的”
关山月一扬眉道:“这话怎么说?”
孙七怔了一下才抽抽噎噎地道:“那凶手飞骆驼在杀伤东家之后,曾经留下话说是飞驼令下,从不空手而回,您回头要回镖银,他卖了您一个面子,只得出手取命了!”
关山月悖然大怒道:“可恶,这飞骆驼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混帐,自己不敢找我,却做下这种凶残卑劣之事”
彭大娘微微一笑道:“人家不是不敢找你,是时间还没有到!”
关山月哼了一声道:“一月之后,大散关前,我誓必将他碎千段!”
彭大娘仍是笑笑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关山月扫了她一眼,彭大娘连忙道:“老身这番话无非是劝公子多作小心,飞骆驼既然敢公开挑战,一定是有所恃而来,老身不敢说公子一定会输,但是胜之亦恐非易!”
关山月沉思片刻,才对孙七一挥手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反正目前也找不到飞骆驼,一个月之后,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使洛下双英能于泉下瞑目!”
孙七流泪碰了一阵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刘三泰却嗫嚅地道:“令主,阴山还去不去了?”
关山月一瞪眼道:“当然去了,这是两回事!”
刘三泰又吞吞吐吐地道:“方才我又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阴素君召集了帮中的全部好手,如临大敌般下山来了,而且是迎着我们而来”
关山月哼了一声道:“那又是为什么?”
刘三泰微有惧色地道:“详细的情形不清楚,据说是为张姑娘!”
张菁菁立刻道:“他们要找的是我爹,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三泰一摊手道:“不知道!不过他们倾巢而出!来意显然不善!”
关山月哼了一声道:“怪事真多,他们走到那里了!”
刘三泰计算了一下道:“她们都是女人,坐着轿子,走得慢一点,也许要明天晚上才能到此地”
关山月奇道:“怎么!阴山派中都是女的?我以前从来都没听说有这么一家,我恩师当年遍访天下各大门派,也没有提到过她们”
刘三泰想了一下才道:“阴山派是近十年才建立的,那时独孤前辈已经归隐了,她们其实也不算是一个门派,阴素君的弟子全是她的亲戚,独擅无极剑法,可从不与江湖人打交道,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我因为开着那家客店,经常有些江湖朋友来往,消息比较灵通一点,所以她的女儿阴长华有时会来向我问点事情”
关山月沉思片刻道:“算了,我们也别睡了,还是连夜赶上去跟她们碰碰头,看看她们是何用意”
刘三泰嗫嚅地道:“令主能否不跟他们冲突,即使有什么误会,恁我与阴长华有过数面之晤,也许可以解释清楚否则闹起来,令主也许不在乎,我却惹不起她们!”
关山月笑道:“刘兄这次赶热闹赶出麻烦来了!”
刘三泰苦笑不语,关山月这才说道:“刘兄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个爱惹事的人,只要她们不找我的麻烦,我绝对不会先起头闹事,何况对一批女子逞能也没有什么意思”
一言甫毕,屋门突然被人咚地一脚踢开,一个长身女子当门而立,手按长剑,满脸都是怒色道:“臭男人!你敢看不起女子,出来,本姑娘教训你一番!”
刘三泰回头一看,连忙道:“阴姑娘!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想”
那女子长剑一挥道:“刘三泰,你少跟我耍滑头,上次我向你打听姓张的,你推说不知道,现在却带着那姓张的女儿想到阴山去再度生事,告诉你!刚才我是故意着人透给你一个口风,其实我们早来了”
刘三泰诧然不知所云,张菁菁已经挺身而出道:“你们找我爹干吗?”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你少装糊涂,张云竹那老混蛋做的事,你会不知道”
张菁菁听她一开口就骂及父亲,不禁也生气了,身形朝前急进,伸指就朝她肩上点去,那女子将长剑一摆,反刺她的心窝。
张菁菁在昆仑山经过雪老太太一年的指点,武功已非昔比,反指迎着剑叶弹了出去,叮的一声,荡开长剑,依然回手再度取穴。
那女子的身手也颇高明,百忙中仍能及时闪肩避开,然后怒哼一声道:“好贱人,有本事就跟我来!”
双足一点,穿空而去,张菁菁跟着追了上去,关山月、彭菊人不敢怠慢,连刘三泰也赶忙跟在后面,不过他的身形可慢得多了。
等他赶到一片广场上时,只见张菁菁等三人已被一大圈身穿黑衣,手持长剑的女子围在核心,另外还有四个黑衣女子,年龄较大,一样的手握长剑,双方在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