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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客为人刚愎无比,为了断臂之仇,竟不惜隐身二十年,苦练对策。
这种狠劲,也够使人寒心的了。
黄衫容笑容一敛,突然大声喝道:“当年绝命杀神在罗罗峰顶,施的正是闪灵掌。”
叶秋白剑眉一扬,忽地大喝一声,打断黄衫客欲说下去的话语。
他深怕师门绝顶的武功秘密,流传到旁人耳朵中去,惊世骇俗,喝止之后,双手一推,发出金刚罡气。
黄衫客闷哼一声,长笑声中,身子突退后三步
他挥拳迎上,轰然一声,两人长衫猎猎作响,身形摇晃不已,但谁都没退一步。
黄衫客心神一凛,喝道:“小子!今天老夫非叫你使出闪灵掌不可!一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二来也得让老夫明白自己二十年的苦练,是否已收到功效。”
叶秋白一听这话,知道他还没有把握能够制得了闪灵掌,心下便又有点放心起来。
但一想起师父嘱咐,既非深仇大敌,又没恰好遇着天发闪雷,绝不能施展,不由一怔。
黄衫客这时面色变得极其凄厉,就在场中,一个身子微微下屈,独臂笔直伸向天空。
众人见状,不明所以,只道他要动手过招,不料等了半晌,仍不见他行动,不禁暗暗奇怪起来。
叶秋白看他举动,似乎在运气贯注,准备拼斗自己闪灵掌的模样,不由十分为难。
黄衫客这一招叫石破天惊,别看全身丝毫不动,暗中已调和阴阳交泰之气,正是他深山苦修二十年来,自信可以抗衡闪灵掌的绝顶武功。
黄衫客屏气静息,只等叶秋白出手,以偿他多年夙愿。
岂料叶秋白竟若妄闻,呆若木鸡,连准备的架式都没有。
黄衫客久等不耐,猛地大喝道:“你怎么了?还不赶快施出你那闪灵掌?”
叶秋白犹豫了半晌,不出手不行,出手更不应该,于是嚅嚅说道:“我不是罗罗峰顶那位绝命杀神的徒弟!我们说个明白再打好吗?”
黄衫客闲言怒形于色,也不答话,阴阳交泰之气一收,趁收气之际,单手猛挥,立将石破天惊护身罡气推出。
罡正气汹涌而来,势如排山倒海
叶秋白暗吃一惊,连忙施起迷离步法,纵身闪到一旁。
岂料劲风过后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掉转回来,气势比原先还大叶秋白大吃一惊,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中气贯丹田,双手平摊,身子伏倒在地。
黄衫客见他情急之下居然使出这种招式,将背部全部交在敌人手里,不禁冷笑一声。
单手一扬,劈云掌尚未袭到,地上的叶秋白全身竟似磁铁一股,一收一缩,竟将劈云掌的力道吸引到摊开的手心中间。
原来叶秋白情急之下,仆倒在地,这一式正是天魔大法的绝妙招式乾坤互合、这种招式并不是正派武学,是以黄衫客一见之下,只道他技穷倒地,却不料这一仆倒之下,却有无穷妙用。
乾坤互合,阴阳互用,所以一收一缩之间,顿把劈云掌凌厉掌风压在手掌下,逼入泥上之中。
黄衫客不明所以,只道掌风被他吸收了去,大惊失色。
这类邪门功夫,正是绝命杀神行走江湖、怪异身法之由来,现在传给了叶秋白,不知又将掀起多少风波。
就在黄衫客这一愕之间,叶秋白已经飘然飞起,立身两丈以外。
黄衫客大怒之下,一声长啸,声震山谷,长啸声中,身子腾空飞起。
叶秋白以为他又在施展天枢九式中的鸿飞冥冥,心中不解,急忙一屈腿,气运双手,准备以纵虎入山,破他凌厉之势。
那知黄衫客人在半空,突一翻身,顿时头下脚上,只手五爪如电,疾向叶秋白全身要穴点去。
沧浪渔隐见状,一声惊喊:“奇门三爪!”
黄凤仪一听渔隐喊道奇门三爪,顿时花容失色。
原来这奇门三爪,是当年峨媚金顶和尚的绝传武功,只一施起,对方全身要穴封在自己爪影之内,无法躲闪,人如向外闪避,爪影也如影随形,厉害无比。
金顶和尚这招奇门三爪,当年曾使江湖绿林闻名色变,所以黄风仪一闻此名,心中担心叶秋白的安危,不禁大为吃惊。
惊骇中,她急喊了一声:“爸爸!不可!”
一言甫出,只见两条人影一合,黄风仪料想叶秋白定然失手爪下,不禁飞身上前,—把拉住黄衫客虚飘着的长袖,喊道:“爸爸!不可伤他!”
黄衫客听见女儿喊声,心中一震,要想撤招,但人在半空中,收手已是不及,劲风到处顿将叶秋白封在爪影之中。
三爪到处,已点住叶秋白将台、命门、玉阙三个人身大穴。
两人身影一分,黄衫客乍见女儿面色凄惶,心中不禁微觉后悔,他明明知道女儿对他钟情,震怒之下已无法约束理智,点中了他三处死穴。
正在这时,黄衫客一望叶秋白,不由得惊咦一声。
原来中了奇门三爪的叶秋白,此刻不但没有跌倒地上,竟反而神态悠闲,站在面前微笑不语。
黄衫客惊震之余,暗忖: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他年纪轻轻,适才出手也不见得比自己高明,此刻竟中穴不倒,难道他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不成?
黄衫客心中狐疑,黄风仪却满面含笑,但是脸上珠泪盈盈,竟是喜极而泣。
她匆匆跑到叶秋白身前,无限柔情的说道:“弟弟,你还好吗?”
叶秋白见她对自己处处关爱,不禁十分感动。
他似爱似恨的叹了一声,说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不碍事。”
黄凤仪瞧了黄衫客一眼,似乎面有怨色,她轻声说道:“弟弟!千万要听姐姐的话,你赶快走吧!”
叶秋白摇着头,心中紊乱万分。
他不是不想走,只是心念着黄风仪,同时不能确定黄衫客是否就此罢手,于是将一双眼睛紧盯在黄衫客面上。
蓦地,黄衫客喝道:“凤仪,你过来!”
黄凤仪银牙一咬,坚决地摇摇头,抗声道:“爸爸,您如果不能饶恕他,女儿愿意代他受死!”
黄衫客一怔,心里矛盾已极,却又无可奈何。
他思索半晌,突然脸上一现刚愎之色,喝道:“凤仪!你过来!为父的只要和他较量一下,并不想伤他性命!”
黄凤仪抗声道:“爸爸,不能怪女儿不好,刚才那一手奇门三爪,几乎取了他的性命,你知道吗?
女儿已错刺了他一剑,爸爸你又黄衫客大为不悦,怒喝道:“凤仪,你究竟是他还是帮我?说个清楚,如果再不让开,为父的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黄风仪身子一顿,芳心纷乱万状。她呻吟一声,嗒然闪出三丈以外。
黄衫客面上喜容隐现,但还不到一瞬间,他又变得无比阴沉。
缓缓逼了过去,沉声道:“你到底决定如何?是肯使出闪灵掌呢?还是不肯?”
叶秋白剑眉一昂,朗声道:“晚辈决不能答应!家师临终遗嘱,非遇深仇大敌不准使用闪灵掌。”
黄衫客两眸电闪,凶光大露,单臂一挥,人已飞纵过来。
叶秋白一看情形如此,知道多说无益,把心一横,双手平放胸前,准备应敌。
黄衫客一声大喝之后,单手进招,身手快捷无比,一点也无残废形状。
一声长啸,两条人影合而又分,在这一合一分之间,两人已将本门内力,推出五成。
自一开始交手以来,叶秋白便觉得这人十分可疑,师门绝学天枢九式竟在他手中运用自如,不知他从何得来?
但有一点使叶秋白十分诧异的事,就是黄衫客使用的招式固然是天枢九式,但是天枢九式具有连续性,一击不中立刻变化为另一招式,刚才黄衫客连出两招,都被自己轻松化开,黄衫客如果再一紧逼,自己焉有幸理?
怪就怪在这里,叶秋白人本绝顶聪明,略一思索,便已恍然大悟。
敢情黄衫客并不知道天枢九式的妙用,即使知道,也不过三招两式,一定记不完全。
至于他何以得到这两三招式,恐怕是与绝命杀神拼斗之际,偷偷将对方出手默记在心,这样学来的。
刚才黄衫客一式大旱云霓,被自己用图穷匕见化开,如果这时他用穿云裂石继续追击,自己就绝难脱身了。黄衫客那时并不追击,看情形绝不是存心让敌,而是不知情的原故。
叶秋白这样一想,顿时心上落下一块大石,知道今天的局面定是有惊无险。
这一放心,立刻使用天枢九式中的水中捞月,双手一合一围,一闪而入,呼的一声,推出一掌,另一手则疾如闪电,点向黄衫客曲尺、气海、命门三穴。
叶秋白这一招完全是虚,其目的不过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忖道:如果黄衫客识货的话,一定会使出天枢九式中的蚍蜉撼树,如果不识,那定是个冒牌货了。
果然黄衫客不识此招,急流勇退,单手挥出,要挡叶秋白自左手发出之掌,以为这样便可脱出这一奇招之外。
叶秋白一声哈哈大笑,一个长蛇人洞之势,一连发出天枢九式中的三式,纵虎入山、泥牛人海、柳暗花明。
掌风如排山倒海般卷向黄衫客立脚之处,但见手影如山,声势好不惊人。
黄衫客闻声已知不妙,趁着后退之势,一阵几个急闪,早在五丈开外。
但叶秋白似已知道他的心事,如影随形,毫不放松。
黄衫客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一闪身,百忙中推出一记劈云掌,但已不及。
只闻一声裂帛大响,劈云掌对上了柳暗花明的内功罡气,黄衫客那能敌抵,一个身子被逼出一丈开外,涮的一声,肩上衣裳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一身金黄色的肌肉。
这还是叶秋白存心让敌,没有全力施展天枢九式的绝顶功夫。
饶是如此,也使黄衫客脸色大变,吃亏不小了。
月色之下,山顶人影竟停止了移动,变得声息寂然,竟似无人一般。
叶秋白眼睛望着黄风仪,惭愧中带着骄傲神色。
黄风仪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父亲为人一向刚愎,从来不肯吃亏,这一败之下,不知又将引发多大的怒气,今夜之事恐怕难以善罢干休。
喜的是叶秋白竟能化险为夷,自己大为宽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禁在他身上溜来溜去。
沧浪渔隐一直沉默在旁,未发一言,此刻见黄衫客败下阵来,不由喟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
黄衫客面色阴沉,眉头紧皱,眼睛望定叶秋白,老脸一阵抽搐,表情极为复杂。
他犹豫一会儿.突然仰面狂笑,笑声惨厉,包含着英雄末路的悲哀,也包含了死志已决的激昂。
他走上两步,惨笑一声,怒道:“老夫至死不服闪灵掌,今天这峰头之上,老夫就是拼了一死,也要领教一次,你如果够朋友的话,还是请你答应了吧!
老夫此生别无他求,你难道真个要叫我闷死不成?朋友,老夫一生没有向人哀求过,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你到底答不答应?”
叶秋白看他又提起闪灵掌,心中作难,也不言语。
黄衫客眼睛望定了他,满含希翼之色,半晌,叹息一声,道:“既然你吝惜武功,我也不好勉强,你不让老夫含笑瞑目,老夫化为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说完,他面色惨淡,似无限忧虑。
半晌,黄衫客突然向后连退几步,面上红光大现,牙齿紧咬,似乎有万分的痛苦。
他仅存的那只手臂几乎同时暴胀一倍,头顶之上还隐隐透出一道白气
沧浪渔隐见状,大喝道:“不好!黄衫大哥发动全身真气,集于掌心,真气全聚之后,一发便不可收拾,看样子他意存拼命了!”
叶秋白一见,不禁一愕。
黄风仪一声娇喝,冲前几步要想拦阻
人尚未冲到,一股绝大潜力逼到,黄风仪要想近前,已是不能。
黄衫客惨笑一声,道:混元大力真气已经发动,要拦也已无用,老夫闭关二十年,如果还是敌不了闪灵掌,那就是死为焦炭,也是应当。
说完,身子微微下屈,独臂伸向天空,又是石破天惊的招式。
黄衫客头顶上的白气逐渐浓重,到了最后,面孔皆被空中水气布满,一脸露水,须发皆湿。
忽然他闷哼一声,挣扎说道:“老夫数到三时,如果你还不施出闪灵掌,则混元大力真气必定将你困在掌风中,老夫猛击天灵之际,你我玉石俱焚,老夫死不足惜,你为了不肯使用出闪灵掌,竟与我混元大力真气同时俱亡,那就太不合算了。
0到底如何打算,你自己仔细考虑吧!”
说完,单手一扬,混元大力真气已经发动。
顿时,空场之中,如云如雾,三丈之内不见人影。
叶秋白吃了一惊,但人在掌风之中,脱身已不可能,不禁暗暗着急。
暗想:师父遗命,不遇深仇大敌,绝不施展闪灵掌,即使施展,也要在闪电雷鸣之下,以免惊世骇俗。
但现在对方既非深仇大敌,空中又无雷雨,岂不是太让人为难了吗?
忽又想道:混元大力真气,乃是他性命交修的一股内力,一但发出,受者与发者俱将同时毙命,这一发掌,为自卫起见,自己又不能不用闪灵掌救命
这时出黄衫客“一”字已经出口。
半晌“二”字又已沉声发出。
叶秋白面色大变,事情紧急,已不容他再作考虑。
忽然空中轰隆隆响起了一阵雷声,叶秋白抬头一望,不禁叹息一声,道:“这难道是天意吗?”
双手交合,焦点集在黄衫客身上,只待“三”字出口,便要发掌。
突然天空一声大响,大雨倾盆降下,叶秋白眼睛望在黄风仪身上,心情矛盾万分。
黄衫客这时一声大吼“三!”字尚未完,混元大力真气向下一逼,黄衫客微抬单臂,就要自击天灵。
天灵如果一破,混元真气就如水银泻地,双方立刻气翻血涌,气竭而死。
叶秋白将眼一闭,双手略微抖动,使出闪灵掌,一道白光电射而出。
蓦地,空场之上,一声霹雳大响,震得满山满谷嗡嗡响动,树上树叶纷纷跌落,原先那层浓重白气已如过眼云烟般,早已在一震之后飘然消失了。
黄衫客站在空场之中,身形笔直;半晌,山风一吹,倒地不起。
黄凤仪大喊一声,飞跑上前,沧浪渔隐连忙一把将她拉住,颤声道:“凤仪,你父亲已经死了,不要再看了。”
黄风仪那里肯听,猛力一推,再次飞跑上前。
沧浪渔隐见状,急喝道:“凤仪,不要看!不要看!”
话未说完,黄凤仪人已赶到,一见地上父亲死状,不禁花容失色。
黄衫客这时全身已化为焦炭,骨骼亦成粉末,头部须发皆无,眼睛变成两个漆黑小洞,死状凄惨,无以复加。
山风一吹,骨灰扬起,黄风仪再也支持不住,一声“爸爸”昏死地上。
叶秋白呆在一旁,如醉似痴,神色间不知是后悔或是迷茫。
沧浪渔隐再不言语,一把将黄凤仪负在背上,奔向渺渺荒山,如飞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