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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衢见她不管不顾地坐起来,当即冷下脸就要发火,辛夷却突然咬牙捂住胸口,皱着眉头,痛得眼泪花花在眼眶里不停地转。
“……”傅九衢收一口气,低低哼声,“你嘴巴长在后背上?躺着是不能说话么?”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他说得恶声恶气。
辛夷痛得没力气去解释,牙齿咬了咬,身子仿佛都要蜷缩起来。
傅九衢心下猛地一突,再顾不得骂人,一把扶住她的肩膀,低头去看,声音温和得不像是他。
“哪里痛?快躺下……孙怀,叫周道子来!”
孙怀安静地站在那里,应一声,掉头就跑。
辛夷却按住傅九衢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就是起身过快,扯到内腑,痛得抽搐了一下。”
傅九衢拧眉看她,手劲微微加大,“犟种!”
“嘶!”辛夷痛得差点骂娘,那强忍的眼泪再也憋不住,登时从眼眶滑下,“我和郡王有仇吗?好端端地打我做什么?”
打她?
傅九衢眉梢扬起,几乎不可置信。
没凶没吼,关怀倍至她看不到,稍稍捏一下肩膀,就成了打她?
辛夷:“要不是为了去给你通风报信,我哪里会身受重伤?郡王即使不肯感恩,也不该把情绪发泄到我的身上。我多无辜啊……”
“……”
辛夷借题发挥,铺垫了这么多,就为了引出下一句——我帮了郡王这么多,赌注的事情总该兑现了吧?
然而,她演得太入戏了,话没有说完,那因为疼痛而凝聚起来的眼泪便啪啪往下落。
傅九衢见状长叹一声,没有等她说出要求,便伸出长臂,在她后背轻拍几下,颇为无奈地道:“是我不对,下手不知轻重,弄痛了你……别哭了,别哭了,本来就丑,哭花了脸,更是难看……”
辛夷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傅九衢看她睫毛尖尖上都挂着泪,湿润不堪的双眼像小鹿子似的,正气恨地瞪着自己,那一句丑便说不出来了。
他哼笑,“我说,恩公在上,请受我一拜。”
“别假惺惺了!嘴上说这些没用,郡王当真想报恩,用点实际行动吧。”辛夷伸手便想要推开他,却被傅九衢捉住,一张冷脸严肃万分。
“身子没有大好前,你可以骂人,但不可打人。再用力,你小命都没了,可是明白?”
他语气生冷,霸道,面容却清俊得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眉眼间每一笔勾勒都是顶级画师的精心描绘,但此刻,却充斥着一种纸片人本不会有的柔情和担忧。
辛夷心头一颤,终于明白那种怪怪的感觉在哪里了。
他二人,孤男寡女在一起,太亲近了。
原本会刻意保持距离的广陵郡王,因为她受伤,好似也忘记了尊卑和身份。
“多谢郡王。”辛夷清了清嗓子,轻轻推开他,微笑着慢声道:“您先请坐,我们再接着说。”
傅九衢眼睛微微眯起。
对视时,眼底是一层层云遮雾绕的情绪。
门外,孙怀叫了周道子匆匆赶来,被程苍拦住。
当即噤声退下。
~
傅九衢沉吟片刻,慢慢坐回去。
辛夷轻轻躺在床头,背后垫了一个软枕,脸色略有些苍白,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郡王可知,那个来我家偷盗的那个狐女,身上原本是有体香的?”
傅九衢眉头微皱,“你是说,她与香女有关?”
辛夷:“不能说她与香女有关,但香女一定与她有关。”
傅九衢静静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捂在胸口的那只小手上。
辛夷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疼痛难受,声音小了几分,“我帮郡王把事件的线索整理一下,郡王看看对是不对。”
“你说慢些,不急。”
“嗯。”辛夷微微一笑,露出笃定的自信。
“沉船案里的香,在杜氏香料铺里被搜查出来,这些香全是珍贵的上品。香料铺的东家石唐是张卢的表弟,寿州假香案的始作俑者何旭,是张卢的姐夫。而杜仲卿一个香呆子,想必没有能量得到这些上品香料,也没有本事隐瞒朝廷……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冒险将香料交到杜仲卿的手上呢?”
“嗯?是什么?”
“制香。”辛夷目光清亮,“更准确说,是制作香女。”
“制作香女?”傅九衢微露讶异。
辛夷点点头,“这里面的事情一环扣一环,缺一不可。我解救的狐女曾是杜仲卿的爱侣,她到底是天生就自带体香,还是杜仲卿亲手而为,这个目前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杜仲卿一直在制作和寻找一个女子身上的味道,当初为笃耨香天天坐到我药铺门口,便是为了这个……”
傅九衢:“你是说,这些香女,是出自杜仲卿之手?”
辛夷点点头,“石唐请杜仲卿到香料铺,不会仅是为了请一个卖香的掌柜。因为做买卖,杜仲卿并不是合适的人选。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杜仲卿有别的本事——他可以制作出这种特殊的诱人的体香,用于这些少女身上,再用来笼络官员,让其为己所用……”
她顿了顿,黑眸盯着傅九衢,“我再大量猜测一下。石唐、何旭之流,无非是他们的走卒而已。想借机控制官员的人,一定是另有其人。这人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石唐和何旭的背后有张卢。
而张卢的背后是张尧卓,以及张贵妃,张氏一党。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香料制假案,抽丝剥茧,说到最后仍是朋党之争。
“官家没有儿子,朝臣们属意官家过继的宗室子……小时候便养在曹皇后的身边,而多年来,张贵妃也没能为官家诞下皇儿。郡王以为,张氏对此慌是不慌?”
傅九衢抿唇,久久看着辛夷。
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道理,皇储之争,权利之争、官场之争是每个王朝都不可避免的事情,辛夷只是将遮遮掩掩的帷幕揭开了而已。
“这些话,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辛夷奇怪他会有这样的问题,“我自己长眼睛了,会看。”
傅九衢眼带凉意,“往后不许再说。”
辛夷笑了声,“我懂。这不是帮郡王分析案情么?我也没拿郡王当外人,这才多嘴几句。你当我是李大娘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放心,不会说出去,更不会连累郡王。”
她说得轻松,傅九衢绷紧的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一些。
“你养好身子就行。案子的事,有我。”
辛夷不可思议看着他:“我没说我要管啊?我就是帮你分析几句罢了,郡王会不会紧张过度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傅九衢冷冷哼声:“不知好歹!”
一桩看似寻常的制假案,牵涉出那么多的官员,绝非小事。
傅九衢只是不想辛夷搅和太深。
“那个狐女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