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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辛夷脑袋疼得几近晕厥,当即便软了下去。
对方似乎知道她的力气大,这才先发制人,给了她当头一棒。
然后将她牢牢抱住,往里拖。
嘭!房门被踢上。
辛夷模糊的视野里,有一条白绫从梁上垂落,在眼前晃晃悠悠,抱着她的那男人结实而高壮,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巴,推抱着便将她的脖子往打好死结的白绫上挂……
她头昏目眩疼痛难当,双手反剪使不上力,叫不出声,只能被动的去送死……
电光石火间,辛夷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
有人要勒死她,伪造自杀现场?
大白天的,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杀她?
她今日若是吊死在这里,和当日投河是不是如出一辙?
吊在白绫上机械性窒息死亡的感觉不仅难受,死后还很难看。
不!辛夷不敢多想那个画面,拼尽全力,用双脚蹬踢门板,试图发出声响。
奈何,此刻的张家后院没有人……
对方在重重喘息。
她的双臂往后扳扯得,几近脱臼。
“去死!”
脖子挂在了白绫上,辛夷浑身抖动,双目猩红欲裂。
就在男人准备松手的当儿,她当机立断,腿用力往后一踹。
这一招是她跟驴学的,尥蹶子。
“啊!”男子裆部被踢中,痛得惨叫一声,蹲了下去。
“贱人!怕死得不够快吗?”
这是一个粗犷而陌生的男声。
辛夷无法回嘴,她不想死得这么憋屈,伸手用力去抓白绫。可是,脖子套上绳索且脚不沾地的情况下,即使她臂力优于常人,此时也很难自行挣脱出来。
情急之下,辛夷伸长腿用力踢向门角处的柜子。
上面放着火油和火折子……
农家用的火折子比较粗糙,用草纸卷了棉花团,再加入硫磺硝樟脑,塞在竹筒里,一直保持着半燃烧的状态,只要摇晃便会产生火光。
再遇火油,轰地一声,就熊熊燃烧起来……
火油是辛夷放的门边的,为的是入夜进出方便,没想到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火油满地流淌,遇火燃烧十分迅速。
滚滚浓烟透过门板和瓦片的缝隙,飘了出去……
……
汴河边的官道上,傅九衢带着侍从徐徐而来。
最先发现烟雾的是打马在前的段隋,“爷,张家好像走水了?”
孙怀哎呀一声:“瞧着是后院的厢房呢。”
傅九衢没有作响,望着腾空而起的浓烟,眉心微蹙。
程苍瞥他一眼:“好像是张小娘子和三个孩子的住处……”
话音未落,身侧一阵疾风掠过,程苍来不及反应就被自家主子惊了马。
“驾!”
张家后院在官道那一侧,傅九衢一夹马腹,转瞬飞奔到院墙边。
马儿长声嘶叫,傅九衢丢开缰绳,站在马背足尖轻点,人便腾空跃起,过墙上瓦……
·
烟雾扑面而来,熏得辛夷睁不开眼。
那贼人在刚起火时,还试图去扑火补救,可眼看火势顺着火油越燃越旺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回头抓扯辛夷往下拽。
辛夷的脖子挂在白绫上。
在与贼人的拉锯中,渐渐使不上力气……
窒息感吞噬了她的意识……
她要死了。
死得这憋屈,比炮灰还炮灰……
瓦片被揭开的声音,隐约而清浅。辛夷没听见。
一个人影突地从头顶落下,衣襟飘起如展翅的大鹏,脚刚落地,揪住那贼人的后颈,一拉一拽,再一脚便踹出老远。
砰地落地,发出重重的响声。
接着,便晕倒在墙角。
辛夷意识涣散而凌乱,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水底,濒死的窒息痛苦,让她根本就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浓烟里,一个身影朝她靠近。
似乎犹豫了片刻,他抱住了她的双腿,往上托举。
“下来。”
辛夷双眼被熏,什么都看不清楚,支撑她的只有本能。
可是,胡乱地挣扎没有用。
双手薅了好几次,都没有薅到白绫……
她的手已经使不上劲了。
“救……我……”
烟雾越来越大,傅九衢袖口掩鼻,抽出腰刀,唰地割断白绫。
辛夷的身子瞬间下坠。
没有意识,没有理智,她本能地用力抱住眼前这根救命的浮木,猴子似的攀挂在他的身上,鼻子往他的颈窝里埋,似乎在寻找新鲜的空气……
“混账!”
傅九衢为了切割白绫,本来就只有单手搂住她,辛夷这么重重压过来,他低骂一声,身子后退两步,毫无意外地被辛夷扑倒在地……
……
“走水啦,走水啦!”
“快!救火!”
“后院,张家后院烧起来啦。”
破天的呼喊声像投入油锅里的水,顿时引来爆炸般的震动。
人群一窝蜂地往后院跑过来。
最前面的人,正是刘氏。
浓烟是从西厢房里冒出来的,可当人群冲过去的时候,他们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锁死了。
刘氏双眼冒着精光,大声呐喊。
“快来几个人,把门撞开。”
几个青壮男子闻言,放下水桶冲上去。
嘭!薄薄的门板从中被推开。
入目的情形,荒唐,怪诞,又香艳。
四下无声。
小娘子和一个高大的男子“搂抱”在一起,滚倒在地,她压在那男子的身上,像吸食骨髓的妖精,贴着他,紧紧贴着他,本就瘦弱的身子贴得像本就长在男人身上似的……
她头上的血,染红了男子的衣裳。
她头发裹了尘土,纠缠在男子的发上,凌乱相交……
两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
大白天的,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刘氏尖叫,像一只被人踩到痛脚的老母鸡,声音高昂粗野。
“好哇,偷汉子偷到家里来了,不知廉耻的小破鞋,你是要把我们三郎的脸面都丢尽了呀……”
都说家丑不外扬,刘氏却害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侧着身子舞着手绢高声叫喊,村邻宗亲们都涌了上来,看到张家小娘子这副模样,尴尬的尴尬,咋舌的咋舌,嘲笑的嘲笑。
灭火的接着灭火。
刘氏搧着飘出的烟雾,捂鼻子往檐下站去。
“三叔公,张家眼下就数你的辈分最高。咳咳……你来说句公道话,这小破鞋,当如何处置?”
这个时代朝廷律法和宗祠家法并存,家族事务多半由族中长辈商议决定,尤其像女子偷人养汉这种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完全可以不必经由衙门,自行定罪。
宗亲们咂咂有声,顺应地点头,叫“沉河”的,叫“关祠堂”的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叫喊着“直接乱棍打死她”。
辛夷头昏脑涨。
挨那一棍子还没好,又被从天而降的侠士直接拉倒在地上,换了谁不得晕过去?
可惜,她晕了,又醒了。
清楚地听见了刘氏高亢的骂声,也看清了面前这张盛怒的俊颜,以及他气恨之下咬牙切齿的森森寒意。
傅九衢?
辛夷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你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