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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宛入瞑暮,风狂沙劲。
山神庙中忽传山激越啸音,随着狂风飘传开去。
邢无弼与诸葛明见久无动静,已自不耐,两人蹑进山神庙前,闻得啸声入耳,邢无弼脱手抛起一物,随向庙后。
只见一道眩目红亮旗花冲宵而起,爆发出流艳异采,虽为漫空黄尘所掩没多半,但仍然清晰可辨。
庙中并无人掠出,邢无弼旗花召集人手,久久不见一人应召而至,情知有异,忙道:“我等中了这厮之计了,速退!”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邢老师望重四海,名震武林,何惧我此一无名小卒。”
说时全无忌已飘然迈出山神庙外,又道:“原来邢老师为了痛雪前耻,约来朋友相助,俗语有云,君子报仇,三年不晚,邢老师未免太心急了点!”
弦外之音,责邢无弼无异小人,邢无弼怎会听不出来,杀机猛萌,厉喝道:“住口:邢某有仇必报,尊驾如胆惧,速自剜一目,邢某立即掉面就走!”
全无忌叹息一声道:“盛名难继,邢老师一世英名恐须折在这黄土坡前了。”
诸葛明冷笑道:“大言不惭!”
全无忌淡淡一笑道:“在下并未狂言,倘或不信,何妨察视贵属为何无有动静?”
邢无弼不禁心神一凛,狞笑道:“不用看了,邢某已知全老师有多人相助,将邢某手下制住,但已无关紧要,自有全老师一人抵偿。”
全无忌放声大笑道:“原来邢老师有必杀在下之心。”
倏的脸色一沉,接道:“在下料知邢老师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定卷土重来,果然不出所料,可惜在下此间布伏,原非意在邢老师,欲捕一虎,误得一獐尔!”
邢无弼面色沉肃,不则一声,缓缓拔刀出鞘。
诸葛明忽跃身落在全无忌之后,心存恶念,欲腹背夹攻全无忌。
全无忌似丝毫不将诸葛明放在心上,略不回顾,屹立狂风中衣袂飘飞,全神贵注着邢无弼,微微一笑道:“务望邢老师思之再三,须知成名不易,刀若出鞘必死无疑!”
“未必!”话出刀出,端的快极,话音未落刀芒已侵卢若割。
诸葛明亦已出剑,震出九点寒芒,袭向全无忌胸后要害重穴,亦是快速无比。
两人早就计议已定出手攻向部位,配合严谨,雷霆一击方能制全无忌死命。
那知全无忌身法奇幻地一闪,邢无弼眼中一眩,已失去全无忌身形,刀势未绝,只听金铁震鸣,两条人影几乎撞成一堆。
诸葛明口中发出一声惊叫,身形猛的徐窜了出去,踉跄数步才将身形稳住,瞬即摇摇欲倾。
只见诸葛明面色惨变,股际致割了一条血糟,鲜血泊泊溢出,如非手中长剑及时挡住邢无弼劈来刀势,此刻已毕命在黄土冈陵上。
邢无弼心神猛骇,百忙中怎遑顾视全无忌何在,垫步疾掠在诸葛明身前,左臂迅如电光石火一把挟住穿空如飞遁去,却耳闻全无忌长笑不绝之声,只觉心如刀绞。
口口口
马文俊睁目醒来,阳光照眼,已是午刻时分,只觉存身在土穴中,仅露出头面,翻身爬出,认出是一乱葬岗,自己方才却是躺在残破荒填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迅疾离开乱葬坟。
他只觉再世为人,万念皆灰,漫不择径行去,更不愿露身蕴武功,相遇一荷锄老翁,即抱拳询问道:“老丈,此处是何地名?属何县治?望请见告?”
老翁惊疑地望了马文俊一眼,欲言又止。
马文俊已察出老翁之意,忙笑道:“在下昨晚赶路,遇上鬼物,慌不择径而奔,昏夜之间,不明方向,也不知奔出多远,惊吓过度,力竭昏死在地,今晨醒来,胡乱择途行经贵处,故而动问?”
老翁恍然明白,点首笑道:“原来如此,老汉奇怪行路人那有不知自己走的地名,客官最好不要走夜路,岂不知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走多夜路定然遇上鬼怪。”
马文俊郝然答道:“老丈之言极是,在下再也不敢独自一人摸黑赶路。”
老翁道:“此处名为杨村,宝丰县辖,一直往北走十余里即到了宝丰县。”
马文俊连声道谢,作别而去。
末刻时分,马文俊已然到达玉丰县外,他揣摸怀中尚有廿余两散碎纹银及五张银票,算算足够去普陀途中度用,遂走入城郊一家铁铺中买了一柄锋利小刀后转向小溪旁无人处,以水映面,
将颔下一部浓须全部剃光,头上长发割短,如此一来,即是遇上熟人,乍睹之下亦不易发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马文俊。
他在穷途末路之下,宛如惊弓之鸟,处处提防,入得城来,越想越不放心,万一为人认出如何得了,心念一动迳向大街走去。
掌灯时分,马文俊投入宝丰县城气派最大的余茂丰客栈,手提蓝布包袱,由店夥引入一间独院上房,自称姓赵,来至宝丰县访晤故旧,也许三天两日不回客栈先取五两纹银暂寄柜上,即令备水沐浴,并命送上酒菜。
片刻时分,店夥已提着一提水进入相邻暗间。
马文俊道:“酒菜送来后即勿用伺倏,如有陈姓客人来访,可领人相见。”
店夥喏喏而退。
马文俊沐浴一新,走出只见酒莱已摆在桌上,拴好门栓食用即饱,他面对着菱镜修饰仪容,本来如刷浓眉修剃短稀,面手涂以易容药物,变易淡褐,再勒上札额原细疑宾双眼易为丹凤,端详良久自觉满意,复又截上一顶四楞方帽,带击颚下,脸型因而缩短,转瞬之间已判若两人。
他袍裤鞋袜已全易换,把旧有衣履置移包袱内,留书一笺在机推开门栓而出。
约莫顿饭光景,马文俊重又进入余茂丰客栈,显然店夥无法辩明来人就是方才投宿的马姓客官,趋前招呼。马文俊以浓重的宝丰乡音道:“有位姓马的客官投宿宝号么?敝姓陈,是他故旧好友!”
店夥连声道有,立即引路前往,走入独院高声道:“马老爷,有位姓陈客官拜望!”
久久并无回声,店夥不禁一怔,推门跨入房内,只见酒菜已残,却无一人,喃喃自语道:“这就奇了,难道马老爷已离店外出,怎么小的未见?”
马文俊随着店夥跨了进来,笑道:“谅因事外出,片刻就回,我就在此等候也就是了。”
忽发现几上留笺,趋前取过诵读了一遍,不觉大笑道:“原来马兄已去寒舍。”
回面向店夥道:“马老爷有无留下店饭钱?”
店夥道:“纹银五两先存柜上。”
马文俊颔首道:“好!陈某留马老爷在寒舍多住几天,不会回来了,多余银两就赏给你吧!”
店夥欢天喜地的称谢不止。
马文俊离开了余茂丰客栈,又投向另一客栈,独宿一榻,前尘往事一一油然泛起,勾现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他虽身入武林却无重大恶行,江湖中事强存弱亡,动手之间伤亡难免,无法谓其双手血腥,因受天池逸叟郝连方之引介投入本门,以其为人诚谨忠实,工于心计,谋定后动,故极得门主器重,得以充任叶庄庄主。
十数年来,毫无陨越,但从未见过门主,三次应召均是不同地点,门主诡身幕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寥寥数语即行离去。
不料此次为了明月峡事,几乎惨遭毒手,他本鄂人,已然娶妻,子女各一,委称在外经商,每年数度返回故里,置下巨大家产,嘱子女勤勉持家,饱读诗书。
忖念及此,马文俊意欲返回故里探望妻儿一趟,惟又恐为他妻儿带来一场灭门大祸。
马文俊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探望妻儿虽属人之常情,却兹事体大,不可不慎,思前顾后,犹疑难决。
蓦地——
邻室多人进入,随之响起刀剑兵器掷撞悬挂之声,不言而知多半是武林人物。
只听一个森沉语声道:“连日来江湖中发生甚多奇事,恐武林乱象已明,兄弟意欲把这些事传回坛主,但只觉支离破碎,各不相关,更与本门无干,为此难以决定!”
另一语声道:“你不妨说出,容我等合计商议是否要传讯本门。”
森沉语声又道:“崂山门下侦骑四出,因崂山高手长清观玉清道人下得山来,在豫冀两省无故失去行踪,不明下落,赏格五千两,只要获知行踪者通风报信从而觅得,决不食言,兄弟心想此一风声本门早有闻,传讯未免多此一举。”
“还有呢?”
“其次盛传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王巳赶来中原?”
“为了何故?”
“为了首徒盘龙尊者潜入中原,惨遭杀害,却不知何人所杀,盘龙尊者潜来中原为了何故,是以万象门主亲身前来查明。”
“嗯,此事须报与坛主知道。”
“还有一事其怪,鲁山县二朗岗附近竟于日前发生地震剧变”
马文俊不禁一怔,凝耳听下去!
那人道:“有处深藏密林中大宅名唤叶庄,地震剧烈,廿里方圆由地土龟裂,卢舍倾斜,叶庄却沦为废墟,此乃官府之事,于本门何干?”
“周兄有所不知,事后乡里赶去叶庄掘挖,察视有无幸存之人,却未见一具尸体,叶庄主名唤马文俊,乃武林人物,宅中豢养人丁甚众,个个身具武功,灾变前一天,乡邻店肆尚亲自送往大批菜疏杂物,均目睹有人在内,怎么-具尸体均无,虽说灾变之际均悉数逃出,但事后从未见一人返回,这岂非怪事”
马文俊不禁心神猛震,陡地想起一事,暗道:“不好,倘此人所言句句是真,叶庄人众为何一个未见?玄衣龙女胡薇兰虽说心狠手辣,平生行事,只杀元恶,不死未从,未必是她所为,其中必有原因,何况自己身亡本门未必知情,万一门主气怒,遣人追上原籍老家登门索人如何得了”
越想越心惊胆寒,睡意全无。
邻室江湖,都似往前厅聚饮,语声顿然寂静。
马文俊一夜未曾合眼,决意回里-探,落发普陀为僧乃既定之志,严昌陵奇卜如神,倘若违忤恐生不测之祸。
奸不容易等到天明,速速结帐离去,选购一匹健马,兼程赶回鄂东。
一路上发现甚多武林人物,一拔一拔地不绝如缕,其中当然也有武林各大门派威望夙隆高手,但令他怵目骇心的竟然有两拔本门人手,虽彼此互不相证,但马文俊瞧真了他们衣上暗记证实是本门中人无疑。
马文俊形像虽然变异,但其举止神态却无法全然除掉,习惯使其会在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不过他有自知之明,提高警觉时自敛束。
突然只觉骑后突有一骑赶了上来,笑道:“朋友,在下一路孤寂,形单影只,意欲与朋友结伴同行,可解途中寂寥。”
马文俊闻言心神猛震,身后骑上人已自赶上并肩而行,别面望去,只见那人约莫三旬上下,却下颔光净,笑容可掬,齿如编贝,肩头搭着一柄青钢长剑,显得神采飞扬,英气奕奕,忙道:“尊
驾少年英雄,武林俊杰,小人乃一贩夫走卒,怎配与尊驾结伴同行?”
那人朗笑一声道:“在下对朋友并无恶意,请勿胡乱猜疑,不过与朋友同行定了想躲也躲不掉。”
马文俊苦笑了笑,把心一横,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摇摇头答道:“尊驾坚欲如此,小人也没有办法。”
那人一路按肩同行,不时找马文俊谈话,东一句西一句,但绝口不提江湖事,说的都是某地出产丝绸织造精美,某处饭庄菜肴烹调味炙人口,片刻,那人忽道:“朋友,你贵姓呀?在何处发财?”
马文俊忙道:“敝陈,小字大贵,做木材生意。”
那人赞道:“大富大贵,此名委实起得好。自来监商木客,货财巨富,一押手金,毫无吝色,在下何幸,得能与陈朋友结识。”
马文俊遥首道:“尊驾误会,小的只是中人,居间博取蝇头微利,木客之称小人无此福份。”
“陈朋友如此说话就不对了。”
那人正色道:“虽然不是由小至大,集少成多,百尺高楼平地起,朋友太自菲薄了。”
马文俊有意撇开话题,道:“小人斗胆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在下姓全,陈朋友以后称呼在下全老弟就是!”马文俊面现惶恐之色,道:“小人怎敢!”
蓦地身后来路传来奔马如雷蹄声,乱蹄嘈耳,显然人数甚众,而且骑势迅快!
忽闻一声高呼道:“马员外!”
马文俊暗中不禁打一个寒颤,仍自策骑如常,面色镇静,毫无异色。
来骑如飞,瞬眼抄越马文俊两人之前,共是四骑。
马文俊心中暗暗叫苦,认出四骑上人正是本门高手。
四骑倏地勃骑转身阻住两人去路,目露惊愕之色。
全姓中年冷笑道:“四位是那条道上朋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劫财么?”
骑上四人都是四旬开外年岁,虎目熊腰,神态骠悍,闻言均勃然变色,目中暴泛杀机,其中一人狞笑道:“朋友,我等不过误认朋友同伴是我等旧识,怎能诬指我等有意劫财?”
“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明明听见四位有人高呼马员外,凡称员外者定是家道富有,当地巨绅,四位既然误认理该致歉才是,为何四位目中泛现惊疑之色,分明是四位探知马员外今日出外必经此处。心存诡谋,意图劫财害命。不想事有意外是么?”
那发话骑上人紫酱脸膛,满面刀疤,大喝道:“朋友,你在找死!”
全姓中年人哈哈朗笑道:“凭你四位也敢狂言取我全无忌性命!”
一声“全无忌’’出口,四骑上人,不禁大惊失色,黄土坡上全无忌单人只剑折辱鬼刀邢无弼之事已传遍江湖,四人焉得不惊,怎能不骇。
马文俊途中亦有耳闻,料不到结伴之人就是全无忌,暗中深感骇然,他巳横了心,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全然无复置怀。
那刀疤满面大汉悚然抱拳道:“全大侠英名如雷灌耳,不料有幸识荆,适才误会,言语得罪之处望请见谅。”
全无忌微微一笑道:“在下习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睚毗必报,手狠心辣,昔日在下于黄土坡候晤友人,无意得遇邢无弼,他
身旁一双剑童,狗仗人势,有眼无珠,是以在下略施惩戒,一童剜除一目,另一胸胁断裂,四位久走江湖,谅不致不懂在下话中涵意?”
弦外之音无异命四人白剜一目,断去一舌方可放行,骑上四人那有听不懂全无忌话中涵意之理,不禁面色大变。
道上行旅往来不绝,纷纷趋避,恐遭池鱼之殃,但其中不乏武林人物,驻足远处作壁上观。
但那些武林人物中有一极为惹日之人在内,矮胖身材,腰悬钢刀,正是名震江湖快刀无敌华星隆。四骑上人互望了一眼,霍地腾身离鞍落地,横刀在胸,刀疤满脸汉子沉声道:“全大侠应知江湖中人宁折不弯之说,我等虽是江湖走卒无名之辈,亦不愿束手任人凌辱。”
全无忌一跃下骑,哈哈大笑道:“冲着这份死硬骨气,在下怎可任意凌辱,不过话已出口,岂可出尔反尔,也罢请联臂出手,只能逃出在下一招快剑,四位尽可离去。”
忽闻一声断喝道:“且慢!”
只见一玄衣老者大步走了过来。
全无忌目注玄衣老者,冷冷一笑道:“阁下莫非有意接下这一式快剑么!”
玄衣老者摇首答道:“非也,老朽无用之辈,岂能抵敌,这四人系无藉藉名之辈恐有污尊剑,全大侠当知擒贼须擒王,挽弓当挽强之理,全大侠自诩快剑,当能以快刀无敌华星隆一较高下,如此则可睥睨群雄,傲视武林!”
全无忌深深注视了玄衣老者一眼,傲然一笑道:“阁下很会说话,请问邢无弼比之华星隆如何?”
玄衣老者道:“称鬼刀无彭,快刀无敌他们二人均以刀法奇快凌厉无匹称雄江湖,但二人尚未相遇动手过招,执高执低,自无法妄断,然依老朽看来,华星隆比邢无弼似高出一筹。”
全无忌不禁一怔,道:“阁下何从断言华星隆稍胜一筹?”
老者答道:“邢无弼成名多年望重武林其人心怀壮志,欲图霸武林,卵翼当习甚众,耳目遍及天下,焉有不知华星隆形踪之理,竟然龟缩不出,分明惧怕华星隆快刀”
话犹未了,全无忌已然哈哈大笑道:“阁下心意,在下明白,不过在下应允他日江湖道上有缘相遇华星隆时,定然分个高下,不负阁下所望。”
玄衣老者不禁面上一烧,道:“何必他日,华星隆就在此处!”
一条矮胖身影疾闪如风掠落在玄衣老者之前,冷笑道:“阁下委实心术歹毒,居然想出此一借刀杀人之计。”
全无忌微笑道:“华老师不能怨他,即使异日你我相遇在江湖道上,非友即敌,难免动手拼搏印证高下,在下与华老师并无前怨,以三招为限,点到为止如何?”
华星隆道:“悉凭尊驾!”
玄衣老者见计已售,嘴角隐泛一丝笑意。
只听全无忌道:“请华老师稍待片刻,容在下料理一点私事。”
说着忽转向满脸刀疤大汉冷笑道:“在下只凭一双肉掌,四位速联臂出手吧!”
刀疤大汉等四人见玄衣老者出面挑起华星隆与全无忌之间拼斗,不禁私相庆幸,那玄衣老者是本门高手之一,胆气更为之一壮,自然不愿趁机溜走自弱名头,存心旁观此一震惊武林,骇目怵心的拼搏,更冀望全无忌败在华星隆刀下。
此刻见全无忌仍是不放过自己四人,不由一愕,钢牙紧咬
先发制人,厉声大喝道:“看招!”
手中钢刀一式“猛龙过江”挥出。
其余三人亦同地劈出,四刀均劈向全无忌要害,刀势凌厉奇奥,刀势堪近,突见全无忌身形奇幻一闪,只听拍拍数声重击,刀疤汉子四人发出一声闷嗥,身子被震飞出丈外久久不起。
玄衣老者骇然失色,未曾瞧出全无忌如何闪避出手,能在一刹那间闪开奇诡凌厉四招刀势,却又在同时攻出四掌,其动作之快,武功之奇,委实高不可测,如此,则华星隆恐无法幸胜。
马文俊立在道旁看得骇目惊心,略叹一声道:“江湖代有奇人出,委实此言不虚,自己如不遁身为僧,恐难免杀身之祸。”
这时,全无忌回面向华星隆微笑道:“华老师,请!”
华星隆颔首道:“全老师,请!不过华某先要把话说明,华某一招”
“在下知道。”
全无忌冷然一笑,道:“华老师一招攻出,共是廿七刀,三招应为八十一刀,若非如此,岂可称之谓快刀。”
华星隆冷漠如冰的面色上,顿泛起一丝惊异之色,道:“全老师居然对华某夺命快刀熟知能详。”
“不敢。”
全无忌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两人忽跨步欺身,刀剑交击发出骤雨般金铁震鸣之声,火星迸冒,青烟弥升。
倏地两人身形疾分,漫空寒簌立消,刀剑已然还回鞘中,宛如未交手般,气定神闲。
华星隆抱拳说道:“全老师,你我三招已过,虽说互无胜负,平分秋色,但华某受益良多,鬼刀邢无弼仅是浪得虚名之辈,不足惧也。”
说时欠身一揖,展开身法望前路奔去。
全无忌只道了一声前途珍重,忽转身目注玄衣老者沉声道:“阁下心愿未了,还不先瞧瞧四名同党伤势,稍时全某还有话说!”
玄衣老者闻言大骇,怎么也不知全无忌为何瞧出自己与四人同门关系,忙道:“老朽与他们四位并不相识!”
全无忌叹息一声,伸指疾点如风。
玄衣老者闪避不及,不禁面色惨变道:“这却是为何?”
全无忌道:“大丈夫行事应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在下最恨人不讲实话,心怀鬼域,暗用心机,处处算计异已,阁下既推称了认识他们,那在下只有问他们是否相识阁下?”
玄衣老者答道:“尊驾不信,不妨去问他们?”
全无忌道:“积威之下,怎敢实言,但在下必将阁下寸磔而死!”
玄衣老者面色惨变苍白,道:“老朽姓名来历有如此重要么?”
“当然重要,因为在下已瞧出你们是同门中人,此行志在马员外其人,在下并不知马员外是何来历,但臆料这位马员外对贵门异常重要。”
说着手指向马文俊道:“这位陈大贵,乃我全无忌童年好友,总角之交,买卖木材为商,天涯一别,各奔东西,旅邸无意重逢,欣喜何似,故此结伴一程,却不料陈兄貌像神似马员外,几为他引来一场无妄之祸,恐阁下误将冯京当马谅,因此穷追不舍,在下为了防护总角好友免遭不幸,不得不如此。”
玄衣老者道:“令友貌像并不相似马员外,只是背影太像了,
故而误认,却未料到因此节外生枝,引起尊驾误会。”
此话一出,玄衣老者无异招认了与刀疤满面汉子四人本属同门。
全无忌道:“这马员外又是何来历?”
玄衣老者面有难色答道:“这个尊驾纵然将老朽千刀万割亦恕难奉告,但仅能相告马员外乃本门叛徒!”
全无忌长长哦了一声,沉吟须臾,伸掌拍开玄衣老者穴道,迈向座骑之前,道:“陈兄,我们走吧!”
马文俊从始至终均目露悸容,惶恐异常,一点未曾显露异常,闻言连声道是,奋力挚上马鞍。
全无忌一跃上骑,并肩策骑缓缓驰去。
马文俊一路不住地思索,忖道:“无论此人是有意攀交或是无意结识,自己非要一直装下去,不可露出一丝破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不慎,后果忌虑。”
全无忌见马文俊闭口不言,似心有余悸,微笑道:“陈兄,放心上路,不要为方才之事烦恼。”
马文俊忙道:“小人还忘了谢全大侠解救之德,有全大侠结伴,小人还怕什么?”
全无忌哈哈大笑道:“陈兄,你无须存心畏忌,在下并无恶意,日后便知,无论你是陈大贵或是马员外,均与在下无干,在下定护送陈兄旋归家门就是。”
马文俊闻言大惊,忙道:“千万不可,全大侠这样做不是折杀小人了么?”
全无忌淡淡一笑道:“在下一言既出,绝无更改,陈兄什么话也别说,你我赶往藕池口紫阳村去。”
这一次该马文俊真的吃惊了,格的一声,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全无忌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与马文俊手上。
马文俊竟视了一眼,只见是一块雨花石镇纸,翡翠晶窒,天生纹理虫鸟花兽,栩栩如生,不禁惊讶得无法出声。
全无忌取过石镇纸藏于怀内,道:“陈兄,你认出此物来历就好,普陀之行一定要去,不然难消此孽,灭门大祸不远。”
马文俊认出石镇纸乃严昌陵之物,平时除了作书用来镇纸外爱不释手不时摩沙,堪称形影不离,怎会落在全无忌手中。
但不论全无忌是何来历,绝无害他之意,无疑全无忌早知自己就是马文俊。
忖念之间,马文俊感觉有千言万语出口,宛如骨梗在喉,非吐之而后快,望了全无忌一眼,口唇张开,却不料全无忌已自笑道:“陈兄你买卖木材多年,两码是如何计算?选材札排你是个中老手,小弟异日厌倦江湖时,愿追随陈兄学习,以维生计。”
马文俊知全无忌不愿面言其他之意,猛然心神一剔,随口应答,他熟织各行各业窍门,对答如流。
薄暮时分,全无忌忽催骑转入小道,医密林树随风隐隐传来钟声梵贝之声。
马文俊悄声道:“是否今晚须投宿寺庙中?”
全无忌道:“为了陈兄,不得不投宿寺院,陈兄如不剃度为僧,今后寸步难行。”
马文俊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如返回紫阳村,必有本门之人窥伺,欲盖弥彰,陈大贵必是马文俊无疑。
片刻时分,双双在山门前下骑,马文俊抬面望去,只见石勒“宝通掸寺”四个大字。
一入山门,即为知客僧迎春,合掌施礼道:“两位檀越前来是
否欲投宿敝寺?”
全无忌抱拳略站道:“在下二人意欲拜谒大觉方丈,家师与方丈乃方外至交,烦劳通禀。”
知客僧望了全无忌一眼,道:“二位檀越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全无忌取出雨花石镇纸,递与知客僧,笑道:“此物持之送与方丈一观,即知在下来历,烦劳之处,衷心铭感。”
知客僧道:“二位檀越请稍待,容小僧通禀!”合掌一揖,转身快步离去。
不久,知客僧匆匆走来,道:“方丈有请二位,请随小僧前往!”
紫阳村四合庄数十里方圆无人不知,背山面水风景幽美,庄院宽敞,唯北方四合大院连造,朴实无华,但选材均是上品,砌造坚固,虽说不富丽宏伟,却也堂皇雅致,庄主正是马文俊,娶妻秦氏,膝下仅育一男一女,勤俭持家,课子教读,淑德贤惠,乡里称誉。
马文俊置产极巨,良田千顷,主在村街上开设三家店肆,平日乐善好善,乡里若有危困无不解囊济助,因而博得马大善人誉称。
由于他一年中难得返归紫阳村两三天,又时甚暂,长则半月,少则四五日,乡邻殊难窥见马大善人真面目,但知他行商在外,都不知他身蕴武功,即使其妻子亦秘不使知情。
是以,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如善路,马文俊故得以不死,但个种福田,以散为聚,泽及妻子,未可言冥冥中并无天道。
那日,朝阳正上,紫阳村街上马恒丰杂货店买卖甚旺,三文钱酱油,五文钱的油忙个不停,顾客均是乡邻好友面孔,这时却走入了一个陌生老者,朝坐柜的中年人略一抱拳道:“请问这片店主人是马显祥么?”
马显祥便是马文俊,然在紫阳村上只知马大善人,名显祥,那坐柜的无疑是帐先生,闻言忙立起,含笑道:“正是敝东翁,老丈为何见问?”
老者道:“老朽与贵东翁昔年曾有一面之缘,意欲拜谒贵东翁,可否通禀一声,就说故友郝连方求见。”
帐房闻言一愕,道:“老丈真来得不巧,敝东翁常年经商在外,此次约莫三个多月未返有门,何况敝东翁也不住在店中。”
郝连方长长哦了一声道:“那么贵东翁宅寓何处?面晤秦氏夫人一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朽一定要把话带到。”
帐房答道:“出街东向距紫阳村半里之遥四合庄院就是敝东翁寓处。”
郝连方谢了一声,出店走出村口,一株参天古木之下守候着一人,正是那目睹马文俊服毒身亡的李豪,匆匆迎着,低问了数句。
李豪道:“此刻是否由小人独自前往四合庄通报噩讯。”
郝连方略一沉吟,道:“你我二人前去,言语之间必须小心谨慎,恐露出破绽,老朽还是不信马贤弟真会自绝求死!”
两人身法如飞奔向四合庄而去。
四合庄内隐隐传出嚎哭哀声,宅中总管召集人工搭棚建醮,忙碌不堪。
马显祥经商搭舟,不幸途经三峡激流独礁舟覆身亡噩讯,立时传遍了紫阳村,都道上苍无眼,岂可不得善终。
举丧之期,远近来到四合庄祭奠执拂之人于绝于途,醮棚五座,哀乐嘈杂,僧道们均有,均系邻近寺庙,尼庵及道观请来。
马文俊却在一座醮棚内混身众僧间诵念经咒。
他已为大觉方丈亲自削发受戒,取了度牒离开了宝通禅寺就在紫阳村外不远寺庙中褂单,正巧四合庄遣人来请作法事超度亡魂,正合心意,随着僧众前来。
马文俊目睹妻儿子女披麻带孝,哀伤欲绝的神情,不禁心如刀割。
他又发现祭奠人群中竟有天池逸叟郝连方及李豪,由不得骇然猛凛,垂首敲击诵念大藏经,只觉郝连方等人就立在身后不远低声淡话,了然知是郝连方去其家通报噩讯,同船共赴川中,不幸触礁舟覆,郝连方仅以身免,马文俊却葬身鱼腹。
同时又闻知这四合庄内本门早就埋下了伏桩,如今证实自己确巳死亡,门主传命伏桩尽撤,免启疑窦。
马文俊暗叹妻儿逢面如陌路,咫尺天涯,千古艰难惟一死,他此刻心情只觉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