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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骥别过众人,弃陆乘舟,逆流而上。
经长江三险,过巫峡,不日来到重庆府。
长孙骥找了客栈住下,腹中早已-饿,便唤店小二来问道:“附近可有酒楼饭店?”
店小二哈着腰答道:“离小店不到两百步,就是有名的第一楼,第一楼酒菜,可就蜀中无出其右。”
长孙骥一听,不禁食指大动,换了一身绸袍,袖内暗藏摺扇,出店问明方向,即朝第一楼走去,行不到两百步,就见一幢双层大楼,耸立江边,美轮美奂,楼前车水马龙,行人拥挤,楼上猜拳行令之声,闻达街外。
长孙骥忖道:“看其生意鼎盛,不愧称为“第一””想着,人已走进酒店。
这楼下一层,共有三间大厅,每厅皆设有排骨桌十余张,此时早已坐满客人。
店小二高举捧盘,来往送菜“借光”之声,不绝于口。
长孙骥一看楼下情形,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他们已知我入川不成?何以,店中如许武林中人?”
长孙骥自从在“地灵星”花龙处晓得江湖中消息灵通不亚于官场之千里马外,同时,经历更深,已达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之意,故以,他不动声色地拾梯上楼,上得楼来,店小二像接财神般,看座递茶。
送上酒菜之后,店小二忙着笑脸道:“客官可是为唐老爷子来的?”
长孙骥闻言一怔,忖道:“这小二可真有点眼光,一看就知自己是拜望唐家来的,但不知唐老爷子是谁?”遂笑道:“小二哥,你真猜得对。”
店小二一脸得色道:“客官除了来拜寿,也参加暗器比赛不?”
长孙骥心中一动,道:“唐家暗器无人能出其右,谁敢大胆班门弄斧?”
店小二何等精灵?一听,就知长孙骥不明底细,遂笑道:“原来客官尚且不知,只因唐老爷子今年过的是七十大寿,徒儿们给师父邀光彩,故以遍约天下暗器名家作三天比赛,同时”
此时,楼下大声道:“楼上看座!”店小二忙停下话尾,奔向楼梯旁——
长孙骥望着店小二背影,忖道:“原来如此,何不借此机会前往唐家拜寿,并可一探兄长仇迹!”
回到客栈,写了一张拜帖,问过唐家庄路径,不消一盏茶已到了唐家庄。
唐家为蜀中望族,-地之广不下十余里方围。
长孙骥走至大门边,递过名帖。
不多时,只见庄丁头目请出一人,三十出头年纪的礼宾管事行入庄门,长孙骥举目一看,这庄子内部甚为宽广,真可说是画阁雕梁,回廊曲折,甲第连云。
那礼宾管事将长孙骥引往一座宾馆,道:“暗器比赛初更开始举行,届时,自有人来请。”说毕,就退出宾馆。
长孙骥见这一列三间精-小轩,房内陈设甚为考究,已有不少黑白两道英雄-住,自己遂将随身包裹向靠壁的一张床上一放。
踱至窗边,户外一泓水池,大理石桥拱跨其上,水中金鱼阵阵追逐游戏。
长孙骥忖道:“池中鱼虽渺小,仍有自得之乐,自己却因兄仇未报,终日天涯海角追踪,却不如池中鱼。”
他正在入神之际,背后却有一只纤手伸来,掩住长孙骥双目。
长孙骥武功何等高强,反应之速,自非一般人可比。
虽然来人轻功十分了得,但他岂是无能之辈,动在意先,左足略提,早已跨出一步,右手轻舒,已将那双柔若无骨的素荑捉住。
借势回首一望,不由怔住!
只听那黄莺般声音笑道:“骥哥,可是忘记小妹了?”
长孙骥红着脸,松开右手,道:“原来是秦姑娘,秦姑娘可是前来拜寿?”
“无影女”笑道:“小妹来此之意,只是参加暗器赛会。”
长孙骥恍然明白地道:“秦姑娘一手菩提珠自应无人可敌!”
“无影女”笑道:“得了,得了,谁不知你的武功高,连”
长孙骥忙用目示意“无影女”冰雪聪明,忙将话声停住。
正在此时,一庄丁上前禀道:“庄主有请众位英雄演武厅入席。”
长孙骥笑向“无影女”说道:“秦姑娘,看你的了,走吧!”
比赛会场,是一个大院子,四周灯光如昼,正当中一块空场,场边隙地甚广,隙地四周设有酒席。
长孙骥与秦姑娘一看——
正中椅上一老者圆脸银髯,精神烁烁,万字巾前一颗拇指大的明珠,正侧脸向身旁一五短身材的中年倾谈。
酒席上人已不少,约有百余人,男女老幼皆有,均系暗器名家各自找自己熟友坐在一处。
长孙骥正欲带“无影女”向东边座位处行去。
却见那老者身旁小女已起身向“无影女”走来,道:“娥姊姊,这位是谁?”
长孙骥恐“无影女”说出真名实姓,惹起麻烦,遂抱拳道:“在下黄清——”
“无影女”却抿着嘴,道:“哟!唐妹妹,你几时回来的?”
那少女笑道:“小妹回来尚不及半时辰。”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正中的酒席之旁“无影女”遂引长孙骥与那老者相见。
长孙骥此时才知老者即寿翁“千手如来”唐千瑞。
那五短身材的中年竟是名满天南的“洱海渔隐”那少女即“十手观音”唐巧娇。
唐千瑞一见长孙骥虽是脸色-黄,却是一表人才,且与“无影女”同行,遂道:“好-女,黄少侠可请来同座。”
“无影女”也不推让,就与长孙骥打横坐下。
此时,庄丁手中黄旗一舞,高声喊道:“赛会开始。”
唐千瑞起身说了数句感激的话,赛会即时开始。
先是一些小辈应应景,三场下来并无精彩之处,三场刚完,一年约三十余岁之人跃入场中,行了个罗圈拳道:“在下梁寿,愿意领教名家手法,哪位有兴下场?”
众人见是奉天有名暗器之手梁寿,俱都知道此人一手三暗器为一时之绝,遂交头接耳之声不绝。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见一人跃至场中,抱拳道:“在下姓绪名安,愿领教阁下一手三暗器!”
梁寿一见有人下场,心中自是欢喜,遂道:“阁下既欲与在下比划,敬请先行出手!”
绪安也不打话,在外圈围着梁寿行走,梁寿也不敢大意,放开脚步绕场而走。
两人各自走了三圈,绪安突然一停,喊声:“打!”
左手一扬,但见金光闪动,三只金钱镖已流星赶月般朝梁寿面门射去。
二人本是首尾相接,绪安脚步一停,突然距离逼近。
此时,梁寿一听“打”字,身形向右一闪,竟躲过那三只金钱镖。
场内诸人却暴喝起彩来,绪安一见梁寿轻易闪过,又是一声喝打,右手一扬,又是三只金钱镖分成品字,疾向梁寿胸前射到。
梁寿更是不敢怠慢,肩一晃,人已拔空而起,三只金钱镖正贴着鞋底而过。
绪安随着左手又是一扬,道:“再接这个!”
七颗金星已幻成一片光幕向梁寿罩下。
这满天飞雨的手法的确是不同凡响,可说是梁寿周身各穴均在金钱镖控制中。
梁寿见对方手法如此高明,不由引起豪性,一声长啸,右手一扬,一蓬黑色花雨疾散而起。
同时,左手一扬,道声:“打!”
三只“乌骨针”竟取绪安胸前三大穴射到。
手法之速,认穴之准,的确是江湖少见!
那蓬黑色花雨疾散而起之时,长孙骥触目心惊,往事不由泛上心头!
那悲惨之场面记忆犹新!
长孙骥脸色突变!
“无影女”侧坐长孙骥身旁,见此情形,心知长孙骥必有所见,遂轻声地喊道:“黄少侠!”
长孙骥闻声忙摄住心神,道:“秦姑娘,可有事故?”
“无影女”嫣然一笑道:“可是有少侠的仇人在场?”
长孙骥闻言一怔,不由忖道:“好厉害的眼光!”遂道:“仅有线索,未敢确定!”
唐千瑞在旁问道:“黄少侠见甚疑眼之处?”
长孙骥玉脸一红,心中不由一动,遂伸手入怀,取出一面玉牌,双手呈向“千手如来”唐千瑞一见玉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道:“黄少侠何处得此玉牌?”
长孙骥遂道:“唐老前辈可知此牌来历?”
唐千瑞接过玉牌,老泪不禁嗦嗦落下,颤声道:“此乃小女随身之物,老朽岂有不知来历之理,敢问少侠可曾见过小女?”
接着“千手如来”犹如梦呓般,说道:“十八年了,十八年悠长岁月,小女如同牛毛入海,渺无踪影,今日得见此牌,如见小女,怎不令人激动万千?“
长孙骥迨“千手如来”激动之情略为平定,道:“不瞒老前辈,此物乃在一女孩身上所得。”
“千手如来”紧接道:“此女莫非姓鄂?”
长孙骥遂将如何结识燕玲及至成婚,后赴蓼心洲得“余仙子”赠牌指点入川等等,从头说了一遍。
“千手如来”听完长孙骥一遍追述,忽喜忽忧,终于老泪纵横。
此时,场中梁寿已连胜三场,退回原处。
庄丁挥动黄旗,道:“今日比赛时辰已过,各位明晚请早!”
唐千瑞激动地向着“洱海渔隐”道:“老哥哥请代小弟多敬来宾数杯水酒,小弟与黄少侠入内略谈片刻。”
“洱海渔隐”何等样人,自然明白“千手如来”此刻之心情,遂道:“贤弟何妨入内,此处自有老哥哥主持。”
在座诸人虽然均被长孙骥一遍长述引起哀愁,但,除却“千手如来”之外,当是“无影女”“无影女”自巢湖酒楼之上遇上长孙骥之后,一颗芳心早就交与斯郎。
如今,闻说心上人家有妻室,芳心绞痛不想可知,但,又不能当场豪哭一番,惟有将酸泪往肚里吞,这种苦痛岂是笔墨可以形容?
又见长孙骥紧随“千手如来”入内时,连望自己一眼也不曾,更是柔肠寸断,忍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十手观音”亦是情窦初开之人,一见秦家姊姊突然落泪,再对照先时之情形,自然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遂俯在“无影女”耳边说道:“秦姊姊,可是不舒服?”
“无影女”粉脸一红,道:“愚姊略感不舒适!”
“十手观音”笑道:“走!姊姊,到少侠房中笑一阵,包管你百病消除!”
“无影女”望了“十手观音”一眼,已亭亭立起。
唐家庄,小楼一角,灯火通明,照得小楼中金壁辉煌。
床沿之上,坐着两位少女,在低声交谈着。
此时,那脸如满月的少女说道:“秦姊姊,黄少侠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英俊?”
那被称秦姊姊的答道:“唐妹妹,愈来愈胆大了,连姊姊的话也不信起来,真是该打!”
说着,举手轻轻地打在唐妹妹“十手观音”背上。
“十手观音”娇声地道:“秦姊姊,不是小妹信不过姊姊的话,只是,小妹浪迹江湖这些年来,也没见过像姊姊所说的那样人物,何况,黄少侠武功又是那样高强!”
“无影女”继笑道:“姊姊只说了一半,若是”
“十手观音”怔着眼瞪着“无影女”道:“姊姊,难道黄少侠更有甚么更深奥的武功不成?”
“无影女”搂住“十手观音”道:“凭良心说,妹妹与“余仙子”交手,胜败如何?”
“十手观音”眨着妙目,道:“你呢?”
“无影女”笑道:“三十招之内,可保不败。”
“十手观音”接道:““余仙子”要胜小妹每次在三十招之后。”
“无影女”微微一笑道:“若与“阴阳怪叟”比起来,你觉得如何?”
“十手观音”红着脸道:“不怕姊姊见笑,小妹只怕三招也接不上。”
“无影女”微微一笑道:“有个人“阴阳怪叟”竟接不下他三招”
“十手观音”闻言先是一怔,即明白“无影女”所说的那一个“人”是谁。
遂道:“如此说来,黄少侠并非姓黄。”
“无影女”笑道:“算你还有点聪明!”
唐家庄,花园之外是一排客房,一般与会的暗器名家均各别地被招待其间。
星光下,一条身影像鬼魅般一闪,已贴近窗前。
只见他,嘴唇略动,却听不出声音来。
这正是一种内家的“传音入密”的功夫。
梁寿乃江湖一流高手,虽然入睡,但,随时随刻警觉在心。
若换其他人物,何须“传音入密”只一接近十丈之内,怕不将他惊醒,只因来人功夫高强,已非一般人可比,故逼近窗前,他尚且不知。
此时,梁寿已被来人以“传音入密”之声惊醒,不由道:“今晚自己怎会如此不知惊觉?”
忖道,人已离床,顺手,提起随身兵器。
将窗门一推,随手打出一蓬黑光,人已穿窗而出。
极目望去两丈以外,正有一条白色身影在闪动。
梁寿不由暗暗骂道:“鼠辈,胆敢太岁头上动土,今晚定要你死活不得,才知爷爷厉害。”
心里骂着,身形可不慢,双肩一动,人已扑向那白影闪处。
梁寿的动作可真不慢,可是落地一瞧,那白影仍在前方两丈开外之处。
他不由忖道:“此人是谁?轻功竟如鬼魅般飘忽?看来今晚可得小心为上!”
梁寿虽然已看出前面的白影绝不是好相与,但,他仍有所恃,脚下不停展开“八步赶蝉”轻功,紧追而去。
他虽然将震惊江湖的轻功展到极限,那前面的白影仍旧相距在两丈开外。
同时,前面的白影,却气定神闲地缓步而行。
虽然那白影举步似是迟缓,但速度却不亚于“八步赶蝉”前面白影像一抹淡烟,梁寿的“八步赶蝉”捷似狸奴,快如风疾。
星斗纵横,星光下,原野上,景色如披上一片迷雾,令人无法看清一切,只见两缕淡烟,在旷野间飘擦而逝。
片刻之后——
白影突然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定住,转面笑道:“阁下轻功不弱,比起长安道上,更是增进不少!”
梁寿此时电射扑到,闻言不由大惊,立刻退出一步,楞住!
但,梁寿江湖历练何等老到。
虽一时之间看不出眼前儒衫飘飘的是甚等人物,然而以其轻功能胜过“八步赶蝉”者,定非泛泛之辈。
这时,长孙骥突然上前一步,道:“难道阁下已记不起那次赶尽杀绝之举?”
梁寿闻言更是惊异不已,忖道:“长安道上之事,既秘且密,此人是谁,能知数年前之事?”
遂道:“小子何人?”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在下无名小卒,何劳动问?”
梁寿冷笑一声道:“既是无名之辈,梁某恕不奉陪”
说着即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长孙骥骤然暴喝道:“站住!”
梁寿一心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岂肯闻声止步?
他刚一晃肩,双足离地之时,突感一阵眼花,那长孙骥已拦在身前,不由大骇!
梁寿忙使千斤坠,刹住身形,道:“梁某与你无怨无仇,因何拦住去路?”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既说无仇无怨,何妨暂留片刻?”
梁寿心知无法善了,遂道:“你欲何为?”
长孙骥笑道:“在下仅有疑问数点,敬请梁大侠赐答!”
梁寿略一停凝,道:“梁某力之所及,定然相告!”
长孙骥说道:“当年长安道上,以一蓬黑色花雨的阴毒暗器尽使“三星镖局”全军覆没,系何人所为?”
梁寿惨笑一声道:“当年长安道上之事与少侠何干?”
长孙骥想起当年惨绝人寰之一幕,不由恨得咬牙切齿,虎目含泪道:“那“三星镖局”二路镖师长孙-乃在下长兄!”
梁寿闻言脸有喜色,道:“少侠敢莫是一夜之间连败“阴阳怪叟”及“余仙子”解散蓼心洲,江湖人称“神剑手”之长孙骥?”
长孙骥颔首道:“正是区区在下!”
梁寿闻言,忙又抱拳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恕梁某不知,多有失敬!”
长孙骥亦还礼道:“蒙江湖众人抬举,在下焉敢自诩“神剑手”?惟梁前辈“一手三暗器”冠绝武林是真。”
梁寿叹口气道:“不提暗器倒还罢了,提起暗器,倒令梁某痛心欲绝”
长孙骥一怔道:“此话怎讲?”
梁寿苦笑道:“梁某若非暗器有一技之长,何致受人所逼,做下那伤天害理之事八年来深夜扪心,愧对恩师。”
说着又叹口气道:“长孙少侠定然惊怀梁某何致受人所逼吧?”
原来梁寿为直鲁暗器名家“迎门三不过”钱化雨首徒,十年从师已得真传十之八九,钱化雨临终之时将梁寿喊至床前道:“为师将死,惟有两件大事未了,心实难安,汝为首徒,当能了却为师心愿”
梁寿自是颔首道:“恩师如有所命,弟子当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钱化雨强提一口真气道:“第一为师当年被仇家所困,幸得一蒙面客所救,感恩无以为报,曾将银镖一支赠与救命恩人,誓言他日凭镖代办一事,不论刀山剑树,均不得借故推却,但廿年来,均未见恩人到来,此愿未了,心实难安,听汝能代师了还此愿!”
梁寿忙颔首道:“小徒仅遵师命,誓死不辞。”
“第二,你师兄嫂离家一十五载,音信俱无,他日相逢,当将一手三暗器相传。”
梁寿刚开口,钱化雨已一口痰上涌,化作南柯。
梁寿从此,-命寻找师兄嫂,并等待恩师救命之蒙面客。
一晃十年,师兄嫂尚未找到,却有一青脸中年,提镖找上门来。
凭镖取去“乌骨针”一筒。
后来才知“三星镖局”在长安道上被人用歹毒暗器所伤并失去“空风珠”一颗。
梁寿听到这消息,不由伤心欲绝,本想前往找那青脸中年理论,但,师命难违,何况,又不知那青脸中年住所,惟有空夜摸心,忏悔!
长孙骥闻说长安道上并非梁寿所为,顿时冷了一半,继又忖道:“江湖之中,诡计多端,岂可轻信人言。”
遂五指一张,梁寿仅感一阵和风过去,不禁打个寒栗!
长孙骥说道:“你今已被我点中穴道,待我查明确如你所言,自当有所补偿,如有半句不实,只恐无人救你性命。”
梁寿闻言,似是不信,暗中察看,真气一时无法紧聚丹田,不由怒道:“阁下暗箭伤人,岂是好汉?”
长孙骥笑道:“若比起长安道上以暗器赶尽杀绝,又将如何?”
梁寿一怔,道:“此事并非梁某所为,怎可同日而语?”
长孙骥凝视着梁寿,双目寒芒逼露!
半晌,道:“如非你赠以歹毒暗器,何至如此?”
梁寿哑口无言,沉思有倾,道:“师命难违,盖棺自有定论,今日少侠所为,梁某自知报仇无望,从此别过。”
长孙骥喝道:“慢!”
梁寿冷冷地道:“梁寿自信技不如人,但,要杀要剐,听凭尊意,如再辱及在下,莫怪梁某出言不逊!”
长孙骥道:“在下并无此意,但有一事相求,若能相告青脸中年姓名,自当即时为你解开穴道,如莫不能,三年后,在下亲临奉天。”
梁寿冷笑道:“梁某并非怕死之辈,岂可出卖恩师救命之人?好意心领!”
说着人已缓缓离去。
长孙骥翘望晴空,明月如镜,万籁无声,不由叹道:“兄仇何日得报,以慰慈母之心?”
突闻背后一苍老之声道:“有志何怕事不成?”
长孙骥回身一瞧,竟是“千手如来”唐千瑞,忙上前一步恭身道:“敬谢教诲!”
“千手如来”摸-笑道:“可曾探得蛛丝马迹?”
长孙骥将梁寿之言重覆一遍“千手如来”略一沉思,道:“梁寿声望甚隆,似是可信“地灵星”花龙,江湖人面极熟,或有助你。”
长孙骥不由大喜,道:“如此,晚辈即刻赶往花前辈处一查。”
“千手如来”唐千瑞笑道:“忙不在一朝,何须即刻启程?”
长孙骥道:“晚辈力求早日报得兄仇,以慰慈母之心。”
“千手如来”唐千瑞笑道:“如此孝行可嘉,老夫自不便强留,盼早日带同燕玲来此。”
长孙骥答道:“晚辈遵命!”
声落,人已出了三丈开外,转眼消失在黑夜中!
雪虽停了,朔风犹劲。
穹苍低垂着,灰黯,-凉
此刻天气,较降雪时更冷,寒气袭人,狂风啸扫四野。
官道上冲来一骑快马,马上人手中长鞭不住的探霍,催着坐骑快走。
那马鼻已是冒气如云,四蹄翻飞,踢得地面雪块激起,经过之处,均显出一溜马迹痕。
马上人突地抬头,极目望去,依稀前面已是一镇甸。
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辔头一勒,那马登时脚程放缓。
那人摸摸马背,沾了一汗水,不由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今日只能在“老河口”暂住一晚,明儿再走了!”
马上人正是入川探查燕玲身世的长孙骥。
长孙骥进入“老河口”刚瞧清不远处有一客栈,店小二早已听见鸾铃声,跑了出来拉住马匹道:“客官,住店吧?我们有极好坑房,包吃包住。”
长孙骥略一颔首,揭开门帘,已飘身入内。
进门后,一间大厅里,仅有五、七人分据案头正在饮食。
谅倏年初,多人均在家居团聚,所以店内生意显得冷清清地。
长孙骥拣了一个靠近火坑的客座坐下。
店小二已哈腰过来招呼。长孙骥吩-马匹要用上等食料后道:“先来一壶酒,两盘小菜。”
他一面吃着一面用目光扫望了屋内每个人一眼,只见——
坐在靠窗排首桌有个黑脸大汉,腰系红白丝,神情甚为可疑,两道贼溜溜之眼神,不住偷看着邻位。
长孙骥不禁顺着黑脸大汉目光望去。
那邻位上正坐着两个眉目威-毕现的商人。
那二人正低声相论续笑,对那黑脸大汉的注意,似是一丝不觉。
那二人肩头均插着兵刃,十分触目,显见是江湖中人。
何况两目神光灼灼,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他们武功不弱,自然更不能瞒得住长孙骥锐利的眼光,他不由暗忖道:“看来这二人定是武林中人,何以竟无半点警觉之心?莫非这里面大有文章,反正今日走不成,不妨在旁看场热闹。”
只听得一人低着嗓门说道:“老胡,后天就是大小姐大喜之日,我们何处能找到长孙护法?”
又听得另一人说道:“老李,找得到,找不到,对后天并无多大关系,只是元宵之会没有长孙护法在,我们实力定然减弱不少。”
邻居的长孙骥,一听得“长孙护法”四字,不禁星目一亮,暗忖道:“那长孙护法莫非是指自己,元宵之会又是个甚么会,大小姐可是匡秀华,大喜之日,是否与白兄云飞结为秦晋?”
他倾耳听下去,目光微掠了那说话的人一眼。
只听那人说道:“堡主若不是因为对头实力太强,其间又有峨嵋派从中兴风作浪,何须发出十万火急之飞鸽传书,要找长孙护法?”
另一个四川口音的大汉说道:“新姑爷甚有福气,能娶得大小姐。”
先前的那人说道:“老李敢是在-飞醋?”
那四川大汉急道:“格老子,连梦也不敢做一次,还谈甚么-醋,-醋的那个龟儿子,格老子昨天刚见过。”
原先那人说:“是谁敢是吃了豹子胆,待老胡先替他松松骨!”
四川大汉笑道:“你真不晓得是谁?”
那姓胡的接道:“我怎知是谁?”
四川大汉笑道:“那就算了吧!”
老胡怒道:“这小子吃了豹子胆,敢-飞醋,大爷非教训教训他不可,你说说看是谁?”
四川大汉瞄了屋内一眼,道:“提起此人,别说你惹不起,在座谁也惹不起,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胡看来已喝了不少黄汤,一拍桌面,道:“老李别狗眼看人低,俺老胡廿岁出道,怕过谁来?”
四川大汉冷冷地道:“只怕你不够胆!”
老胡一听,更是怒不可遏,道:“只要有名有姓,姓胡的非量量他!”
四川大汉笑道:“好,有种,这人是你本家,姓胡——”
老胡急不及待地道:“胡甚么?”
““云中雁”胡中铭!”
那姓胡的一听竟是峨嵋派年轻中第一高手,不由失声地喊道:“我的妈”
“怎样,说你不行吧!”
那姓胡的似是下不了台的说道:“总有一天我得拚了他,但堡主待他不薄,竟半途倒戈,勾结“八卦门”与我等对敌,有日落在我胡大炮手里,定叫那小子好看!”
长孙骥闻言,不禁又掠了说话的胡大炮一眼。
这时,靠窗的腰系红白丝的黑脸大汉,忽地立起,朝胡大炮身后擦过,右手往瓜皮帽推了推,倏又放下。
长孙骥眼光何等锐利,见那黑脸大汉,擦过胡大炮身后之际,虽是抬手推帽,但放下时,只见他两指迅如电闪般一弹,一阵几乎目力无法可见之粉末飞扬于胡大炮与其伙伴之间。
长孙骥剑眉一蹙,忆起身系红白丝之人正是“天星帮”仇敌,若有所悟,星目神光一闪,抛下一锭银子,匆匆立起往外走去。
冷风扑面如割,街上积雪经北风一吹,顿成坚冰,灰黑光溜,异常难行,行人寥若晨星,只见那人往左走去。
长孙骥刚出店,以他那等内功被凛风一吹,亦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自然不在乎,亦随着那人顺风疾行,左弯右转,但见那人朝一风火墙高楼走去,眼看那人走近墙,忽地反身一掠,目瞪着蹑踪而来的长孙骥。
长孙骥见那人如此机警,心中一惊,面色如-,装做若无其事般,垂首往前走去
“站住!”那大汉一声焦雷般大喝!
长孙骥似无所闻地,仍旧往前走去。
眼前一花,只见那人面带冷笑地立在长孙骥身前,暴喝道:“小子,大爷要你站住,可曾听到?”
长孙骥面色一怔,张目问道:“尊驾对谁在说话?”
“你瞎了狗眼?此地还有谁来?”
长孙骥面色倏地一沉,冷冷地道:“可惜你吃了多年的人饭,原来还不会说人话!”
此时,那两扇朱门倏地打开,一窝蜂地拥出十几个腰系红白丝的大汉,个个肩负兵刃,其中一人说道:“黑球,同那小子噜-作甚?教他流血当地!”
那黑球尚未开口,长孙骥却冷冷地道:“阁下好大的口气!”
黑球阴恻恻地一声冷笑道:“打倒你这小子,大爷不费吹灰之力!”
长孙骥不但不答腔,却仰面一长笑,声澈云霄,随风摇曳,历久不绝!
黑球脸色一变,忖道:“这小子好充沛的内力,方才尚以为是一等闲之辈,原来竟走了眼?”不由大喝道:“小子,你笑甚么?告诉你,即刻要你笑个没完!”
说着,一招“猛电偷心”朝长孙骥心窝撞到,出手若电,劲风锐利,怕不有五百斤蛮力?换个武功平平的人,若被撞上那还不当场吐血!
哪知长孙骥身怀绝技,对来拳竟若无睹,等那碗口大的铁拳堪击到胸口之际,身形疾若电闪般,往右挪移三尺,右手倏伸,看不出是何招式,已扣住那黑脸大汉脉门。
其余诸人,不由大哗!黑脸大汉虽是一名头目,在“百毒门”中却有快手之称,谁知一招之内,竟被个不起眼的少年制住,怎不令人心惊肉跳!
长孙骥三指一紧,黑脸大汉的罪可就受大了!
只觉得周身犹如蚁叮,大寒天冷汗像黄豆般直淌!
长孙骥轻轻地一摇手,那黑脸大汉就像断线风筝飞出一丈有余,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谅已魂游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