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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忖度形势,不禁眉峰微皱。他自问凭借一口真气,飞渡二十文索桥应无困难,但中途必须落脚换气一次,可是颜光甫狡诈成性,既设索桥,必怀鬼股;假如趁自己刚到中途,突然砍断索桥,那悬崖下乱石如刀,任是钢筋铁骨也难禁受。看来今夜约会,竟是十分棘手。
江涛心念电转,便在桥头停住脚步;松手放开了秃狼奚谷,说道:“在下言出必行。既已见到了颜光甫,这儿没你的事了,去吧!”
秃狼奚谷似颇感意外,深深注视那虬髯大汉一眼,讪讪道:“此人乃是奚某盟弟,名叫矮豹刘斌。只因他胞兄黑豹刘一虎在南昌惨死,适才冒犯少侠;不知是否可求少侠网开一面,饶他一次?”
江涛微笑道:“绕他不难,但不是现在,眼前我还得借他一用。”
秃狼奚谷诧道:“少快借他何用?”
江涛脸一沉,峻声道:“你去告诉颜光甫,就说我江涛诚意应约而来,双剑业已随身带到;但他定要索取擎天七式全谱,却令人无法办到。剑谱译本并无遗漏,至于七招剑法分合演练施展,那得视练习之人的天赋和智慧才能决定。在下泽录剑谱之时,绝未剽劫藏私;这一点,他可以将我前后两次译本对照,便足证不虚了。如今我再以矮豹刘斌的性命,作为补偿,他若同意,咱们便以剑换人,如约行事;否则,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交换之约只好作罢。”
秃狼奚谷连连点头道:“少使且清稍待,奚某定将此意转达家主人。”说罢,抱拳一拱,转身飞上索桥,疾步而去。
江涛把矮豹刘斌的穴道封闭,放倒在脚边;自己则盘膝跌坐桥头,敛神而待。
二十丈距离并不太远,小山上一举一动,历历在目。其实,这些话江涛大可直截了当跟颜光甫当面交谈;但他有意舍简就繁,乃是欲借此拖延时间,以便周刚等能够从容赶到,合力对付颜光甫。
小山上,颜光甫听了秃狼奚谷回报,思索半晌,答道:“剑谱之事,可以答应他。但要他先放刘斌,并且将双剑交出验证;待确知不是假货,才能跟他交换。”
秃狼奚谷又渡过索桥,把这意思转告江涛。江涛笑道:“放人绝无问题;可是,我若将双剑交出验证,万一你们毁桥抽身一走,却向谁去交换?”
秃狼奚谷重又过桥传话;不久,返回说道:“家主人的意思,咱们用两个人交换两桶剑,就以索桥为界。请少侠先将一柄剑交矮豹刘斌带回,家主人收到宝剑,立即释放梅剑虹过桥;然后由奚某引导罗小梅,到桥中心跟少侠当面交换。待各自返回本方,随即砍断索桥,分道离去,以免再发生意外变故。不知少侠是否同意这个办法?”
江涛沉吟良久,道:“与其如此费事,何如两次并作一次办?索性由我携带双剑,颜光甫领着人质,咱们在桥中心当面交换,不是更方便吗?”
颜光甫听了秀狼奚谷回报,却断然拒绝,说什么也不肯跟江涛在桥上见面。皆因他曾在小鳌山目睹过江涛的武功,担心一旦失去人质,江涛会翻脸动手。
就这样信使往来,传活谈判,交换之法犹未议定,时间却已过了午夜。
颜光甫佛然不悦道:“剑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件事是他来求我,并非我去求他;再若斤斤计较不肯同意,咱们就带人走了。”即令秃狼奚谷去下最后通牒。
江涛闻言,心知无法再拖;游目四野,荒山寂寂,仍不见周刚等人影踪。无可奈何,只得同意交换办法。不过,他提出一个先决条件要先目睹梅、罗二人无恙,才愿解剑履约。
秃狼奚谷衔命而回,把话带到。颜光甫毫不迟疑点了头,举手微挥,道:“把人带出来。”四名佩剑大汉答应一声,其中两人立即加燃了两盏“气死风”打;在灯光引导下,另两人合力掀起椅后一块石板原来那石板下是一个黝黑的洞穴,只因被颜光甫那张虎皮交椅挡住了视线,未被江涛发现。这时石板掀开,两名佩剑大汉各探一臂,从洞中拉出了一男一女。
江涛双目精光激射,霍地站起身来,一迈步,似欲奔过索桥;随又自行压抑下内心的冲动,嘴角颤抖了一下,昂然立在桥头,定睛看去一点不错,那洞穴中走出的男女,正是梅剑虹和罗小梅。只见二人满身尘土,躯体僵挺,脸上神色一片木然。甫出洞穴,便疾速地扭头避开灯光,显然已被囚禁在洞中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哪里像人?简直就成了两条囚困的野兽!
江涛看得泪光盈盈,心酸不已;废然一声轻叹,从肩后解下了离火神剑
灯光下的梅剑虹和罗小梅,举步滞缓的走到索桥边,一望而知都被点闭了穴道。
颜光甫手捻长髯,满脸得意好笑,朗声道:“看清了么?
老夫向重信诺,绝未亏待他二人。现在该轮到你缴剑换人了吧?”
江涛斜抱离火剑,凝重的答道:“在下言出如山,定当履践。但有句话不得不事先说明假如他二人身心受到分毫损伤,那就是份额光甫自取灭亡!”
颜光甫吃吃笑道:“老夫如要害他二人,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须暗中下手!等一会你不妨仔细检视。好在咱们是分两次交换,你还有机会验证”
江涛不再多说,一扬指,解开了矮豹刘斌的穴道,将离火剑连鞘递给了他。刘斌接过神剑,身形疾转,飞步奔上索桥。
颜光再见江涛果然交出神剑,喜得心痒难抓!但他犹怕江涛突然反悔,一颗心腾腾直跳,几乎忍不住想亲自上桥接取。
矮豹刘斌奔过索桥,竟然毫无变故。颜光甫未容他停身,迫不及待将剑一把夺了过来。
拇指一按哑簧,挣然一声,拔剑出鞘。神剑乍现。龙吟人耳。刹那间,小山上全被剑芒红光所罩,灯火黯然失色。颜光甫屈指轻弹剑身,哈哈大笑道:“好剑!不愧是千古神兵。今比总算落到我颜光甫手中了。”
江涛平静地接道:“你先别得意太早。神剑共有两桶,一名方邪,一名离火;方邪剑属水,恰是离火剑的克星。除非双剑都被你得到,否则单凭一柄离火剑,仍不足仗恃。”
颜光甫笑道:“当然!当然!若非欲获双剑,老夫也犯不上用这许多心机了。”
江涛沉声道:“既然如此,就请依约放人过来。”
颜光甫兴高采烈,一直不停地笑,连连挥手道:“先放姓梅的娃儿过去。”
秃狼奚谷应声上前,在梅剑虹肩后拍了一掌,道:“少教主,便宜你了。去吧!”那梅剑虹浑身一震,闭穴已解,但却怔怔站在桥头,好似忘了举步江涛大声问道:“梅兄可曾受到暗算?”
梅剑虹默然不答,只缓缓把头摇了两摇。
江涛又叫道:“如未受伤,就请赶快过来。”
梅剑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索桥护绳,一只左脚已踏上桥面,忽又缩了回去;扭头凝注着罗小梅,欲言又止。
江涛见状,心头顿感不妙,扬声叫道:“梅兄,不可迟疑,请快些过来!”
秃狼奚谷阴侧侧笑道:“少教主,自顾请啦,罗姑娘还得等一等呢”谁知他笑语未毕,梅剑虹突然一声大喝,猛可旋身;双掌扶手生之力,向秃狠奚谷兜胸直劈了过去。秃狼奚谷一时未防,要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两袖疾翻,硬接一掌。
一个是全力施为,一个是仓促应致;掌力一触,胜负立判。梅剑虹双肩连晃,脚下屹立未动;秃狼奚谷一连退出三四步,双脚踏空,一声惨呼,跌落百丈悬崖
说明迟,那时快!梅剑虹一掌得手,人已旋风般冲到罗小梅面前;猿臂一抄,将小梅拦腰抱起,飞身掠上索桥,向石壁这一端疾奔过来。
这变故太出人意外!那四名佩剑大汉和矮豹刘斌分明都在桥头,竟然都惊得呆了,全忘了出手拦截。颜光甫骇然失声,虎地跃起,厉喝道:“都是死人吗?快追!”众人被这一声大喝,如梦初醒,纷纷拔剑追上索桥。
江涛目睹梅剑虹突然出手抢救罗小梅,心知已难善了。就在梅剑虹逃上索桥的的刹那,身形一长,凌空而起。人在空中探臂掣出方邪神剑,飞越梅剑虹,落身桥上,正迎着刘斌和四名大汉。也怨刘斌几个运气欠佳,神剑挥处,一照面,五个人倒了两对半。颜光甫又气又怒,又怕江涛乘势掩杀过来,连手中这柄离火刻也保不住了;心一横,手起剑落,竟将索桥砍断。
这时梅剑虹才奔在索桥半途,尚未登上石壁,江涛也正在桥上;索桥一断,江涛固然来不及抽身,那梅剑虹和罗小梅也势将坠落百丈悬崖之下。江涛急中生智,一抖腕,方邪剑脱手化作一道白光,猛向颜光甫掷去;自己却向前一扑,闪电般抢到索桥断裂处,两臂疾分,两只手各抓住断桥一端
这刹那间,桥断,剑射,人飞,当真是千钧一发,险到极点!可惜的是,江涛虽然冒死用自己的手臂接合了断桥,那掷出的方邪剑,却仅仅射中颜光甫的肩肿;未能伤及要害,一举将他射死。不过,长剑透胛而入,已经够颜光甫受的了。那一剑,刺得他痛哼出声,路跄倒退了三四步,几乎晕厥;由四名待女搀扶着急急向山下逃去。
梅剑虹猛觉索桥向下一沉,回头看见江涛竟以手臂续接断桥,不禁骇然大惊,急忙转身又向这边奔来。江涛双臂紧握断索,身悬空际,却浑然不以己身安危为意,反而厉声喝阻梅剑虹道:“索桥转眼就要断了,你还不快走?”
梅剑虹一怔却步,颤声道:“江大哥”
江涛喝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若认我这个大哥,就快将小梅送上石壁。其他的话不许说,也不必说!”梅剑虹目蕴热泪,嘴唇微动,犹欲开口江涛脸色一沉,怫然道:江涛刚松了一口气,猛回头,却骏然发现颜光甫和四名持女去而复返,正望着自己狞笑不止。颜光甫碧目中凶光闪闪,切齿作声道:“若非老夫心细,险些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小辈,你从命了吧?”
江涛心中暗惊,但因为梅剑虹和小梅尚未低达石壁,无法松手,只好默然不答。
颜光甫冷哼道:“这是你命该如此!老夫虽受些皮肉之伤,但如今双剑俱得,又可杀你泄愤,算起来并未吃亏。”碧目一瞪,沉声喝道:“丫头们,过去替我狠狠的剁他几剑,体叫他落了全尸广四名佩剑待女同声答应,各挺长剑,扑向索桥。四柄长剑刚刚举起,突闻一声断道:“大胆贱婢,敢伤我少主人!”声方入耳,三条人影疾如鹰隼般掠上小山。影敛处,正是周刚、姚健星和大牛。
颜光甫旋身倒退两步,脸上顿时变色,双剑横胸喝问道:“你们是”
周刚独自一闪,冷笑道:“姓颜的好健忘,连我周孟起也不认识了?”
颜光甫闻言一震,再凝目,不禁机传传打个寒供。双剑一分,厉喝道:“丫头们,还不快些下手!”四名待女闻声而动,剑锋疾落,猛向江涛砍了下去。姚健星叱道:“谁敢动手?”一扬铁臂“天罡印”已轰雷般发出。掌出劲风飞卷,霹雷声中,四名待女立被震飞,坠入崖下。
颜光甫心头猛震,自知万难脱身。一挫牙,长剑展动,红白两道光华分袭周刚和姚健星二人。周、姚二人四掌翻飞,联手御敌,同时沉声道:“大牛,速救少主人。”大牛应声而上,直奔崖边断桥。
颜光甫见大势已去,凶念勃发,厉吼道:“远仇近恨一笔算,老夫跟你们拼了!”双剑盘旋,疾挥三招;忽地身形倒纵,运集平生之力,剑如电掣,猛向大牛当头劈下。大牛仗着一身横练工夫,竟然理也不理,兀自向桥头奔去。江涛瞥见,不禁大惊,失声叫道:“大牛快躲!那是两柄削铁如泥的神剑”
无奈时机紧迫,眼看着大牛已被神剑光华所罩,再想躲,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江涛当机立断,猛吸一口真气;手一松“嘿”地吐气开声,双臂齐扬!“赤阳指”迎着颜光甫激射而出。剑气、指风一触,只见颜光甫闷哼一声,方邪、离火二剑同时脱手,人和剑都翻翻滚滚向崖下飞坠。
方邪剑划起寒芒,从大牛头顶不足半尺处飞过;仅差数寸,便扫中他的“百会”死穴。
大牛一缩脖子,脸上都变了颜色。他大约吓傻了,竟忘了探手拉江涛一把,眼睁睁看着江涛随同断桥落崖
周刚睹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大袖一拂,飞也似扑向崖边。他已经够快,姚健星比他更快!人如旋风卷到崖前,猿臂疾掠,向江涛抓去。无奈,周刚略迟须臾,扑了个空;姚健星虽快,也只抓住一只衣袖。一声裂帛声响,袖断、人坠
江涛但闻山顶一片惊呼,自己却身不由已向下飞落、飞落、飞落他张臂挥动,四周空荡荡无物可攀;耳中风啸如吼,整个人像星丸般向下坠落。任是提气轻身,也无法抵消那下落的速度。这一刹那,他忽然想到那些比刀锋更锐利的乱石,心中正在惊悸。墓地,浑身一震,背部像被撕裂开似的一阵剧痛,随即失去了知觉。
迷茫中,好像度过了一百年,一千年江涛再度睁开眼来,但见一弯新月,满天繁星。时间仿佛仍在午夜,而自己却正仰面躺卧在一个深达六七尺的长方形土坑坑底。这土坑,像是新掘不久;三尺宽,七尺长,不大不小,恰好躺得下一个人。
江涛正感诧异,坑项突然“聊’地洒落下一大蓬泥土,直向身上盖了下来。他吃了一惊,一挺身,便想跃起;不料背部牵痛难忍,禁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土坑上有人轻咦道:“爹!我好像听见下面有声音,别是这人还没咽气吧?”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咱们已经守候了三天三夜;他若真没咽气,总该有点动静才对,怎会冷冰冰气息全无?孩子,别胡思乱想啦!早些掩埋了他,咱们也好回去了。”
先前的声音却道:“不!让我再仔细看看,只怕当真还是活的。”语声中,坑沿边忽地探出一张十五六岁少年的面庞。
四目相触,那少年一声欢呼,叫道:“爹!你快看,他眼睛都睁开了呢!”
“真有这种事?让爹来看看。”坑边再现一人,却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儿。
江涛长吁一声,缓缓道:“老人家,我我”
那老头儿双目一亮,急忙沉声道:“天赐,快下去背他上来。”
名叫“天赐”的少年抛了石铲,翻身跃落坑中;俯腰抱住江涛颈部和腿部,一长身,飞出坑外。江涛运目四顾,才发现置身处仍是悬崖下那片幽谷。土坑左侧,站着一个满面污垢的独腿老人;右侧却是一座新坟,坟前墓碑上,赫然刻着:“碧目仙翁颜光甫之墓”
那独腿老人乱发蓬松,看年纪,大约已有六七十岁,胁下挟着一支木制丁拐;一双环眼开阅之间炯炯有光,分明是位内功颇具火候的武林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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