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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面,夜凉如水。
江涛若飞矢般穿窗惊出,人未落地,目光已迅速扫遍整个花园。但见园中花叶拂动,寂然无声;东面照影墙上,却挺立着一条伟岸人影。那人面外背里,正拢目向墙外搜视;从背影看,竟是独眼神魔周刚。江涛猿腰微折,双臂一曲一伸,身形略沉又起。脚末沾地,从十丈外笔直飞登墙头,一口其气尚未变浊。
周刚霍地回头,低声道:“少主人只管安坐,外面自有老朽负责。”
江涛问道:“方才呼喝之声从何而来?”
周刚道:“老朽偶由园外经过,发现有人窥伺,出手截击,所以惊动了少主人。”
江涛讶道:“是什么样的人?可曾截住?”
周刚愧然道:“那人黑衣劲装,用厚巾蒙脸,面目难以辨认;已被老朽以‘天罡印’震伤,却滚落墙外不见踪影。老朽正在搜索”一语未毕,突闻惊呼人耳:“公子”
江涛骇然一惊,情知不妙。来不及招呼周刚,猛可顿足仰身倒纵,宛如流星横空,急急向书房疾射而回。甫近窗前,恰与一条如飞逃出的人影撞个正着。
江涛一提真气,左掌横护前胸,右掌疾出,一式“赤手缚龙”正扣住那人左肘。但五指刚刚收拢。忽然发觉所扣住的那人通体轻软,不似真人;微一怔神,果然房中又紧接着射出另一条人影。
江涛正吐气落地,虽然惊觉上当,再要飞起拦阻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破空纵起,竟由头上四五尺处一闪而过。可是,他用假人“金蝉脱壳”骗过江涛,却与随后而至的周刚相遇。
周刚大喝一声,扬掌兜头劈落
江涛急叫道:“老前辈,要留活口”无奈出声时,周刚掌力已发。那人身在空中无法闪避,迫得挥掌硬接。“砰”
然一声爆响,整个身躯竟被周刚强猛无侍的“天罡印”掌力未得倒飞撞回窗内。
江涛顺手抛去假人,和周刚双双抢进书房。只见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面罩厚巾,业已伤重气绝。周刚俯身扯去那人面巾,露出一张皱纹满布的脸孔,赫然就是姓李的仆妇。
江涛跌足叹道:“可惜未得口供,竟便宜了这老婆子。”
两人再检机江富,只见他俯伏在书房门前,背心插着一柄短匕,气息已弱不可辨。江涛点闭他背部穴道,便欲拔取匕首;周刚忽然沉声道:“少主人,拔不得”
江涛微怔,诧道:“为什么?”
周刚用手指着江富伤处道:“他中刀处肌肤泛黑,却无血渍,这是匕首上淬过毒的现象。假如不拔出匕首,还可询问几句重要言语;一旦拔刀见血,就会立刻咽气,永远不能出声了。”
江涛细看刀柄四周,果如周刚所说;不禁炫然道:“老前辈看他还有没有救?”
周刚摇摇头,道:“他年纪已老,伤处又在要害。加以受伤后未能及时闭穴,只怕难以挽回性命。”
江涛长叹一声,道:“都怪我太疏忽,我应该想到他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而近处又有贼党窥伺”
周刚道:“少主人还是快些问问他吧!也许他尚有未尽之言要说。”
江涛黯然颔首,运指疾落,点在江富‘喻门”穴上。江富身躯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目注江涛,老泪纷垂;嘴唇张了几张,喉中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周刚连忙跨近了一步,伸出右掌,搭住他左胸“将台”大穴。
片刻之后,江富才幽幽吐出i一句低弱的呼唤:“公子,快快些去”
江涛热泪如泉,便咽道:“老爹,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凶手已经伏诛,她就是庄中那个李大娘”
江富断断续续道:“老奴早就知道他就是天心教派来监视的人”
周刚低喝道:“老爹,时间无多,话要简短。你要少主人去什么地方?怎不快说!”
江富喘息道:“后山石墓左边亭中第三根柱子”
江涛惊问道:“柱子怎么样?老爹你快说!”
江富似已心力俱竭,吐气如丝道:“三短一长石柱下的小钢环”话犹未毕,突然身躯一阵抖动,竟已神色大变,不能出声。周刚手起指落,及时点闭了他数处大穴,扭头道:“少主休要耽搁,快往后山石墓去一趟。”
江涛含泪点点头,道:“此人和后宅那位赵妈,都是江家多年忠仆;无论如何,务必要尽力挽救他”
周刚道:“老朽理会得,少主放心吧!”
江涛拭泪长身而起,正一正肩后双剑,匆匆拣出了书房。
转眼工夫已抵达后山石墓所在,游目四顾;小山寂然如死,那两座五亭一左一右分列墓前,看来毫无异状。
江涛剑眉微皱,心里暗想道:“莫非江富曾在石亭内埋藏了什么值钱的珍宝财物,临危吐露,要我赶快来挖取?”但细忖之下,这理由实似是而非。假如真有财物埋藏,而这些东西又是属于父母遗留下的财产,江富应该在白天祭墓的时候就说明了;又何须延至生命垂危,才吞吞吐吐说出来?再说,他千里归家,并非为了金帛产业;那匿伏庄中的天心教贼党,也不可能只为了谋夺区区财物想到这里,颇感困惑。于是提一口真气,缓步走进了左边那座石亭。
石亭共有五根柱子,那第三根石柱正对人事之口。换句话说,就是遥遥与五墓相对;一个人如果站在事中,面向第三根石柱,必须背朝幕碑。
江涛人亭未见异状,略一迟疑便举步绕过亭内石桌石凳,停身在第三根石柱前。他先以手指轻叩柱身,并无发现;再用脚试了试地面,也没有可疑之处。环顾上下,根本就看不见什么“钢环”
最后,他只好蹲下身子,探手向石柱下摸索,却发觉靠近柱根有一个圆形小孔。江涛心头一震,伸手探人孔中,果然摸到一只细小的金属套环;而且,那小孔和套环周围都十分光,显然常有人使用。这时,他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石柱下预留孔穴,内装钢环,更经常使用凡此种种,无异说明一件事小环必然关系着另外一桩秘密,决不是埋藏财物。
江涛轻轻用手扯了扯那只套环,但觉环身系有长链;而长链却直通百事地底,不知连接何处。于是,便按照江富所嘱,三短一长拉动那只小环。刚停手,忽然听见身后劲风入耳,一柄长剑已飞劈而至。
江涛闻风辨位,一旋身,闪电般拔出左肩“方邪剑”;白虹疾现,反手挥出。“挣!”
一声脆响来划应声折断。江涛就势挺身跃起,目光过处,却不禁骇然失声:“呀!是你”原来石墓侧那扇小门,不知何时已经启开;那仗剑由后面出手的,是一个混身红衣的女郎。她不是别人,竟是睽隔经年,风闻已下嫁梅剑虹的小燕儿燕玲。
燕玲看清江涛的面貌,也不禁娇躯猛震;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了三四步,瞠目道:“你——
你是”
江涛忙道:“我是江涛。小燕儿,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燕玲举手揉了揉眼睛,凝视片刻,忽然泪水籁籁而落;抛了手中断剑,飞身直扑过来。
一把抱住江涛双肩,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方始带泪而笑,硬咽道:“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现在总算等到你了”说着,蜂首一低,竟伏在江涛怀中呜咽痛哭起来。
江涛轻搂着她的香肩,只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低问道:“燕儿,这些日子,你好吗?”燕玲哭得娇躯颤动,只摇头,无法回答。
江涛轻叹一声,目光触及五墓那扇小门,惑然又问:“燕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燕玲缓缓仰起泪脸,道:“我在这儿已经住了一年多了!”
江涛越发惊讶不已,诧问道:“一年多,你都居住在坟墓里?”
燕玲点点头,却反问道:“你怎知道我在墓中?是富老爹告诉你的么?”
江涛道:“他只告诉我石亭内的钢环和三短一长讯号,并没有说你住在石墓中。”
燕玲恍然道:“难怪我听铃声讯号不差,启门一看,却不是富老爹,还险些误伤了你。”语言一顿,又问道:“富老爹还告诉你什么没有?”
江涛摇头道:“没有.我是今天午后才白抵家。不久这前老爹被天心教匿伏的贼党打伤,负伤后才断断续续告诉我石墓的事,又没把话说清楚.就”
燕玲摇手截住他的话,焦急道:“咱们且别忙叙话,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江涛讶道:“去见谁?”
燕玲拭去睛泪,神秘的一笑,道:“等你见到面就知道了。”当下挽着江涛的臂肘,直向基门行去。
两人依偎着甫至石基门口,蓦闻人声低呼道:“姑娘请留步!”
燕玲和江涛同感一惊,双双旋身;却见从远处一块大石后,并肩走出两女一男。两个女的都是一色黄衣,抢行一步,同时检任为礼,道:“婢子等叩请姑娘金安。”
燕玲和江涛四目齐注,不约而同一怔,失声道:“啊!会是你们两人?”
两名黄衣少女躬身道:“正是婢子小英和小凤。”
另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青衣。臂束蓝布,瘦削的脸上一片苍白,也抱拳笑道:“燕姑娘还认识在下吗?”
燕玲美眸微扫,顿现不悦之色,道:“原来是李七郎。看你装束,想必高升了?”
李六郎笑道:“托姑娘的福,现已升任五槐庄分坛坛主。”
燕玲哼道:“你们到这儿来大约是为了逼我回去?”
小凤俯首道:“婢子们不敢,这是,”小英接口道:“这是老菩萨的令谕,教主的差遣,自从姑娘离开天湖,婢子们备受苦难;种种艰辛一言难尽,只求姑娘开恩,成全婢子们李七郎也含笑道:“姑娘是最体恤属下。其实,这原也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误会。如今少教主也逃出天湖,假如姑娘不愿缔婚,尽可详陈老菩萨,又何必出此下策呢广燕玲面色一寒,冷晒道:“你这是教训我?还是讥讽我?”
李七郎连忙拱手道:“在下天胆也不敢侮慢姑娘,适才纯系言发由衷。姑娘素承老菩萨宠信和教主钟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然受了委屈,总请念在平时恩宠的情份。姑娘是聪明人,尚盼三思微言。”
燕玲冷冷一笑,道:“你倒得堂皇。不错,我自幼人教,十多年来沐承厚恩,粉身难报万一。老菩萨要我死,我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她老人家不该为了逞一时快意,硬将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凑在一起,要我们在痛苦中熬受那数十年岁月”
李六郎急道:“老菩萨对此事已有悔意,只要姑娘肯回去,一切都可从长计议。”
燕玲摇摇头道:“老菩萨一向行事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一点,我比你们知道得更清楚。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作争辩。请你们上复教主和老菩萨,就说我‘抚育之思不敢忘,武乱之命不敢受’;今生永不叛教,也不愿重回天湖。求她老人家网开一面,只当没有我这个不孝顺的弟子。”
小英、小风闻言同时惊容,颤声道:“姑娘”
燕玲摇手道:“不用多说了。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名虽主婢,情逾同胞。我不忍心为难你们,你们也别逼我。”
小英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待婢子们思重如山!婢子们不能不说”小凤立即接下去道:“老菩萨已颁下‘金牌令’;如果姑娘拒不返教,便是逆师叛教之罪,婢子们实难作主。”
燕玲听了,先是一怔;旋即怒火中烧,挑眉冷笑道:“金牌一下,死活无论!这意思是说,假如我抗命不从,你们便要以武力对付了?”
小英、小民双双倒退一步,同时跪下道:“婢子们不敢放肆,但求姑娘成全。”
燕玲想不到二女会一昧软求,怔仲半晌,竟没了主意。好一阵,才惑然问道:“我匿居此地已有年余,老菩萨何时颁下金牌令?她怎知道我一定在这里?”
小英俯首不敢仰视,低嚅道:“不瞒姑娘说,一年来教中虽不能确知姑娘下落,但这座庄院无时不在鄂州分坛监视之下。江公子五行尚未进入鄂境,婢子们已经奉命随教主连夜赶到五槐庄了。”
燕玲失声道:“师父也亲自来了?”
李七郎在一旁应道:“教主现在五槐庄坐镇,随时可以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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