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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壮志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手心不由暗暗急出汗来,他确没有想到阮陵泰第一眼便看出他是一个会武功而内力己极深厚的人。
凌陵泰说的“天山派,琼瑶子”.不知是否就是恩师的门派和道名,他认为阮陵泰既然第一眼便看出他的出身师承,必然对他的师父也极为清楚。
但,他仍牢牢记着恩师临死的叮瞩——只要不运功震怒,眼神外露,普天之下,没人能看得出你是一个身怀绝艺的人。
因而尽管金刀毒燕阮陵泰,肃容正色,说得认真,但他仍佯装神色茫然,微蹙秀眉,故装不解的望着金刀毒燕和万绿萍。
万绿萍娇憨天真,毫无城府,她见“金刀毒燕”阮陵泰,神色肃穆暗含惶急,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噗嗤笑了。
金刀毒燕,蹙眉抚髯,正在暗思如何处置这位潜入庄内的天山高徒,惊闻万绿萍脱口一声娇笑,不由愣了,一双虎目,炯炯的盯在万绿萍的娇靥上。
万绿萍强自忍笑,纤手一指凌壮志,愉快的说:“他是我的表哥,是个死啃书本的读书虫!”
凌壮志见机不可失,立即一拱手,同时文绉绉的说:“小生凌壮志,参见阮老庄主,恭祝老庄主福寿康泰,万事通吉。”
说罢,恭谨的一揖到地。
金刀毒燕阮陵泰满面迷惑,目光湛湛的望着凌壮志手中的描金摺扇,眼神游移不定,神色一连数变。
这时,那位身穿宽大僧袍,满面慈祥的老和尚,似乎也发现了凌壮志手中的那柄精致而小巧的摺扇,因而也面现惊疑之色。
金刀毒燕一俟凌壮志揖罢直起身来,再度端详了一眼摺扇,不由转首望着铁钩婆,怀疑的问:“老姊妹,这位凌相公可是贵亲戚?
铁钧婆一直看不出来凌壮志是个会武功的人,即使是,这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下来,因而毫不迟疑的颔首说:“不错,他确是老身远亲中的一位表侄,一直在金陵读书。”
金刀毒燕一听,愈加迷惑了,儿子、铁钩婆,万绿萍,俱都说法一致,再根据对方白衫少年的和态谈吐,倒象是个十足的书生。
只是,这柄精致小巧的描金摺扇,为何握在他的手中呢?于是,霜眉一蹙,转身望着立在身后的慈详老和尚,含笑问:“晋德大师,你是和‘天山五子’之一的‘琼瑶子’,有过几面之识的人,你看看这位凌相公手中的描金小扇,可是琼瑶子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
说着,举手指了指凌壮志手中的精巧摺扇。
凌壮志一听,略显紧张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原来金刀毒燕肯定他武功高绝的原因,竟是为了这柄精致小巧的摺扇,同时,他也证实了酒楼上遇见的那位黄衫少年展伟明,果然是位大有来历的人。
这时,那位满面慈详的晋德大师,双掌合什,低声宣了声“阿弥陀佛”即上一步,面向凌壮志慈详的问:“小施主手中的摺扇,可否借老衲一看?”
凌壮志慌不迭的拱手一揖,急声说:“摺扇在此,请老禅师法眼一观!”
说着,双手将招扇递过去。
晋德大师一接摺扇,面色立变,慈目不由关切的看了凌壮志一眼。
这时,整个大厅,静的鸦鹊无声,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每个客人的炯炯目光,俱都惊异的盯在晋德大师详和的脸上。
凌壮志佯装茫然不解的立着,目光也惊异的叮着晋德大师手中的玉扇,配上他那副文静儒雅的神态,任何人看了都会肯定的说他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铁钩婆知道问题出在那位展相公的精致摺扇上,因而,略感不安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万绿萍杏目望着摺扇,神情有些痴呆,她确没想到那位俊美文雅的展相公,竟是一位出师名门,身怀绝技的人。
晋德大师将玉扇在手中略微一看,立即望看金刀毒燕陵陵泰,肃容颔首说:“不错,这柄摺扇,正是‘琼瑶子’视如生命的‘寒玉宝扇’”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拱手插言问:“啊,老禅师,你是说,我那位展仁兄,他是‘天山老先生’五个公子之一的琼瑶子吗?”
这句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话,令人听来真是啼笑皆非,但想到对方是个死啃书本的“书生”因而也就不足为怪了。
金刀毒燕霜眉一蹙,首先望着铁钧婆,不解的问:“老姊姊,贵亲戚说的是?”
铁钩婆立即含笑解释说:“这柄摺扇,是今日在宏福镇酒楼上,遇到一位展相公赠给我这位表侄的”
金刀毒燕虎目一亮,不由插言问:“那位展相公现在何处?”
万绿萍见金刀毒燕神色略显紧张,因而接口说:“去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不过他曾邀我表哥去他那里去玩”
金刀毒燕又追问了句:“你们可知他的表哥居住哪里,叫何名字?”
万绿萍明亮的杏目望着凌壮志,似乎不敢肯定的说:“大概是石门
什么什么黄思汗吧!”
一群老人一听,俱都蹙眉互看,似乎没人知道石门有“黄思汗”这么一个人物。
蓦声“雷霆拐”萧子清,有些感慨的说:“现在由这柄玉扇,已证实那位姓展的少年定是‘琼瑶子’的衣钵弟子无疑,只是老朽和铁钧婆这些终年漂泊海内的老江湖,与那位黄衫少年近在咫尺,居然看不出他是一个身怀绝学的人,说来实在惭愧死了!”
经他如此一说,铁钩婆和另外凡个劲装老人,俱都忍不住老脸—红。
万绿萍却望着金刀毒燕,笑着说:“这恐怕就是阮老庄主说的内功精深,已达英华内蕴的至高境界了吧。”
雷霆拐一群老人俱都听的微颔皓首,面色一变,彼此惊疑参半的相互看了一眼。
金刀毒燕阮陵泰,似乎根本没听万绿萍说些什么,只见他双眉一蹙,转首望着雷霆拐几人,略显焦急的问:“萧兄等可有人认得石门这位黄思汉?”
雷霆拐等人俱都茫然摇摇头,不知道金刀毒燕阮陵泰为何如此关心那个展姓少年的行踪。
这时一直望着玉扇沉思的晋德大师,似乎悟透了什么,略微点了点头,接着,慈祥的望着凌壮志,肃容说:“小施主,此扇来历不凡,望你善自保管。不可与一般普通玉扇等闲视之,奉劝小施主,还是尽快将此扇归还那位展相公的好。”
说罢,慎重的将扇交还给凌壮志。
凌壮志双手接扇,连声应是,显得诚惶诚恐,立将玉扇谨慎的揣进怀里。
金刀毒燕阮陵泰,似乎不愿再谈这件事,神情故作坦然的,向着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亲切的一笑,继续向别的客人敬酒了,但他老脸上的神色,却再没有初人厅时那么自然了。
全厅的贺客,见金刀毒燕已经继续敬酒,纷纷落座,举杯饮酒,但都低声谈论着玉扇的事,厅内同样的没有方才那么欢畅热闹的气氛了。
蓦然,正在敬酒的金刀毒燕阮陵泰,虎目精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迅即转首望着铁钧婆,异常不解的问:“老姊姊,贵亲戚既然不诸武功,他是怎的越过本庄外围的四丈高墙?”
铁钩婆似乎没料到金刀毒燕阮陵泰有此一问,在情急之下,无暇思索措词,只得依实含笑说:“是萍丫头带他上的。”
此话一出口,周桌附近的客人和金刀毒燕一群老朋友,俱都面色微变,齐向万绿萍惊异的望来,他们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位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惊人的轻身功夫。
万绿萍根本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的武林群豪面前,金刀毒燕会突然追问凌壮志是如何飞身进庄来的。因而,她羞得红飞耳后,娇靥发烧,螓首直垂胸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俊面一郎”阮自芳,早已妒火高烧,目射凶光,白净的面庞瞬即变得铁青,眉宇间充满了杀气。
金刀毒燕阮陵泰,仅仅根据一把寒玉宝扇,便肯定凌壮志是天山派琼瑶子衣钵弟子,继而,又听说玉扇另有主人,并且曾在宏福镇一现行踪,接着,儿子一直视为仙女般的万绿萍,心上又早已有了一位文静懦雅,倜傥潇洒的表哥。
几番被事拨弄,老贼心性竟然再难控制,一双眼睛,望着万绿萍和凌壮志,在不自觉间,目露阴冷寒光,嘴哂狰恶狞笑,他伪装成的详和神色,完全破坏无遗。
但,他顿时惊觉失态,瞬即换了一副笑脸,仰面哈哈一笑:“萍姑娘家学渊博,出师恒山异人,艺业自是要高人一等了。”
说罢,又是一阵详和大笑,迈步向下一桌席上敬酒去了。
铁钩婆虽然已看出金刀毒燕父子两人俱都有些不快,自觉这是人之常情,因而也未放在心上。
但,有心的凌壮志,对金刀毒燕脸上极难察见的那丝阴冷狰笑、却看了个清清楚楚,因而,更肯定了师父的话是对的一一金刀毒燕阮陵泰,是个虚有其表,心地险诈的巨奸果雄。
同时,他对万绿萍的师承——恒山异人,也格外引起了注意,他想,关于恒山凌霄庵的真实情形,万绿萍也许知道
厅内渐渐多了猜拳行令和高呼干杯的声音,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金刀毒燕阮陵泰一一敬完了酒,和晋德大师、铁钩婆、雷霆拐萧子清等人,重新回到首席上,饮酒阔谈起来。
凌壮志一面与万绿萍随着同桌客人饮酒,一面凝神注意金刀毒燕那一桌上谈论些什么
蓦闻铁钩婆含笑问:“晋德大师,听说‘琼瑶子’少女时代、即已名满天下,武林中不知多少年青英俊的侠客为她艳丽倾倒,但不知她为何突然身人佛门,作了道姑?”
凌壮志心中一动,这才知道“琼瑶子”是位昔年著名的美丽侠女。
又听晋德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女施主有问,老衲本当直说,但谈及别人隐私之事,为出家人所不许,故请女施主恕老衲不敬之罪。”
凌壮志没听到琼瑶子身人佛门的原因,虽然有些失望,但他对晋德大师却愈加尊敬,愈信晋德大师是位有道高僧。
又听雷霆接口问:“大师,听说琼瑶子在‘天山五子’中,年龄最小,武功最高,以轻功扇法最精绝,不知道这话可真?”
晋德大师点了点头,详和的说:“不错,雷施主说的俱是事实!”
“金刀毒燕”阮陵泰,微蹙霜眉,手抚银髯,面色略显不快,似乎有着满腹心事,这时,也插言问:“大师近十年中,尚去过一次天山,不知可曾见过‘琼瑶子’?”
晋德大师微一颔首,说:“老衲去时,天山五子俱在山上”
金刀毒燕未待大师说完,再度插言问:“大师可曾注意到琼瑶子那时是否已收了徒弟?”晋德大师略一迟疑,依然祥和的说:“那时琼瑶子收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不过这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也许近几年才收的这个姓展的少年”
凝神静听的凌壮志,一听“女孩”两字,心头不由猛的一震,立即觑目看了身边的万绿萍一限,因为,他想到在酒楼观扇时,万绿萍曾根据扇上的香味说那柄玉扇是女人用的
心念至此,他不由暗问自己,难道那位展仁兄是个女人不成?继而又一想,又觉不大合理,女人怎可以穿男人的衣服呢?
凌壮志毫无江湖阅历,在他认为,女人是不可以穿男人的衣服的,但他却不知道,有很多武林侠女,为了行动便利而穿着男装。坐在他身边的万绿萍,见他神态发呆,因而不解的柔声问:“凌哥哥,你在想什么?”
凌壮志一定神,立即苦着脸,低声说:“我觉得胃口有些痛?”
万绿萍一听,不由焦急的关切说:“啊,你的酒喝多了,快出去凉凉风吧!”
凌壮志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先行离开的极好借口,正待颔首应好,摹闻一个苍劲的声音,朗声说:“诸位请静一静!”
凌壮志转首一看,发话的人竟是雷霆拐萧子清。
只见雷霆拐萧子清,一俟大厅内静下来,继续朗声说:“现在老庄主尚有要事待理,暂时告退,诸位可继续饮酒,远途贺客,或不胜酒力的朋友,随时可由接待人员,引至宾馆休息。”
萧子清把话说完,金刀毒燕阮陵泰,立即含笑起身,向着全厅贺客连连颔首,以示歉意。
全厅贺客,依然纷纷立起,阮陵泰在一片欢呼热烈的掌声中,缓步向大厅的左角门走去。
凌壮志望着金刀毒燕阮陵泰的背影,不由暗自笑了,他认为这真是击毙老贼的天赐良机。
金刀毒燕一走,有不少女贺客也跟着要离去,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立即挟在一群女客中,走向厅外。
厅外高阶上,早已立着一群引导客人至宾馆的小僮和侍女,这时一见有客,纷纷迎了上来。
侍女迎万绿萍,小僮迎凌壮志,两人一看,立即大悟,知道男女贺客分别没有宾馆休息。
万绿萍峨眉一蹙,小嘴徽嘟,神色顿时显得迟疑,而凌壮志却正合心意,他正苦于无法摆脱万绿萍,因而,急忙含笑说:“啊!萍妹,明日再会,小兄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唯恐万绿萍再说什么,即随小僮走下厅阶,径向右侧院门走去。
门外同是一道悬满对对纱灯的画廊,直达来时看到的那片精舍,但画廊上一片冷清,尚无一人前去宾馆休息。
凌壮志自觉机会难得,跟着小僮前进,佯装悠闲的暗察着庄内形势
蓦然,一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身后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暗问:是谁如此匆忙,居然在走廊上施展轻功?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回头看看那人是谁。
人影一闪,风声立敛,挡在引路小僮身前的,竟是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
凌壮志佯装一惊,立即拱手问:“啊,少庄主”
俊面一郎看也不看凌壮志一眼,望着引路小僮,面色一沉,瞪眼怒声说:
“狗才糊涂,凌公子是读书人,岂能和那些武林贺客住在一起?”
小僮被骂得面色如上,唯唯应是,躬着身退走了。
凌壮志已看出“俊面一郎”来意不善,不由暗自冷冷一笑,心说:你自己找死,到时可怨不得小爷心狠了。
俊面一郎骂退小僮,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说:“凌相公请随在下来!”
凌壮志唯唯应是,急步跟在俊面一郎身后。
来至一处长廊出口处,俊面一郎觑目看了一眼左右,急步走下长廊,沿着一条石道,直向正北走去。
这时,天已二更,夜空飘着浮云,月光暗淡,夜风徐吹,除了大厅方向传来的欢笑,其他各处,一片寂静。
凌壮志跟着阮自芳向后,左转右弯,忽北忽东,绕过数座独院,前面已现出一道空花砖墙的月形圆门。
尚未到达圆门,已闻到随风飘来的丝丝花香,凌壮志不觉心神一爽!
进入圆门,竟是一座花开满园的广大花园,一道卵石小径,分别通向园内的假山,荷池和小亭,书房,正北远处,松竹暗影间,尚隐约露出一片精舍阁楼。
凌壮志看罢,不由赞声说:“啊,少庄主,此处静雅,读书观花,实乃小生梦寐求之的绝佳地方呀!”
俊面一郎一指前面一间精舍,略显得意的说:“这间书房,就是在下读书之处!”
说着,已到了书房门前,伸手推门,立有一阵书香气息扑出来。
凌壮志游目一看,书房内布置得极为高雅,书架上有书,墙壁上有画,植木书桌,笔墨纸砚,靠东面是一张被褥整洁的大胡床。
暗淡的月光透过窗纸,室内情形,隐约可见,但在凌壮志的眼下看来,不啻日当中午的大白天。
俊面一郎嘴角晒着狞笑,傲然问:“你着此处可好?”
凌壮志佯装兴奋的说:“啊,此地太好了,正合小生心意!”
俊面一郎一听,立即狂妄的哈哈笑了,接着不怀善意的说:“正因为你是萍姑娘的表哥,所以才如此优待你。”
说罢,又是一声得意大笑,目光怨毒的瞟了凌壮志一眼,身形一幌,飞身纵出房外,登上花园矮墙,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对俊面一郎的嘴脸,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恶意已极明显,只是这时,他已无暇去揣测俊面一郎走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首先飘至门后,觑目向外一看,园中花影摇动,竹叶沙沙有声,除此,一切是静悄悄的。看罢之后,举步走向门外,他要迅即进入内宅,尽快找到金刀毒燕阮陵泰。
就在他走下台阶的同时,发现园外正有一道人影,直向矮墙奔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断定是“俊面一郎”派来的人,但,籍着矮墙砖孔一看,涂丹般的唇角,立即掠过一丝冷笑,他确没想到,来人竟是宋南霄。
只见宋南霄,鹭行鹤伏,快闪疾避,目光炯炯的不时左右张望,回头察看,似是极怕卧虎庄的人发现。
凌壮志虽然不知宋南霄为何跟踪而至,但,看了他鬼祟的行色,断定他的前来也必然用意不善。
他不敢就此再去内宅,他必先设法除掉宋南霄。
心念已定,佯装神情悠闲,沿着花圃间的卵石小径,负着双手,漫步向前。
这时浮云已散,弯月轻洒光辉,阵阵花香,愈显得园中景色崎丽,但在如此画一般的花园中,却隐伏着重重杀机。
凌壮志漫步前进,籍着游目观花,暗察园中可疑之处,籍着仰首望月,暗觑正北竹影间的那片精舍。
他发觉宋南霄果然已进入花园,正沿着一排花树向他背后,蹑足欺来。
他觑目看了一眼数丈外的假山,发现园中修筑的极为嗟峨,于是心中一动,决心将来南霄引至假山内,出其不意,将其点毙。
同时,他发觉园内虽有不少可疑之处,但并没有潜伏着人,他想,只要解决了宋南霄,即可沿着假山后的修竹,迅即进入内宅。
已定,漫步前进,越过荷池上的拱形小桥,直向假山跟前走去,同时,虚目偷看假山后面修竹间的一座精舍独院。精舍独院,绿瓦红墙,其中距假山最近的,是院中那座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弓形阁楼,看来最多八九丈。
阁楼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似是无人居住,落地高窗上,深垂着竹帘。
但,阁上围绕着的朱漆栏杆,在淡淡的月光下,却隐隐发亮,又似是有人经常揩拭一尘不染。
凌壮志仰首一看夜空,已经二更过半,阁楼上即使有人居住,这时恐怕也早已进入了梦乡。
来至假山下,仰首上看,高约近十丈,孤峰嵯峨,绝壁飞崖,修筑的十分险恶,实不亚于他苦学绝艺五年的九华山。他略微作了一个欣赏姿态,随之迈步走进假山,前进仅一丈,即是一座两面悬崖的夹谷。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风响,直向假山扑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知道是“卷云刀”宋南霄。
由于情况急转直下,令他无暇择一个较有利较妥当的地方,只得闪身飘入夹谷内。
谷内宽约八尺,高约数丈,两崖向前突出,仅露出一丝月光,因而谷内漆黑。
凌壮志一看,心中暗喜,想不到误闯误撞,竟遇上一个下手的好地方。
蓦然“卡登”一声哑簧轻响,就发自不远处转角的地方。接着,谷中大石上,寒光一闪,隐隐烁烁
显然,宋南霄已撤出背后雪亮的单刀。
凌壮志根据哑簧声和刀光,知道宋南霄距离他已经不远了,因而屏息侧立,蓄势以待,右掌运足了功力。
他暗暗警告自己,必须要一击成功,绝对要认穴奇准不能让宋南霄发出一丝声音和惨叫。
由于双方俱都屏息静听,愈显得假山内一片死寂,因而,彼此能听到各自的心跳。
凌壮志根据谷中的暗影,断定宋南霄就立身在转角处,他看出宋南霄如此谨慎,迟迟不敢下手,恐怕也正是怕他发出惨叫。
宋南霄久历江湖,阅历丰富,他当然知道在武林前辈的住宅内持刀杀人,最为江湖禁忌,何况明天尚是金刀毒燕阮陵泰封刀的大好日子?
他更清楚,假设这一刀不能劈中要害而让姓凌的书生叫出声来,即使他有登天的本领,也无法由此地飞回宾馆而不被人发现。
那时,不但费尽心机换来的响万儿“宋大侠”就此一笔勾消,就是这条命也恐怕难保,到时莫说铁钧婆和万绿萍母女决不会放过他,就是金刀毒燕和俊面一郎父于,也不会将他轻饶。
宋南霄曾再三想过,只是心中对万绿萍在酒楼上当众拔剑的怒火,对凌壮志获得万绿萍垂青的妒念难消。
因而,即使亡命毁誉,这时他也要冒险一试了。
凌壮志见宋南霄迟迟不敢进来,心中早已不耐,他的时间宝贵,岂能在此白白耗掉,于是,故意动了一下两脚。
这方法果然有效,迫使得转角处的宋南霄,身形一动,倏然举起刀来。
凌壮志见机不可失,正待飞身扑出,一声“琮”然,低沉的琴音,划空传来,似乎就在附近响起。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疾坠身形,立刹冲势,贴身倚在大石上,手心中,顿时惊出一丝汗水。
凝神再听,立在转角外的宋南霄,早已纵出假山,潜踪掠足的逃走了。
这时,深沉缓慢的琴声,早已琮琮叮冬的响了起来,音韵中,似乎蕴藏着无限幽怨,郁闷!
凌壮志定了一下心神,悄悄来至转角处,探首一看,不由面色立变,那座弓形阁楼的垂帘后窗,恰好对正这面。
阁内依然漆黑无光,但低深的琴声,却由阁楼的后窗竹帘内飘出来,显然,他和宋南霄的一切举动,俱都落在阁内抚琴人的眼里。
由于他没有飞身扑出而猝然向宋南霄下手,他断定阁内抚琴的那人,尚不致看出他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
不管如何,这时他必须要硬着头皮走出去,于是,他以佯装游罢假山,根本不知有宋南霄跟踪的神态,负手悠闲的走出去。
他前进中,微蹙秀眉,双目注定阁楼的后窗,又似乎听到琴声而出来察看。
他发现那片修竹边沿的小亭,距离阁楼最近,他想站在小亭上,集中目力,不难看出抚琴的人是谁,同时,必须先制服抚琴的人,才能进入内宅。
越过数方花圃,尚未到达小亭,他的目力已能隐约看见帘内的人影。
他停下身来,随即立在一株花树下,仰首望着阁楼后窗的竹帘,作出知音聆琴的姿态,但,却暗暗将功力集中于两眼上
竹帘内的那个人,随着他目力的增强,逐渐的透视出来,他第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纤细而娇小的身影,正端坐在一方琴案前,微垂着螓首,静静的移动着纤纤玉手,抚着案上的长琴。
渐渐,已能看清她乌云高挽的秀发上,插着一只含珠金凤,由那一闪一闪的丝丝光华,金凤嘴里嵌着的,似是一串珍珠。
她肩缀玉佩,项挂金环,随着一双玉手的移动,闪闪生辉!
凌壮志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也不知她妙龄几何,更不知她是少妇,抑或是少女?
蓦然,帘中的她,纤指重重的拨了一个音符,接看,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闪着柔和的光辉,直向凌壮志的后面上望来。
但,她仅那么文静,高雅的一瞥,随即又垂下头去。
凌壮志看得心弦一震,不由扬了扬秀眉,他虽然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但根据那美好的面庞轮廓,断定她是一位天姿绝美的丽人。
由于心神向往和好奇心的趋使,令他情不由已的向前迎去
就在他举步向前的同时——
一声惨厉刺耳,直向夜空的惊心惨嚎,划空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骇人惨叫,将全副心神关注在阁内丽人身上的凌壮志,只惊得浑身一战,本能的止住脚步。
他急忙循声一看,只见西北精舍高楼间,一点白影,宛如巧燕穿云般,微张着双臂,直飞正中最高的一座楼尖上。
紧接着,身形一闪,直奔正西,身法之快,直疑划空流星,眨眼已经不见。
凌壮志看得暗吃一惊,觉得那人的轻功,确属罕见,看来毫不逊于自己,他既然胆敢穿白衣,当然是自恃别人的轻功,不如他的精绝。
念及至此,不由暗哼一声,心中那股子不服气,令他几乎忍不住尽展轻功,追上前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他心中虽然不服,但那人在金刀毒燕封刀大典的前夕,高手云集,欢筵通宵,全庄灯光辉煌的晚上,居然胆敢深入内宅杀人,这份胆识、豪气,确令他心折、赞佩。
一阵惊呼暴喝,径由内宅那声惨叫处传来。
紧接着,十数道快速人影,纷纷纵上楼顶房面,俱都目光炯炯,游目四看。
凌壮志顿时惊觉,必然尽快回到书房里去,立在此地太危险了。
心念间,抬头再看,阁楼上的琴声,早已停止,那位抚琴丽人也不见了。
凌壮志不敢久停,沿着卵石小径,急急忙忙,直向书房大步奔去。
这时,内宅方向,哭声,吆喊,乱成一片,但,大厅方向,却仍不时传来隐约可闻的猜掌欢笑和干杯声。
凌壮志急步前进中,顿时想起今夜要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事,因此,焦急的看了一眼夜空,已经三更了。
回头再看内宅那片精舍,不由面色微变,只见两道娇小人影正向园中扑来。
他知道,此番见了金刀毒燕阮陵泰,恐怕又要大费一番口舌解说。
心念间,蓦闻身后连声娇叱:“站住,站住!”
凌壮志不便再跑了,立即神色紧张的停下来!
人影一闪,风声立敛,挡在前面的竟是两个年约十八九岁的侍女,一个穿红衣,一个穿青衣,俱都面色苍白,脸上仍有余悸。
凌壮志曾听铁钩婆说过,卧虎庄的小童侍女们,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人,俱能飞越外围高墙如履平地,看来,这话倒是不虚。
心念未停,身前两个侍女,同时一声娇叱,伸臂将凌壮志的左右手腕扣住,不由分说,拉着就走。
凌壮志立即紧张万状的惶声问:“啊,两位大姐”
话声未落,风声疯然,三人身侧又多了两个劲装老人。
凌壮志早已看见来人是方才和金刀毒燕同桌饮酒的两个老人,只是他佯装未见,这时一俟两个老人停稳,立即委屈的急声说:“两位老英雄快来搭救小生”
两个老人见侍女捉住的竟是铁钩婆的亲戚,不由微微一愣,两个人惊异的相互看了一眼,即向侍女一挥手,沉声说:“你们快松开手!”
两个恃女知道老人是庄主的朋友,于是恭声应是,松手退后数步。
身穿灰衣劲装的老人,霜眉一蹙,说道:“相公,不在宾馆休息,为何进入内宅的花园?”
凌壮志立即蹙眉解释说:“小生乃少庄主引道来此房休息,小生因见月光美好,景色宜人,故而在园中赏月”
灰衣老人一听“少庄主”似是无暇再听他说下去,因而一挥手,作了一个“阻止”手势,转首望着另一青衣老人说:“杨兄,我看只有带他会见一郎了。”
青衣老人略一沉思说:“依兄弟之见,这位凌相公还是让这两位小姑娘带去的好,铁钩婆的素性,兄弟甚是清楚,如果惹恼了她,咱们今后就别想再过安静日子。”
灰衣劲装老人,似是也知道铁钧婆是个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因而赞许的连声应是。
于是,凌壮志在两个侍女的挟持下,直向西北那片修竹精舍间,急步走去,而两个老人却要展开轻功,先向铁钧婆送信去了。
凌壮志被挟持着,经过花园,进入竹林,急步向内宅走去,前进中,他的灵智再度一动,觉得这又是一个混进内宅的难得机会。
他不由略感焦急的看了一眼夜空,他想,虽然尚余一个多时辰便天明了,但如能谨慎行事,仍不难得手击毙老贼。
心念间,己进入一座精舍华屋大院,幻火通明,耀眼眩目,不少神色惊悸的小童侍女仆妇们,畏缩的立在一起。
这时,已听到宅内深处传来的哭声和惶急紊乱的喧哗声。
凌壮志的双目不禁一亮,只见门内,在团团围住一群人中,传出哭声。
蓦闻一个苍劲的语音说:“来了,来了!”
围在院中的人一听,纷纷散开,俱都惊异的向两个侍女挟持的凌壮志望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晋德大师、雷霆拐、铁钧婆和万绿萍等人俱都围在院中,而发话的那人,正是在花园中向他问话的灰衣老人。
粉面苍白的万绿萍,一见凌壮志,立即颤声急呼:“凌表哥——”急呼声中,飞身扑了过来,玉掌一翻,直向两个侍女的娇靥上掴去。
两个侍女,身手尚称伶俐,脚尖一点,分向左右飘去,俱都掠得花容失色!
万绿萍无心去追两个侍女,情急之下,伸手握住凌壮志,不由急声问:
“凌表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见万绿萍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甚是感动,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不顾少女应有的矜持,万绿萍对他的心意,可想而知,于是,一定神,茫然惶声说:“小兄也不知呀!”
蓦闻铁钩婆,小眼一瞪,厉声说:“萍儿站远一些,让他们说清楚!”
万绿萍立即忿忿的退了回去。
凌壮志看了一眼老脸铁青的铁钧婆,又看了一眼神色惋惜的晋德大师和面现惶恐的雷霆拐、宋南霄等人。
最后,他发现“俊面一郎”阮自芳,满脸泪痕,两眼红红,正怨毒的望着。
凌壮志心知有异,再看地上血泊中倒着的那人,不由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倒地上。
绿影一闪,万绿萍立即惊骇过度的把凌壮志扶住。
只见倒在血泊中的那人?竟是金刀毒燕阮陵泰,他的天灵碎裂,血浆满面,手颈微泛殷红,这正是死在“赤阳掌”下的特殊现象。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豆大的汗珠,籁籁的滚下来,他确没想到,方才那个轻功卓绝的白衣人,居然也会他具有的赤阳掌功。
他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注定金刀毒燕的尸体,完全呆了。
万绿萍见凌壮志骇成这副样子,芳心一痛,脱口低呼:“凌表哥!”说着,双手轻轻摇撼着凌壮志的臂。
凌壮志一定神,唯恐怕地上死的不是阮陵泰,因而不解的颤声问:“这
这这不是阮老庄主吗?”
话声甫落,蓦闻晋德大师沉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快请扶小施主厅上坐,不可将他吓坏了。”
万绿萍一听,立即扶着凌壮志,绕过众人,直向正中过厅上走去。
“俊面一郎”阮自芳,听说击毙老庄主的是个身穿白衫的少年,因而对凌壮志颇为怀疑,但这时见了凌壮志惊吓欲绝的神态,疑虑顿时消除了不少。
他想,一个身怀高绝武功的人,不可能见一具死人尸体,会吓得面色如纸,魂飞天外,尤其,就是伪装,也绝不可能如此逼真。这时,已有数名庄丁,前来收尸了,晋德大师,立即请雷霆拐、铁钩婆等人厅上坐,但他自己却大袖一挥,腾空飞上房顶,直向正西驰去。
凌壮志呆呆的坐在一张漆椅上,宛如吓掉了魂,对走进大厅的众人,视如未觉,因为,他正苦思急想,那个身穿白衫的人究竟是谁。
他不由在心里问着自己,莫非是师父又复活了,他觉得这是不合理,也不可能的事,人死怎能复生?
继而一想,心头猛然一震,心说,莫非是师父以前曾收过另外的徒弟?
但,五年来却从没听师父说过!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以满不高兴,而又不便发作的口吻,沉声问:“一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引他到你父亲的书房里去,还有那两个侍女怎的能不问个清红皂白便将他捉了来,你们看,如今将他吓成这副样子。”
说知,显得异常心疼的指了指神情茫然,呆坐椅上的凌壮志。
凌壮志这时才知道那座精舍书房是“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因而,愈加证实阮自芳心怀不测。
阮自芳虽然心中有鬼,所幸他尚未来得及向凌壮志下手,自然他有恃无恐,毫不慌张,他举袖拭了一下面颊上的泪水,苦着脸说:“小侄因凌相公是读书人,不宜和那些武林贺客们住在一起,因而才将凌相公引到花园书房里休息”
一直立在凌壮志身边的万绿萍,未待阮自芳说完,立即不解的问:“听说老庄主生前曾有严命规定,任何人不得进入内宅花园,违者处死,不知可有这条规定?”
立在一角的宋南霄一听,顿时惊得面色一变,想到方才暗中盯梢阮自芳,悄悄潜入后花园,实在是太冒险了。
阮自芳似乎没想到万绿萍居然知道这条规定,因而被问的白面一红,但他略微一顿,立即解释说:“家父早已将那间书房让给在下了,是以在下有权让凌相公去住。”
铁钩婆立即沉声说:“既是这样,贵宅的侍女更不该将少庄主接待的客人,不问清楚便提来了”
阮自芳虽然对铁钧婆非常不满,但他对万绿萍仍没死心,是以不敢面现不悦,因而痛苦的说:“现在家父惨遭人害,小侄方寸已乱,至于两个无知侍女,生杀与否,任由前辈指示”
雷霆拐萧子清立即打圆场说:“铁钩婆,现在情形特殊,大家心情慌乱,侍女们冒犯贵亲戚凌相公的事,只有改日再谈了。”
铁钩婆有机会下台,自是不便再加追究,但“卷云刀”宋南霄的削薄嘴角上,却立即掠过一丝诡笑。
他虽然不敢当面揭破凌壮志与万绿萍的关系,去开罪人人俱怕三分的铁钧婆,但有打击凌壮志的机会,他仍不愿放过,因而干咳一声,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含笑说:“在下奉劝万前辈,大可不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其实,这也不能尽怪两个侍女不好,凌相公也有不是之处,少庄主既然将他请至书房休息,就应该早些就寝,擅离居所,游荡内宅,对主人就是不敬。”
说此一顿,狡狯的目光不由阴刁的瞟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听得满腹怒火,但他却不敢说出宋南霄曾经潜入花园的事,那样做必弄巧成拙,露了自己的马脚,因而只能暗暗生气。
阮自芳见有人打击凌壮志,心中自是感到快慰,雷霆拐一群老人家,竟也有三二个人抚髯颔首,表示同意。
铁钩婆只气得老脸铁青,但又不便发作,万绿萍娇躯微抖,恨不得拔剑杀了这个狗才。
宋南霄见凌壮志神色有些不快,万绿萍气的娇靥变色,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报复后的快慰之感,因而继续阴鸷的说:“尤其方才向老庄主暗下毒手的人,据说也是一个身穿白衫的俊美少年,这对凌相公来说,虽是巧合,但也不无可疑之处,何况阮老庄主生前,尚曾严格规定,擅入花园者处死呢”
凌壮志早已气得浑身颤抖,但他却时时谨防眼神外露,因而赶紧闭上眼睛,缓缓低下头去,不知之人,尚以为他自知理屈了。
铁钩婆,万绿萍,虽然将宋南霄恨之入骨,但两人已意思到对方胆敢如此放刁,当是自恃知道和凌壮志间的真假关系,是以,两人也怕宋南霄当众揭破,因而,仅望着宋南霄忿忿冷冷一笑。
这时,宋南霄见铁钩婆和万绿萍对他有了顾忌,神色间愈显得得意了,于是眉梢一扬,正待再说几句,一阵轻微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径由厅后传来。
阮自芳一听,面色立变,倏然由椅上立起来,同时脱口低呼:“我七师叔回来了!”
说话之间,神色紧急,目光紧急,迅即看了一眼铁钩婆等人。
雷霆拐、铁钩婆,以及十数劲装老人,俱都感到有些愕然,他们似乎从没听金刀毒燕阮陵泰说过,他还有师弟或师妹。
但众人看了阮自芳的紧张神色,断定他这位“七师叔”定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否则,决不会将飞扬拔扈,心高气傲的阮自芳,骇成这个样子。
由于来人是阮自芳的长辈,众人自觉都是客人,为了表示礼貌,因而也纷纷的立起来。
凌壮志被宋南霄激的正满腹怒火,虽然被身边的万绿萍悄悄由椅上拉起来,但他无心去看来人是谁。
由于这厅上的人,俱都摒息静立,因而,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听得愈来愈真切了,所有人的目光,俱都盯着厅后紧闭的屏门。
呀然一声,正中两扇屏门,应声打开了,厅上所有人的眼睛不由得同时一亮——
凌壮志本能的转首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八个手提纱灯的侍女,像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位国色天香,超脱尘俗的绝美少女,飘然走进厅来。
正中少女,年龄最多二十岁,一身淡紫衣裙,外罩紫缎长襦,高挽如云秀发上,斜插一只含环飞凤,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正是发自她的身上,看她举步姗姗,分明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千金闺秀,如不是听了阮自芳那声“七师叔”的称呼,任何人不敢说她是一个身怀武功的少女。
这时,雷霆拐和铁钩婆等人,俱都看愣了,他们确设想到,金刀毒燕阮陵泰,还有这么一位丽姿天生,艳丽倾城的小师妹。
但,凌壮志看了紫裳少女这身装束,却立时恍然大悟,他断定紫裳少女就是花园长阁内抚琴的那位丽人了。
同时,他也暗吃一惊,因为他已看出紫裳少女的内功修为,同样的已达到英华内敛的至高境地,他的伪装,随时有被紫裳少女揭破的可能,是以,他格外提高了警惕,必须谨慎应付。
俊面一郎阮自芳,一见紫裳少女,首先恭声低呼了声“七师叔。”
紫裳少女见全厅客人早已立起,立即礼貌的频频轻颔螓首,谦和的微微含笑,秋水般的凤目,逐一扫过每一张神色愕然的陌生面孔。
她的笑,是那么淡雅,高贵,在红艳欲滴樱唇间,皓齿微现,仪态是那么雍容,自然,令人一见,立生亲切之感,再没人去想她是一个极端厉害的人物。
当她柔和目光掠过万绿萍娇憨秀丽的面庞时,目光曾经一顿,她对这位依立在凌壮志身边的绿衣少女,似是特别注意。
而凌壮志在与紫裳少女的目光接触时,心中却不由暗吃一惊,他不是为她的美丽而心动,而是他感到紫裳少女的眉目间,似是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只是在这一刹那,令他无法即时想起来。
紫裳少女礼貌的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谦和的娇声说:“诸位请坐。”
说罢,随即坐在一张侍女为她备好的漆椅上,当她落座的同时,环佩交鸣,叮叮有声,光华闪烁炫目,八个侍女分别立在她的椅后。
“俊面一郎”阮自芳,一俟铁钩婆、雷霆拐等人坐好,立即面向紫裳少女,恭声流泪说:“七师叔可知家父已经遇害了”
紫裳少妇,黛眉一蹙,黯然颔首说:“我已知道了,你们可曾查出那人的来历?”
阮自芳流着泪回答说:“据当时目睹的小僮侍女们说,那人是个身穿白衫,年约十八九岁的俊美少年,与家父交手之际,两掌殷红如火,身形快如电掣,仅一个照面,便击中家父的天灵穴。”
紫裳少女的黛眉蹙得更紧了,惊异的轻“噢”一声,凤目去瞟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被看得心头猛然一跳,不知道紫裳少女是否已看出他的底细,尤其令他心骇的是,击毙阮陵泰的那个白衫少年,不但年龄与他相仿,就是武功、身法也毫无二样。
雷霆拐萧子清,随着在旁解释说:“据晋德大师和老朽等人的判断,击毙阮老庄主的白衫少年,就是宏福镇外击毙三个恶道的那人。”
凌壮志见雷拐霆萧子清,将击毙阮陵泰的事,也拉在他的身上,不由暗暗叫屈,心说:“这真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事。”
紫裳少女微微颔首,略一沉思说:“我想那白衫少年,最初必是混在贺客中,然后在潜入内宅,乘老庄主不备之际,出其不意,猝然下手。”
说此一顿,凤目突然一亮,似是想起什么问题,立即望着铁钩婆等人,正色问:“诸位可曾注意到,今夜前来的贺客中,有那些人是穿白色长衫?”
雷霆拐等人俱是江湖阅历极丰的人,他们恐怕紫裳少女,也对凌壮志起了怀疑,因而俱都蹙眉抚髯,佯装沉思。
“卷云刀”宋南霄,眉头一扬,嘴哂阴笑,觉得这是与美人搭讪的绝佳机会,也是打击凌壮志的绝佳机会。
于是,干咳一声,轻蔑的瞟了一眼凌壮志,举手一指,得意的含笑说:
“今夜一百多位贺客中,仅这位凌相公一人,是身穿白缎长衫的客人。”
凌壮志一听,怒目瞪着宋南霄,恨不得飞起一掌,当场击毙这个无耻之徒,他虽然没有即时立起,但他的俊面上却已充满了杀气,所幸在厅中的人,俱都厌恶的望着宋南霄,因而没人注意他脸上的气色。
万绿萍早已气得粉面苍白,娇躯微抖,决心出了卧虎庄,定要将这狗才劈死剑下,方消心头之恨。
紫裳少女神色依然平静望着宋南霄,仅远山伏影般的黛眉,佯装不解,而含义颇深的漫声说:“恐怕不只他一人吧?方才我在长阁抚琴时,看到后宅花园中,似是也有一位身穿白衫的人影,在假山附近徘徊呢!”
宋南霄一听“长阁抚琴”顿时惊觉不好,待等紫裳少女说完,早已惊得面色如土,冷汗油然,这时他已意识道,他的生死,就系在紫裳少女的一念之间了。
因而,一俟紫裳少女说完,立即恭谨的连连惶声说:“是是,姑娘说的是花园中的情形,在在下就不清楚了”
说罢,情不由已的举袖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
众人看了这情形,俱都愣了,在场的人,除了凌壮志,似乎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俊面一郎阮自芳,看来极怕紫裳少女知道,他曾擅自将凌壮志引进后宅花园书房里住,因而非常讨厌宋南霄提凌壮志的事。
宋南霄心情慌乱,如坐针毡,唯恐紫裳少女再谈他潜入花园的事,因而,急忙立起身来,强自含笑说:“在下方才酒喝多了,诸位请继续谈,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略微拱手一抱拳,急步走向厅外,但,当他经过凌壮志和万绿萍面前时,却仍极怨毒的瞪了两人一眼。
雷霆拐等人,万分不解,俱都迷惑的望着宋南霄的背影,匆匆走向院外。
凌壮志觉得像宋南霄这种人,万万留他不得,如不及早除去,将来势必为害武林,因而,也随之立起,向着众人拱手一揖,文静的说:“小生连番受惊,身心俱感疲惫,小生也要告辞先走一步了。”
紫裳少女黛眉一蹙,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凌壮志会如此急切的离去,但她却迅即含笑说:“你们快引凌相公去休息!”
说着,转首看了身后八个侍女一眼,立在左侧的两个娟秀侍女,立即提起两个纱灯应声走了出来。
凌壮志怕有人跟去不便,急忙推辞说:“小生自会去,不必再劳两位大姐了。”
说罢,再度一拱手,转身就待离去。
万绿萍一直念着宋南霄临去时的怨毒目光,因而,有些焦急的说:“表哥,就让她们送你去吧!”
说话之间,杏目盯视着凌壮志的俊面,充满了优郁,关切之色。
凌壮志为免引人起疑,只得不再推辞,他感激的看万绿萍一眼,随在两个侍女身后,直向院门走去。
紫裳少女看了万绿萍对凌壮志的关怀神色,和那声亲切的“表哥”黛眉间,不觉罩上一层隐忧。
凌壮志跟在两个提着灯侍女身后,心中一直暗暗焦急,他怕失去宋南霄的行踪,但又不便出言催促。
两个侍女似是知道凌壮志住在花园内,绕过几处独院,径自来至一座花园圆门。
进入圆门,即可看到座落花园东南一隅的那座精舍书房。
凌壮志首先停止,又文静有礼的说:“两位大姐请回吧,小生自会到书房休息。”
说罢,微一拱手,不由两个侍女分说,迈步向花圃间走去。
两个侍女见已看到书房,因而也未坚持,齐声道过晚安,转身走了回去。
凌壮志前进数步,觑目暗察了一眼园内,身形一动,快逾飘风,沿着一排枝叶茂盛的落地花树,直向正南掠去——
来至南墙跟前,藉着砖孔向外一看,墙外依然是花圃成方,花树成行,于是腾空飘落墙外,直向宾馆方向驰去。
前进中,转首一看,星目顿时一亮,倏然刹住身势。
只见十数丈外的数株大树阴影下,隐隐显出一个人影,凝目一看,正是卷云刀宋南霄,他正隐身在一株大树后,鬼祟的望着花园墙内。
再看花园墙内,数丈以外的修竹花树间,正是那座精舍书房的后窗。
凌壮志看罢,涂丹般的唇角,立即浮上一丝冷笑,游目看了一眼左右,衣袖一拂,身如风吹柳絮般,毫无声息的直向宋南霄身后飘去。
身形飘进中,发现宋南霄目光盯着墙内花园,不停的摇头幌脑,神情甚是焦急,似是寻着什么。
凌壮志秀眉一蹙,顿时大悟,断定宋南霄必已看见两个提灯侍女已经回去,为何眨眼不见了那位“凌相公”
飘至大树下,距离宋南霄已不足五尺,而神色焦急的宋南霄,尚依然不知。
凌壮志杀机已起,恨不得将宋南霄立毙掌下,但他却不愿乘人不备暗下毒手,因而轻轻咳嗽了一声。
宋南霄心中有鬼,原就怕人发现,这时闻声一惊,倏然转过身来,同时慌的悄声沉喝:“什么人?”
喝问声中,定睛一看,只惊得轻啊一声,一连退后三步。
只见立在他身后的,竟是他正要暗下毒手而后远走高飞的凌壮志。
这时“凌相公”飞眉如剑,朗目如星,哂着冷笑的朱唇,已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孤形,俊面上充满了杀气,再看不到那幅文静儒雅,英挺潇洒的俊美神态了。
宋南霄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再向身后退了两步,豆大的汗珠,顿时滚下来,他举手指着凌壮志,惊恐的颤声问:“你?你”
凌壮志寒冷的目光,像两柄利剑钉在宋南霄苍白如纸的脸上,微微点了点头,冷冷的低声说:“不错,你设想到吧,你一直认为随意可欺的人,现在居然要来杀你了”
说话之间,双臂微圈,朗目注定宋南霄,缓步向前逼去。
宋南霄惊得浑身一颜,脱口一声轻“啊”身不由主向后退去。他完全被凌壮志慑人的气魄吓住了。
凌壮志前进中,冷冷一笑,切齿恨声说:“哼,像你这种武林败类,怎能留你活着害人!”
人字出口,暗凝功力,两掌倏然殷红如火!
宋南霄一见,顿时魂飞天外,脱口一声刺耳惊心的惨叫:“救命啊——”
惨叫声中,神情如狂,放开两腿,直向宾馆亡命逃去——凌壮志岂能容他逃走,一声怒哼,疾扑如电,旋身已至宋南霄身前,血红的右掌一挥,猛向对方的天灵劈下。
宋南霄再度发出一声直上夜空的惨嚎,右手本能的去撤单刀。就在血红的石掌,看看击中宋南霄天灵的一刹那,凌壮壮心机电转,觉得此时此地决不能施展“赤阳掌功”否则志会为自己找来麻烦。
心念间,口诀立变,殷红如火的双掌,顿时变的铁青,凌壮志一声低喝,运足功力的右掌,猛击宋南霄的前胸。
蓬的一响,暴起一声悠长嘶哑的凄厉惨嚎,宋南霄的身影,宛如断线的风筝,直向七八丈外的花圃间,横飞过去。
哇的一声,宋南霄的身形尚未落地,已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这一连串的惊呼惨嚎,响彻夜空,震惊全庄,数十道人影,纷纷由远处宾馆内慌张的奔出来。
凌壮志看也不看宋南霄一眼,籍着大树修竹掩护,速闪再疾避,宛如脱兔,越过矮墙,直奔书房,身法之快,捷逾脱箭。进入书房,迅即将门闩上,飘至前窗,急忙用小指戮开一道月牙小洞,觑目一看,不由浑身一颤。
只见内宅方向的房面上,十数道极速人影,俱都快如流星,直向花园扑来。
当前一人捷逾奔电,宛如一团飘拂紫云,挟着一片闪闪寒星已越过假山荷池了。
凌壮志凝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来人正是阮自芳的“七师叔”——那个艳丽绝美的紫裳少女,那片闪闪寒星,正是发自她身上的金环玉佩,凌壮志确没想到紫裳少女的轻功竟是如此的精绝骇人。
紧跟在紫裳少女身后不远的是万绿萍,两人相差最多一丈或八尺。
紫裳少女和万绿萍,两人飞驰中,俱都神色惶慌,目闪惊急,一直注视着这面书房。
凌壮志心中一惊,似有所悟,飘身退至书桌前,急忙坐在椅上。
就在他仓慌坐在椅上的同时,不远处已传来两声慌急娇呼:“凌相公?
凌相公?”
“表哥!表哥!”
呼声甫落,风声已至门外,卡喳一声轻响,房门应声劈开了,人影闪处,紫裳少女和万绿萍,相继飞身扑进门来。
凌壮志心情紧张,倏然由椅上立起来,他张口结舌,神情痴呆,仓促之下,似是真的不知如何应付了。
万绿萍见凌壮志安然无事,一颗焦急的心,立时平静了不少,但,惶乱的情绪,仍令她忍不住关切的问:“表哥,你没事吧!”
说话之间,已走至书桌前,明亮的杏目,不停的在凌壮志身上打量,似是要看看可有什么地方受伤。
凌壮志实在无话可说,只得痴呆的点了点头。
紫裳少女见万绿萍如此关怀凌壮志,因而眉宇间的那丝隐忧,显得更浓重了。
就在这时,房门人影一闪,铁钩婆当先冲入,身形未停,立即慌声问:
“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小眼睛光闪闪,待等发现凌壮志呆立在桌前,不由吁了口长气,又极有把握的说:“哼,我说呢,他卷云刀宋南霄就是有斗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在卧虎庄内作什么手脚。”
相继冲入的雷霆拐和阮自芳等人,俱都以惊异的目光看了凌壮志一眼,纷纷不解的惶然说:“真怪,惨叫分明是在这一带”
凌壮志佯装一定神,故意指着相反的方向,慌声说:“不是这边,我听好像是假山那面。”
阮自芳一听,立即飞身纵出门外。
这时花园以南,人影纵横,相互吆喝,似是正在寻着那几声惨叫的来源。
蓦然,一声惊恐喊叫,就在墙外数丈处传来。
“喂!诸位快来,在此地了。”
紫裳少女一听,翠袖微拂,宛如穿帘巧燕,飘然飞出门外,身形未停,直向花园以南射去——
雷霆拐铁钩婆等人,纷纷纵出书房,紧跟紫裳少女身后驰去,仅万绿萍一人依然立在桌前未动。
凌壮志感激的看了万绿萍一眼,故意摇摇头,充满怯意的说:“萍妹,你们江湖上的事,实在太可怕了”
万绿萍深情含笑的看了他一眼,正待说什么,南墙十数丈外,再度传来一声惊呼:“诸位快来,是卷云刀宋南霄!”万绿萍一听,香腮上挂着那丝含情微笑,顿时消失了,粉面立时沉下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佯装不解的问:“萍妹,那位宋大侠怎么样了!”
万绿萍一定神,急对凌壮志说:“你不要出去,小妹看看就回来。”
说罢,飞身纵出门外。
凌壮志顿时慌了,立即大声嚷着说:“萍妹,愚兄也要去看看!”说话之间,伸手撩起长衫下摆,急急忙忙跑出房来。
万绿萍一见,只得刹住身势,含嗔望着凌壮志,正色道:“那个姓宋的恐怕已经死了”
凌壮志未待万绿萍说完,立即抢先说:“死了我更不怕了!”说着,连走带跑,直向花园圆门奔去。
万绿萍无奈,只得急步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花园圆门一看,西南花园小树间,已围了二、三十人,远处尚有数十道人影,如飞驰来,其中有两人高举着熊熊火把。凌壮志前进中,蓦闻一个苍劲的声音,失望的说:“内腑已被震碎,没救了。”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略显惊悸的说:“看他临死前这付惊恐欲绝的表情,向他下手的人,必是一个武功极高,而面目相当丑恶的人。”
凌壮志一听,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两人来至近前,宾馆的武林贺客们大都赶到了,两个庄丁,高举着两支火焰熊熊的大火把,照得地上毫发可见。
近百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俱都静悄悄的立着,神色慌张,目光惊急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宋南霄。但,他们大多数的目光,却不时瞟向雷霆拐和铁钩婆等人身前的紫裳少女。
凌壮志和万绿萍,静静的立在人后,只见场中一个大花圃中,仰卧着宋南霄,张口、瞪眼,白眼珠上翻,状至可怖,前胸衣巾,已完全被震成粉碎。
她在熊熊的火焰照耀下,娇靥凝霜,神情深沉,宛如一尊仪态威严的女神,身上玉佩,闪闪生辉,愈增她的美丽。
面色苍白的阮自芳,蹑足躬身,走至紫裳少女的身侧,恭谨的低声问:
“七师叔,可要打开宋大侠的前胸看看?”
紫裳少女没有回答,仅略微点了点头。
阮自芳立即走至宋南霄的尸体前,轻巧谨慎的去翻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俱都摒息瞪大了眼睛,所有人的目光,闪闪烁烁,随着阮自芳的两手移动,除了两支火把燃烧的“噗噗”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阮自芳将最内二层碎布分开了,全场不少人的眼睛突然一亮,脱口呼出一声惊啊,但,也有不少人惊呆了。
只见宋南霄苍白毫无血色的前胸上,极明显的印着一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
全场一静之下,立即掀起一阵惊恐不安的骚动,不少年龄较长的人,已开始私下揣测他们的见解了。
紫裳少女虽然神色未变,但由她秋水般的风目中,可以看出她的震惊。
凌壮志看了那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也不禁呆了,他几乎忍不住伸右掌来比比看,他不相信他的手有那么纤细的美好。
他在紫芝飞崖上,随师习艺五年,每次练掌的目标,均是巨木怪石,他从不知掌力击在人身上所留的痕迹是何现象。
这时,他非常不解,他不知道恩师为何事先不告诉他?
他仍记得恩师说过,这些功夫,如在江湖上一经施展,必使武林震惊,群魔丧胆。
可是,他第一次施展“赤阳掌功”便听每个人都说“赤阳神君”是个昔年最厉害的恶魔。
心念间,蓦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温暖如绵,柔若无骨的纤细玉手轻轻的握住了。
由于他正在沉思,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转首一看,万绿萍正含情脉脉,神色关切的望着他微笑。
他感到非常不解,不知道万绿萍是何心意,因而微蹙秀眉,目光茫然望着那张娇憨秀丽的粉面。
万绿萍被看得娇靥通红,所幸身后无人,大家又都聚精会神的望着场中,因而,将樱唇附在凌壮志的耳畔,悄声说:“表哥,你又吓呆了!”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悟,但他的心,却怦怦跳个不停,尤其那些温馨发香和樱唇间吐出的如兰气息更令他心醉神迷,不能自制。
万绿萍见凌壮志呆呆的望着她,涂丹般的朱唇,挂着痴笑,芳心顿时升上一丝爱意,但她却情不自禁的含笑嗔声说:“傻像!”
说着,纤手轻轻一甩,立即将凌壮志的手甩掉了。
凌壮志俊面一红,顿时惊觉失态,急忙转首望向场中。
这时,阮自芳已将宋南霄的前胸破衣打开,那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看得更明显了。
只见紫袋少女,黛眉一蹙,转首望着身后的雷霆拐铁钩婆等人,以不敢肯定的口吻问:“诸位俱是久历江湖的武林长者,看这个淡青色的掌印,可是昔年‘九华侠女’横行天下的霸道掌功‘青罡气’?”
话声甫落,雷霆拐迟疑的尚未开口,人群中已响起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
“姑娘说得不错,这正是女魔头最霸道的‘青罡气’!”
众人闻声纷纷转首,只见发话的人,是个虬髯灰发年约四十余岁的蓝衣劲装的中年人。
那人面皮微黄,目光炯炯,两太阳穴高高突起,眉宇间蕴藏着正气,一望而知是个刚直坦实的人。
雷霆拐萧子清也急忙对紫裳少女低声说:“姑娘说得不错,这个掌印正是那女魔头‘青罡气’的特殊现象。”
立在人群后面的凌壮志,再度呆了,心说:我的恩师分明是个身躯魁梧的昂藏男人,怎会是什么“九华魔女”?
心念间,蓦闻一人嚷着说:“大师来了,大师来了。”
凌壮志定晴一看,只见立在西南面的二、三十人,纷纷让开了。
一道宽大人影,飘然驰来,正是面带忧色,心事重重的晋德大师。
晋德大师停身在众人闪开之处,一见场中宋南霄胸上的淡青掌印,慈祥的面色、顿时大变、忍不住立即合什宣了声佛号。
于是,他一面惊疑的望着地上的宋南霄,一面急步向紫裳少女和雷霆拐等人身前走去。
紫裳少女一见晋德大师,立即敛衽一福,恭声道:“宫紫云恭请大师法安!”
立在人后的凌壮志,听了这个美丽的名字,同样的感到陌生,在他的童年记忆中,他从来役见过一个姓宫的女孩子,因而,这时他感到紫裳少女眉目间的那些熟悉意念,更迷惑了。
晋德大师略微一收惊慌神色,也急忙还礼,说:“宫姑娘你好!”说罢,慈目立即惊疑的看了雷霆拐等人,惶声问:“方才可是九华魔女的弟子也来了?”
凌壮志对众人说的魔头,魔女,俱都感到非常刺耳,既然人人都这样说,他自是不能不信,但他却暗暗宣誓,他要以魔头、魔女的绝世武功,杀奸除暴,仗义行侠,他要为现在的恩师复仇,为以往的魔头、魔女雪耻,他要作一番惊天动地,有益人群的大事业。
心念已定,凝神静听,不远处正有一个人,低声说:“因为她喜怒无常,任性嗜杀,所以人们才将她的美丽绰号‘九华玉女’改为‘九华魔女’了”
另一个补充说:“听说她是被昔年著名的淫贼‘花玉露’骗去童贞,怀了身孕,生了一个女孩后,即变得理智丧失,动辄杀人”
一个惋惜的声音说:“像她那样冰雪聪明,美如仙姬的少女,居然会遭到那等悲惨的命运,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蓦然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啊,这次击毙‘卷云刀’的人,恐怕就是‘九华魔女’的女儿吧?”
话声甫落,附近的人都低声笑了。
其中一个风趣的声音说:“老兄,她的外甥女今年恐怕也有一百岁了”
说罢,又是一阵低声哄笑。
凌壮志听至此处,对昔年“九华魔女”的平生,已有了一个概念,断定她和“赤阳神君”俱是同一时期的厉害人物。
心念间,他的右臂,突然被万绿萍碰了一下。
凌壮志心中一动,转首一看,只见万绿萍的明亮杏目,正望着紫裳少女等人处,口中却悄声说:“喂,他们在找你!”
凌壮志心中一惊,举目一看,只见雷霆拐正举手指着花园书房,晋德大师等人,却一齐向着书房张望。
他断定方才雷霆拐等人向晋德大师谈及宋南霄时,必是正谈到他,因而,他心中非常后悔方才没有注意。
蓦然,晋德大师等人,又转首向人群中望来。
凌壮志暗吃一惊,即将身形略微移动,但紫裳少女宫紫云,都看到了万绿萍。
恰在这时,四个庄丁已来收尸了。
晋德大师神色黯然的看了宋南霄的尸体一眼,似是想起什么,转首望着雷霆拐等人问:“哪一位清楚宋施主的出身和师承?”
身穿灰衣劲装的老人,立即谦恭的说:“据宋大侠对老朽说,他是崆峒派现任掌门人‘乌鹤仙长’的俗家弟子”
凌壮志一听“乌鹤仙长”面色顿时一变,不由心中暗呼,乌鹤仙长不也是恩师的切齿仇人之一吗?”
断而一想,不由暗哼一声,心想,俗语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看来这话的确不假,由他调教出来的宋南霄看,乌鹤仙长的为人,也可想而知了。
心念间,只见晋德大师听了灰衣老人的话,立即寿眉蹙在一起了,接着,转首望着阮自芳说:“这件不幸的事,发生在贵庄上,就请少庄主明日火速派人通报‘乌鹤仙长’知道,好在各地英雄豪杰俱在此地,宋施主的死因,有目尽睹,‘乌鹤仙长’虽然气量狭窄,他也无话好说了。”
凌壮志一听,不由暗自冷冷一笑,乌鹤仙长果然是一心胸狭窄,忌才善妒的恶道,因而,他对师父说的话,愈加深信不疑了。
这时,收尸的庄丁已将宋南霄的尸体抬走,围立的群豪已有三五人散去,凌壮志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于是,悄悄碰了一下万绿萍,低声说:“我们也走吧!”
万绿萍微颔螓首,两人沿着花圃,并肩向花园圆门走去。
一个是绿衣背剑的娟秀侠女,一个是白影飘飘的俊美“书生”附近发现的人,无不投以慕羡的一瞥。
但,目光不时瞟向万绿萍的紫裳少年宫紫云,看到两人并肩离去的亲昵形影,她那张绝代容华的娇靥上,却不禁罩上一层难以言喻的神色。
而和万绿萍并肩迈步中的凌壮志,他的脑海里,也正浮现着宫紫云的情形,他对宫紫云眉目问的那丝熟悉的印象,一直念念不忘!
他决心设法查出她的真正来历和身世,他想:也许真的是儿时的童伴。
他预定第一步先向晋德大师探询,因为,他一直认为晋德大师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林长者,有道的高僧。
一声嘹亮的雄啼传来,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同时看了一眼高挂东天的明亮晓星,天快亮了,但远处却显得愈加黑暗。
两人进入花园,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花香。
距离书房尚有数丈,万绿萍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她的心突然感到有些发慌,尤其书房内是那么黑。
因而,她游目看了一眼花园,口不应心的柔声说:“表哥,拂晓前的花园景色是如此的美好,我们就在此地谈谈吧!”
凌壮志也感到两人进房有些不便,因而立即愉快的说:“好呀,这才真正合乎‘晓星当头照,晨风迎面吹,丽影双偎依,玉露润花蕊’的诗情画意呀!”
万绿萍一听,不由羞得红飞耳后,一声娇啐,举起纤纤如春葱似的玉手,就要去拧凌壮志的嘴。
但,就在她举手欲拧的同时,发现晋德大师和紫裳少女等人,已距花园圆门不足五丈了,因而芳心又有些懊恼的说:“他们来了!”
凌壮志早已看到,但他却佯装未见,这时故作吃惊,转首一看,晋德大师等人,已走进园门了。
晋德大师神色忧郁,寿眉微蹙,心情显得极为沉重,紫裳少女黛眉笼愁。
心中像是蕴藏着重重心事,那双秋水般的凤目,似无意,实有意的不时望向房前并立的凌壮志和万绿萍。
雷霆拐萧子清,紧跟在大师身后,似是接着前面的问题,继续问:“大师追问西庄围墙上的庄丁,他们怎么说?”
晋德大师黯然说:“他们俱说曾经发现这边房面上,一点白影在前,捷逾飞矢奔电,一道黑影在后,快如掠地流星,忽西忽东,后来直奔正南,但老衲赶至南庄围墙一问,庄丁们都说根本没有看见。”
众人听了,不由惊异的轻“噢”一声,同声沉默下来,但凌壮志却感到有些疑惑的心中暗问:“今夜向金刀毒燕下手的,莫非是两个人不成?”
这时,众人已至房前,阮自芳抢先进入书房,燃起五支大油灯,室内顿时光明大放,铁钩婆即向万绿萍一挥手,示意两人跟在她的身后。
众人落座后,那个青衣老人,似有所悟的说:“大师,那两人以绝快身法,闪电飞驰,忽西忽东,分明是掩人眼目,故布玄虚,令人疑他已经离去,实则他两人仍在庄中,老朽断定向宋南霄下手的必是那个身穿黑衣的人”
话未说完,晋德大师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接着含笑解释说:“后面那人就是身怀绝世轻功‘百丈咫尺’的宫姑娘。”
说着,举手指了指紫裳少女宫紫云。
从人一声惊啊,俱都惊异的望着紫裳少女?
雷霆拐首先一定神,急声问:“姑娘可追上那个白衫少年?”
官紫云的娇靥一红,微摇螓首,略感羞涩的说:“没有追上,因为我听到惨叫,立即飞出长阁,那个白衫少年已在百丈外了,后来追至仅差数十丈,他已走进了那片广大松林。”
凌壮志决心要追查出那个白衫少年究竟是谁,因而情不由己急声问:“他奔的是什么方向?”
紫裳少女宫紫云黛眉一蹙,对凌壮志的关切发问,似是感到有些惊异,因而,闪烁的凤目,望着凌壮志,也忍不住浑身一战。
晋德大师最为震惊,竟忍不住垂首合目,低声宣了一声佛号,焦急的说:
“阿弥陀佛,吾佛慈悲,但愿不是那孩子!”
宫紫云凤目中冷电一闪,立即惊异的问:“是谁?”
阮自芳立即抢先恭声说:“想是那位天山‘琼瑶子’的衣钵传人展伟明!”
说罢,即将铁钩婆等人在大厅上对他父亲金刀毒燕说的一番话,及发现凌壮志手持“寒玉宝扇”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紫裳少女宫紫云,黛眉一蹙,惊异的轻“噢”一声,随即缓缓的立起来,直向坐着的凌壮志身前走去。
晋德大师、雷霆拐,以及铁钩等人,俱都万分不解,目光一齐望着紫裳少女的背影和神色紧张的万绿萍,以及一脸迷惑的凌壮志。
紫裳少女宫紫云走至凌壮志面前,平静的说:“请把寒玉扇拿出来。”
众人一听,疑虑冰释,坐在凌壮志身边的万绿萍,也将一颗紧张的心,放下来。
凌壮志觉得紫裳少女宫紫云的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却含有命令的意味,心中虽然不悦,但又不便反抗,于是,佯装诚惶诚恐的立起身来,连声应是,急忙将玉扇取出来。
岂知,紫裳少女官紫云,接过宝扇,看也不看,立即嗔声说:“把手伸开!”
声虽不高,但却蕴藏着无比的威严,凌壮志不由自己的将手伸开了。
紫裳少女宫紫云,低头一看,粉面立变,脱口一声娇叱,手中玉扇,快如奔电,猛向凌壮志的前胸“璇玑穴”点去——
情况骤变,事出突然,晋德大师等人,脱口一声惊啊,轰的一声同时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