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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班主,好比六月天,越是闷得久,暴雨越大,如能再过十里,步行都可以。”
说罢,又加了几鞭。
牛老头大约憋不住了?尽唠叨:“孩子,真想不到的事亏你,这场灾情”
“灾情还没过去哩,也快了!”
“三年多来,孩子,把你够委屈的,你也真熬得住,不露一点皮相,孩子,咱有一件心事托付你”
话声未落,丑鬼身形一震,扬起了哑笑,道:“朋友,该来的,还是要来!”
牛老头一顿口,一撞右肘,把姑娘撞醒。
暴雨来了!
只听刷刷刷破空,那是一阵密如飞蝗的箭雨。
车子正穿入一片丘陵路。
箭由左右丘陵高处集中射落,弓强力猛,一半对付牲口一半对付人与车。
龙武猛勒缰,牲口前蹄入立而起,收住了急势。
他飞快把丝缰往车轩一缠,右掌先出,左掌继展,射向牲口的两排劲矢,一齐掉落。
哈哈一笑声中,龙武已腾空丈许,铁掌再翻,射向他的箭雨落空,把射向车蓬的怒矢也震落大半,一阵响,车蓬上也射中七八只。
车蓬是桐油防雨的布毛毡,梨花木架,加上一层厚牛皮,两边有两块毛琉璃可以开闭,箭虽有力,也只透了一些牛皮,没伤着人。
倒是靠近姑娘这边一块琉璃被一支怒箭射破了,箭头深入二寸多。
姑娘刚道:“闯!”
只听惨吼,怒啸震耳,右面坡上响起一阵人倒下的声息。
接着,左面又是一样。
龙武身法如风,夭矫如龙,凌空抖掌,当者披靡,眨眼间,已有七八个张弓在手,怒箭上弦,还未及射出的大汉中掌倒毙。
左面共是八个,右面十一个,龙武一个左右开弓连环掌,就料理了近一半,可把对方吓麻爪子。
存下的刚射出第二排怒箭,集中招呼他,龙武人在空中掌打指拨,毛也没沾着他一根,倒被他用’九转连珠手”连接了五六支劲矢,吓的一声:
“敬谢厚意,原封退回!”
双手连甩间,又是几声怒吼,仆到二对半,这五个,正掉头想撤腿,背心一凉,一个样,都是箭由背入,前心透尖被丑鬼甩手还箭,射个透心冰。
只存下六个,亡魂丧胆,抛弓而逃。
只听身后传来丑鬼拍掌叫着:“不送!不送!烦上履刀疤龙,行程匆促,不劳送行,拜托。”
他已稳坐在原处,左手解开丝缰,右手甩鞭,得得辚辚马车又开了。
牛老头刚探出半个头,又把要抢出车的姑娘拉回座,不过半盏茶的时光吧,车又滚滚向前,牛老头打由心底透出佩服,笑了起来,道:“孩子,真有你的,这分干净利落,十多年来,咱还是第一次开眼!”
姑娘一缩鼻子,道:“难怪恁地神气,是这几个毛贼太不中用了,姓龙的刀疤贼,怎会差几个脓包来现世?”
人家没有答腔。
年老头噢了一声:“孩子,共有几个放冷箭的?”
龙武加了一鞭,闲闲地道:“很少很少,约摸不足二十个吧?”
牛老头叫了起来,道:“还嫌少,天!”
姑娘把还在毛琉璃上晃着的那支劲矢歪转个身,想把它抓紧拉进瞧瞧哩,帘外嗨了一声:“少班主,别动它!”
怪,隔着车帘,他怎会好像背后长了眼睛?
姑娘气道:“咱得把它丢掉!”
牛老头一个怔神,忙道:“使不得,别是喂了毒的?”
一手把姑娘香肩按着,瞪大老眼,去看白影子的箭头。
“是么?”龙武仍是慢吞水地道:“不过浸了乌头,大戟和触手麻罢了,虽不是见血封喉,被它沾了身,可够睡一觉的,少班主如睡不着,不妨摸摸它!”
“碎!”
姑娘由袖底一翻,多了柄七寸霜刃、一翻腕,把箭头拨落了,啐着道:
“半天云里打秋千、够你风凉的。”
龙武没有搭腔、却拉紧了缰、牛老头已觉车子在放慢了,而且正在左转右折,拐弯儿。
忍不住,挑起车帘一瞅,心一中慌,原来,车子正转折在一段羊肠山道上。
这儿,一边是小山,光秃秃的很少树,一边是山沟峡谷,虽可双车来往,却是转弯多,而且,是向下斜行的,好像耗子入洞,黑糊糊的,看不到路。
牛老头知道已入险境,一怕惊着姑娘,二怕开口分了丑鬼的神,吸了一口冷气,缩回头没吭声。
姑娘仍在发小性儿,道:“喂!恁地慢,成了老牛破车啦?”
“牲口累了,少班主,让它们也换口气儿。”
可不是,她也听到牲口的喘息,还不时打着代表“乏了”的响鼻,这一阵半夜狂驰,牲口早该一身汗啦。
姑娘没话找话,道:“既然恁地,就停下,让牲口多歇口气儿。”
“六月债,还得快,少班主,真会趁风凉儿。”
“咱说么,有你这大本事的好汉子在这儿,你也能披掉它的鳞,剥下它的角哩。”
牛老头摸出烟杆,接口道:“大囡,你也知道他是‘好汉子’嘛?”
“爹,乱讲!”
真个害羞了,低下头,不再吭。
牛老头也只顾吸着烟。
车子在一阵快,一阵慢。
约摸转了十七八个弯,牛老头刚装好第三锅烟,刚要打火石,丑鬼一声断喝:“留个神!”
话刚落,好大的风声,接着一阵轰隆隆震天响,地皮也在动,牲口惊嘶,连向后退,车子一阵猛颠!
一根合抱的老树椿,由右面斜坡上滚落,横在车前丈许处。
还有,磨大的石头,也是七八块,封死了路,马车就别想转动了。
牛家父女已掀帘而出。
丑鬼仍安坐着,左手在缠着缰儿,却仰着头,直向上面溜。
牛老头抬起眼皮,仔细打量,心凉了半截!
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径,右面尽是陡立的怪石乱崖,岩上,石上,树间,影绰绰的尽是幽灵般站着的人影,一眼之下,不下三十多人,没现身,蹲在暗处的处还不知多少人?
龙武这丑鬼不慌不忙地叫道:“那一路的朋友?头儿出来摆句闲话!”
只听一声暴喝:“下车罢,咱说武朋友!”
“嗳!原来是疤子龙?你就是正主儿。”
“别废话!”
“武小,你这一手就不漂亮了。咱把你当作上宾看待,却不料是一个耗子打洞的小偷,不当人子,明白吗?”
“谁说俺不守信?”
“怎不好好挺尸?车子跑得好快!”
“姓龙的,听俺说,你找的是俺,可与人家班主爷儿俩没干系?犯不着连累人!”
“是么?也用不着带人而逃!”
“什么话?俺只把人家送到下个码头,立即回头恭候,只要三天里俺在“嘉宾”露面,就不算失约!”
“歪理十八条,丑鬼,别编这些麻花理了,姓龙的又不是三岁小娃,你,要死,还是要活,可别连累人家花朵般的姑娘,给你一个大便宜,把牛班主父女先送上来,咱家放你一马!”
“好话,说不要连累别人,干嘛又要人?”
“哈!岂止要人?还有好东西哩!差点被你这小子蒙过了,龙爷可是好哄的,你要饶上一条命,也成全你。”
“凭你,行?”
“丑鬼!咱若不是疼着那丫头,早已把你们砸成肉过了,你瞧,这多的火药包,老实告诉你,打由这儿起,半里内尽是浇了桐油,只要咱一支火箭,你们插翅也飞不了!”
牛老头父女为之打心底倒抽冷气,真狠!
龙武却仰天大笑起来,一指疤子龙道:“姓龙的,笨才,白糟榻了,你也没想想,俺可直找你开刀,火攻有哈用?”
话落,一摆手,道:“班主,你和姑娘连里坐着,瞧俺打发这班脓包!”
话声中,人已拨空而起,向崖上扑去。
龙飞以下,并没动,好像在等鱼上钓。
牛老头脱口叫了一声:“小心!”
自己一拉小玉姑娘,躲入车蓬后。
“打!”出于龙飞之口。
那班大汉一齐扬手,瓦面镖,枣核钉,白虎钉,一古脑集中把丑鬼当作活靶。
只见丑鬼掌打脚脚,骤雨似的暗青子,纷落如雨,把姑娘捏了一手汗。
丑鬼已扑上三四丈,再次借力一点怪石,拨空而起。
再上三四丈,就是龙飞立足的岩头了。
龙飞大喝一声:“丑鬼找死,尝下龙爷的双龙戏珠!”
右掌一振,两颗英雄胆,电射丑鬼双目。
加上贼党们双手连扬,暗青子如下雹子,姑娘脱口惊“呀”
只见丑鬼在半空一个滴溜转,掌风横扫四面周遭,不但把大片暗青子震落,还一甩手,追:“来而不往,不成敬意!”
两声惨呼扬起,怪石上栽下一个,树杈上掉下一个。
丑鬼已直扑龙飞,道:“别糟榻破铜烂铁,还是干脆点!”
龙飞已腾空翻掌,倒射丈许,暴喝一声:“接着!”
这一下子,却是左三右四,七颗英雄胆,直取丑鬼上中下三盘。
丑鬼一甩手,双掌一抖,道:“好一手‘七巧连环’,姓龙的,压棺底也掏出来了?”
他左足一落岩顶,右脚飞起,踢落了一颗英雄胆,双掌一托,把直取中下盘的五颗英雄胆完全反震回敬龙飞!
只见他一仰头,一颗直奔他面前的英雄胆,一闪而没!
打中了,姑娘以手捂面!
猛听丑鬼咳了一声:“难吃!一并还你!”
奇!
由他大嘴中射出一颗英雄胆!
牛老头脱口叫了一声:“真行!”
龙飞也不等闲,移步换位,让过了反击过来的三颗,双掌一翻,挡住了二颗,却避不过丑鬼大嘴咬住又吐出的一颗!
左肩骨上硬挨了一下,把他打得一晃。
丑鬼已到了他面前,冲着他滋牙一乐,双掌扬起!
龙飞如负隅猛虎,暴叫起来:“鬼丑,画下道来,龙爷和你拼了!”
一掌当胸,一手控住两颗英雄胆,目射凶光。
龙武反而一收双掌,四面打量一眼,三十多个大汉正由三面向他逼近。
龙飞哼道:“怕了么?丑鬼!”
龙武一擦鼻尖,笑哈哈地,道:“等走狗一齐上,比较过瘾,也嫌太少些,喂!刀疤鬼,你背后的人呢?”
龙飞挫牙道:“龙爷就能料理你这丑鬼!”
龙开一滋牙,道:“还是再等两天你的主子”
龙飞断喝:“打!”
双掌一翻一甩,二粒英雄胆甩向龙武下盘,由于相距近,按不下,震不及,只有闪避一途,龙飞是想分他的神,右掌已化掌为抓,劈胸抓向丑鬼。
龙武右脚一扫,两颗英雄胆像碎石一样被扫向左面,又是两声闷哼,两个大汉翻倒!
丑鬼一笑:“好狠!难怪你腰板硬,好个有恃无恐,先拿了你不怕你后面的人不”话声中,他已一缩脖子,让过了龙飞一记猛抓,右手三指一翻,已搭紧了飞龙的右手腕门。
只听一声冷哼:“撤手!”
打由二丈外的怪石后,弹出二缕阴风。
直取龙武背心。
龙武一笑:
“出来!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