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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连城璧一哼止住。
云中慧已先回到内屋,把符振扬平放在塌上。
学忠兄弟与思义兄妹当然也早已惊起,由于事出非常,惊恐之下,除了学谦在门口向外探望外,都被学忠与思义拉着,硬是不让他们及她们出门一步。
这时,都拥到房门口,被章夫人一挥手,吩咐道:“你们都回房去,不要怕,符叔叔只是气昏了,你们好好静下来。”
学谦刚叫了一声:“娘”
云中慧沉声道:“快回房去,你爹没有什么。”
学谦一面退下,一面问:“爷爷那里去了?”
他们当然不知知道爷爷已死了!而且是惨死,尸骨无存,毛发皆化!却以为是爷爷出去找放火的贼人去了,父亲着了急才弄得这样!
至于父亲为何在门外与汪叔叔手打架?他们是一头雾水,只有在又惊骇又疑惑的慌乱心情下,遵命回房去了。
学忠与学悌,眼红欲泪。
思义、思贤低头发呆了。
思淑、恩懿连面都吓黄了,只是流泪。
只有学谦,负气地独自站在房门口,转着眼珠,似在思索,双拳紧紧地握着。猛一怔神,匆匆转身由抽屉中取出汪浩然给他的小玉瓶,刚走到门口,便听乃母哦了一声:“我倒忘了,只是他送的东西,可靠么?”
一顿,沉声道:“是谦儿么?你为何”
学谦一伸手中玉瓶,道:
“娘,可以给爹吃下去么?”
章夫人移步,接过玉瓶,一面点头道:“倒底是谦儿聪明懂事,一点不害怕,真亏得他立即想起这个”
云中慧接口道:“谦儿,你回房去,乖点,千万不可出大门去。”
学谦应了一声:“知道,汪叔叔”
云中慧接口疾声道:“记住,千万不可再接近他,听娘的话,唉”
学谦惘地退回去。
章夫人在烛光下仔细地反覆照看玉瓶,又仔细闻嗅了一会,道:“慧妹,依我看,这是真天正的‘空青玉莲丸’,决无差错!”
说着,一面拨开密封瓶拴,倒出二粒碧绿丹丸,承在右掌心,走向云中慧,道:“你看,清香透脑,入鼻心凉,决不会有意外的?”
云中慧似在沉思着,闻言微摇螓首道:“仪姊,不知怎的,我对这人由心底讨厌,有一种难言的倾感,却又不能说出所以然”
章夫人接口道:“慧妹,这是你先入为主,以一个人有了成见,就处处有防人之心”
云中慧道:“就算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宁可不接受这份武林至宝之一的圣药灵丹,让我静下来想想。”
“银河飞星”万方仪看了酣唾的符振扬一眼,又深深地凝视了云中慧一下,只见云中慧星眸微合,神色平静如水,已知她心上在运用智慧,在凝神思考,她能在这种危疑震撼,惊人大变的连串意外下,尚可迅速地恢复冷静头脑,凭这一点,万方仪就由地自叹不知。
她为免扰及云中慧的冥思默想,只好收好丹丸,一声不吭声轻轻移步,抱起昏睡的学仁悄然地出了大门,暗暗屏住气,窥探着百十丈外的师徒三人。
依稀雪花飘洒下,隐约可辩地,只见汪浩然仍是跌坐着,二徒却一左、一右,各呆立在风雪中,也未见有半点动静。
万方仪芳心连动,暗道:“这是慧妹太多虑了,为了昔年一点芥蒂、耿耿在心,不能释怀,以他夫妇的胸襟超脱,她为何至今仍是记恨?符叔叔尚能推诚相待,姓汪的似已经改过向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就给他诚心悔过的机会才是,如他真是心术不正,恶习难改的话,也不会先救符威老人家于垂危之际,更不会舍得武林视为至宝之一的‘空青雪莲丹’了!”
一想到此丹有起死回生之功,能解百毒,只要一口气未断,虽脏腑移位,心脉将停,此丹一人腹,也能迅速复原,像符振扬这样一时痰涎上涌,悲怒攻心的症状,此丹一服,当可霍然成春,云中慧为何执意不愿利用呢?
难道是为了女人天生的爱面子,重矜持么?
以云中慧的平素为人来说,决不会拘此小节的。
难道云中慧别有发现?对汪浩然不止于昔年的成见么?那又根据什么呢?
再仔细分析,思索汪浩师徒的到来,一言一行,并无可疑之处,倒底为何?只有等待云中慧开口决定了,可能自己的智慧,实在逊于云中慧一筹?
抑是云中慧聪明过度?多疑误事呢?
万一延误过久,痰凝成块,符振扬又在穴道被制之下,轻则心脉壅阻,影响一身功力,重则有疯狂难救,真气走岔之危!
她心中一凛,不敢再往这方面想下去。
她脑中一掠,想起了自己的夫君“八荒一剑”章大钧,他该在除夕夜赶回家过年的,却不料,去年空等了一天二夜,他竟没有回家,符振扬却在除夕夜的三更时候回家了,大年初二又走了,难道夫君会有意外?为何不回家?
她机伶地一战,雪花飘落在她的玉颈后,刺骨北风掠过,使她由心底直到全身,一阵阵冷,一阵寒噤,实在不敢想下去了。
往外一看,汪浩然师徒三人仍不见动静,显然,汪浩然内伤极重,甚至腑腑移了位,正在全力调息行功,芳心不由一阵怅惘,忖道:“他还不是为了阻止发疯的振扬,却反而在振扬狂怒失常之下挨了打,他也算够朋友了,如果符振扬再加一掌或一指的话,他非连命也送掉不可,却没半句气话,和昔年大不相同,为什么云中慧仍对他恨憾如仇?”
她迅速地退回,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匆匆地抱着学仁,走进那间使人毛发皆竖,老人化去的卧室。
烛光摇曳中,倍感阴沉凑渗。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先把学仁轻轻放门边的椅上,凝神屏息,小心翼翼地翻开红绫被子,她芳心一阵悸动,又暗自叫险,且喜学仁是睡在靠床壁内面的一角,另有一条绿绿软棉被,零乱地半展在一角,是学仁被尿涨醒后,自己爬起来的,如此,幸免一条小命!如果是与老人同睡在那条大而厚的红绫被子里,以这种化骨奇毒,沾肉立烂,学仁也早已夭折了!
她又一惊,猛想起,学仁适才也曾经叫冷,又说爷爷泼了酒在床上?难道他已摸到那些骨肉化成的毒水?
她迅即回身,抱起学仁仔细查看,先看两只小手,还好没有任何痕迹,真是奇怪。
目光偶瞥,芳心一紧,她看到了在学仁的内衣后领上,露出了半寸许的红纸。
她一手抽出,却是三寸多和的叠盛开卷的红纸条,纸上是用女人用的眉笔写了几行潦草的小字。
她就着残烛之光,看下去
本人略施小计,使符矮鬼死无葬身,聊代警告,如果不在三日内把四家藏宝送到河神庙神像肚里,当再使符家绝后,血洗章符,勿请言之下预也,特此留告。
符氏夫妇
共鉴
章氏夫妇
虽是寥寥数行,却似一字一刀,把章夫人看得双手抖动,那不是怕,而是惊、怒气交杂的反应。
她呆呆地反覆着再看了一遍,迅忖道:“天下有此奇事?世上有如利害的人?怎么能够从容地把字条放入学仁的衣领里?
最使她难以理解,错愕惊骇不止的,不是留字人能够留下字条,如何放入衣领的?最奇怪而不可思议的事?是有人能进此室。证明云中慧在章家所布的土木消息没有用。
还有,当今之世,有谁能这样神鬼不知的情况下从容来去?而且,既是觅仇而来,能对‘银须矮仙’符威惨下毒手,又怎会放过举手可毙的符学仁。
以最残酷的手段惨杀老人,却放过小孩,也是出于常情的“警告”这张留字,显然是昨夜老人醒转后,学仁留下为老人捶背,一直到大家入睡这段时间里放入的,也即是有人潜入内室,在对老人下手放毒之后,把字条塞入正在熟睡的学仁衣领里。”
就算来人深知土木消息的秘密,没有触发埋伏,又能瞒过她和云中慧,但,在书房中挑烛夜话的符振扬,汪浩然师徒,岂是可以瞒过的?因为,符汪二人一身所学,是江湖上稍知底细的人都共认的当代武林数一数二高手。
便是她自己云中慧也不过略逊符汪一筹而已。
也即是说,来人能在当世四大高手卧榻之侧,从容来云,就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事?
由此,也可证明云中慧对汪浩然的‘空青雪连丹’不信任,甚至怀疑老人之惨死系由空青雪连丹中另有花样的“假定”也不攻自破。
怒思潮电闪,迅即抱起学仁,回到自己房里,只见云中慧仍在沉思中,神色阴晴不定,可见心情很复杂。
万方仪悄然到了她身边,先把学仁递过,再把字条一递,沉声道:“慧妹看看这个,是有人放在孩子的衣领中。
云中慧茫然地接过学仁,亲了一下,闻言一怔,接过字条,一看,目光连闪,道:“仪姊,会有这等事,除了姓汪的师徒外,决无外人敢于进入”
玉牙一咬,霍地起立。
万方仪忙道:“慧妹,当局者迷却认为是外人进入,而且就在昨夜我们入睡后,来人害了公伯后”
云中慧接口道:“仪姊,你也不想一下,谁能进入这里而不触发消息,又有谁能瞒过他和姓江的耳目?”
万方仪失笑道:“愚姊智慧虽不及你,这点当然早已想过了,我认为老汪不可能在符叔叔面前弄鬼?也无此胆量与能力,不过潜入的贼子十分高明,在害人后再留下这张字条而已。
云中慧摇头道:“我一百个不信,我最清楚姓汪的一套,人是很聪明,聪明误用过字度,就成大奸大诈,我后悔不该让小孩子见他的,振扬太信任别人了,他一生就是吃了太诚意正心的亏,阿公也常说他中了书毒。”
万方仪静静地听到这里,缓声叫了一声:“慧妹,你知道振扬学贯天人,一代奇才,谁道他连这点也弄不清么?我想,必是他另有什么见解或深意?
你知道,他一向鬼神不测之极,决不会引狼入室,忠奸不分的,姓汪的再高明,也决高不过振扬”
云中慧截口道:“这很难说,智者也有一失之时,一别十年,谁知道姓汪的在做什么?如以有心来计算无意,防不胜防,我一定要振扬疏远此人,他的丹药,绝不可用,我已疑心阿公服了他的丹药后才出此意外的!”
星眸一红,声音也一哽而止。万方仪道:“老汪内伤极重,还在外面调息,依我看,他如果对我们有什么私心不满的话,何必先解救符伯公于群贼围攻之危境?又何必舍此灵丹,慧妹,你明明看到伯公已经醒转的,明显是此丹解毒之效,至于猝发之事,当然是后来有人在三更后潜入所致,不论如何,我们要快解决振扬的事!”
云中慧点头道:“当然,闭穴不能太久,我宁可用别的法子,决不再用别人任何丹药。”一顿,又道:“我回家去一趟,书库中的铁箱,似末遭火劫,我去去就来。”
万方仪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也好”
伸手再抱过学仁,云中慧立起身来,猛听百十丈外扬起汪浩然一声怒嘿“快拿过来,好贼”二位夫人刚一愕,又听汪浩然哼哼地:“原来是这老魔头做的好事?大约他走的匆忙,竟遗落这东西”一顿,扬声道:“振扬兄,好了么?小弟已知道凶手是谁了,可恨!可恨!”
说着,已走向大门。
云中慧悄声道:“且看他的”
又把学仁接过,往床里一边放,万方仪已先迎出门外,笑道:“汪叔叔,不妨事么?”
只听汪洗然在正厅里哈哈道:“不妨事,不妨事,振扬兄的掌力比前更不可当,若非是我,若止吐几口血?震翻内腑么?我调息一轮迥,已差不多复原了,这么久,符兄该已好了吧!”
云中慧整整衣,冷然地走出,看了汪浩然师三人一眼,道:“他还在睡。”
汪浩然道:“多睡下更快,嫂夫人,你看,这是小徒阿璧由那边已倒下的大树附近发现的,二位嫂夫人可知此物的主人是谁?也就不难道是谁对符老伯下此人神共愤的毒手了”说着,一手由袖底取出一物,随手放在桌上,霍地站起,切齿有声地道:“我誓必助振扬兄一臂之力,把这老魔血祭符老伯之灵!”
顿脚,把地下雕花砖踏碎几块,失血的玉面一红,苦笑道:“失态了,我今天沉不住气,实在可恨,可恶!”
云中慧与万方仪也不管他自说自话,目道目光,早已集中注视桌上那件东西。
那件东西,毫不起眼,不过是一把小巧玲珑的白玉鼻烟壶,二位夫人同时移步近前,才看出壶嘴是上好的朱红密腊做的。约值千金。云中慧目光一闪,看了万方仪一眼,道:“仪姊可知?”
万方仪凝眸一想,失声道:“难道这就是‘无毒先生’孙无量的‘神不知’?”
汪浩然哼一声:“不是这老鬼是谁?二位嫂夫人不妨再细看一下壶嘴。”
云中慧已凑近注目,在烛光下,壶嘴两边果然现出蝇头小楷的细字,乃精于金石的名手所携。
左面是量小非君子后面是无毒不丈夫。
还有一行更小得几乎目力不可辩的五字,是孙无量谨志。
万方仪沉声道:“是这老鬼?据说他全身是毒,这把鼻烟壶乃老鬼心爱的随身之物,更是毒不可言,汪叔叔怎么”
汪浩然接口道:“嫂夫人说得是,姓孙的老鬼,连衣上也有毒,一点沾不得,就是这把壶没有毒,他虽有喷烟杀人的一套,乃是在烟丝中藏毒,牙齿里藏毒,所以能够喷人,咳唾也杀人,却与这把烟壶无关,不然,我那敢沾手?小徒也早完蛋了。”云中慧道:“老鬼虽毒,一向奸诈,岂有落此物而不自觉的?奇怪!”
汪浩然苦笑道:“这就非我可以判断了,也许,这老魔做贼心虚,知道振扬兄和我在此,急于溜走,但是,这老鬼一向自负,是他下毒,决不推赖,一定会留下什么记号,也许这把壶就是他故意留下来的。”
万方仪目光一闪,向云中慧道:“慧妹,那字条”
云中慧欲阻不及,汪浩然已讶声道:“好大胆的老鬼!他还必敢留下什么字条么?给我看看或能分出笔迹!”
云中慧只好由袖底取出那张字条,放在桌上。
汪浩然疾伸手拿起一看,厉笑一声:“果然是这老鬼,垂诞四家老友藏宝,哼哼,快请振扬兄出,我与他合计一下,也许这老鬼尚藏身附近。”万方仪看了云中慧一眼,道:“符叔叔还在睡着,慧妹妹快解开他的穴道吧?”
汪浩然了一声:“怎么,嫂夫人只点了他的穴道?不怕痰凝结在心脉么?
自己在腰间摸了一下,道:“惭愧,我仅存的丹药送谦侄了,如用一粒,振扬兄马上可以复原,还可增加功力”
万方仪目注云中慧,叫道:“慧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