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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丁寿来不及擦衣襟上的水渍“你祖先是岳飞!?”见丁寿失态,李继福相当得意“正是。”丁寿有点恍惚,觉得是不是最近挽口和挽手吃多了。
火顶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仔细回忆了下昨晚上张绿水给自己讲得青海李氏根源,迟疑道:“李之兰不是本名佟豆兰,原系女真人,入了朝鲜才改姓李氏?”
“荒谬!”李继福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先祖乃华夏苗裔,岂是夷狄野人可比,故岳武穆公有五子:云、雷、霖、震、霆,之兰公乃霆公之后,昔日岳武穆为奸人所害,含恨风波亭,霆公潜入金国受官并娶妻生子,方有今日之青海李氏”
“够了!”一声大喝将李继福吓瘫在椅子上。岳飞的儿子跑金国当官,扯淡也该有个限度,你祖宗是岳飞,那爷们在东厂一天到晚给你祖宗上香,老子是不是要跟你拜个把子,丁二爷头上满是黑线,索性单刀直入“你可认得这是何人?”
李继福正被吓得六神无主,闻言见廊下一个锦衣校尉走了进来,头上纱帽一摘,满头秀发飘散,明艳不可方物。“你,你是张淑容,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李继福不想白日见鬼,面色煞白。
“认出来就好,来人,封锁会同馆,无本官手令,不得任何人出入。”一把揪起李继福,丁寿狞笑道:“李大人么,随本官面圣去。”
“朝鲜李忄隆请封其弟李怿,通国臣民皆无异词,忄隆母妃亦奏称怿长且贤,堪付重寄,皇上以为如何?”
干清宫西暖阁内,三位阁老坐在椅子上与正德议事,这都是弘治爷惯出来的毛病,朱佑樘敬重老臣,议事的时候全都赐坐,君臣间坐在一起把事商量定了。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走遍启奏准奏的程序,时候久了帝王威仪和神秘感也就荡然无存,当然,以后嘉靖皇帝走了另一个极端,什么旨意都不说明白,让大臣猜着玩,严嵩因为猜得准,所以最得信重。
“岂有因丧子而弃国者,命怿权理国事,俟忄隆卒后乃封。”我还不想被关在这皇宫里,出去好好看看这大明天下呢,想撂挑子,等死了以后吧。小皇帝心中不无恶意的遐想。
几人对视一眼,李东阳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李忄隆以痼疾辞位,李怿以亲弟承托,接受既明,友爱不失,宜顺其请才是。”
“这个吗”不答应朝鲜所请,只是正德心理恶作剧,倒是无所谓,想开口应承,刘瑾快步走了进来“陛下,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有事禀奏。”
待得丁寿入内,将事情来龙去脉一讲,正德大怒,群臣变色,立即将那位自称岳家小将的李继福和张绿水宣了上来。张绿水进了暖阁,盈盈拜倒:“臣妾张绿水叩见天朝皇帝陛下。”
张绿水有二品淑容诰命,是以自称为臣。暖阁众人打量跪倒女子,肌肤如雪,玉立亭亭,谢阁老捻捻胡子,暗道这女子比自家的一妻六妾更为艳丽,不想海东小国竟有如此佳丽。
正德盯着张绿水一瞬不瞬,丁寿暗道要遭,小皇帝不是看上这娘们了吧,抬眼看看自己头上乌纱,有些要绿的样子。“兀那女子,这身打扮从何而来?”正德开口,丁寿好悬没一头栽倒。
张绿水着急觐见来不及更衣,身上飞鱼服又是僭越,临进殿时套了件无袖透风纱,如今衬得英姿飒爽,引得小皇帝侧目。刘瑾低咳了一声,正德神思才回到正轨,他又不像某千古一帝,这岁数的时候孩子都几岁了。
朱厚照如今连大婚都没有,哪懂得男女之事,正色问道:“有何事禀奏?”“臣夫李忄隆为叛贼所囚,性命危在旦夕,恳请陛下念妾夫服侍大明,素怀忠义,即刻施以援手,解臣夫于倒悬。”
“李继福,乱臣谋逆,尔可知罪?”“陛下,休听这祸国妖女之言。”李继福磕头如捣蒜“昏主李忄隆倒行逆施,毁佛灭儒,定寸斩、炮烙、拆胸、碎骨飘风之酷刑,改名刹为妓院,兴士祸诛杀名士,秽乱宫廷,悖逆人伦,敝国百姓无日不受熬煎,臣等反正乃无奈自保之举啊。”
声泪俱下,君臣动容。刘健怒道:“如此昏主,岂可牧守一方,岂能为百姓谋福,理当废之。”“李怿等人虽有悖逆之举,也属情有可原。”李东阳接口道。
谢迁定论:“下旨申饬朝鲜,令李怿谢罪便是,另将此妖女直接发入教坊或与功臣为奴。”几位阁老一人一语将这事就要定下来,张绿水面露惊慌,丁寿开口欲言,刘瑾却不温不火道:“老奴有言,启奏陛下。”
正德点头示意,刘瑾道:“李忄隆袭爵外藩已十二载,李怿即系亲眷,则为该国之臣。君臣既有定分,冠履岂容倒置。即使李忄隆果真不道,亦应听大妃具奏,待中国更置。
如今以臣篡君,以弟废兄,又妄言欺哄,李怿之心不但无忄隆,且无中国,更无陛下。”朱厚照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贼子欺我太甚,何人为朕声讨其罪?”丁寿兴奋道:“臣愿效班定远,率兵伐罪,以振王纲。”
“好,爱卿果系忠臣,朕命你率军”李东阳开口道:“陛下不可。”正德不满道:“朝鲜逆臣如此欺君,李阁老还不欲加罪么?”
“臣不敢。”李东阳自顾道:“朝鲜得太祖赐名朝日鲜明立国,皇明祖训永不征伐,即便有过,亦不应兵戈相加。”
谢迁嘿嘿笑道:“丁佥事欲效班定远,果然胸存大志,定远侯班超昔日使团三十六人号令西域五十余国,横行异域三十一载,莫敢不从,今之朝鲜不过一海东藩国,有丁佥事这般少年英雄出马,必然传檄而定。”
什么意思,让我带三十多人去帮人复国,当我是superman,就是真把裤衩穿外面,人家都站着不动让我砍,也得被活活累死,丁寿刚要反唇相讥,刘瑾冷笑道:“谢阁老不必激将,厂卫中人才济济,不须靡费,三十人足矣。”
呃,这死人妖要让老子客死异乡,丁寿眼神都开始不善,正德听闻后以为他二人早有定计,点头道:“好吧,就依老刘的意思办吧。”又对丁寿道:“你快去快回,赶着回来参加朕的大婚。”我估计自己的亲事都只能在阴间办了。
正德君臣和张绿水等都散净后,丁寿幽怨道:“公公,真的只让我带三十人去朝鲜?”“没错。”不等丁寿开口,刘瑾继续道:“人是没有了,咱家可以给你点别的”
松鹤楼的一间临窗雅间内,丁寿与王廷相楚河汉界,杀得不亦乐乎,江彬立在一旁观战。“炮八平五,将。”丁寿一子落定,江彬哈哈大笑。王廷相棋力本是不错,奈何丁寿后世读了几本橘中秘,梅花谱,奇招不断,刚刚设计了一番“弃马十三杀”十三着大局已定,初次临敌输得莫名其妙,郁闷不已。
这时王守仁挑帘而进“几位何故如此开心?”“伯安兄来的正好,久闻你年少时便棋力高超,且来替小弟教训他莫要目中无人。”王廷相唤着王守仁表字道。
王守仁看了棋盘一眼,笑道:“恐不能成人之美,不才幼时玩物丧志,屡教不改,家严一怒之下将象棋尽数投河,小弟顿悟,作诗明志,从此不再下棋。”
“哦,不知所作何诗,小弟可有耳福听闻?”丁寿笑着让座。“游戏之作尔,恐辱尊听。”王守仁坐下,开口吟道:“象棋终日乐悠悠,苦被严亲一旦丢。
兵卒坠河皆不救,将军溺水一齐休。马行千里随波去,象入三川逐浪游。炮响一声天地震,忽然惊起卧龙愁。”“忽然惊起卧龙愁”丁寿低声念了几句“王兄少年便自比卧龙,存凌云壮志,小弟佩服。”
“少年心性,不羁散漫,如今思来实是惭愧。”王守仁淡淡道。“哈哈”王廷相开怀大笑道:“王氏门风不媚世俗,不阿权贵,令尊推崇存斋先生心学,尤擅制心,你王阳明若无几分豪迈天性,又怎称得上王氏子弟。”“啪嗒”丁寿手中把玩的棋子坠地,仿佛不认识王守仁的盯着他看“伯安兄就是王阳明!?”
二人错愕的对视一眼,王廷相道:“伯安兄弘治十五年告病归越,于道家第十洞天会稽山阳明洞筑庐读书,遂自号阳明子,丁兄不知么?”我太tm知道了。
王阳明啊,立功、立德、立言,可以和孔子并称的人物,日本维新重臣无一不是心学门徒,号称“军神”的东乡平八郎一生俯首拜阳明,那位蒋校长退守孤岛后,为纪念他将台北市郊的山区改名阳明山。
这样的人物竟在我身边坐着,这不是白日捡到宝么。“啊,这个,小弟孤陋寡闻,实在不知。”丁寿错开话题搪塞道:“子衡兄唤我等前来,人已齐聚,不知所为何事?”王廷相看了眼坐在一边的江彬,道:“就是议一议宣府军功具结的事。”
江彬头一次和几个文官共坐一桌,浑身拘谨,满是不自在,听得是关于自家的事,心又提了起来:“可是又出了波折?”
“倒是没有,军报有宣府巡抚、总兵及镇守中官首肯,考功自是无碍,文书已经批下,无非奖功罚过尔尔,只是万岁关注此事,定要追究延误之罪。”
王廷相缓缓道:“兵部此事的确处置失当,贻误军机,罪名可大可小,万岁若不满意,兵部上下难免一番动荡,今日便是商讨如何定罪处置。”
王守仁接口道:“其实黄主事也不是有意拖延,实是宣府有人请托,要他将这事缓缓处置,他乐做顺水人情,的确有些不知轻重,贤弟乃万岁近臣,此番又是由你向皇上进言,若由你上疏皇上必能纳谏,愚兄想向你讨个人情,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