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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深夜。
小混自悠长的入定中清醒。
室内一灯如豆,室外万籁俱寂。
小混稍稍转动倍感僵硬的头颈,正如自己所料,未有太大的不适时,这才缓缓侧首朝外扭望。
榻旁的大圈椅中,哈赤双耳环胸,被打着呼呼噜睡得正香。
小混没有叫醒哈赤,只是径自推被而起。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双腿移到床侧,然后等到房间不再天旋地转时,这才长吸口气起身下床。
站定之后,小混觉得浑身每一决肌肉都算痛,每一根骨头都散了,不过在他体内运转的那般真力,却是恁般澎湃充沛。
小混忍不住无声一笑。
他很满意自己终于又熬过了一劫。他再次证明自己强韧的生命力,不是那么容易断送的。
极为缓慢地,小混终于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到屋内唯一的一张小方桌前,缓缓在桌旁的板凳上落座。
桌面上,除了那盏轻轻跳动着的微弱灯火,还有一只空药碗和一个保温的草笼。
小混揭开草笼,一股药香飘入他鼻中。
他无言地笑忖道:“这妮子,尽管嘴里骂得凶,下手打得重,不过大补场也照样熬着等我喝。唉,娘们就是娘们,老是玩爱你在心口难开这一套。”
这混混自己动手,将犹有微温的大补场倒入空碗,随后一口饮尽。
“哇!”小混皱着脸,低声咂嘴道:“有够苦,这药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喝。”
忽然,门帘掀处,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小混右掌微提。
来人已轻声低喝:“是我,别拿你的无影神针招待我。”
“老哥”小混轻笑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谁?”
哈赤被他们二人的对谈惊醒,压低嗓门叱喝一声,猛地自大圈椅中跃起。
“小声点。”小混摆手道:“三更半夜,别把人都吵醒了。”
小刀和哈赤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下床了?”
小混招招手,要他们也在桌边坐下。
他这才笑道:“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都快把我的骨头睡散了。所以我才下床走走,活动一下筋骨。其他人呢?全都睡死了吗?”
小刀强忍着笑道:“本来,咱们狂人帮全睡在这屋里,这里的两间睡房,一间给你用,一间便充做小妮子的闺房,我们其他几个大男人,全都在客堂上打地铺。不过自从前两天开始,我堂哥、丁仔和小红毛他们三个,决定搬到对面跟公子哥他们挤一挤。”
“为什么?”小混不解地问。
小刀眨眨眼,慢吞吞道:“因为他们三人怕你这只大帮猪,一旦出定之后,就要找人算总帐。”
“哦!”小混会意地失笑道:“他们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冒犯了猪威。”
小刀忍俊不住道:“是呀,他们惟恐你像现在半夜里突然醒来,然后骤下杀手整他们冤枉。所以干脆搬出去睡,比较安心一点。”
哈赤扬着自己那头乱发,阿笑着接口道:“那几位公子哥还不相信呢。他们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少爷你就一定会在夜里出定?所以还一直劝孙少爷他们不用太紧张哩,不过,丁仔少爷和他们打赌,你一定会在夜里清醒。这可不是让他给说中了。”
“他妈的。”小混忍不住笑骂道:“丁仔这个贼货,他是吃亏吃得多了,磨出经验来,看在他们还算识相的分上,本帮猪这回就暂时不再训练他们。”
哈赤好奇问道:“少爷,如果丁仔少爷他们没搬出去睡,你们真的会整他们冤枉?”
“那当然。”小混不怀好意地嘿笑道:“我才在想,我那些活宝许久没开市了,也该找个机会喂一喂他们。”
“你真地奶奶的,有够毒。”小刀噗嗤啧笑道:“武林四公子始终不相信你会这么狠心,足见他们真是不够了解你。”
小混狂谑嘻笑道:“他们这票便番鸭的表哥(呆头鹅)想了解我?那可难峻!不过,他们至少还懂得跟我攀亲带故做个朋友,就表示他们还没有笨得太彻底。这种人总算还有药可救。”
小刀不置可否,轻笑道:“对了,咱们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好些天,我怕江北双堂在黄安的堂口因为没咱们的消息,又把他们那两位老大人请出马来纠缠不清,所以就让丁仔先进城去打了个转,安抚一下人心,顺便踩踏一下城里的情况,看看是否还有天神教的老相好等着咱们。结果,你猜他探到什么光景?”
小混眨眨眼,想了一想:“绝对不是天神教,因为他们的总护法打算利用我这步棋,去争夺更大的权势,因此不希望我死得太早,所以自然不会再派人来偷袭。至少,在我前往江南之前不会。”
顿了顿,这混混一面拿手指在桌面上轻弹,一面沉语道:“也不会是那个新兴的神秘组织。否则,这谜题就没啥好猜的。剔掉咱们这两个最大的生死之交,实在就没什么好猜的了嘛,除非”
“啊哈!”小混忽而弹指笑道:“是不是和兴世子有关的人物出现在黄安城里啦?”
小刀微怔之后,叹服道:“你这混混实在是太贼啦,你到底是如何推算出来的?”
小混得意笑道:“哈,这种事你也想考倒我?教你一个乖,在分析事情的时候,只要先将所有的不可能逐一剔去,剩下的不管是什么,通常就离事实差不太远啦,说吧,是兴王府的什么人找上门来?”
小刀哼笑道:“如果你连这个都猜得出,那我才是真的佩服啧啧。”
“少来啦!”小混啧弄道:“你以为我是神呀,真的能够无所不知?那我还跟你们这票鸟人混什么?我早就去当神棍,专开六合彩去了。快说,到底是哪号人物找来了?”
小刀呵笑道:“是兴王府的亲兵教头和安陆城的都指挥史,率领二百兵上前来接小王爷的驾。”
“哦?”小混不以为奇地哈欠道:“兴王府里出了什么在事,如此急着把他们家少爷弄回去?”
小刀低沉道:“听说是因为老王爷近来身体微恙。思子心切,偏偏小王爷的归期延误,所以老王爷就派出八百里加急快马,找上四位公子哥儿,向他们为何小王爷至今迟迟未归,莫非是在路上玩疯了。如此一来,四位公子哥儿不得不将小王爷连番遇袭的事,一五一十详细地禀报上去。老王爷一听,这还得了,当然立刻派出大队人马,保护他儿子回府。”
“这倒好。”小混搓着下巴,呵呵轻笑道:“这么一来,咱测可就省时省力,也不需要北上市下尽跑些冤枉路。原本,我还有些头大,若是等咱们先送上小王爷回到家,然后才南下的话,在时效上恐怕就得吃大亏了。这次咱们的对头,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让他在时效上占尽先机,他固然不见得能够就此稳赢,不过咱们若是想胜,可也得多费不少功夫。”
“你确定要南下?”小刀无声一笑:“我还以为既然天神教已经缀上咱们,而且让你这位不可三世的大帮猪栽了一次不算小的跟头,你会想在此地找回面子,而设法将天神教骗来这里就地正法呐。”
小混没好气地白了小刀一眼:“喂,老哥,你怎么老爱提我如此光荣的战迹。我可告诉你啦,这回这个跟头,有一半是我故意要栽的。要不,你真以为天神教能奈何得了本大帮猪?”
“转得真硬!”小刀埃嗤笑道:“好吧,就假设你的跟头有一半真的是自已故意要栽的好了,我只是不明白,这次,你这只大猪仔如此卖命派出的目的,究竟又有何等阴谋呢?”
小混嘿嘿笑道:“木帮猪当然明白你不明白。你如果像本帮猪这般明白的明白,本帮这个猪位早就换你来坐,哪还有本帮猪我罂张的余地。”
一旁的哈赤,早被小混这番明白不明白搞得非常不明白,因此只有耸耸肩,便笑两声就算了。
反正,他也明白,自己明白不明白小混的话并无所谓。只要小刀明白就够了。”
小刀故做横眉坚眼地道:“得了,你这混球,不用故意在那里绕口令、兜圈子。想耍准呀?你有活决说有屁快放,难不成还要非得等本少君大刑伺候了,你才肯招供?”
小混右眉斜挑,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小刀,口中啧啧有声道:“不错,不错,演刑堂像刑堂。不过,你想吓唬谁呀?”
“反正不是你就对了。”
小刀见这混混不吃这一套,当然也搬出翻脸像翻书一样的本事,若无实事地掏揭耳朵,一副什么话也不曾说过的没事样子。
“他奶奶的。”小混见状,呵呵失笑道:“你们这票鸟人,跟着我混了这么久,我的聪明机智没见你们学到,我那副熊样,你们倒是一个学得比一个像。”
“算了”这混混无奈地大摇其头,叹气接道:“虽然你号称本帮第一副帮猪,未来猪位的继承人,更是除了我之歪风,狂人帮里最为精明能干的一流赋人,但是若不经本帮猪仔细说明,我看你还是很难了解本天才所推演的神机妙算。”
“唉”小刀以和小混同样无奈的表情,摇头叹道:“为什么坐猪位的人,不论说话或做事都喜欢拖屎连(拖拖拉拉)这一套?”
“好啦!”小混白眼哼道:“想听秘密的人把耳朵拿过来。”
小刀自然是凑向前,摆出一到洗耳恭听之势。
但是,哈赤依然直愕愕地难得笔挺。
小混瞄他一眼,奇道:“憨狮子,你不想听秘密吗?”
哈赤傻笑起搔搔头,衲然道:“少爷,反正哈赤我是听不懂那啥捞子的秘密,所以
我想不用听了啦!”
“不管听懂得懂听不懂”小混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对秘密这种事,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哈赤怔怔地摇摇头,无言以对。
小混夸张地以拳击额嘀咕道:“没有好奇心的人,这样还算正常人吗?”
小刀不给他离题的机会,拉过这混混的脑袋,呼声道:“少罗嗦,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快快给我泄露过来。”
于是,他们哥俩头顶着头,吱吱喳喳地咬起耳朵来。
半晌。
小刀切起浓眉,沉吟道:“这种事可是不能乱说的,小混混,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小混右眉一挑,吃吃笑道:“这种随便猜猜的事,要十成十的把握是不可能的啦!不过,三、五分希望总是跑不掉的。”
“三、五分!”小刀苦笑道:“我诚心地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要不,只凭这一点渺茫的推测,就想去对付天神教,那可真像是白天做的梦。”
“安啦。”小混眨眼谑道:“反正做这种白天才有的梦,本帮猪也不是没经验。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嘛就成了专家。而我,正是专门让白日梦成真专家。”
“又来了。”小刀啧舌道:“你这混混每次说话若不膨胀一下自我,你的日子就难过。”
这时,门带外的隔壁房间,忽然传出小妮子的声音:“小刀哥哥,三更半夜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小混醒过来了?”
说着,这妮子揉着惺松睡眼,掀窄而入。
小混拍拍自己所坐的板凳,笑吟吟道:“过来坐这里,你老公好不容易摆脱那个好客的阎老板的纠缠,可想你想得紧响。”
“少在那边卖弄色情了,你家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只要小混没事,这妮子也跟着恢复正常,所有刁锐泼辣的俏样全都回笼。
不过,她嘴里说得虽刁,人却依然换着小混身边坐下。
小刀忍不住调侃道:“看来,麻辣豆腐再度上桌了。”
“说得也是。”小混满脸贼样地戏谑道:“不过,这回辣尽管辣,里面倒是调了不少蜂蜜进去,挺甜的耶,也算是新口味啦!”
这混混话声方落,小妮子业已捏着粉拳,噘起红唇,大发娇嗔地猛朝他捶了过去。
三天后。
小混体力大致已恢复,于是便差丁仔到黄安城内,接引准备护送兴世子回府的官兵前来小村见面。
为数颇众的官兵一到。立即将原本宁静的小村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小村中,那些单纯简朴的平民老百姓,何曾见过如此浩大的场面,一个个全都既惊且疑地躲回自家小土屋里,栓紧了大门,放下窗帘,只放打门缝里面偷偷地看着外面光景,纷纷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将小屋租给武林四公子的村长大人,直到此刻方始明白,原来自家屋里竟然来了天皇贵客。
这下他可是又惊又喜又是惶恐地不断打躬作揖,直道:“该死,有眼不识金山玉。”
热闹了一上午,兴世子终于在武林四公子和众护卫亲随严密的保护之下,依依不舍地向小混他们道别,浩浩荡荡地拨队离去,回转位于安防城的兴王府。
临行,兴世子解下代表其身份的随身王佩,赠给小混做为保镖的酬佣。
身为武林老鸟的小刀和丁仔,秉持江湖中不愿和官方往来过密的传统,建议小混回绝这份大礼才对。
小混却只是一个劲儿神秘笑道:“安拉,本帮猪自有计较。”
他便干脆又爽快地收下那面上偻安陆兴王府厚熄等字样的玉佩,然后将武林四公子拉到一旁,吱吱咕咕交待了一番,这才送他们离开小村子。
在全村百姓敬畏且好奇的猜测中,小混等人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子里又待了三天。
是夜——
月黑风高的晚上。
小村的居民在这春寒料峭的冷夜里,全都早早紧闭门户,提前安歇.连平目尽忠职守的那些大小狗仔们,也因为今晚气温骤降,一只只不知躲到哪里去寻温暖。懒得在村中巡夜游荡。
此时,除了呼呼低咆的风声,村里村外一片寂然。
三更时分。
村子口外那片空旷的野地上,忽然出现十数条游行的人影。
这些人偌着暗夜的掩护,身若狸猫,行动迅捷,悄然无息地游进村中,毫不犹豫地朝小混他们留宿的那间土墙瓦屋一掩而至。
忽然——
不知是谁惊动了哪只好梦方酣的狗儿,惹得它满心不悦地放声狂吠。
一犬吠,百犬吠.
突然之间,全村的狗儿像是都醒过来一般,纷纷从自己的窝里冲了出来,伸长脖子,闭着老远对着闯入村中的人影呲牙咧嘴地狂吠不休。
刹那,原本冷清寂寥的深夜,在众大竞吠之下立刻热闹开来。
只是,奇怪得很,尽管村里的狗叫得激烈,但却没有任何一户人家起来查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些隐合在阴影中的闯入者,对于眼前如此突发的状况,显认有着措手不及的怔仲。
就在这些围伺在小混他们住处外的人兀自犹豫的当头,瓦屋的大门咿呀面开,屋内同时灯火齐亮,大放光明。
狂人帮全体成员在小混的带领下,自屋中潇洒地行出,于门口的打麦场站定。
那些闯入者见自己的身形已在暴露于灯火照映之下,索性步出藏身之处,朝小混他们圈围上去。
小混老神在在地负起双手,冲着来人吃吃直笑道:“才来呀,各位神秘组合的老相好,你们可真让人久等了呐。”
二名年仅四旬,身材魁梧,面容酷似的黑袍人物,冷冷地盯着小混他们。
右面那人深沉道:“你如何知道我们要来?”
小混排了挑右眉,答非所问道:“这个村子真的很小。”
黑衣人目光微闪,随即有悟的地颔首道:“不错,小地方人面相认,只要有陌生人前来打探消息,自然容易起人疑窦。这回,倒是本座疏忽了。”
小刀意有所指道:“人生之中有些疏忽可以犯得,犯过之后增长见识,无伤大雅。但是,某些疏忽呢,却是不可轻犯,一旦犯上,是会要命的。”
左面那名黑袍壮汉冷冷晒道:“看来,我们已经互相了解,而且彼此目标相同。”
小混若有所思地呵笑道:“嗯,看来,责组合这回终于决定派些有大脑的家伙来陪我们玩玩。”
二名黑袍汉子异口同声道:“相信我们兄弟定能令小混帮主满意。”
“难喽!”小混吃吃一笑:“单凭你们还没上门,就先露了行藏这点看来、你们若说自己的本事有多大,也实在很难让人认同,你们说是不是?”
这两名黑袍人物闻言,脸色不由得变得非常难看。
小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轻笑接道:“你们兄弟俩不用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们若是真的仔细研究过本帮猪的个性,自然知道本帮猪向来不说假话。不过,两位贤钟昆,你们至少可以觉得够安慰的了,因为打从贵组合和本帮结下生死之缘以后,你们两位已经是贵方所派来,程度最好的人选。就算你们犯下愚蠢的疏忽,仍不能抹杀你们优于其他人这项事实,两位以为然否?”
小混这话明着是夸赞对方,其实却是据着弯把对方损得一文不值。
眼前这两个黑袍壮汉既然是精明强手之辈,当然不会听不出这种明褒实贬的话。当下,他们两人的脸色已是一阵红、一阵白的交替着,显然正极力压抑濒临爆发边缘的怒气。
狂人帮其他人互成一番,不由得齐齐在心里偷笑着暗忖:“你这只大猪仔当然不说假话,因为你向来令说能将敌人活活气死的风凉话。”
丁仔见对方虽已动怒,却犹能b持,索性火上加油道:“大帮猪,咱们这个神秘的生死之交,好不容易才派出些像样的人物来找碴,他们只不过一时没注意,在技术上犯了个小小的失误,你也不应该把话说得如此实在嘛!你得知道,人家兄弟俩好歹也是预头的人物,就算你不给人家留面子,至少得将里子留给人家.像你这么实话实说,岂不是叫人家兄弟俩面子全都丢光了?如此一来,你叫他们往后如何继续带人。”
孙浩文急忙伸手挽住丁仔嘴巴,一本正经过:“暧,你别说了,你这是越描起黑了,你没瞧见人家头顶上一片红光,甚至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丁仔拉下他的手,故做不解道:“我只知道功夫练到了家,头顶上会白雾腾腾,可没听说会留红光,更没见过头发竖起来的事。这是哪一等境界?你倒是解释一下,好让我增广见闻”
孙治文脸上一派无辜道:“傻瓜,你难道没听过火冒三文、发稍上指这种形容。”
“哦”丁仔装模作详地弹指笑过道:“我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气炸了呀。”
“你现在才明白呀!”
狂人帮其他人故意不约而同地翻着白眼,异口同声地接口嘲笑。
饶是这二名黑袍大汉精明达练,但是在狂人帮众将联手的撩拨与嘲讽下,只要是人,实在很少有不被气疯的。
因此,只闻这二名黑衣人狂喝一声,他们身形猝闪,暴烈地扑向小混。
在他们二人身后,十二名青衣大汉一见自家头子已然动手,自是不敢怠慢,纷纷亮出兵刃,跟着冲向小混等人而去。
这对黑袍兄弟不愧被小混评为程度不错的高手,只这一闪之际。非仅人已到达小混眼前,攻势亦同时临身。
小混哈哈大笑:“来得好快啊!”他大马金刀地踏上一步,双掌交封猝翻。
刹那,满天殷红的掌影有如风中落叶般四下旋舞,迎上了二名黑衣人的攻势。
“轰隆!”一声暴响,劲风四溢。
黑袍兄弟在冲荡的劲流中切身而入,准备追击小混。
但是,小混等人却乘着迎面排溢而来的劲风,飘身后撤,再一闪晃,即已消失于屋后的阴影里。
“追!”
黑袍兄弟无暇细想,一声令下,率先追出。
小混他们所留宿的这栋瓦屋之后,原来是一大片有人整理的竹林。
这片竹林中的笋子,乃是屋主平日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因此在屋主加意照料之下。生长得相当茂盛。
如今,时值初春,正是所有林木长技抽芽的时节。这一大片的竹林,更见生机蓬勃绿意盎然。
平常白天时分,这片竹林已是阳光少人的纳凉好所在,更甭提今夜月黑风高天色昏暗。
竹林之中根本就伸手不见无指。
黑袍兄弟追至林前,见此光景。不免想起逢林莫入的武林铁律。他们俩不由得略为犹豫地缓下脚步,同时抬起手臂,示意手下青衣大汉优暂停追击。
他们兄弟俩互望一眼,正考虑着是否该派人进竹林去搜寻小混等人的踪迹时,林内传出一阵极为轻微的交谈声。
“他们没有追进来耶!”小妮子娇滴滴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惊喜。
“我早说过了麻,他们行事太小心谨慎了,不可能就这么傻不隆咚地冲进竹林里面。”
小混十足一幅泰山笃定的口吻。
小刀却是语中带笑:“他妈的,你这混混对人性果然是有一点了解,早知道他们这么没胆,我才不跟你赌这一把,害我白白输了那匹雪在烧。”
“还是我比较聪明”孙浩文轻声细语地低笑着:“干脆不赌,就不会输。对了,丁仔,人家白少堂主的雪在烧都已经送到黄安城内,等着麒弟年来当赌本,而我那把秋霜落红,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提的是上回丁仔收买他对付白骏逸的那档子事。
“安啦!大师哥。”丁仔无奈的胸咕道:“你那把人见人抢的秋霜落红宝剑,我已经通知家里送到杭州分舵去,等咱们抵达江南,你就见得到这柄宝剑.我现在比较头痛的是刚才我输给这混混的雀舌软剑,可是我吃饭的家伙耶,我如果不赶快想个办法赢回来,待会儿外面那票傻笨蛋要是着穿了咱们大帮猪这出竹林空城计,而冲进来时,那我该为什么东西跟人家拚命。”
林外——
黑袍兄弟听到小混他们这群狂人逃命之时,居然还有兴致拿自己的行动反应来打赌,刚刚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满肚子怒火,立时又冒了上来。
黑袍兄弟之—重重哼道:“张隆、赵武、到那屋子里去给我找找着有没有火把或风灯之物,有的话通通取来,本座倒要看看这群狂妄小辈,还能在林中躲多久?”
“是。”
两名青衣人立刻躬身应命而去。
竹林中,小妮子不挺担心地娇笑道:“哇,大帮猪,他们想到刚刚小红毛说的那一招了耶!”
“我猜有对,我请有对。”小红毛高兴得咯咯直笑:“雪在烧变奖品我的。”
丁仔哀声叹气道:“唉,白白糟蹋了一次可以翻本的机会。”
黑袍兄弟听着小混他们索性放开嗓门在竹林内闲话家常,简直快气炸了。
林内,小刀好整以暇的笑问声,清楚传出:“伟大的大帮猪,人家马上要拿着人钻进来杀人了,你倒说说看咱们该如何是好l”
“这还用问。”小混哧地笑道:“当然是在火把拿来之前,咱们就得跑路呢。”
孙治文呵呵轻笑道:“要走可得赶快,晚了的话,麻烦就多了。”
“走就走,谁怕谁。”
黑袍兄弟听见林中有声,显然有人正手忙脚乱地往林外右后测方向跌撞行去。
他们二人皆急怒地顿足道:“快追,别让他们给跑了。”
吆喝声中,黑袍兄弟领着十名青衣手下急匆匆撞入昏天黑地的竹林内。
蓦地——
“鸣哇!好痛!”
“唉唷,什么扎到我啦!”
“妈的,我怎么不能动了?”
一阵哭爹扶娘的哀袁俊号,此起彼落地叫个不停。
黑暗中,黑袍兄弟心惊肉跳地提掌封胸,睁大眼睛留心偷袭。
攻击是无声无息的,当他们发觉有异时,两人手上已被针扎了。
“嗅!”地一声。他们二人同时惊叱半晌。
“周中,你没事吧?”
“周亮,你没事吧?”
两人不愧是兄弟,这相互关心的问话都如出一辙。
这时,他们俩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林中微弱的光度,他们不约而同低头一望,只见二人手上同样插着数枚颤巍巍的金针。
他们恨恨地拔下金针,并回头环顾自己所属。
发现众人或多或少都被小混扎了几外,有些人更是被这无影神针射中了穴道,动弹不得。
“无影神针,例不虚发!”
林中,小混悠然的声音甫响,数支火把同时被点燃,照得黑袍兄弟及众青衣大汉两眼为之昏花。
狂人帮众将兵以小混为首,成梅花状散立竹林丛间。
黑袍兄弟此时方始察觉,在每一丛竹林之间竟缠绕着缕缕丝线。
小混顺着他们俩的目光,望了望丝线,流洒地摆抽轻笑道:“你们在想,这是什么是不?”
黑袍兄弟脸色沉冷,无言地瞪着小混。
小混晒然道:“两位沉默的羔羊,本帮猪不妨大方地解释给你们明白。这些丝线是今天早上我才叫他们布置上去的,目的就在做为引路之用。你们大概也发现,今天晚上这竹林子里只得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本帮猪想在此处挖坑陷害你们,没有一点辅助工具帮忙,我们当然也不容易摸得到路,两位说是不是呀?”
黑袍兄弟之一冷冷道:“曾能混,你果然厉害,无怪乎本组合之人马层次在你手中失利。”
“好说,好说。”小混右肩一挑,吃吃笑道:“普通人不容易陷害我就是了。对了。这位老兄,你是周亮还是周中?”
黑衣人深吸口气,漠然道:“你并没有必要知道,不是吗?”
这时,奉命回屋去寻找灯火的二名青衣大汉,提着一盏微弱的油灯,掠入林中。他们一见林中景象,大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只得对成了一眼,犹犹豫豫地走向黑袍兄弟面前。
赵武躬身禀道:“启禀头领,屋内只找到一盏油灯”
左面的黑袍人脸色阴沉地一摆手,赵武和张隆暗嘘口气,忙不迭躲身退了下去。
小混呵呵一笑:“你们兄弟俩比起幽冥二老,算是有度量多了。至少,你们心情不好时,不会将气出在手下身上。光凭这一点,本帮猪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右面的黑袍人冷嗤道:“曾能馄,你未免太不明白自己能吃几碗饭了。”
小混植皮笑脸地拍拍肚皮道:“谁说我不明白,本帮猪每餐要吃三大碗白米饭外加五个山东大馒头,或者一脸盆的地瓜粥也可以。不过,本帮猪吃多或吃少并不是重点,只要能吃得住你们就成了。”
“哼!”黑袍兄弟同声嗤鼻:“你行吗?”
小混忽然笑了。
他笑得既纯洁又无暇。
小刀等人则以同情的眼光,哀悼地望着不知死之将至的黑袍兄弟。
“我最喜欢”小混露出宛若金童般的迷人微笑,慢条斯理道:“人家说这句话,每当有人死不知路的说出这句话时,就是本帮猪证明自己非常非常行的时候。”
这混混最后一个字还在嘴里打转,人已如灵蛇出洞,猝然暴射黑袍兄弟。
黑袍兄弟齐声激哼,两人挺立如山,不退不让,四手枪飞如桩,登时如海啸般的劲道汹涌冲向迎面而来的小混。
“来硬的?”小混咧嘴一笑。“你们可真是想不开呐。”
小混亦是不退不让,落实的娃娃脸上泛起一片湛然神采。
“天上地下”这混混一字一顿道:“唯我独狂。”
小混飞射的身影倏地闪晃。
刹那之间,竹林里如出现鬼较幽灵般,幻出千百个迷迷蒙蒙的小混,飘荡其间。
十数名青衣人不由得齐齐倒抽一口冷气,骇然瞪视着这千百个如虎如幻的朦胧人影抡转手臂。
登时,竹林之中旋风骤起,技摇影曳之际更有残叶满天狂舞,气流呼隆回荡之下,仿佛天与地都要被充斥其间的臂影所撕裂。
黑袍兄弟亢厉地暴啸出口,两人连心连势,同时腾跃入空,四掌交拍论推,走着诡异难辨的路数,迎向小混如许狂然又霸道的自创绝学。
“噼噼啪啪!”一连串细密爆震声,夹合着一连串的清脆撞响。
空气力地前四周排挤,无传的压力骤增,宛似要将人的心肺榨出胸腔才能甘心。无数的翠竹经不起这互击劲流的拉扯,不仅被连根拔起,更有四裂寸断的残枝随着滚荡激涌的劲道四下溅射,逼得双方人马手忙脚乱地各自闪身以避。
直到这阵充斥回荡的劲流消褪之后,偌大一片繁茂遮日的竹林,此时宛若遭到无情天灾的卷袭,仅只余下灾情惨重的半秃残园。
小混一身青布长衫碎成了片片,飞絮飘扬之间血水隐溢。
他除了脸色有点苍白,气息微促之外,似乎再无大碍。
此刻,他正潇洒地负起双手,斜瞅着丈寻之外正由青衣人慌忙扶起的黑袍兄弟。
这对难兄难弟现下的模样,不仅披头散发,状若厉鬼,两人更是无法扼抑的一口接一口涌血直吐。
远远地,小妮子桥声直嚷:“小混,你是否依然健在?”
原来,刚刚众人虽是眼明手快,忙不迭掠向竹林后方,以躲避互击劲流的冲环但是,每个人手上的火把和油灯却全都被吹熄了。
此时林中虽已半完,但在星月晦黯的夜里,避在远处的小妮子等人仍是难看清斗场中的详情。
而这妮子并没忘起,上回小混施展过狂人掌之后,可是累得破功。因此,她才有这关心的一问。
随着这妮子的娇呼,狂人帮全体小猪仔们如退潮回涌般,一眨眼,即已夺回了小混身边。
丁仔取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火炬。
火光亮处,狂人帮众将官急忙曾视战果。
这一看,丁仔忍不住四喷有声地逗笑道:“乖乖,大帮猪,你怎么把人家接得这般血腥狼狈,其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没办法。”小混无奈地耸肩摊手道:“狂人掌一出,威力天成。就算我想叫它下手轻些,这招式也不会听我的。”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丁仔他们都已经太了解这混混,大概也会相信他说的这番神话。
像对面那些青衣人大汉们听了这混混之言,就一个个信以为真。因此,他们全都吓傻了眼,目瞪口呆地不知该如何是好i
为首的两名黑袍壮汉自然也听见了小混的胡扯。同样的,他们也深信不疑。在内心保然而惊的同时,他们倒还暗自庆幸自己兄弟二人,居然能在这格威力天成的恐怖掌式之下逃得一命。
身为兄长的周中份觑了弟弟一眼,知道自己兄弟俩伤势相差无几,均是血气分崩,内腹离位。
如果调养得当咱己二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再妄动真力,只怕得横尸当场,也就是说,他们兄弟俩业已失去拚命的本钱,无力再战。
然而,依眼前情况看来,战是不战,却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事,自己兄弟的这两条命,等于是捏在别人手掌心里头了。
思及此处,周中心中油然生起一胜英雄本路的凄凉心情,但是,凄凉之余,他却有更多的不甘。
周中孱弱问道:“你的狂人掌,不是尚未完成吗?”
小混噗嗤一笑:“呵,搞了半天,你们兄弟俩敢担本大帮话硬拚,原来是以为我这狂人掌还和上回一样,只有半吊子功夫呀,唉呀不是本帮猪爱骂你们竹木,不过你们兄弟俩可真叫走不知路呐!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本帮主是何等人物?像我这种旷古已绝的天才,只要试用过一次的功夫,不管曾经有什么瑕疵,再度拿出来试手时,绝对保证品质完美无缺。
你们这么征着头硬往上凑,没丢掉老命算是福气啦!”
小刀等人捉着白眼,暗自问哼笑忖道:“唉,这只大帮猪又在臭屁了。他还真奶奶的,骗死人不赔钱。”
“罢了!”周亮手抚胸口,语声音哑道:“今日之战,是我们兄弟判断错误,致使一败涂地,怨不得别人。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多言已无意义,曾能混你待要如何处置我们兄弟俩?”
他身后的青衣人大汉闻言为之哗然。“头领我们仍有再战之力呀!”
“对,就其拚不过狂人帮,至少,我们也能让着头领退走。”
“是呀,头领,我们何必如此便认栽呢?”
“头领请千万三思”
周中成严地一摆手,阻止手下的争议,低沉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身为武者,既已搅入江湖这个旋涡,生死荣辱之事早该看破,重要的是不可折了气节。”
他气息做促地联喘口气,才又继续道:“此番我与周亮领命而来,早已抱定主意,若不自成事,也绝不求苟且退逃,以免图增笑柄.虽然尔等仍有力再战,可是一旦动手,绝非狂人帮之敌,不过白白送命罢了。大伙儿既然共事一主,便属有缘。身为头领,原就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况乎彼此兄弟一场,我们又岂能因自己之失,而要你们为我兄弟俩陪葬?”
说着,周中忍不住又呛咳了起来。
“不错。”周亮接口道:“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一切事责由我们兄弟扛下。若是传言不差,曾能混帮主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周亮显然目注小混,豪气道:“曾帮主,今在我兄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既然技术如人,栽于你手,那么杀剐任便,只希望你放过其他未曾开罪贵帮主之人。不知你怎么说?”
周亮本想说些低声下气的言词,替手下求情,但是天性不擅作伪的他,实在不耐说那种甜言蜜语的肉麻话,终究冲口而出质问小混的怎么说。
周中听他口气如此之冲,不禁心头蓦地一跳,暗叫声:“糟糕,这话可给阿亮说好了。”
岂料——
小混仿若事不关已似地打着哈欠,伸个联腰,旁若无人道:“他奶奶的,折腾了大半夜,可真是累人。少爷我要回去睡了。”
这混混竟然真的说走就走,而且就这么大刺刺地从黑袍兄弟和一干青衣大汉之间穿过,径自朝小瓦屋的方向走了回去。
周氏兄弟和所有的青衣人不拨全都被这很况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给迷惑了。他们满头雾水地相互对视。一时之间倒没人想通这是怎么回事,只得俊怔怔地望着小混打自己身前经过。
小刀等人虽然也不明白这混混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既然是大帮猪亲自上戏,可没有人敢不全力配合演出的。
因此,狂人帮的众将它们亦是无奈地对垒一眼,一个个表情丰富,或是摇头晃脑故做叹息,或者耸肩摊手,以示无辜地跟在小混屁股后商,大大方方超过对待中的敌阵,朝竹林外走去。
“小混帮主”
周中迟疑者,试探性的则唤一声。
小混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随口道:“把人家的竹林搞成这副德性,断了人家收人的来源,可别忘了多赔些银子给主人,免得被人家背地里骂你杀千刀的呐。”
周亮鲁直地嚷嚷道:“你就这么走啦?”
小混侧首白他一眼:“不这么走,难不成还得要我恭送各位的大驾?你以为你是谁呀?”
“不是”周亮急道:“我是指今晚这梁子”
周中与众青衣人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一声:“妈呀,怎么就有这么不开窍的人?”
同时,小混索性也在竹林边缘停下脚步,双手插腰回过身子,没好气道:“怎么?你对本帮主要你赔钱走人的处置不满意吗?不然你想怎么样,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周中连忙拱手当胸地岔言道:“承情了,关于竹林的赔价、我兄弟定当进照小混帮主之意处理。周中在此谢过小混帮主的手下留情。”
说完,他暗使眼色,叫扶着周亮的手下带着自己的老弟先走。等心直口快的周亮离开后,周中和其余的青衣人大汉方觉稍松口气。
望着不挺甘心离去的周亮,孙浩文摇着头,好笑道:“这个周亮的脾气倒是挺豪爽,不过就是硬直了些,不太懂得拐弯呐。”
丁仔接口打趣道;”还好你们都不是这种老实人,要不,这个江湖哪还有咱们混的?”
“有这么硬头的兄弟,也真难为了周老大。”小混吃吃笑道:“看到你能为兄弟如此含辛茹苦,本帮猪实在不得不佩服阁下。”
他自杯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抛给周中。同时,轻笑道:“这点小意思,就算是我欣赏你们手足情深的敬意好了。”
接住药瓶,周中迟疑道:“这”小混抢言道:“刚才你们兄弟俩被我的狂人掌震得血气逆转,伤及心脉。如果你们还想再作几十年的兄弟,就得服用我这独门秘药才有生望。而且,在半年内,你们不能妄动真气,否则一旦血气崩散,心脉立断,那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还有,你们的功力若要完全恢复,恐怕也得花上二、三年的时间,服用我的药,至少可以缩短些时间,对你们是有利而无一害的。”
在场的青衣人自然明白自家头领功力高明到何等程度,此时听小混描述周氏兄弟之伤势居然严重至此,不由得倍感震惊。
他们惊的是小混功力果真如此高深。难怪周氏兄弟会说他们再怎么折命,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直至此时,这些青衣人终于对小混生出一股油然的惊畏之心。他们不自觉地以一种隐含惊谏的眼光征愕地瞪着小混发呆,油油无声。
周中察觉手下惊悸的情绪,不禁暗叹一声,再次揖礼拜谢道:“小混帮主盛情,周中拜领了。”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又接道:“敝主上因贵帮无意中坏我大事,故而下令务必消灭贵帮.既然今夜我兄弟之进袭再度失利,相信主上大怒之余,定会再造更厉害的高手来袭,尚望小混帮主和贵帮等问留意、保重。”
“安啦!”小混呵呵一笑:“像贵组合这种阴着玩命的对手,咱们也不是第一回遇上。
反正狂人帮也不是天天都在吃斋念佛,放人生路,只要你家老大不在乎手下征送性命,咱们狂人帮自然也不在乎多造杀孽。”
小混这话说得轻松,却叫周中等人听得毛骨谏然。
他们自然知道,江湖之中对小混和狂人帮的传言虽多,却没有一项提及小混他们是如何慈悲之人,只要让狂人帮上了手,没有一次不是朝狠处宰人。
今晚,实在是因为自己等人命大,或者是正巧碰上狂人帮的大帮猪心情愉快,这才死里逃生留下一命。错过今晚,自己如果再与小混他们为敌,能否有今夜的幸运,那可就很难说了。
周中暗自庆幸之余,不免对自家主子居然惹上狂人帮一事,感到无言的悲哀。
像要吐出这阵悲哀似的,周中兀自傲然低喟一声。
他强打着精神,拱手道:“小混帮主,如无其他吩咐,周中就此别过,再次感谢您的超生之德。”
小混古怪一笑:“吩咐是有,只怕你很难照办就是。”
周中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小混。
小混撤嘴笑道:“我想你大概无法告诉本帮主,你的主子是何许人也,而你们神秘的总部又在何方吧?”
“这是当然。”周中苦笑道:“尚盼小棍帮主谅解。”
小混谐谑道:“我若不谅解,早就强迫你吐实了,哪还让你好端端地站这里和我开讲。
天快亮了,你还是走吧。免得周亮以为你救我谋杀了,又回头来找我报仇。”
周中一笑,抱拳道:“告辞,今日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
“最好如此。”小混点点头:“除非你离开目前的主子,否则下次见面,只怕就得分生死了。走吧!”
这混混淡淡加上一句没有必要的话:“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周中并未听出小混的话外立机,微一躬身,在手下的扶持下隐入黑暗中悄然离去。
小刀注意到有一条人影朝村内反掠而回。
他以下永点了点人影消失之处,含笑道:“看来,周中果然听话地派人给屋主送银子去了。”
小妮子娇俏道:“难得今晚这很温心情好,才会又是留命又是送药地放过他们.这个周中如果还舍不得赔偿这竹林的损失,他就太不上道了。”
众人举步朝留宿的小屋行去。
“老实说”丁仔嘻嘻笑道:“这个似杀人为业的神秘组合里,居然也有像周家兄弟这种有人格的人,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孙浩文同意道:“现今武林,这种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留他们一条生路,也是应该的。”
小红毛显然迷惑不已地扬耳抓聘道:“大帮猪,好心的,太稀奇。以前有说好,要报仇放鸽子,今天晚上放人,是相反做事,太奇怪了。”
众人闻言一怔,齐齐停下脚步。
“好哇!”小妮子嚷嚷道:“臭混混,你又在玩什么花样?还不快说”
这妮子话没说完,已被小混堵住小嘴。
“我的妞呀!”这混混贴着小妮子耳际,压低嗓门逗谑道:“小心隔墙有耳,把咱们的绵绵情话都偷听了去呐。”
小妮子伸出二指在这混混的腰跟上不轻不重他捏了一把,小混本能地扭腰闪躲,同时也放开了抚住小妮子的毛手。
这妮子轻哼一声,白眼道:“就凭你的本事,如果有人潜身在附近三丈范围之内,你会不知道猕想骗谁呀?”说是这么说,但小妮子其实也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事关重大,小混绝不会小题大作地放做谨慎。
因此,她不再多话,跟着小混和大伙儿一起跨进瓦屋的门槛,穿过天井,直入中堂。
进了漆黑的中堂花厅,还不待哈赤点亮油灯,小混、丁仔和小红毛三人已各凭记忆社照抢上座头。
灯光亮起之处,小刀和孙治文站在厅门前,望着已然坐得四平八稳的三人,无奈又好笑地叹道:“显然,咱们如果期待他们表现出成人应有的成熟和稳重,根本就是幻想。”
“想听秘密的人过来。”
小混懒得理会小刀他们的嘀咕,发出召集令似地大声嚷嚷着。
小妮子在他身边落坐,纳闷过:“怎么,这里面难道就没有隔墙耳朵了吗?为什么在外面不白说的秘密,进了屋子反倒可以大声嚷嚷?”
小混做样地大声叹气:“因为,就像你说的,你老公我可以听出三丈之内的人声,而刚刚在屋外,你知道三丈之内有多少在打呼、在咳嗽、在神经兮兮的屏息难眠?那种环境之下、哪知道是不是有人早就憋着气,等着做墙壁后面的耳朵。”
“哦。”小妮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也对,这屋子里除了咱们几个人,再也没别的毛神仔,如果有人想溜进来听秘密,一定瞒不过你们的耳目。”
“然也。”小混拍拍她的头,像在和小娃娃说话似的:“现在明白了,就乖乖坐好。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可以吵。”
“去。”小妮子拨开他的手,噘起嘴儿嚷道:“还不知谁比较幼稚呢,没事老爱和人玩大风吹的家伙也算是大人。”
“得了。”小刀双手一分,岔言道:“大家都知道你们小俩口恩爱的要命。拜托两位别再斗嘴了,好不好?咱们能不能谈点正事!”
“正事?”小混装蒜道:“什么正事?人家打情骂俏增进感情,难道不算正事?”
小刀、丁仔和孙浩文三人抡起拳头,做势欲捶。
小混这才嘻皮笑脸地抱着头,装嗲道:“好嘛,好嘛,人家说就是了,每次都要欺负人家。”
“哑。”小刀他们同声齐呕。
“受不了。”小红毛更是拍着胸口,做状惊悸道:“大帮猪,变人妖,看了会吐。”
“讲这样”其他人一致哄笑:“真是大实在了。”
小混没趣地揉揉鼻子:“全是些没眼光的家伙,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年头流行男扮女装?
否则霸王别姬凭啥得大奖。”
随即,这混混脸色一板,拿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哼道:“笑够了没有?”
众人立刻识相地卡住笑意,扮出一个比一个严肃的表情,唱喏道:“恭请大帮猪公开秘密”
“不错。”小混坐没坐相地在椅中跷起二郎腿,颔首道:“你们果战越来越识相了。不过”
他突然重重一拍待于扶手,发飙道:“你们这些小猪的反应,怎么不见增长呢?真他妈的,枉费本大帮猪不断苦心教育你们呐。”
众人眼珠子滴溜溜直打转,忙不迭动脑筋仔细思考这混混究竟在算哪一笔老帐?
他们可清楚得很,如果这话题接错了线,大伙儿准定一起衰大尾。
最后,所有的人终于以期望的目光,投向号称最为了解这混混的小刀身上。
小刀任重道远地轻咳一声,试探道:“大帮猪是指今晚放人一事,只有小红毛一个人觉得奇怪,是不?”
“就是说嘛!”小混满意地瞟叹道:“其他人没猜到本帮猪放人别有企图,算是正常的事。怎么连你这个首座副帮猪都没察觉不对?你这已经不是反应太慢了,根本就是麻木不仁嘛!”
“谁说我没发现不对?”小刀抗辩道:“你难道没注意到,从头到尾我一句话也没吭,如果不是察觉你这混球在设计别人,我哪会这么安分。”
他白了小混一眼,接着又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都不说话?因为那时我正忙着在心里骂你这混小子太狠心,连那么古意的兄弟都要利用,实在是枉费周章对你的信任与感谢。”
小刀越说越来气,索性伸出指头,疾颜厉色地猛点小混胸口。
“耶耶”小混哇啦啦叫道:“先别凶可不可以?老哥,你说完了,也得听听我说嘛。”
小刀横眉竖目道:“你有啥可说?”
小混冤枉地望着其他人,抓抓后脑勺:“奇怪,不是应该我发飙吗?怎么变成他在审人?”
他无亲地摇摇头,申述道:“其实,老哥你也犯不着这么生气.因为你兄弟小混我,实实在在是个有情有义有良心的人。”
“是吗?”
众人以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这混混。
“当然喽。”小混义正词严地拍着胸脯道:“正因为本帮猪是这种完美的人,所以,才会不忍陷害周中和周亮他们兄弟俩。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会送他们药丸的原因。那瓶药除了可以疗伤之外。我还特地加了些解药送去。”
小刀等人大惊失色道:“你用毒?”
小混瞪眼道:“我又不是天神教那票家伙,我哪会如此下流。”
孙浩文化问:“那么,你所谓的解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解释清楚嘛!”
小混嘿嘿贼笑道:“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是不会用天神教的独门奇毒害人啦,我只不过是借用天神教很有名的一种奇香散。来追踪这个神秘组织的下落罢了。”
“奇香散?”小刀等人齐齐摇头。“没听过,那是啥玩意儿?”
小混呵呵笑道:“那是昔日天神教徒用来净身敬神的一种焚香,由于这种焚香,乃是混和数种特殊香料配制而成。一经点燃,不仅香味特异。更有迷人心神的作用,所以被天神教用来做控制教徒的一种手段。
“后来、经过天神教不断的试验和改良,他们利用这种古老的焚香。研制出一种人类嗅觉所无法察觉的特殊粉末。
“这种粉末以人类而言,像是无色无味.但是却有一股唯有动祛才次得出来的奇特暗香,因此被称做奇香散。”
“这么说”小刀弹指道:“这种奇香散如果撒在人的身上,可就成了无往不利的追踪厉器喽。”
“答对了。”小混点头道:“奇香散的效果不畏水火,同时香味经年不褪,只要沾上了一丁点儿,任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都会被追踪出来。所以,天神教就用这玩意儿做为追杀叛徒或敌人的工具。后来,奇香散不知如何流入藏边少数民族之手,被异族女子拿来做追踪老公或请人行踪的法宝,因此又有千里姻缘散的美名。”
“哇。”丁仔呵呵失笑道:“有了这玩意儿,男人想打野食,可就麻烦了。”
小混扮个鬼脸道:“据我所知,也有男人用奇香散来监视老婆是否出墙的哩。”
孙治文寻思道:“如此说来,你可是已经在周氏兄弟身上下了这种奇香散?”
小混颔首道:“不只是周氏兄弟;连那些青衣人一个也没漏掉。要不,我哪这么好心将他们通通放了。”
小妮子咋舌道:“乖乖,小混,你这招好毒,明着你是放他们生路,天知道你根本是在逼他们上绝路嘛!”
小刀世故道:“喋血生涯,今日你不毒人,他日人便毒你,江湖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像这个一再与咱们纠缠不清的生死冤家,如果不用这法子,又如何能找出他们藏身之处?你没听周中说嘛.他的主于可是打算要废了咱们狂人帮。人家既然已经不给咱们活路走,咱们若是再不设法找出敌踪加以迎头痛击,难道还要咱们死给他们看不成?”
哈赤仍然不明所似地问:“可是,少爷,咱们既然要捣了神秘组织的老窝,不是还会碰上周家兄弟吗?这和你给不给他们解药,又有啥携子关系?”
“当然有关啦!”丁仔抢着解释道:“周中他们不是已经受了重伤吗?所以他们应该是直接回到这个神秘组合的总舵去养伤,至于其他青衣人,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命,最可能的行动就是就近找个新头领报到,以便报告有关咱们的最新动态,好方便别人再带头来截杀咱们。对不对?”
“对。”哈赤据点头那颗大脑袋,很高兴自己终于有点明白这个秘密的内容。
丁仔见他真的了解。才又接若解说道:“既然周氏兄弟和青衣人杀手去的地方各自不同,你想,如果咱们用上周家兄弟,不费吹灰之力就换上号称神秘组织的老巢,你认为这个组织的头儿会有什么看法?”
哈赤恍然植:“他当然认定是周家兄弟泄了底,才会带着咱们上门去喽!难怪少爷给了他们解药以后,还要他们走得越远越好.只要咱们找不到他们,自然是先找青衣杀手开刀,这就和他们扯不了关系了.”
“你终于开窍了。”丁仔嘻嘻谑道:“我这口水算是没白费。”
“真难为咱们大帮猪了。”孙治文深沉一笑:“为了留给周氏兄弟一条真正的生路,却使得咱们失去一次直捣黄龙的机合这回可算是吃小赔大了。”
“没办法”小混装腔作势道。“谁叫我是心地善良,品格行贵,做事又有原则的人犯.连你们苏那么欣赏人家兄弟,我若不饶了他们,你们会饶了我吗?”
“少屁了。”小刀嗤笑道:“大帮猪,既极你的长线已经放出去了,准备何时钓大鱼呢?”
“即时。”小混嘿嘿奸笑。“省得夜长梦多,再说,等咱们料理了躲在附近准备对付咱们的神秘组织之后,咱们可还与江南有的呐!”
“好,说走就走。”
众人立即各自回房收拾抄扎,准备启程。
此时,屋外已有了曙光,村里也传来阵阵的幄怪鸡啼。
新一天又将展开。
小混踱向天光微亮的窗前,推开窗子,清新微凉的空气迎面扑来。
“猎狐的时侯终于到了,呵呵”望着曙光渐亮的天空,这混混出神地喃喃自语着。
像是想到什么得意又有趣的事似的,他那激翘的菱角嘴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神秘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