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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不凡一路疾行,还没有到达早先停轿之处的山边,远远便听到一阵激烈的呵叱打斗之声,及至近处一看,只见一个肩披紫铜色披风,手执红缨长枪,面带煞气的人,正领着一群彪形大汉,围攻血轿。
奇怪的是应战的只有八骏之半,二老与另四人去向不明。
另有一位拔刀相助的女子,正是上官巧云。
对手武功不弱,都是一流好手,眼前已攻至血轿丈许之内。而上官巧云与四骏,此刻俱已疲惫不堪,可谓危在旦夕。
铜衣人宽肩厚背,威猛剽悍,却带有三分娘娘腔,下令道:
“上,先毁掉这顶血轿子!”
仗着人多势众,一窝蜂似的攻上来,上官、四骏挡不住,有一支长剑已挑到轿帘,另一把斧头拦腰就砍。
蓦在此刻,怒吼声中,徐不凡掠空飞到,一脚踢飞巨斧,有手疾探,已将长剑夺了过来。
另一边,上官巧云却险象环生,她双手难敌四掌,在五人合力围攻下,顾此失彼,香肩上吃了一掌不算,雪白的藕臂上也被人划了一道血口子。
徐不凡睹状大怒:弹身越过轿顶,一掌震退来人,沉声喝问道:
“朋友们夜袭血轿,可是冲着我徐不凡而来?”
此刻,天地二叟与另四骏,已大步而返,铜衣人眼见主客易势,难再讨得了好,连二话也没有说一句,便率众落荒而逃。当二老八骏想到追赶时,已经来不及。
徐不凡道:
“这是怎么回事?”
八骏中的老五说道:
“公子去后,久久未见返转,二老及四位大哥放心不下,怕少主被褚鹏飞的兵马困住,故而赶往驰援,岂知二老前脚一走,那一群家伙便摸了上来,显然窥伺已久。”
“可知他们的路数?”
“那个穿紫铜色披风的人自称铜衣使者。”
“没有报出门派字号?”
“他不肯说。”
“你有没有发现,那铜衣使者说话的声音,有点娘娘腔?”
“他们每一个人的声音都尖声细语,甚是柔弱。”
“难道是大内锦衣卫?”
“不可能,锦衣卫旌旗招展,华服耀眼,一向明来明往,不会这样鬼鬼祟祟。”
“管他是谁,反正要来的躲不过,咱们赶快离开此地,换一个地方过夜,被总兵府的大军围起来可是天大的麻烦。”
将褚鹏飞的人头处理完毕,放上轿顶,正准备起身离去,徐不凡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
“咦,上官姑娘呢?”
八骏老五道:
“幸亏上官姑娘鼎力相助,不然,我们四个人很难挡住他们的疯狂攻势,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天叟丁威朝黑暗中一指,道:
“少主,上官姑娘牵着马,朝归化城方向去了。”
徐不凡一言不发,拔腿就追,追出百十来丈,在暮色苍茫中,上官巧云正踉跄而行,她的马一跛一跛的,很可能也在混战中受了伤。
“巧云,巧云!”
徐不凡边喊边追,上官巧云却头也不肯回一下,徐不凡追到她面前时,她绕过去,仍自继续前行,徐不凡再追上去,道:
“巧云,你怎么了,在跟我呕气?”
上官巧云樱唇一撇,道:
“我哪里敢,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最好是自己离开,免得人家下逐客令。”
徐不凡拉住马,堵住人,道:
“巧云,别孩子气,我可没有说过不欢迎你的话,事实上你拔刀相助,我感激都来不及,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不及时疗治,说不定会恶化的。”
见她的肩头肿起一块,手臂上的伤口入肉三分,仍自流血不止,连忙叫她服下一粒丹药,在伤口上洒下一些药粉。
上官巧云的气还没有消,撅着小嘴,没好气的道:
“你骗人,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在商都饭庄时要甩掉我?”
“巧云,别误会,我那样做,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
“我我从小就跟人家订亲了。”
“我知道,七年前你就曾经对我说过,她叫常小琬,对不对?你也未免太古板了,我们交往,又不一定非要结婚不可,再说,如果我真的喜欢你,我是不会计较名份的,何况,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变化,也许不必再考虑这些了。”
“有何变化?”
“你的死讯传出后,常小琬万分伤痛,拿起剪刀毁了自己的容貌后,便独自离家出走了。”
这事恍如晴天霹雳,徐不凡大吃一惊,道: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路过常家拜访时,常小琬的娘亲口告诉我的。”
“小琬现在何处?”
“有人说削发为尼,有人说已投河自尽。”
“离家后,她一直没有回去?”
“如果回去,怎会有自尽的传言。”
常小琬是他的儿时游伴,又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每当常恒甫夫妇带着女儿来到归化,他们便聚在一起,形影不离,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巳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徐不凡顿觉万念俱灰,痛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颗心,在一个劲的下沉、下沉、下沉
上官巧云看在眼中,痛在心中,紧握着他的双手,含情脉脉的道:
“不凡,人死不能复生,不要这样嘛,看你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也真想痛哭一场。”
徐不凡仰首望天,作了一个深呼吸,藉以抒散一下胸中的闷气,故意将话岔开,道;“巧云,现在觉得好些了吧厂
上官巧云只顾关心徐不凡,忘了自己,经他这么一问,这才注意到,伤口业已愈合,肩头肿痛全消,暗暗运气一周天,内力竟也全部恢复,不由惊喜不迭地道:
“不凡,你这是什么药,好灵好灵啊。”
“是吕洞宾的仙药。”
“什么?你见过吕洞宾!”
“你知道,我曾经死过一次,被阎罗王驱逐后,在彩虹桥下曾与吕仙翁有一面之缘。”
下艺真是太好了,难怪你能在一招之内便取下马镇远的首级,原来有这么一段奇遇,快看看我的马怎么了,它的脚好像也受了伤。”
徐不凡细一审视,果见右前腿一道刀痕,上点药,很快就不碍事了,道:
“巧云,我们今夜要露宿荒郊野外,我要你进城去投店,该不会再说我是故意甩掉你吧?”
上官巧云忸怩着道:
“哎呀,人家那是说气话,你还提它干什么,我听你的话去投店就是。”
当即翻身上了马背,徐不凡轻轻一拍,马便放蹄狂奔而去。
徐不凡取出血债册,就着月光,翻阅了一下,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奔。
忽见远处火光冲天,归化城的兵马正在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急忙绕道远离现场。
上官巧云找不到血轿,归化城的大军找刁;到血轿,第二天的下午,血轿却准时出现在固阳县东十里处。
徐不凡端坐轿中,侧头竖耳,似在倾听远处传来的信息,少顷,正容说道:
“丁威、毛奇,前面有情况,辛苦你们一趟。”
二叟急忙奔到轿前,齐声说道:
“请少主示下。”
“石娘传来消息,有两批人正在哈尔纳拉处聚会密商,天木判断,血帖一现,必作鸟兽散,你们去给我捉回来,这样更可以座实哈尔纳拉的罪,叫他无可抵赖。”
天叟丁威道:
“这两批人是何来路?”
“一批乃鞑靼番人,一批来自中原,你们专门对付中原人,鞑子由天木、石娘负责。记住,要活捉。”
“是,少主!”
二叟齐声应命,立如旋风而去,徐不凡看看天色,交代八骏歇一下,一刻之后,才由另四骏抬轿上路。
固阳乃番属部落聚集之地,哈尔纳拉原为部落酋长,归顺天朝后,封为县令,仍居原址,当血轿抬进他小皇宫似的居所,插在门楣上的香火头刚刚燃尽,徐不凡步下血轿时,发现哈尔纳拉及其下属,皆已走避一空。
八骏之首说道:
“公子,属下早就说过,提前通知,有害无利,不是对手及早准备,增加困难,就是逃之天天,徒劳往返。”
徐不凡笑道:
“放心,他跑不了!”
他真的没跑掉,徐不凡料事如神,余音尚在耳朵里转,哈尔纳拉已被石娘押回来。
哈尔纳拉战战兢兢,畏畏缩缩,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恨不能缩进脖子里,扑通一声跪下去,磕头如捣蒜,低声下气的道:
“徐公子饶命!徐公子饶命!”
徐不凡冷哼一声,道: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小的对天朝一向忠心不二,我没有罪,没有罪。”
“没有罪为什么要潜逃?”
“那是因为你的名头太响亮,接到血帖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命。”
“这是狡辩,我问你,既已归顺我朝,就当安份守己的当你的县太爷,为何还要与鞑子眉来眼去?”
“小的与鞑子毫无关系,我说的全是实话。”
“哼,你的嘴里还会有实话,莫非连当年巴尔勒进贡的事,也否认是你牵的线?”
“线是我牵的,鞑靼王肯进贡我朝,这是一件好事。”
徐不凡脸一沉,道:
“好事的后面,却包藏着坏点子,你说,巴尔勒的贡品,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假货?为何不直接送北京,而要怂恿先父代转?你到底收了巴尔勒的多少好处?”
“天地良心,我没有收巴尔勒的一文钱。”
“我调查的清清楚楚,巴尔勒送你黄金百两,锦缎十匹,外加三个花不楞登的大姑娘,要不要我将这三个小老婆的名字报出来?”
“巴尔勒是送了我三个女人,但与进贡之事无关。”
“那么,今天下午,你与巴尔勒法王的人,及内地来的奸细,所进行的秘密会谈,又作何解释?”
“这是欲加之罪,本县未会见任何人。”
哈尔纳拉死鸭子,硬嘴巴,拒不吐实,他那里想到,徐不凡早有巧妙安排,举臂作了一个手势,大门外马上押进一个红衣喇嘛来。
徐不凡一见押解的人是钟雪娥,先是一怔,但见高天木也随后跟进来,立时了然,心知必系被蒙面女抢了先,爽朗地一笑,道:
“钟姑娘倒是挺热心的。”
钟雪娥绿纱蒙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又娇又冷的道:
“客气了,想向你徐公子讨碗饭吃,不得不全力以赴。”
哈尔纳拉眼见人已带到,纵有莲花妙舌。也洗不清他的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脚底一抹油,拔腿就逃。
“哪里跑?”
哈尔纳拉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自己也晓得逃不出徐不凡的手掌心,喝声中,声到!
人到!哈尔纳拉的人头业已落地,狂奔的身子仍然止不住,又冲出三四步,与刚刚被二叟捉回来的人撞个满怀才倒下去。
被二叟捉回之人,头戴黑帽,足履长靴,一身黑色紧身衣,与铜衣使者的手下一般无二,先撞上死人,触了一身霉气,正自懊悔间,忽然瞧见了钟雪娥,立又转忧为喜,脱口就说:
“公主,你来的正好,快”
快怎么样还没有说出口,钟雪娥玉指一弹,噗!那黑衣人仅仅留下半声闷哼,已自双手捧心而亡。:
这事来的太突然,大家都惊呆丁,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乃至二老八骏,都是大行家,钟雪娥单凭指尖上发出去的劲力,便能在五步之外取人性命,其内力之精纯深厚,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更何况,这是数百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功的‘穿心指’,更令人莫测高深。
徐不凡跨前三步,暗提足一掌真力,道:
“钟姑娘,这是‘穿心指’,对不对?”
“算你有见识。”
“你与黑衣人是一伙的?”
“伙有很多种,何必去钻牛角尖。”
“但是,善恶不能不分,敌友不能不明。”
“天下没有绝对的善恶,也没有绝对的敌友。”
“就像你杀害自己的伙伴一样?”
“杀他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你为什么不说,是怕徐某从他口中得到供词?”
“你是误指本姑娘杀人灭口。”
“难道不是吗?”
“徐不凡,你错了,我杀他固然也是为了灭口,却不是你想像的那一种,而是怕他影响了我们的合作。”
“我们合作?”
“我一直在卖消息卖证物给倚;,这不是合作吗?”
“可是,价钱太低,不像是生意人,我怀疑你另有目的。”
“这叫做放长线钓大鱼,薄利多销,多卖就可以多赚,我不想一下子就把顾客吓跑了。”
钟雪娥心思细密,词锋锐利,说来头头是道,语蕴玄机,大家皆全神贯注,仔细品尝着她的弦外之音。
徐不凡道:
“在商言商,钟姑娘,我想向你买几个消息。”
“什么消息?”
“你是谁?”
“钟雪娥。”
“是真的?”
“姓名只是一个符号,真实的人才重要。”
“第二个问题,你们究竟是何门何派的?或者说你们的后-台靠山是谁?目的何在?”
“抱歉,行有行规,我的规矩是,只主动的卖消息给别人,不接受别人主动来买,你不妨耐心的等着,将来有一天我也许会卖给你,再见!”
单手一推,顺势再加一指。那红衣喇嘛也死在“穿心指”下。
钟雪娥莲步轻移,头也不回的走了,晚风过处,单薄的衣裳全部贴在肉上,胸高臀圆,曲线玲珑,好一副诱人的身段。
徐不凡道:
“钟雪娥,你好毒辣的手段,怎么连这个鞑子喇嘛也杀了?”
“相同的理由,为了保护我自己,为了我们合作做买卖。”
“这个喇嘛跟你也有关系?”
“应该说巴尔勒手下的喇嘛,全部与我们有关系。”
“你能否说详细点?”
“全告诉你,我还卖什么?”
徐不凡取出一锭金元宝,抖手掷出,道:
“接着,这是你应得的酬劳。”
钟雪娥探手捞住,道:
“不谢!”未再吐露一言半语,径自出门而去。
王石娘、高天木上前说道:
“主人,我们追下去?”
徐不凡道:
“好,但不可以让她发现,尤其不要低估了她。”
高天木、王石娘领命自去,徐不凡将哈尔纳拉的骷髅料理好,也离开固阳,继续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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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山,在鞑子的心目中是圣地,因为山上有一座远近驰名的喇嘛庙,喇嘛庙的主持巴尔勒,又是鞑靼的法王,益发引人注目。
鞑子崇奉喇嘛,其来有自,蒙元八主中土,王妃尚且不敢与喇嘛争道,被殴亦只有含恨忍辱,蒙古皇帝甚至颁下皇诏:
“殴僧者断手,辱僧者截舌。”
元亡后,残部北荡,仍沿旧习,喇嘛庙不单是他们精神心灵的庇护所,也是金钱财富的具体表现,建构之宏伟壮丽,内地的寺庙,实难望其项背。
这日,狼山的喇嘛庙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一顶血红的轿子,直抬进庙门内十丈之外才停下来。
立有一位知客僧上来说道:
“诸位施主是要参禅?还是进香?”
徐不凡步下血轿,道:
“是找人。”
“找谁?”
“巴尔勒法王。”
知客僧从徐不凡手中接过-张拜帖,打开一看,面部立现惊惶之色,单掌一竖,道:
“徐施主请稍候,容小僧去通禀。”
少时,知客僧匆匆而返,道了一声:
“请!”兀自向前走去。
徐不凡交代八骏守着血轿,与二老跟着知客僧走去。
过铜塔、绕金炉、上玉阶;踏着一条铺满波斯地毯的回廊,来到一座偏殿前。
偏殿前早有三个人迎了出来,为首之人,二十出头年纪,僧袍之上镶有金边,右面是一个贵族打扮的年轻人,左面赫然竟是身怀妖术的钟玉郎。
徐不凡不由一怔,道:
“钟兄,天下真是太小了,想不到这么快就会重逢。”
钟玉郎嘿嘿干笑两声,道:
“好说好说,钟某凉快够了,出来热热身子。”
徐不凡的眸光,从另二人脸上一扫而过,道:
“这两位是谁?可否请钟兄代为引介?”
钟玉郎指着中间的红衣喇嘛道:
“这位是巴尔勒法王的三弟子巴敦夫,那位是鞑靼的二太子呼杜拉。”
徐不凡向二人深施一礼,以示敬意,钟玉郎又道:
“徐兄今天怎么一改常态,未见血旗、血帖,便贸然现身?”
“徐某今天是来拜山,不是寻仇。”
巴敦夫头一扬,道:
“不敢,请问徐施主有何见教?”
“可否请巴尔勒法王一见?”
“家师不在寺中。”
“到哪儿去了?”
“远赴内地化缘,有什么事跟本座说也是一样。”
“关于进贡的事,阁下可知内情?”
“略知一二。”
“那么,我想知道,贡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连体蛤蚧化石玉佩,可医百病,能怯百毒,是我们的国宝,进贡的本身,意在讨好天朝,没有人会用假东西来找麻烦,这个道理相信任何人都想得通。”
这话确在情理之中,徐不凡频频点头称是,道:
“你的意思是说,当初交给先父的东西,的确是真的?”
“绝对错不了。”
“令师何时返寺?”
“慢则一年,快则半载。”
“如此,在下就不等了,请转告法王,亦请二太子代为上复额森王,珍惜多年采艰辛建立的友谊,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凡事务请三思而后行,勿作亲痛仇快的傻事。”
抱拳环施一礼,本欲就此告退,巴敦夫脸色陡地一沉,道:
“慢着,有一笔账我们应该算清楚。”
徐不凡与二老换了一个眼色,硬将扭转的势子收回来,笑道:
“你我素昧平生,不会有什么帐吧?”
“在固阳县,哈尔纳拉的官邸,我们死了一个喇嘛,谁干的?”
“是这”徐不凡本想实话实说,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钟雪娥连杀二人,似乎确有非比寻常的因由,所以中途打住,未敢道出实情。
巴敦夫的脸色更难看,面部笼上一抹杀机,道:
“你做贼心虚,不敢承认?”
喇嘛的死是事实,又不能将钟雪娥招出来,只好自己一肩扛下来,道:
“那喇嘛出言无状,是我一怒之下失手打死的。”
巴敦夫两道冷厉的眸光死盯着徐不凡,道:
“徐不凡,杀人偿命,这是你的规矩,也是天下人的公理,你怎么说?”
地叟毛奇踏上三步,怒冲冲的道:
“巴敦夫,那个喇嘛与中原来的奸细,和哈尔纳拉开秘密会议,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谓死有余辜,你要是想索仇,就冲着我老人家来好了。”
气提丹田,功行双臂,已作好应战的准备。
钟玉郎在一旁猛敲边鼓:
“老巴,别跟他罗哩八嗦,杀人偿命,是天公地道的事,况徐不凡乃钦命要犯,杀了他就等于报效天朝,何乐而不为。”
巴敦夫道:
“公子既然如此吩咐,本座遵命就是。”
双手猛然向前一指,射出两个火球,徐不凡睹状大骇,道:
“是妖术!”
拉着二老向后退,乍然砰!砰!两声爆响,火球化开,在地上轰出两个大坑,溅了三人一身土。
徐不凡道:
“你们快去护轿,必要的时候放手去干就是。”
天叟丁威道:
“公子以一对三,老奴放心不下。”
徐不凡右掌疾划,洒下一道气墙,道:
“他们会魔法,人多也没有用。”
二叟不再言语,转身就走,钟玉郎神通广大。已穿透气墙,在三人的周围筑起无数铁栅栏。
地叟毛奇大喝道:
“哼,这点鬼魅伎俩也想困住你家毛爷爷,作梦!”
沉腰提足而起,眼看就要越过去,猛觉头顶一暗,罩下一张大网来,随又被迫落地。
徐不凡运起法力,一根一根的拔。怎奈钟玉郎、巴敦夫二人皆通妖道,三根二根的栽,转瞬工夫,铁栅越拔越多,快要变成铁墙了。
急中生智,徐不凡指尖幻出一条火柱,猛烧铁墙,可恼刚刚烧出一个大洞,对面又出现一堵更厚的,自己先机已失,又是以一对二,处境危急万分。
不止此也,栅隙里又钻进不少毒蝎,杀掉一只,很快就会爬进两只,攀墙附栅,满地皆是,三人手忙脚乱,狼狈已极。
徐不凡钢牙一咬,道:
“两位老人家请运功护住四肢百骸,我要施展玄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双脚提起,两臂上扬,随着这一动作,发出一声震山撼岳的狮子吼,所有的内力,也跟着爆发出来。
地动山摇,石破天惊,这一刻只怕千年难得一见,徐不凡的玄功发挥到极致,竟将栅墙爆裂,从铁屑中弹飞而出。
天地二老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咬着他的脚后跟脱出困境。
钟玉郎、巴敦夫、呼杜拉都吓傻了,张口结舌,莫知所措。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
“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玩下去!”
巴敦夫如梦初醒的道:
“当然要,直到你把命留下来!”
钟玉郎更干脆,立即付诸行动,祭起十二把飞刀。
巴敦夫也不稍慢,念咒作法,飞出无数柄巨斧。
当!当!当!爷不凡正待出手反击,左边射来一个乾坤圈,右边窜出一支风火剑,飞刀、巨斧招架不住,先后跌落尘埃,化为乌有。
石娘娘、高天木飘然而现,道:
“主人,让奴才陪他们玩玩吧?”
徐不凡颔首,二老放心的转往前殿,钟玉郎、巴敦夫见势不妙,打起退堂鼓,已转至殿角,准备开溜,石娘娘怒叱一声:
“别溜,你家姑奶奶已经很久没玩法术了。”
心念动处,立有数块巨石砸下,二人不得已飞上了房,差点被二棵千斤巨木砸倒,随后被迫退到殿后广场去。
钟玉郎霍地转过身来,道:
“你们最好不要得寸进尺,惹火了我,管保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高天木道:
“钟玉郎,有什么邪魔歪道,尽管施出来,我高天木与石娘娘保证奉陪到底i”
巴敦夫道:
“拼就拼,巴某从来没有怕过谁。”
场中掀起一阵狂风,飞砂走石,遮天蔽日,石娘娘、高天木交换一个眼色,同时运起无边法力,狂风倒卷,砂石纷飞,弄得钟玉郎、巴敦夫土头土脸,忙将妖术撤回,始告风止砂落。
钟玉郎抹了一把灰,正想再变一个新花样,忽见面前已竖起好几根合围巨木,心知要糟,生怕再中了徐不凡的‘玄冰大法’,转身就走。
说怪真怪,他转到那里,那里就出现合围巨木,彼此在较法力,也在较速度,眨眼工夫,钟玉郎与巴敦夫便被围起来。
二人知道不妙,急忙腾空而起,这时候斗大的石头,已如雨点子似的打下,很快就将五尺见方的地方塞满了。
石娘娘道:
“主人,如在石缝之内以‘玄冰大地’再在外面放一把火,一定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徐不凡道:
“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给他们一点教训也就够了,咱们走吧。但不知巴尔勒是否确实不在庙里?”
高天木道:
“我们已经查过,巴尔勒的确不凡。”
“那咱们就走吧,只要巴尔勒人在中原,我相信会碰上这个老狐狸的。”
走回头路,再也没见到二太子呼杜拉,来到前殿,果然有一大群喇嘛,正与二老八骏大打出手,喇嘛性残凶悍,频施杀手,惹火了二老八骏,打倒了好几个人。
徐不凡上前说道:
“各位大师父,巴敦夫被我困在偏殿后面的广场上,省点力气,快去救人吧。”
这话说的十分技巧,一方面表明了巴敦夫都不是对手,你们又何必作困兽之斗,另方面叫大家去救人,等于给了他们下台之阶。众喇嘛闻言之下,真的不再恋战,纷纷退下。
徐不凡命石娘娘、高天木去投送血旗、血帖,对二老八骏道:
“怎么样?大家没有吃亏吧?”
八骏之首紧握着拳头,意气飞扬的道:
“当年随着主人出生入死,不知道杀了多少鞑子,这几个喇嘛算什么,要不是少主不准我们杀人,可能早就全部解决了。”
徐不凡笑道: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正因为当年大家的英勇表现,才换得目前的和平,为了免于再起争战,容忍是必须的。好了,诸位既然无碍,我们这就上路吧。”
晓行夜宿,一路东返,这一天已进入天险之地的‘九死谷’。
山壁高而险,谷道窄而曲,徐不凡有感而发,道:
“好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从古至今,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天叟丁威道:
“此谷地势险要,又是东西方必经之路,谁据有此谷,攻者必定九死一生,故有九死之名,所幸目前划为缓冲地区,双方皆未设防。”
忽闻头顶上有人接口说道:
“现在已经有人设防了。”
话落人现,原来是石娘娘。徐不凡马上问道:
“是谁设防九死谷?”
王石娘恭身答道:
“是归化城的兵马。”
“奇怪,我们入谷已大半天,怎么没有发现?”
“他们部署在出谷山口上。”
“有多少兵力?”
“诸鹏飞的三干子弟兵。”
“目标是我?”
“他们知道主人西走固阳、狼山,返回来必然直奔大同府,所以布下重兵,张网以待了。”
徐不凡命八骏停下来,道:
“走,咱们绕路。”
地叟毛奇满面困惑的道:
“这怎么可以,绕路至少要耽误半个月的行程,这是东西交通的唯一捷径,其他的路线都是重山峻岭,寸步难行。”
石娘娘也接着补充道:
“而且,血旗已发,血帖应亦投送出去,我们一旦爽约不去,天下人会以为主人临事退缩,大大地影响主人的声誉。”
天叟丁威道:
“少主,当年总兵大人遇害时,褚鹏飞就是以这三千子弟兵为凭借,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可能沾有徐家老少、家将、护卫的血,老奴斗胆建议,咱们冲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对,咱们冲上去,杀!”“血债血还,以牙还牙!”
“对,冲呀!”
“杀啊,杀!”随徐全寿死难的护卫家将,皆八骏二老的同僚知交,袍泽情深,怒火中烧之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将愤怒的情绪烧到了沸点,大有山雨欲来,非一拼不足以平众怒的境地。
然而,徐不凡却异常平静而理智,道:
“我说过,只杀元凶主犯,协从者一概不究。”
八骏之首道:
“公子,这三干子弟兵中,一定也有杀人的凶手,怎可任其逍遥法外呢?”
“凶手是有,但非元凶,同时混战的结果,必然会祸及无辜,智者不取!”
“不冲出去,难道真的要绕路,饶了于坚的狗命?”
“不!我一向言必践,行必果,于坚的人头绝不允许他多留一刻!”既不愿浴血冲杀,又不改索仇日程,两相矛盾,八骏二老面面相觑,皆被他弄糊涂了。
地叟毛奇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
石娘娘冰雪聪明,已猜透了主人的心意,道:
“主人是否想‘凌空飞渡’?”
徐不凡点头道:
“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方法。”
叫二老八骏,攀附轿身四周,真气上提,以减轻重量,紧闭双目,以防临事慌乱。
然后,徐不凡在前,王石娘在后,二人紧握双辕同喊一声:
“飞!”无边的法力已发,血轿宛若一只巨鸟,从九死谷内升起,飞越耸立群峰,落在一处平坦的草原上。
二老八骏睁开双目,一脸惊喜,皆引为毕生奇遇,飘飘然有一种曾为神仙似的喜悦。
露宿一夜,就地造饭,次日上午便踏上往大同的官道,打算进城去,高天木却匆匆迎上来,提出相反的意见,道:
“不行,绝对不能进城去!”
徐不凡一愣,道:
“为什么?”
“因为各门的城门已半关闭,任何车轿皆不准入城去,我们如果硬闯,一定会发生流血事件。”
“守备府那边的情形怎样?”
“更严重,剑树刀山,如临大敌,听说于坚已夸下海口,要将主人消灭在大同府,钟姑娘叫奴才转告主人,最好取消这一次行动。”
“你遇见她了?”
“是她找到我的,因而延误不少时间,不然早就该回来了。”
“她怎么说?”
“她说主人这一次犯一个错误,通知的时间,与实际行动的时候相隔一天以上,于坚正可以从容部署,主人一定会吃亏的。”
“所以她有意阻止?”
“她的态度很诚恳。”
“我问你,血帖送出去了吗?”
“早已送达。”
“那我们就不必做任何考虑,一切照原定计划行事,绝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