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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气氛有些僵硬时,忆香面上带笑,款款走了过去。
“娄二少真是好大的火气啊。”语中含笑,既柔且媚,尤其那个“二”字咬得重了些。文敛听了暗暗称奇,这人前后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她方才早到了,向身边的姑娘问明原由后,靜靜地在旁听了一会儿,直到此时才走了出来。
文敛颇为好奇她接下来会如何处理。
娄敬宇看到她,气焰稍稍收了些,脸色依旧难看,口气也很冲“忆老板,我今日一定要见到盛颜,你说怎么着吧。”
忆香不紧不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过丫鬟送上的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在娄敬宇暴跳如雷前开口说道:“既然娄二少的规矩是银子,咱们就用娄二少的规矩来办吧。盛颜是我们楼里的头牌,一般人见一面不过百两。但娄二少是什么样身份,自不能与一般人的緾头比,至少也要比过屋里的那个主儿,是吧?”
听过这些话不禁有些退缩,娄家是财大气粗,但娄家却不等于他娄敬宇。平日里花天酒地,只要不太过份,大哥便都由着他。狎妓争緾头的事,传到家里面去,他恐怕得不了好。只是他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若就此回去,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在临江待,硬着头皮回了一句“那当然,姓宣的他给了多少银子,本少爷奉陪。”
忆香将茶杯放在桌上,掖了掖鬓边发丝,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不多,一千两而已,再加一颗南离珠。我听说娄大少爷前些日子得了块炎璃玉,若拿了这块玉来,那一千两银子就不用了。”
娄敬宇听得冷汗岺岺,一千两对他来说已是一笔大数目,何况还有南离珠。那是癸丘才有的宝珠,价值千金,即使娄家这样的珠子也不超过五颗,居然有人随随便便就扔给了一个青楼女子。至于炎璃玉,大哥确实有,但却是拿来做镇店之宝用的,他若去说要来付嫖资,只怕大哥会不顾手足情,活劈了他。
忆香好整以暇看着他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白,头上冒冷汗。周围的人看向娄敬宇的目光,不由都带了点兴灾乐祸。谁叫娄敬宇仗着娄家是城里最大的商贾之一,平日对他们这些人摆尽脸色。
文敛在楼上一直看着,此时微微皱起眉头,抬头问身边一语不发的文老爷子“爷爷,娄敬宇口中的宣嚣,是宣家的那个庶出之子吗?”
“不错。”文老爷子往那扇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点头道“以庶出之身,风流成性,不从文,不习武,不学商,流连烟花之地,以青楼为家,名声比娄敬宇更坏的一个人。宣谓却对这个儿子极度放任宽容,不管族人如何说要将其逐出家门,宣谓顶着各处压力,任他挥霍。有人说是宣谓对其母情深,所以对她的儿子也极度溺爱,从不苛责。”
“是这样吗?”文敛听了淡淡反问一句。
文老爷子看向她。笑容爬上脸庞。摸了摸了文敛地头。“小五能看穿?我方才所说。是外面有关这位庶出之子地流言。实际情况其实了解地也不多。不过。就是那一点不多地东西。可以看出那宣家地小子不简单。单论经商才能。恐怕与你二哥也不遑多让。”
文敛低头沉思。
娄敬宇似乎缓了过来。往那个房间地方向看了一眼。冷声道:“我自然比不过人家。没有他地好相貌。也没有一个不管做什么都由着来地亲爹。不过人家或许并不一定靠老子。就凭那张脸。到哪里不怕女人倒贴。忆老板方才说地那些。我看不到。也拿不出来。”
“你是什么意思?”先前地红衣女子忍不住怒了。这娄敬宇虽不务正业。一张嘴倒是利索地很。再好修养地人都能让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思月。”忆香喝止了红衣女子。自椅上缓缓起身。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娄少爷。我尊称你一声少爷。你莫道便怕了你。人贵有自知之明。别人敬你。敬得是你后面地娄家。是你地父亲和你地大哥。从来都不你这个人。凡事要适可而止。这天外有天。光是在临江也不只你娄姓一家。我们开了门做生意。当然谁地钱多就是大爷。哪天你娄少爷捧来万贯家财。要见谁都由你。”
这一番话下来,娄敬宇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了,嘴角哆嗦了许久,终是没有再说一字,灰溜溜下楼出了醉颜阁。
楼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笑声,姑娘们喜笑颜开,其他的客人也不由阵阵喝彩,可见娄敬宇人缘之差,真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爷爷挑的人,真是个个都不一般呢。”文敛看那个方才义正辞严的女子,此时一脸欢笑的周旋在客人之间,不由得感叹。
“那当然,不看看你爷爷我是什么人。”文老爷子难得的显露童心的一面,文敛笑着摇头。
此时忆香摆脱了客人,往三楼处看来,文敛将竹帘掀起一角,向她摆摆手,笑着点点头,然后便与文老爷子从来处返回了。
忆香倚着栏杆兀自出神,今天老爷子将小姐带来,是表明了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将交到小姐手上。比起她的几个哥哥,这个文家唯一的女儿除了身份外,似乎没有任何能让人看重的地方。她原也是这种想法,今日简单的见面后,文敛有什么才能她还不是很清楚,但感觉上已经不同了。当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她甚至比面对老爷子时还紧张,刚才那赞许的笑容,竟让她觉得兴奋。想不明白,那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啊。
摇摇头,挥开旁边搭上来的手,嗔笑道:“王公子,烟枊在那边,您可找错人啦。”
“哪里,忆老板风姿绰约,醉颜阁里年轻的姑娘可是比不上。”
“您真爱说笑。”技巧性的避开,转身打算离去,抬头却愣了下。那扇一直关着的门不时何时已经打开,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那一站的风姿,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连他旁边醉颜阁的花魁似乎也失了光彩。真是,男人没事长成这样,让她们这些以色谋生的人怎么活下去。那张脸虽然见得多了,乍见之下仍然会有小小的失神。
忆香巧笑着走过去“宣公子,这便走了么?”
宣嚣收回看向三楼的视线,忆香见此心里咯噔了下,在他几步前站住。“宣公子,盛颜都不能让您多留一会儿?”
宣嚣不说话,看了她片刻,冷冷地走了下去。虽有人对他行注目礼,在那样淡漠眼神下,却是谁也不敢多看。直到他出了醉颜阁再看不到影了,忆香悄然吁口气,楼里那压抑的冷肃气氛才淡去。
拉着盛颜的手进了房,果然桌上只有空置的酒壶,菜肴糕点还是一丝没动。叹了口气,问道:“今日说了什么吗?”
盛颜摇摇头,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失意。“进了房里只是喝酒,问三句答一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说着柳眉微蹙,语带不解“这宣公子跟传言里的极不相同,香姐姐,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忆香不语,这正是她想知道的。老爷子只让她注意这个人,不要与他起冲突,却没有告诉她原因。
宣嚣,宣府庶出之子,并不如传言那般所谓风流,有谁能相信每次进了花魁的房里,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喝酒呢。花上千两的银子,只不过是饮一壶酒,这一点,倒是与传言中挥金如土很相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