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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官捐官这种事儿,可贞并不陌生,不管哪辈子,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是亲耳听过的,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这真金白银的明码标价,却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登时就好奇了起来了。不过一见方氏的手势,心下还是一惊“三千两?”
“什么呀,你只管放开了胆子往大了猜!”方氏挑了挑眉头,见可贞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由好笑道:“你猜对了,就是三万两!”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无限鄙夷。
“三万两?这,这可真是舍得!”可贞倒吸了两口凉气。
方氏颌首“确实舍得,不过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谢家二爷考了三四科了都没能及第,再考下去,也没信心了,还不如早早的出去主政一方,也能熬些资历。”
可贞摇了摇头“这也太贵了,任地的百姓们怕是日子艰难了。”
这样的人主政一方,当地的百姓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不管怎么样,人想的估计都是怎么能先把这三万两银子的投入给赚回来。
要知道,县令一年的俸禄可才只有六十两。虽然有孝敬,可他也要往上孝敬的,上峰、吏部的官员都要孝敬。冰敬碳敬,年节的随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再加上吃穿住行,哪样不要银子的。
“这话不错。可也有一句话,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做了官了,那还不是六月里的债还的快啊,很快就回本了!”方氏依旧不屑道。
这钱家就是这样,正经事儿半点不会,玩起旁门左道来花样百出。这回还想帮着孙家出头。可没想到却把自己给框了进去。
哼,也不想想,连为人都不正,还能成什么事儿!
再想想那钱刘氏那掩饰不住的惊惧表情,方氏就忍不住的想笑。
她和钱刘氏虽说做姑娘的时候并不亲近,可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婚丧嫁娶来往应酬,总难免遇得上的。这人一多,是非自然也就多了,更别提攀比之心了。
以前的时候。比的是父辈的官职、兄长的功名、家里的营生、自己的学识才艺。嫁了人了,比的自然就是夫家的门楣、婆婆的疼爱、丈夫的功名官职、儿女的出息了。
往日的时候,因着丈夫不好念书。虽说勉强中了举,可几科都没能及第,这钱刘氏到哪都是矮上一头的。可自打上半年钱家老二捐了官,谁家办事儿她都要颠颠的上门去,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家这个县令是三两万银子买来的一样。风光了大半年了。这会子为了帮孙家出头吃了这样大的亏,听说被钱家大太太当着妯娌们的面狠狠的削了一顿,方氏怎么可能不高兴的。
可贞又吁了一口气,向方氏笑了笑“不过贵些也好,贵些。捐官的人还少些。要是都和前朝一样,那真个儿的才叫作孽。”
听说前朝的时候,为着充盈国库。一个县丞只要二十石白米,全国一多半的人都能咬牙捐个官,一捐就是二三十万个的候补,可全国也只有一千三百多个县。
方氏也是知道这典故的,颌了颌首。还记挂着可贞之前说的话,又道:“姑祖母为你做的打算。再对也没有了。我得赶紧记下来,以后我们家晞姐儿出阁,我也得这般万事多做提点。你再和我说说呢,姑祖母可还交代指点过你什么不曾?”
方氏对白氏的处事手段真是敬佩不已的,有的姑娘出嫁,连一个大门里进出的几个房头都闹不清,别说一城的人了。
可贞笑不可支“大嫂这也忒急了吧,我们晞姐儿这才几岁!”
方氏却叹了一口气“翻了年都五岁了,再过七八年也就说亲了。你别看就这么七八年,其实啊,眼睛一眨就过去了。”
可贞一愣,这还真是实情。这才多久,自己孩子都生了,不由得无奈笑道:“如此看起来,我还真是得开始给我们家小九置办嫁妆了。”
到了这会子,可贞终于理解了白氏林氏苏怀远给自己置办嫁妆时着急忙慌的心情了,还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你愁什么,你这样能干,还能差了我们小九的嫁妆?”方氏掩袖笑道。
可贞失笑“有些物什,可不是光用银钱就能买来的,花的可是功夫。”
方氏挑了挑眉“我就说吧!”说着又道:“你又不开铺子,若是有铺子的话,我一定要参一股,也好给我们家晞姐儿置办嫁妆。”
“我虽没有铺子,可做田皮买卖呀!大嫂若是有兴趣,只管让您的陪房去找黄管事就行了。”
以前的时候,虽然也和方氏关系挺亲近的。可昨儿一天,方氏几次三番的提点自己,欲帮自己出头,可贞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妯娌能做到这份上,即便方氏一部分也是为了苏家的脸面,可贞真是挺感动的。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样的正经买卖,本来就是谁都能做的,何况田皮买卖想要入行又是极其简单的。再说了,田皮买卖,自是各做各的,也不涉及到合伙股份的问题,以后也不至于闹出什么矛盾来影响关系。方氏若真是有兴趣,可贞自然会把那些猫腻细细的告诉她听,尽量让她少走弯道的。
方氏一愣,没想到可贞竟然自己提出来了。
其实之前,不光是方家的几位奶奶们,就是方太太都和方氏提过的。若是可贞愿意,跟她一道做田皮买卖,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只不过,这一向的方氏并不好意思开口。再加上还有孩子牵绊着,便更是没有十分放在心上了。
刚刚她也不过话头上这么一说,没想到可贞竟自己提出了,登时虽有些不好意思,可更多的,还是欢喜的。
也不扭捏了,起身福了一福谢过可贞,又道:“那敢情好,我回去就让我身边的方堂去拜见请教黄管事去。”
可贞忙还礼,说了两句“大嫂太见外了”又道:“拜见请教的不敢当,只能说,我们在这行当里经营久了,这里头的猫腻还是知道一些的,也能稍稍提点提点方管事,旁的还罢了,少走些弯路倒是有可能的。”
“猫腻?这行里有什么猫腻?”
方氏手里也有几个铺子,再不懂这些事儿,可也知道但凡做买卖的都是有自己的手段的。这会子见可贞愿意提点自己的人,怎么会不感兴趣的。
见方氏很有兴趣,可贞便先细细的把一些行业内的专用名词告诉方氏知道。像是什么青苗田光板田,什么是出退什么是受退等等的。
又告诉方氏“像是测量,别看只是极简单的田地丈量,这里头的猫腻就不少的还有的田皮可能是重复交易过的,碰上这种事儿就得小心了好些出退人眼看着涨价了,心里不甘想要再三找价回赎闹事儿的还有田皮的质量,有的田皮看起来不错,可却是沙地或旱地,还有的灌溉渠道少的可怜,肥力也不好。更有的田地病虫害多得很,我就遇到过蚂蝗田的,买的时候不知道,可到了辰光才知道那田里蚂蝗多的脚都下不去的其次地段好坏也很重要,四通八达来往便利自然重要,可也得防着朝廷官府征地。现如今,如陆放翁之子陆子遹那般为非作歹的虽然不多见。可一旦兴修水利、开路建码头,出退人还好说,我们这些受退人,就不免要扯皮了”
方氏从来不知道田皮买卖中还会有这许多零零碎碎的烦难事儿,听着可贞娓娓道来,一时之间,对可贞倒是很有几分敬佩了。
她手里的陪嫁也不少,可却从来没有如此细致的过问过的,通常就是看看账簿子也就罢了。而且,听她这意思,竟是能看透这些繁复的猫腻的。
再三的谢过了可贞之后,回去果真唤了方堂过来,封了一百两银票与他孝敬应酬,让他好好和黄管事习学。
方堂作为方氏的陪房,早就羡慕黄管事罗兴等人如此能耐了,听得这会子可以和黄管事习学做田皮买卖,忙磕了头,转身出了府,上街淘换了八色礼仪往丹桂巷去了。
可贞这里方氏一走,也立马遣了人回丹桂巷向黄管事言明了。
这二人都是陪房,本来也都是常见的。见面的时候你敬我我敬你,香火情分还是有的。再说这会子都得了各自主子的话,这气氛,不要太好的。
而且虽然快要过年了,可黄管事还是领着方堂到处走了走看了看,又介绍了几个实诚的牙行主家给他认识,手把手的教着他,没有一点轻慢之处的。
方氏听了,挑了上好的料子出来,挑灯给小九赶了件披风。
太夫人大太太听闻了,欢喜不已。家里的孩子本来自小感情就好,这会子眼见媳妇也能如此推心置腹的相处,心里那叫一个暖和。
方太太从自己的陪房那听说了,也是欢喜不已。能亲自带着入行,那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又想起可贞那要价十二两银子一亩的田皮,登时好笑不已。
八千四百亩,这回那孙赵氏可是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