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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儿,这位是黄董,这位是黄太太,快来见过。”谈母热络的声音响起,跟我前两次见到的神态全然不同,许是真的有求于人了,我暗自琢磨。手被谈晖拉起,“黄董,黄太太好。”不卑不亢的语气,谈母的脸僵了一下,黄董只是点了点头,黄太太倒开口了,带笑的说,“快坐吧。不用这么生疏的,叫叔叔就行了。当年……”
这一说气氛又活跃起来,谈母与黄太太絮叨着当年的事,什么三下乡,什么知青的,黄董也时不时的插上一句,不过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半天我才明白原来他们很早就认识了,还是老同学来着。我听着想打瞌睡,但还是维持着风度端坐着,谈晖也无聊,在桌子下面捏我的手,我甩不开,只得任他作为。
我在心里念叨着菜快点上来,早些吃了早些走,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扯的就扯到我身上了,六双眼睛都盯着我,我有些心虚,刚刚可真是神太虚去了。
“叔叔阿姨,这是我女朋友,苡涵。”谈晖开口,我才反应过来刚刚并没有自我介绍,他们可能也是刚回过神来。
“叔叔阿姨好。”我站起来欠了个身。黄太太很有修养的笑着让我坐。
菜终于上来了,满满一大桌,关于我的话题终于也结束了,我如释重负的轻吐了口气,看不出这眼高于顶的黄董竟然也会对我感兴趣,从我老家在哪,家里几口人一直问到怎么跟谈晖认识的,我小心翼翼的应付着,总觉得有些怪异,他怎么会关心我的事。对于最后这个问题,我没能如实的说,最终由谈晖给解决了,他说我们是在旅的时候认识的,一见钟情型的。谎话说得面不改色,黄太太又笑了,谈母陪着笑,看得出勉强,黄董那表情,真不好说,反正就是怪异,我觉得像是嘲笑一般。
“锦绣,这松鼠桂鱼……”黄太太看着摆在她面前的松鼠桂鱼,眼睛里亮闪闪的。
“你最爱吃的,我没忘。当年……”只要一提当年,两个昔日好友就沉浸在里头不可自拔,刚刚已经说过的话又给重复了一片,谈晖在跟黄董喝酒,没有觉出什么,我却听着觉得很伤感,时间,能将不堪回首的往事消磨,亦会把曾惺惺相惜的情感冲淡,曾经再美好无间,分开后再聚首,能聊的也只有片面点滴,重复着再重复。
门轻轻的被人叩响,进来的是秦梅。
“伯母,我听说……黄叔叔,黄阿姨!”后面的称呼是惊喜的声音,似乎她跟他们很是熟稔。
这下热闹了,三个女人一台,我刚刚没能入得了她们的场,这会儿可终于来了个厉害的。秦梅的嘴我向来都佩服,以前是觉得够毒,现在才明白还超能哄人,一声声伯母,叔叔阿姨,叫得真甜,别说他们,就连我都听着舒服,又是给人夹菜,又是添酒,又是讲段子,逗得他们直乐呵,包括谈晖,我实在自行惭愧,笑不出来,暗叹当日真是看走了眼,她这口才不去当公关真是可惜。
“梅子啊,你这年纪也不大了,别瞅着叔,叔是为你好,我家那崽子都给咱添俩孙子了,你们这俩后生可长得不比他差,咋不见成事呢?”黄董眯着眼睛瞧着谈晖及秦梅,瞟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不安,隐隐的觉得又会有事出。
“黄叔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是不会再想那事了,您就甭替我操心了。”说罢看向谈晖,那模样我看着就觉得是在引导黄董将重点转移到谈晖身上。
果然黄董炮轰了谈晖,我不担心他避不开,就怕自己会出错,赶紧以上洗手间为名溜了出去。在外头透了几大口气,仍觉得心里受堵,那秦梅怎么那么熟识黄家夫妇,怎么那么巧就遇上,原本在KIV不是做了好几年么。唉,越想越头痛,因为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进包厢的时候正好碰到秦梅出来,她的脚步很轻快,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达达作响,与我擦肩而过时露了一抹满是深意的笑,好不得意的优雅离去,我头脑里居然突然蹦出来一个词,“气场”。
“哎。我这是想不当爷爷都不成呐。我那媳妇呀,真不知是啥构造,这都生了第三胎了,每次都是难产,每次都痛得要死要活,却还是坚持着要生。”前脚刚踏进去,就听到黄董别扭的高音,呲着一口黄牙,半抬着眼睛看着一言未发的谈晖。这是在挑衅么?这也值得炫耀?究竟是怎么引发了这个话题,偏偏又是在我进来的时候?
“话又说回来,这女人呐,要是没得孩子生,那可真是够丢人的,要是还嫁人,那真是够害人的。”他还在继续,点着根烟吞云吐雾,所有人都没接话。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我知道,却只能努力的压制着火气,装作没事人一样。暗地里祈祷他不要再没完没了。
“小姑娘,你说是吧?这可是害人的事啊。是吧?”他冲着我说,一边抽着烟,一边拿着牙签,一副很无赖的样子,完全跟他的身份不符。
我冷冷的道,“是的,您说得没错。”心里是气得想要咬人,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树欲静而风不止!
“所以啊,这挑女人哪,就跟买东西一样,得有眼光,得看得长远,千万不要一失策,就捡了个残货回来,光看着好有啥用,到时候儿子都得捡人家的,唉,可别苦了老祖宗哦。”
我实在压制不住了,内心蹿起的怒火已经快要烧焦了头发,嚯的站了起来,“那您真是有眼光了,何不建议这没结婚的男人都去挑头母猪回去?”很想甩袖离去,但就在话一出口的瞬间,我终于有些明白秦梅的得意了,那是得逞的笃定表情。
随着我这句话,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黄董的脸色煞的变青,手上端的红酒杯顿在桌子,发出重重的”咚”声,似乎宣告着他的强烈不满。“你什么意思?”阴鸷的眼神冰冷的语气,伴随着他有些起伏的胸脯,看来我这回是惹祸不轻啊,看向四周,除了谈晖依旧一脸平静外,老夫人的脸与黄董的脸相差无几,黑的像中了毒一般,眼中的阴霾一览无余。黄太太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都在看着我。那么,接下来,我应该要不负重望的为逞一时之快付出代价了吧。该打个哈哈举杯赔酒,还是低下的道歉呢?从没如此棘手过呢。没有一个人指点一下呢。
心冷的有些发抖,抖的想掀下这张美食佳肴丰盛的桌子,抖的想甩手丢下这帮让我无措的贵人,抖的想躲到一个无人的黑暗角落独自落泪,抖的……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我尝试着松口道歉,可牙关却咬得紧紧的,蹦不出一句话,头脑里搜寻不到一个关于道歉的词,只是觉得很冷,很委屈。短短的几分钟,好似一个世纪那么长,被众人注视着,我的牙关在打颤。
无措的手忽的被人抓起,熟悉的粗糙,熟悉的温度自手上传来,心,熟悉的安宁了。他,终是为我出面了。忍了许久的泪在转身离席的一瞬间,夺眶而出,那是欣慰的,幸福的泪。
这么长时间的磨练,我早该练就了麻木,这一刻,竟还是觉出了难受,因为有了他……有人疼惜的感觉,真好!
只是,如果当时我知道有一天,这竟会成为我不可饶恕的罪名,成为他陷入困境的导火索。我是宁愿此时跪下认错也不会这样跟着他大步离席的。我没有看到身后黄董那差点咬碎的黄牙,我没有看到身后老夫人那紧捏着茶杯微微颤抖的手,我没有看到,身旁这个男人黯然的神情。那一刻,我被一个人的幸福蒙蔽了眼,蒙蔽了心。骂得过瘾,走的洒脱,错的,离谱……
晚上谈母的电话就打到了我手机上,很冷的声音,没有斥责而是很平静的告诉我,“想进谈家大门,不可能!”我没有接话,她继续列举了我几大罪状,目无尊长,缺少修养,没有教养,咄咄逼人,不够贤惠,不守妇道……
总而言之就是,甭说我想进他家的门,就连窗都没有!绝对性的Nowaynodoornowindow!
挂了电话,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刚回来的谈晖吓了一跳,我抹着泪不想跟他说这事,只说想家了,他哄我说过段时间回家看看。
是真的想家了,想念妈妈的呵护,想念爸爸的少言,想念那平淡踏实的生活,没有金钱可以随意挥霍,没有豪宅可以入住,没有名车可以代步,可是我真的想回家了,其实有时候有些念头不能有,一旦有了就制止不住。委屈与难受在纠缠,我憋得心慌,再加上他的软言呵护,索性放声大哭。谈晖急了,一个劲的安慰我,无奈我的泪水禁不得哄,流得更加肆意,他最后竟说放我几天假,跟叶子莎莎聚一下。
想想这段时间确实是辛苦了,而且辛苦得没得到认可,跟她俩也好久没聚过了,我没有拒绝他的补偿,还硬着心肠要求要休假五天,且一大清早就把他叫醒,让他送我去莎莎那。
昨晚已经约好她俩了,莎莎特地跟医院商量了,出院散心五天,叶子算是我们三个里最自由的,因为刘子文现在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听说我们仨要好好休息几天,还殷勤的说要给我们奉献住所,并保证绝不打扰,叶子不领情,咱仨还是把住处安排在了“姐姐”家里。“姐姐”现已定居在了青海,偶尔会跟我们联系联系,说已经不指望什么婚姻不婚姻的,两个人能处得来就行,多了那张纸不见得就能长久,似乎看得很开了,还说房子先让我们住着,反正房租都交了,哪天她要过不下去了,还是会要回来的。她还不知道我们仨的现状,其实我很想赞叹她的观点,现在我的想法也是这样,真的没有念头去争夺那纸证明。
三个人将房子给打扫了一番,辛苦了大半天,最后去超市买了好些食物,反正什么厨具都有,咱仨是热热闹闹的整了顿晚餐,一大桌的美味,我跟叶子大显身手,好久没偿过叶子的手艺了,仍旧是没得话说,她俩也没想到我的厨艺会越来越精湛,举杯间三个都有些哽咽,来这里不过短短几个月,都已变化得够大,莎莎不能喝酒,泯着果汁说她不想拖累文华,他是个好男人,不应该耗在她身上,还说要我跟叶子好好珍惜,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难再回来。
我跟叶子完全寄情于烧酒中,我把这段时间从谈母秦梅那里受到的委屈排山倒海般的诉了出来,听得叶子险些砸碗,说真该搞死秦梅那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狠戾的眼神让我跟莎莎有些怔忡。再一听说谈晖在极力的作争取时,她又笑了,很苦涩的笑容,意味深长的说这是条艰难的道路。情绪转变之快让咂舌,我知道这是勾起了她与刘子文苦战的思绪。
喝了整整三大瓶,最后连话都说不清,不知道是怎么给爬****的。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一点,我头昏脑胀口干舌燥的,叶子跟我一块醒的,可比我有能耐多了,居然擦了点风油精就精神抖擞起来,在床上蹦蹦跳跳,欢呼着又能过上“单身贵族”的生活喽!万岁!,我偎在被子里捂紧耳朵,头痛得厉害,听着她的高八音便往下缩,屁股被人猛的踹了一脚,“快起来,快起来,多难得多可贵的几天呐!不准给我浪费!起来!”
无奈,躲不过叶大侠的魔掌,顶着昏沉的头被她俩架着去“疯狂”。
一路上她就跟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个不停,莎莎笑她,“你要是有双翅膀,这会儿都该冲天上去了。”
她哈哈大笑,“我要有双翅膀就好喽,把你俩都给捎上天,让你俩也享受享受杨过与小龙女的福利。”
“算了吧,你要有双翅膀,就成绝对的鸟人了,咱俩哪敢坐啊。”瞧她手舞足蹈的样子,我也忍不住揶揄她,说罢我跟莎莎相视大笑,她气得跺脚,拉着我俩就开跑,“咱仨个今天步行去华南路!”
这一跑不要紧,可把我给累死了,本来三个人的长跑能力都不赖,在学校里还得过奖,偏偏我从谈晖那出来时穿得是双有点根的鞋,达芙妮的皮鞋,谈晖特地我挑的,那过程是漫长的,因为我脚太不“秀气”了,最后选中了这双,他还算是满意,要求我一出门就穿着,说比起我那些休闲鞋可好看多了。这一跑不打紧,把这鞋给跑报废了,底与鞋面间张开了口,而且因为跑得时间长,口开得还不小,一停下来我才发现。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气败不已的坐在石凳上,拈着这双五百多块买来的鞋,像条鳄鱼一样张着大口看着我,我瞪大着眼看着它。
“真是谈晖给买的?他挺喜欢?”叶子有些后怕的看着我,知道自己惹祸了。
“是,你都问了几遍了,他没可能会忘了买过这鞋的。这下可好。”我顾不上脚痛,故意耸着脸看着叶子。让你带劲,这会儿知道麻烦了吧!
“那咱再去那店里看看?”她低声说,貌似很怕谈大爷找她麻烦。
“大侠呀,你可知道这鞋算是除我那靴子外,最秀气最让我穿得出脚的的一双鞋了,它是断了码的,想再去买双都没这码数了。”我说得是实话,压根也没想要安慰她,这折腾了我近一个小时还要我去安慰她?
“那,那,那怎么办呐……”她挫败的也坐到我身边,一边捏着她的小腿,恐怕也是酸痛不已,毕竟咱跑得不慢。莎莎不紧不慢的替我揉着腿,神情自若的样子,一点都没叶子的负罪感。
“你待会去找几根棍子呗。”
“干嘛?”她警惕的看着我。
“负荆请罪喽,还能干嘛,难不成叫你打我啊。”我忍住笑揶揄,低下头看脚上,脚底板通红,两边的小脚指挨都挨不得,一边一个鼓起的透明的红得发亮的大泡,莎莎轻轻的给我吹着,因为没有破所以还不是很痛,倒是脚底板的痛意更为明显,轻轻的气息吹着带来一片痒意,我忍不住咯咯地笑。头脑里一下蹦出那个家伙了,要他看到我这副没一点形象坐在马路边光着脚的模样,该无语透顶吧,还是该惩罚性的打我屁股,不,也许是一把就背起我回家,回头再慢慢算账,那个霸道的家伙呀……
“喂,喂,回神啊,傻笑什么呢?”
被叶子拍了两下,我回过神来极不自然的讪笑,“你才傻笑呢。诶,这脚再揉也没用了,咱还是买鞋去吧。”
再度穿上名贵的“鳄鱼”皮鞋,脚一塞进去就痛,丝袜早已磨破,因为脚大且红肿只能勉强穿进去,磕磕碰碰的,一站起身那刺痛就明显起来,估计是彻底的破皮了,我不由得吸了口气,强忍着跨步往前走,早痛晚痛都是痛。
只消几分钟就到了正街,道路两边都是店面,叶子搀着我走进最近的一家“时尚前沿”。
“我们来给你挑。”撒下我的手,她跟莎莎冲进了店内。出于惯性我一下没站稳,正要扶住门把,却与人撞了个满怀,勉强回过神之际,耳边只听到喋喋不休的道歉声,然后我闻到了麻辣烫的味道,然后我感觉到了脚上的痛意,然后,我顺着眼前穿着校服的女生歉疚的眼神,看到了我的脚,哭笑不得的看着我的大脚指在张开口的鳄鱼嘴里抽搐着,一片湿润,边上滚落了好几粒肉丸,以及一个白色塑料碗。
盐水浸着破皮了的肉格外的疼,女生还在不停的说对不起,我挥手叫她走,痛得呲牙咧嘴,几步跨进店内,一屁股坐到了试鞋的软凳上,莎莎无语透顶,拿出纸巾给我脱下袜子擦拭着残渍,说幸好不烫了,不然真无异于火上浇油。捏着湿纸巾轻轻的擦试冒水的伤口,我想我今天是足够倒霉了。
因为脚趾被磨得生疼,我的走姿是相当特别的,然后吸引了不少的顾客对我行以注目礼,瞟向我的特色皮鞋时都忍俊不禁,那都是没有恶意的,我讪笑的等待。
叶子的品味一向很潮,店内的装潢看得出很合她意,很是时尚的重金属衣架鞋架搭配在纯黑的墙壁中,彩灯散步在各个角落,由着金属而折射出异样的光芒,音箱里播放着爵士音乐,营造了一种独特的氛围,低调的同时又不失一丝调皮,吸引人的眼球,整个格调就是让人很舒服。我突然又想起了某个嗜黑到极点的男人,若是他看到这个装潢搭配,会不会有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