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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很快便要到沂王大婚的日子,这些日子苏家门庭若市。
其间不泛苏家扯得上扯不上关系的一些三亲六眷,其间还有钱氏那边的一些亲戚。要知道往上追个一百年,苏家也不曾出过一个皇亲国戚啊!这到好,猛然间便出了个王妃,还是正妃!怎能不叫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与有荣焉一把。
而苏尚和早在八月里皇后赐婚的懿旨后,便全府总动员,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整修宅院,大搞卫生。虽不如沂王爷那般隆重辉煌,但是,苏家里外也尽量弄得光彩夺目,让人看着有“几分像样”的感慨。更是阖府上下、全家老小,置办里外三新的行头。
这一阵忙下来,苏尚和就差趴下。可接下来,还要张灯结彩,张罗喜筵,广泛散发“喜帖”只将个圆圆润润的脸硬是忙成了个方方正正的国字脸!
这一日。
往日的姐妹,今日的太子妃,晋王妃齐齐来到苏家,给苏慕云添妆。
钱氏自是盛情款待不提。
而叶司盈与谢兰亭与钱氏寒喧了几句后,将侍卫留给了苏尚和招待,二人则是带了贴身的大侍女去寻苏慕云。
苏慕云正与梁琦二人轻声的说笑着,听了樱桃的回话,连忙起身对梁琦道:“司盈和兰亭来了,我们去迎迎。”
梁琦喃喃的说了声“真不想看到她。”
苏慕云步子一顿,回头看了梁琦笑道:“只要她一日不对付我们,我们且就将她还是当成姐妹。若是现下就推了她,不是平白的给自己竖敌?”
梁琦吐了吐舌头,轻声道:“我实在是看她那样难受,总觉得猪鼻子插大葱,在装象。”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梁琦一下,嗔道:“你别做得太明显了,是敌是友不明呢。”
梁琦点点头。
这么一说话,便到了月洞门口,与迎面走来的叶司盈和谢兰亭撞了个正着。
“怎么就出来了。”谢兰亭扶了叶司盈,对迎出来的苏慕云眨了眨眼,打趣道:“也好,趁着现在还不用喊声六王婶,我们先占着些便宜。”
梁琦撇了撇嘴,心道:这是怕人不知道你嫁了晋王成了晋王妃还是什么?有心想说句,那我要不要给你行跪拜礼啊,可想着之前苏慕云的交待,终算是忍下了。
叶司盈这会子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圆圆滚滚的像是装了个球在里面。脸上的皮肤也因为有了身孕撑开了,较之从前越发的桃红花色,面相很是好看。
“我可不是来迎你俩的,我是来迎我们未来的皇太孙的。”苏慕云说着上前,替下雪盏,扶了叶司盈另一边的胳膊,轻声道:“这么重的身子了,让雪盏她们跑一趟便是了,干嘛还亲自来一趟。”
一侧的谢兰亭挑了挑眉头,当日她成亲时,叶司盈可是不曾亲自送添妆的!
叶司盈撩了眼身侧的谢兰亭,笑道:“当日已经委屈了兰亭,今日可不敢再委屈你,我的六王婶。”
“哎呀,我好心来迎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拿我来打趣。”苏慕云佯装不悦的瞪了眼道。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叶司盈转而看向一侧的梁琦,笑道:“阿琦,现在可就只剩下你了。”
“哎!”梁琦连连摆手“怎么又扯上我了。”
“当然了,我们个个都嫁了,都成了黄脸婆了,眼见得你人比花娇,当然也要撺掇着把你也嫁了,才甘心啊。”谢兰亭掩嘴笑道。
她今日穿了一袭桃花遍地金的褙子,内里是件浅青色的中衣,下着一袭大红洋绉八幅裙。如云的乌发梳了个牡丹髻,发髻间插了一枝翅欲飞的镂空飞凤金步摇,鬓边一侧则是依次插了两枝手指粗的东珠簪。整个人雍荣之中不失一种华丽的妩媚,让人有种粉光脂艳的感觉。
好端端的一个王妃穿得这般艳俗不堪!梁琦撇了撇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谢兰亭,笑道“行啊,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太子妃便是王妃,给我也找个王爷,怎么样?”梁琦眨眼道“晋王妃,朋友一场,我的终身可交给你了。”
谢兰亭挑了眼梁琦,笑道:“你个没心没肺的,放着眼前的佛脚不抱,来我这烧的什么香!”说着指了苏慕云与叶司盈道:“她二人,一人是太子妃,一人是权倾天下的沂王妃,你不求她们,怎的就来为难我了?”
“好了,阿琦你谁也别嫁了,就跟着慕云去当陪嫁吧。”叶司盈轻声笑道。
“是了,昨儿个还说我到哪,你便到哪,怎的今天就改了主意了!”苏慕云也跟着打趣。
“这不是看着兰亭羡慕上了啊!”梁琦老神在在的道。
她的话一落,众人不由失笑。
说说笑笑间,将叶司盈与谢兰亭迎了进去。
双全、双福姐妹俩托了红木托盘上茶。
一时间,谁都没再言语,悄然无声的喝起了茶。
喝过茶,叶司盈想着她呆的时间不能太多,便喊了一侧的雪盏上前,取了一个锦红的盒子亲自递给了苏慕云“这是我给你的,虽不如你当日送我的寓意好,但却是我一片心意,还希望你能喜欢。”
苏慕云接过,道了声谢,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里是一枝赤金镶珠石云蝠簪,金是足金,珠石亦是上等,苏慕云取了上来,仔细打量一番,笑了道:“谢谢,我很喜欢。”
叶司盈抿嘴一笑,淡淡道:“自然,你便是不喜欢却也得受着的,我可没你那般玲珑的心思。”
苏慕云笑了笑,云蝠,云蝠,蝠通福!叶司盈这是暗喻她往后的日子幸福美满呢!
谢兰亭并不曾仔细打量,虽觉着这簪甚是贵重,但好在自己带来的也不差。
“当然,我们只管将东西送出去,至于喜不喜欢,就由不得我们了。”话落自绣荷手里取了同样大红的锦盒递到了苏慕云的手里“看看吧,虽没你那般灵巧的心思,但心意却是不比你少的。”
苏慕云抿嘴一笑,打开盒子。
盒子才开,屋子里的人神色齐齐怔了怔,稍倾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谢兰亭。
“怎么了?”谢兰亭目光闪烁的看了三人,抬手摸了摸脸道:“我脸上长花了?”
“不是,你”梁琦抬头,刚想说一句“你心里长刺了。”却是手上一紧,垂眸看着苏慕云握住了她的手,忍了又忍恨恨的撇过了头。
叶司盈看了谢兰亭,抿了抿嘴,笑意不减道:“怎么想到送这个?”
盒子里是一枝金镶玉的玉搔头,金是好金,玉也是好玉,只是那花式以金丝制成的小伞,伞的边延垂下四支流苏,流苏的尾部是四个白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梨子。
这又是伞又是梨,当真不是什么好寓意!
“好看吗?”谢兰亭看了苏慕云道。
苏慕云点了点头“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谢兰亭掩嘴笑道:“我刚才见司盈和梁琦变了脸色,还以为送错东西呢。”顿了顿,道:“对了,它还有一个好名字。”
这样的簪子还有个好名字?
梁琦与叶司盈齐齐看着谢兰亭,到想知道她所谓的好名字是什么好名字。
“哦,是什么?”苏慕云看了谢兰亭道:“什么好名字呢?”
“梦春秋。”
“梦春秋!”
饶是聪慧如叶司盈也不明白这簪名由何而来!
苏慕云笑了笑,梦春秋?一梦春秋已过,只余酷暑寒冬!谢兰亭是想说,她这一生当若此两季,水生火热中忍受煎熬吧?
“确实是个好听的名字。”苏慕云看了谢兰亭道“兰亭,你有心了。”
“哪里啊,你当日为我那般花尽心思,我当然不能亏负了你啊。”谢兰亭盈盈笑道。
叶司盈是知晓当日苏慕云送添妆之事的,当时也曾暗责,慕云失了分寸。但稍后却又明白了苏慕云的苦心,她与沂王之间,没有慕云说不的权利。而谢兰亭只怕却不会这样想!慕云才会想出那样一个主意,让谢兰亭自己做出选择吧?现如今看来,兰亭已经做出了选择。叶司盈的心底便心生起几分苦涩,时光任冉,她们再不复当初的模样。谁都有了谁的不得已!
许是心思情绪太过反复,腹中的小孩忽的便动了动,动的还很是历害。
叶司盈不由便抚了肚子“哎呀”一声。
惊得雪盏连连上前,一迭声道:“太子妃,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苏慕云和谢兰亭,梁琦也一并迎了上来,关切的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好,要让人去请御医吗?”
只不过是小孩子动得历害了点,叶司盈摆了手笑道:“没事,只是小家伙不乖,踢了我一脚。”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而雪盏却是不敢放松,劝了叶司盈道:“太子妃,我们出来的时辰也不少了,回府吧。太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记着提醒您,不要久留。”
叶司盈点了点头,对苏慕云道:“你出嫁那日我便不过来了,到时我让雪盏来帮你。”
“不用了,”苏慕云连忙道:“王爷请了位宫里的老嬷嬷来指点,雪盏是你用惯了的人,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不敢马虎。”
叶司盈也没跟她客气,点了点头,转而对谢兰亭道:“我这便走了,你呢?是一起,还是再坐坐?”
“一起走吧。”谢兰亭笑了道:“是我把你约出来的,当然要安全的把你送回去。”
苏慕云便与梁琦起身,将二人重又送了出去。
回到屋子里,梁琦指了谢兰亭的送的那个盒子,怒声道:“还说是什么大儒的女儿,我呸,就是乡下目不识丁的婆子也比她懂礼知义。”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樱桃。
樱桃连忙上前将盒子收了。
“送伞送梨?一天到晚满脑子就是这些上不台面的龌龊东西。”梁琦指着谢兰亭才喝过的茶盏对双福道:“扔了,没的染了一身的晦气,这样的人还不定嘴里抹了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双福吐了吐舌头,心道:那还不先把她自己给毒死了。
可却是知晓梁琦的脾气的,连忙道:“嗯,我等会就去找厨房的崔婆子,让她将这茶盏打碎了扔灶膛子里去,烧它个尸骨无存。”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轻斥道:“她没个正经,你也跟着来。”
双福笑了笑,托了托盘下去。
苏慕云这才对梁琦道:“其实这样也好,我们最其码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梁琦默了默,半响叹气道:“你以后小心点,别忘了她身后可有个傻子王爷,到时她枕边多吹点风,那傻子王爷指不定就成了她手里的兵,指哪打哪呢。”
“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苏慕云安慰梁琦,半响却是轻声道:“你真的不跟我去王府?”
梁琦摇了摇头。
苏慕云叹了口气“你不去王府,也不肯继续住这,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自己买座小院子,自己住去。到时愿意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干嘛就干嘛。”梁琦笑了道:“你们的日子谁有我过得舒坦!”
苏慕云还想再劝,可看着梁琦眉眸间的飞扬,想着她的性子。却是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良久,方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嫁了?”
之前说是要入赘的那个远房亲戚,在来京都的路上恰逢燕王谋反,生死不知。梁琦一直觉得她是不吉之人,不然也不会平白害得人白白送了一条性命。又加之,受了卫渊的打击,于男女之事,似乎已经绝了念头。若不是怕双亲伤心,自己又不是个能静下的,只怕早就剃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嫁人?”梁琦耸了耸肩,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嫁人,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去找个人来侍候,还要被他管着,束着,我才不干。”
苏慕云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梁琦嘻嘻一笑,对苏慕云道:“真是让我头疼啊,你什么都不缺,我都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好的贵重的我送不起,便宜的没品质的我拿不出手。慕云,你猜猜,我送你什么?”
苏慕云摇头,鬼灵精怪的梁琦会送什么,她可是猜不出。
她甚至想说,把你送给我,有你在我身边,每天听着你的笑声,看着你该气的时候气,该骂的时候骂,我就觉得这才是人生!虽然,我不能像你那样,但是我真的很羡慕你!
“先说好了,你等会儿不许骂我。”
苏慕云失笑“我就是再不喜欢你的东西,我也不会骂你啊。”
梁琦点了点头“说定了,不许骂我。”
苏慕云点头。
梁琦这才从贴身的兜里取了一个红帕子裹着的物件递到苏慕云手里,压低了声音道:“晚上,双福,双全都不在身边侍候的时候,你打开了看。记得啊!”苏慕云刚想说“一起看”下一瞬间,梁琦却像是被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她笑了笑,心道: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随手便揭开了那层红布,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方方椤椤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眼见得最后一层红布被揭开,苏慕云看着手里那霍然露出真面目的巴掌大小的小薄子,一瞬间,脸红的像能滴出血。
“阿琦!”
她一把将手里的册子随手掩了,像拿了个烧红的火炭一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急手慌脚的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怎么了?”
眼见得双全便要进来。
苏慕云连忙喝道:“别进来,别进来。”
双全微怔,站定了脚,却是一双眼睛奇怪的打量着内室。只她除了听到一阵凌乱的步子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其它的什么也听不出来。
苏慕云将那本女儿画胡乱的塞在箱底“啪”一声扣上了箱子。
心里像是揣了鼓一样“咚咚”的响个不停。想着这始作俑者是梁琦,不由恨声道:“双全,你给我将梁小姐捉了来,我要找她算帐。”
双全猛的想起,前些日子,梁琦喊了双福,两人神神秘秘的背着她不知道搞的什么名堂,心头一急,不由便道:“小姐,可是双福惹事了?”
“不干双福的事,你去把梁小姐捉回来。”苏慕云咬牙道,心里将梁琦骂了个遍,疯丫头,好学不学,学人去看春宫画!看她等会怎么收拾她!
双全不敢怠慢,应了声便退下去。
只却是满府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梁琦的人,顺带着连双福人也不见了。
双全不由心急,眼见得明天便是大婚的日子。这两人可别惹出事来,才是!
苏慕云听了双全的回话,想了想道:“没事,阿琦虽性子活跳了些,但不是个没分寸的,到了时间自然就会回来。至于双福,你也别怪她了,她难得遇上一个跟她一样疯的人,玩得忘了时辰也是情有可原的。”
双全自是谢恩应下不提。
果然,晚膳的时候,双福和梁琦自己回来了。
听说苏慕云找她,梁琦“扑哧”一声笑了,喃喃的道:“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九月二十五日。
苏家请的全福夫人合着钱、苏两家族中几个夫妻双全,上有老,下有儿女双全,家境富裕,公认有福的妇人,带了带了人浩浩荡荡地将苏慕云的部分妆奁送至王府,张挂帐幔,展陈衾褥,铺设房卧。铺房完毕,留了秋妈妈并玉金,玉竹看守新房,不许外人入房不提。
这一夜,苏慕云半梦半醒间咬紧牙关在床上翻来覆去。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当日那些破门而入的蒙面匪徒,又不时地的夹着前世时,张宁馨与凤枝的点点话语。她虽分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一直醒不来。
刘妈妈担忧地轻轻推了推咬牙切齿,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的苏慕云,轻声道:“小姐,小姐,醒来了,天亮啦,该沐浴了。再不起身就该晚了。”
苏慕云疲倦地睁开眼睛,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马车碾过一般的酸疼无力。她先是怔怔地看着满室明亮的灯光,还有立在床前的刘妈妈、樱桃、双全等人,轻轻吐了一口气,起身坐起,推开刘妈妈探过来试她体温的手:“奶娘,我没事。准备吧。”
不多时,宫里的派来的老嬷嬷便被请了过来。
在经过反复地用绿豆粉制成的浴皂洗了几遍后;宫里派来的那位老嬷嬷用内务府送来的蜂蜜和玫瑰花瓣制成的脂糕替她涂面。
老嬷嬷一边帮她匀着面,一边说道:“老奴在宫里当了多少年的差了,往常这些东西可只有后妃们才能用,姑娘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我们小姐马上就是沂王妃了!”双福不服气的哼声道,被双全狠狠的瞪了一眼。
老嬷嬷却是不以为意,淡淡的道:“王妃和后妃还是有差别的。”
苏慕云差点便笑了出来,老嬷嬷却是以兰花指托了她的脸,轻声道:“别动,绷着,不绷着,这粉可不匀了。”
稍倾又取了只有高级纸膜,轻轻地在苏慕云的脸上擦拭。末了又用羊脂并白色素馨香制成的霜反复的涂抹。
眼见镜子里的那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苏慕云想,这要是半夜里出门,还不吓死个把人?这般想的时候,心道:不知道沂王爷掀开盖头的时候会不会被吓傻掉?想着,心底竟有了隐隐的期待!
最后一道工序是,在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眼见得要完工了,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
不想老嬷嬷却是取了一盒嫩红的胭脂出来,左右端详了苏慕云一遍,抬手沾了红红的胭脂以手掌打匀了,便往苏慕云的两边脸蛋子上缓缓的贴,轻轻的挪。最后终于鼓捣出两块猴屁股似的“颊红”来。
一切停当,老嬷嬷退到了一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全福夫人上场了,取了象牙梳,拿起苏慕云如云的黑发,一边梳,一边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最后,替苏慕云挽了个飞天髻,将留在耳侧的两绺鬓发打理好。拿起一边的凤冠仔细的替苏慕云戴好了。
老嬷嬷连赞叹,无非是,苏慕云是个有福气的,能嫁给沂王这样的男子什么的。
梁琦连忙拿了一个装得鼓鼓的荷包,塞进了老嬷嬷的手里,又让双福将早准备好的点心端了出来。总算是堵住了老嬷嬷的嘴。
苏慕云却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说人显得很“端庄”但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瓷人。特别是头上沉沉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的感觉。
未时,窗外乐声大作,宫里来的钦天监报吉时,念吉利诗词,催促新妇登轿。苏慕云被一群人簇拥到正堂前,辞别亲长。虽则不是嫁女儿,钱氏还是感伤一把,眼泪忍不住的便往下流,很是舍不得。苏尚和倒不似钱氏,眉宇间是满满的喜形之色,训诫的话成了谆谆叮嘱,让她一定要好生侍候王爷,莫忘了夫为妻纲。
苏慕云垂眸听完,想着她的大嫁之日,父母阴阳相隔,唯一的胞弟却因种种原因也不能来观礼,不由得便是眼眶一酸,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这边厢,轩辕澈正与苏家众人行礼毕,待要转身前行,钱氏却是几步追上来,眼睛盯着他,带了些恳求地低声道:“王爷,慕云就交给你了,慕云性子有些清冷,但是心却是最重情的,她有什么不好的,王爷,你千万多担待一番。”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轩辕澈一怔,随即收了笑容,认真而温和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于她。”
待得轩辕澈走到门外,门外等着的轿夫鼓乐之人笑闹着吵成一片,不肯起步,纷纷大声讨要利市酒钱。这本是大庆的风俗。苏尚和早有准备。大大方方地赏了,一次不起,又赏,如此重复二次之后,众人方才嬉笑着稳步起了檐子。
苏慕云端坐花轿之中,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外面的喧哗吵闹鼓乐之声一时很远,虚无缥缈,一时又极近,近到吵得她两耳嗡嗡作响,心烦意乱。
心烦意乱间,她便想一直看到的轩辕澈都是紫衣,穿红衣的的他该是怎样的妖娆绝艳?又想着,以后进了王府,真的成了王妃,轩辕澈会怎样待她?是像这世间大多数的男人一样,时间一长便陋习难改,喜新厌旧。还是会如他所说那般,一直待她如珠如宝?
张广嗣又成了新皇的宠臣,要报仇一定要扳倒张广嗣。这一切,必须依仗轩辕澈!他会帮她吗?
恍恍惚惚间,最后怎么到的王府也不知道。
只感觉到轿门上响起“垛”的一声,随即轿帘便被掀开,一双手伸了进来,将她搀了出去。
“小姐,您再等等。”
苏慕云点了点头。
眼见一名乐伎捧镜上前,对着轿子倒行入内,数名女伎上前,持大红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导前迎引,一路上鞭炮齐鸣,只将个苏慕云耳边震得翁翁响。眼底大红的毡毯一路向前,似是没有尽头般。
踩着青毡花席缓步入内,途中双脚不沾地。行至中门,跨马鞍、草垫、秤,以祈禳平安。最后由着人扶她到了喜堂。
周围一静,只听得司礼高声喝诺着“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苏慕云按身边喜娘的提示,一一完成。
大红的盖头下,她看不清轩辕澈的脸,只看到那一双大红的云头靴。
耳边不时响起热闹的嬉庆声。
礼成后,苏慕云被人搀扶回了新房。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入目的都是一片火似的艳红,五彩的百子帐,身下红红的床褥子,眼前隐隐缓动的一袭袭的红影子片刻后,一只金镶玉的秤杆伸过来轻巧的挑掉了苏慕云头上的盖头。
眼前骤然一亮,苏慕云挽了挽唇角,抬头。
眼前长年似笑非笑的眸子,漆黑的瞳仁里急剧的一缩,续而便是一抹轻轻柔柔的笑。苏慕云看着那澈净的能映出自己身影的眸子,有片刻的恍惚,怎的没吓到他?!
但一刻,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一身红衣的轩辕澈来。苏慕云不由便暗忖,他果然是极适合艳色的,这一袭大红喜服,将他俊美无俦的他越发的衬得形如妖孽,那白皙的肤色,俊挺的五官,举手投足间的不自觉带出的与生俱来的悠扬怡然
喜娘递过来的合卺酒将苏慕云自眼前的“美色”里惊醒。
她连忙接过了与轩辕澈各自将杯子里的酒喝过了。
喜娘笑着道:“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轩辕澈一抬手,红绡早已笑盈盈的上前,将准备好的银两赏了喜娘。
轩辕澈扫了眼苏慕云,道:“给王妃梳妆吧。”
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那凤冠快将她的脖子都压断了!
喜娘连忙应了上前,重新给苏慕云梳妆。
轩辕澈站在一边看了半响,稍倾对着镜子里的苏慕云道:“我先出去应酬一番。”
苏慕云应了一声。
轩辕澈一离开,屋子里便涌进了好些宗室的女眷。众人七嘴八舌的介绍着自己,苏慕云一一笑着应过去,一圈下来,脸都快麻木了。
好在,她们呆的时间并不早,热闹了一番,便走了。
屋子里的嬷嬷又忙着摆合卺宴,等轩辕澈应付完宾客再进洞房。
苏慕云自打早上起来,肚子便是空的,这会子看着满桌子的菜食却是不能动手,肚子便越发的饿了。只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叫出来啊,不我就太丢人了!
忽的袖子被人扯了扯,苏慕云低头,便看到红绡正偷偷的往她手里塞一个拇指大小的颜色青青绿绿的果子。
苏慕云飞快的接了过去,红绡趁机往她跟前走了一步“王爷怎的还没来?”
苏慕云趁机将果子递入嘴里,飞快的嚼了嚼,胡乱的咽下。
背对着她的红绡手里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了一个同样的果子。
苏慕云依法炮制。
这个时候红绡才转了身,福身道:“王妃,奴婢去前面看看。”
苏慕云点了点头。
红绡才走出门外,便看到廊檐之下,一袭红衣的红翘远远的站在一处角落里,目光朝这边不停的张望。
红绡蹙眉,几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要死了,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一身。”
“我”红翘抿了抿唇,半响轻声道:“我平时就是这样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红绡眉目锐利的盯了红翘“我往常与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的是不是?”想着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行,你尽管一条路走到后,到时别后悔就行。”
话落,不去看红翘的神色,径自去前院,打听轩辕澈的消息。
红翘眼见得红绡走远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紧紧的凝着新房的方向,红唇抿了又抿,半响恨恨的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那应该是谁呢?”
冰冷的话声响起。
红翘悚然回头,便看到五步开外,假山处一个抹黑影目光沉冷的盯着她,那样寒凛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生生劈开一样。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冷冷一笑“这么快就忘了我?我可是没忘记你。”
红翘微怔,稍倾便想起眼前人是谁,她脸色一白,惶乱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王爷大喜的日子,你若是不走,我便喊人了。”
“喊吧!”黑衣人无所谓的道:“让人看看一个婢女在自家王爷大喜的日子却是一身红衣。知道的说是想沾喜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即娶妃又纳妾呢!”
“你”黑衣人冷冷一笑,目光再次如刀的睨了红翘一眼“记住,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不待红翘开口,黑衣人却是一个纵身,瞬间失了踪影。
红翘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屋子里,苏慕云看着嬷嬷摆满的那些个圆形的食物,总之不管是什么,都是圆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便在这时,小丫鬟喊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下人顿时去了一半。
嬷嬷手脚俐索的摆好了箸。
苏慕云先前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子却是腻得只恨饿得还不过狠。
那些个圆圆的东西,每个都要咬一口,甜的,粘的,就没一样好吃的。到得最后,面对碗里那一碗的汤团,苏慕云看着却是半天也举不起勺。
“王妃,早前的都是酸甜苦辣咸,这最后的团团圆圆是一定要吃掉的。这样才吉利!”
苏慕云大致的数了数,一共有八只,她撑死也就是再吃得下二三只,可是嬷嬷说一定要吃完。
轩辕澈挑眼,笑了笑,取了苏慕云手里的碗,将她碗里的汤圆大部分都拨到自己的碗里,最后就乘了两个给苏慕云,笑道:“即是嬷嬷说的,那就吃掉吧。”
说着,捧起自己那满满的一碗,三下两下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侧红绡看得直咋舌,王爷,您啥时爱吃甜了?奴婢可记得您往常是连碰也不碰一下的!
喜娘和嬷嬷说了一番祝福吉利的话齐齐退了下去。
双全和双福便上前侍候着苏慕云换了衣裳。
苏慕云挑眼看着一身喜服言笑吟吟坐在床上的轩辕澈,犹疑着要不要喊了他的丫鬟进来服侍他更衣。
却在这时,一抹清丽的身影,低眉垂眸的走了进来。
“王爷,奴婢侍候您更衣。”
轩辕澈挑眸,便看到一袭杏色衣衫的红翘低眉垂眸的站在跟前。
“下去吧。”轩辕澈摆了摆手。
屋里的人都怔了怔,不解的看向轩辕澈。
眼见红翘站在那没动,轩辕澈眉眼轻挑,淡淡的“嗯”了一声。
红翘连忙行礼退下。
双全和双福也乖巧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剩下了苏慕云和轩辕澈两人。
这个时候苏慕云才惊觉到一种惶恐,前世,男女之事,她不是不懂。可那个时候她只是抱着行尸走肉的想法,任周子元摆布,谈不上什么感觉。然,这会儿这是每个女人一生一次的新婚洞房夜!
眼前的男人也不是周子元!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袖笼里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声。
苏慕云猝然抬头,便撞见一对如寒星般的眸子里。
“这会子好看多了,刚才没把我吓死!”轩辕澈探手抚上苏慕云光洁的脸,略带薄茧的手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后停在那像三月里新开被露水打过的花瓣一样的红唇上,目光灼灼。
苏慕云脸一红便微微的垂了头,闻着他身上那华丽的冷香以及略带着微微熏然的酒味。心下的惶乱,似乎便定了定。
下一瞬间,轩辕澈却是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目光紧紧的凝视着她。
“慕云,你开心吗?”
苏慕云低垂的眉眼眨了眨,开心吗?
她应该开心的,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男子为她所有,他许她以这世间女子所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一切。
苏慕云唇角微翕,虽终是无语,但却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也很开心。”轩辕澈滚烫的唇轻轻的落在她的眼睫上,顿了顿,又掠过她的眼,移向了她的额头,似蜻蜓点水,却带起层层微澜。
“很早以前,我以为这世间再无可让我心动付情的女子。”轩辕澈喷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苏慕云感受着那片温热,心却越来的越安定,她抬起僵硬的手,缓缓的覆上轩辕澈的腰身。感觉到手下的身子似是颤了颤,她便再不犹豫的改触为搂。
“可是,我遇见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喜欢你!”
轩辕澈将苏慕云的再次捧起“慕云,睁开眼,看着我。”
苏慕云虽是羞怯,但还是如他所要求的那般睁开了眼,看着她。
“慕云,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题外话---
哈哈,终于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