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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阿炜受伤躺在床上,可是时间不会因此而停滞。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终究还是到了傍晚该吃晚餐的时候。
就像黎海晴中午说的一样,晚上还是没有肉,只不过多了两碟酱菜和一块咸鱼干配小米粥。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菜肴了,谁知阿炜却像见到了鬼一样,两只眼睁得大大的,一副惊诧的模样。
“这这是什么东西?!”他忍痛举手捏着鼻子,皱眉瞪着桌上那块干干瘪瘪、看起来有点像鱼的东西。
“这是咸鱼干。”有了之前连“典当”都不明白的例子,对于他不知道咸鱼干这点,黎海晴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咸鱼干?那是什么?怎么那么臭?”天啊,那东西看起来难吃,闻起来恶心,他宁可饿死也不要吃上一口!
“咸鱼干就是把鱼盐渍后晒干来吃。你不是要肉吗?买不到肉,咸鱼干也算是肉。”他一边帮他盛粥,一边回答。
“这种东西算是肉?”他拔尖了嗓子,不感置信地瞪着那块咸鱼干。
“鱼肉是肉,晒干的肉自然也是肉。”她微微一笑,夹了一小块咸鱼到碗里,又从旁边的两个碟子夹了些酱菜。
“等等!我不要吃那些怪东西,只要粥就好!”他满脸厌恶,大有抵死不从的意味。
见到他那副样子,黎海晴忍不住觉得好笑:“你之前不是嫌只有小米粥太过寒酸,现在有别的菜了,怎么你又不吃了?”
“明知故问,哼!”她撇撇嘴,不悦地别过头。
他轻笑几声,端着碗坐到他身边:“你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之前你也说粥难吃,但最后不也吃得津津有味?”
“拿走拿走!说不要就是不要!”他拼命将头往后仰,想痹篇咸鱼干的味道,两只眼睛则瞪着那碗粥。看着碗里的咸鱼干和黄黄绿绿的酱菜,他决定等一下就算黎海晴把咸鱼干和酱菜都夹了起来,他也不要吃这碗染上怪味的粥。
黎海晴摇摇头,看他的长相也有十七八岁了,可言行举止除了傲慢无理之外,更像一个被宠坏的任性孩子。
对付孩子,只能用孩子的方法。
打定了主意,她微微一笑:“莫非你竟会怕这小小的咸鱼干和酱菜,所以不敢吃?”
被说中了心事,他面子上挂不住,马上昂首否认:“哼,我是不屑吃那种贱民吃的食物,不是不敢吃。”
又听他说贱民,黎海晴心中有些不悦,秀眉微皱:“不屑吃?不敢吃就直说,不必找借口。”
“吃就吃!”被她一激,阿炜只好蹩着气,硬着头皮吃下她送到嘴边的粥和咸鱼干。
原本他料想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谁知入口后才发现咸鱼干难闻归难闻,配着小米粥吃,味道倒也还可以,比之前单单只有粥要好多了,于是又吃了一口,跟着还吃了她夹到嘴边的酱菜。虽然酱菜的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咬起来脆脆甜甜的,倒别有一番滋味,教他胃口大开,吃了一碗又是一碗。
换成旁人,这是不免要奚落几句,对他刚刚那句“贱民吃的食物”表示嘲讽,但黎海晴只是微微一笑,静静喂他,没有多说什么。
吃饱了以后,就该帮阿炜擦拭身体,换上新葯了。然而这时。黎海晴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葯膏不是问题,反正大夫留了很多;擦拭身子的热水也不是问题,她准备好晚饭后,已经顺便烧了热水,温在灶上了。问题出在她是个女人,而他的年纪虽然比她小,毕竟还是个男的
之前阿炜昏迷时,她是救人心切,无暇细想。昨晚他因激动而导致伤口必须重新上葯包扎时,她也因为着急而忘了男女之别。但是现在
她将热水放在床边,手里拿着布巾,一脸犹豫地望着他,双颊微红,不知怎么开口。
“你干什么?”他没好气地看了看她手中的布巾,又抬头对她道“要擦就快擦,不要慢吞吞的。”啧,让她用那种粗布擦身体已经够委屈了,若是再拖下去,万一水凉了,他岂不是更委屈。
“我你这”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有些挫败地低头轻叹。之前面对他的蛮横无理,她都能从容以对,现在他乖乖让她摆布了,她却连要帮他脱衣服都说不出口。
见她低头不行动,他不耐烦地催促:“喂,你到底擦不擦?”
“我”她抬头深深吸了口气,红着脸道“我先帮你脱衣服。”
他皱眉道:“废话,不脱衣服怎么擦?你不脱,难道要我自己脱吗?”
没空理会他的态度,黎海晴只想该如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她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去解他的衣带,手指微微颤抖着,越想克制就抖得越厉害,脸也越来越红,好不容易才解下衣带。
相对于她的羞窘,阿炜倒是泰然自若,像是很习惯似的,脸不红气不喘,任她脱去身上的衣物。
“快一点,脱个袍子还要花这么久!”他忍不住皱眉。
“慢”她垂下眼帘不敢看他,终于鼓起勇气脱下了上衣和绷带。但是裤子
“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要说就快点!从她开始动作到现在都快一刻钟了,她居然还没帮他脱完,教他怎么不气?
她红着脸说道:“你能不能自己脱裤裤子?”
他翻了个白眼,准备动手解裤子,却被她拦住,他当即不悦地问:“你还要怎样?”真是烦死了!
“你不能就直接这样脱”她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不然要怎么样?”
“你拿被子遮着”她抱起床脚的另一床棉被盖住他腰部以下。
他撇撇嘴,咕哝道:“真是麻烦。”
怕水真的冷了,而且上身也开始感到冷,他赶紧忍着痛,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裤子放在床边。
“快点擦!”他双手环在胸前,企图让身子暖一些。
黎海晴赶紧将布巾浸到已然变温的热水里,快手快脚地擦拭他的身体,眼睛瞟都不敢瞟他的胸膛,但这么一来难免碰到他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好痛!你做什么?”
“对不起”她羞怯地瞄了他的胸膛一眼,只见胸前一道伤口稍微裂开。
他将眉头粥得紧紧的,抿着嘴不说话,只是不满地瞪着她。
怕再碰痛他的伤口,黎海晴只好睁大眼盯着他的胸膛,眨也不敢眨,怕一眨眼就会失去睁眼的勇气。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再没弄疼他。
看着他的胸膛久了,她的羞怯渐渐退去,这才发现他的皮肤又白又光滑,更加证明了他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就不知像他这种人为何会参与战事。
擦好了上身,她应该着手擦拭下身,但是不管她如何说服自己,她都做不到,只好红着脸要阿炜自己处理,自己则躲到厨房。
虽然不甘愿,可是他只好一边埋怨,一边接过布巾,认命地自己动手胡乱抹一抹。好在他虽不方便抬手,还能自己擦下身。
擦好了,也穿上了裤子,他便将黎海晴叫出来,要她帮忙抹葯裹伤。
有了之前盯着他胸膛的经验,这一次她不再羞怯,很快地帮他抹好了葯,也包扎完毕。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下身没有伤口,免去了她必然的尴尬。
折腾了大半天,天也晚了。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可是为了避免浪费蜡烛,她边催他早早睡觉,自己则烧了一炉炭火放在桌底下,然后拿了棉被裹在身上,准备趴在桌上睡。
正要睡时,他却发出了异议。
“喂,你不要睡在我前面!”他皱紧双眉,不悦地看着她。
“我只有这间房,你要我睡哪呢?”她拉紧身上的棉被,头趴在桌上,不怎么在意他的无理取闹。
“我不管那么多,总之你不要睡在我面前!”真是寒酸的女人!
她秀眉微皱,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就去睡厨房的地上,那样就不会看到我了。”说完,她便吹熄烛火,自顾自地睡去了。
阿炜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乖乖闭嘴睡觉。
之前怕阿炜伤势有变,黎海晴不敢随意出门;但是过了几天后,黎海晴见他的伤势颇有起色,决定再到镇上买些东西,顺便再请大夫来看看。
“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好好待在床上,如果有人敲门,你不要开门也不要应答,知道吗?”
“你要说几遍呀?知道了啦!”他不耐烦地撇嘴,心里打定了唱反调的主意。原本她不罗嗦,他也不会动手开门,现在她越是提醒,他越要跟她作对。
看他的表情,黎海晴就知道他绝对没有听进去,说不定还存着相反的念头,于是她脸色凝重地道:“最近朝廷和叛军在交战,我遇到你时,你身上穿着战甲,肯定也是参战的军人,只不知你是皇军或是叛军。前几日我到镇上时,听说叛军已被消灭,朝廷正在缉拿余党。万一你是叛军”
“哼!我怎么可能是叛军。”
“你怎么脑葡定呢?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他斜睨着她,语带挑衅地问:“既然你认为我可能是叛军,为什么你还要救我?难道你不怕被扣上窝藏乱党的罪名?”
“怕。可是我不能不救你。”她微微一笑,神态安然。
他闻言一楞,敛去原先的敌意:“为什么?”
“就算你是叛党,你的性命依然是可贵的,我不能见死不救。”黎海晴由衷地说。
“你”他头一次不带怒气和不屑正眼打量她。虽是荆钗布裙,却无损她良好的气质,稍嫌枯黄的脸也掩不住她哞中的温润光华她似乎并不是他原先想的那般,只是一个鄙陋无知的村姑。
“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发现他的态度有所转变,她露出微笑,安心地出门。
望着门隔绝了她的身影,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白皑皑的雪地,孱弱的身影在风雪中艰难地行走着
他用力甩头,匆匆抛开脑中的景象,硬是抑下心中突然升起的莫名感觉,暗斥自己胡思乱想,将思绪转到其他方面。
他躺回床上,盯着屋顶,喃喃自语:“她说遇到我时,我穿着战甲,应该是参战的军人可是我到底属于哪一边?叛军?不,不可能!我绝对不是叛军!”即使失去记忆,他依然毫无怀疑地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绝不是叛军。
那么,他就是皇军了。
他是谁?为什么会流落到这边?刚刚黎海晴明明说皇军胜了呀
对记忆的渴求促使他努力地回想,试图捕捉脑海中残存的影象。
杀声震天的战场,被鲜血染红的雪地,羽箭、长矛、盔甲一幕幕景象重叠错杂,却理不出头绪,只让他感到头痛欲裂。
为什么想不起来?
明明有无数影子存在脑海中,却捉不住、摸不着,只能看着它们被彼此碰撞,然后变成碎片,消散
杀了他!
突然,一个充满恨意和疯狂的声音像闪电般劈进他脑海里,他忍不住微微一颤,抱着头呻吟。
谁?是谁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到底是谁”好耳熟的声音
放箭!统统把箭对准他,谁杀了他,本王重重有赏!
“为什么”谁这么恨他?
只要杀了他,其他都别管!放箭!放箭!
伴随着疯狂的宣告,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孔闪进他脑海中,那人的双眼被仇恨的血丝染红,站在几名士兵中间狂笑嘶吼,右手挥舞着沾满血迹的长剑,像是要一剑刺向他
“不!”他闭上眼,抱头大喊。
瞬间,所有的影象和声音都消失了,他的脑海中又是一片空白。
他无力地松开手,整个人瘫在床上喘气,短短的刹那,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激战般疲累。
“是谁这么恨我?”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人很眼熟?那是谁?
战场是两军交战之所,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敌军的目标?
那人很恨他,这是可以肯定的。可是,为什么恨他?
想到这一点,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竟是止不住的悲伤不是因为被人所恨,而是因为被那人所恨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能对着空荡的屋子喃喃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快正午时,黎海晴带着大夫回来了。
见到阿炜安分地躺在厂商,她像是赞许一般地点点头,朝他微笑,请大夫为他诊治。
大夫查看他的神色,又把脉了好一会儿,露出了笑容,对黎海晴道:“黎姑娘,令弟的伤势复原得很快,大概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床活动,不必再一直躺在床上了。”
令弟?听到大夫的话,阿炜马上皱紧了眉头,想要开口驳斥,却正对上黎海晴恳求的目光,不知怎地就将到口的言语忍住了,只是没有好脸色。
黎海晴见状,心中一安,朝大夫行礼致谢。又道:“大夫,舍弟不知何故,醒来后竟失去了记忆,您可有法子医治?”
“失去记忆?”大夫一楞,重新为他把脉,又问阿炜几个问题,然后捻须沉吟了片刻,才道“他也许是撞击到头部,所以暂时失去了记忆。不过不要紧,情况并不严重,时间久了,记忆应该会慢慢恢复。”
“多谢大夫。”一听他的记忆可以自然恢复,黎海晴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么一来,她就不必担心典当了那块玉佩会妨碍阿炜追查自己的身份了。
送走大夫后,阿炜再也忍不住了,劈头就问:“你为什么跟别人说我是你弟弟?”他皱紧了眉,十分的不悦。
“我这是为了避免闲话。何况我年纪比你大,叫你一声弟弟也不为过。”面对他的不高兴,黎海晴只是微笑。
看她仍是微笑,他突然心中冒火,脱口便说道:“你不配做我姐姐。”
一句话便让屋内的气氛陷入僵滞。好半晌,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再无半句言语。
两人对看了好些时候,黎海晴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我我去弄饭。”勉强维持笑容,她匆匆转身走进厨房,没发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悔。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他有些懊恼不是懊恼说了那句话,而是懊恼自己居然会觉得后悔
他不觉得自己那句话有错,因为不管如何,她的身份绝对不够资格当他的姐姐;即使没了记忆,他仍存着这份自信,所以他只是说出了实话。可是既然是实话,他为什么会觉得后悔?就算是一点点都不该有呀
在她离开前,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有着哀伤。纵使她带着笑容,却仍掩补助那份悲凄。
或许就是为了她初次展现的伤心,所以他才会有一点后悔吧。毕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现在要怎么办?把话收回来吗?
他皱眉思索,却不知如何是好。
黎海晴无力地倚着墙,勉强装出的笑容在进入厨房后迅速消失,只剩下无奈的悲哀不是因为阿炜,而是为了被他挑起的记忆。
你不配做我姐姐!
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的言语,却不是啊炜说的,而是出自那个她应该唤做妹妹的美丽少女。
在她住进那幢豪宅的第一天,她的妹妹便浩浩荡荡地领着婢女到她的房间宣告这一点,那张高傲的美丽脸庞一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未曾随时间淡去。
若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或许不会在意,但事实上,她们却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不同的是妹妹长于豪宅,拥有娇艳的容貌,而她却没有;她看重那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而妹妹却嗤之以鼻
只能说是环境造就了一切黎海晴露出苦笑,轻叹一声。
初见阿炜时,她突然想起妹妹。他大概和妹妹一样,也是因为环境而变成先进这般跋扈蛮横的性情。如此一想,她才会愿意包容他,希望能导正他,因为他至少不像妹妹一般染上腐败的气息
“算了,还是别想了,想再多都没有用。”她喃喃自语,摇摇头,努力打起精神,准备饭菜。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心思却不是这么容易控制的,有时仍会飘到过去。心不在焉的结果,她竟不小心把粥煮焦了;信号她及时注意到,焦黑的部分不多,不至于浪费一锅粥。
饭菜准备妥当,心情已经平稳,黎海晴便将饭菜端到房间的桌上放好,微笑着招呼阿炜吃饭。
“喂,你哦”他望着黎海晴正在盛粥的背影,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事?”她没发现他的异状,顺手将盛好粥的碗递给他,又继续盛自己的。因为他的伤势已经无碍,所以她让他自己吃,不再喂他。
“刚刚那句话我”他想收回之前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她微微一僵,随即转身坐在椅子上,笑容看似一如平常,却不开口,只静静吃粥。
“我”他想道歉,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光想到道歉这件事,他就觉得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只好作罢,另想他法。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那个呃黎”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咙,感觉手在冒汗发冷,怎样也控制不住。
听他吞吞吐吐,黎海晴忍不住好奇地看者他,只见他的耳朵慢慢变红,然后渐渐袭向脸孔。
“黎黎黎”一个“黎”字一直在嘴边打转,他忍不住挫败地低下头,暗暗懊恼。
“你想吃梨?”看他那副模样,她的心情突然变得轻松,笑道:“现在这天气哪会有梨子呢?我没本事买到。“
他一急,猛地抬头:“我是想叫你姐啊!“他一发觉说漏了嘴,连忙住口。虽觉得解决了一件心事,却又有些窘迫地涨红了脸,低头不敢看她。
“我知道了。”她露出恬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短短的两句话已经明白表达了他的歉意,记忆中的伤痕因他而变淡,虽然依然存在,却不复之前的深刻。
“喔,那那我吃饭了”说着,他抬头瞄了她一眼,随即低头吃粥,脑中想的只有她刚刚的笑容。
“慢慢吃,不必急。”见他猛扒粥,她赶紧提醒。
他吸口气,抬头清了清嗓子:“咳,我告诉你,叫你姐骇姐姐,可不代表我后悔刚才说的话。我只是看在你救我一命的分上,送点人情给你,你不要得意忘形了。知道吗?”
听着他欲盖弥彰的说辞,黎海晴忍不住掩嘴微笑。对于这个口是心非的阿炜,她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没有后悔!”为了强调自己说的是真话,他还特别盯着她的眼睛说。
“我知道你没有后悔,行了吗?”怕他发窘,她很好心地附和他,微笑以对。
“你知道就好。”他这才安心地继续吃粥。
黎海晴笑着摇摇头,望着他的眼光充满暖意,开始觉得他虽然傲慢,却也很有趣。
粉红的樱花随风飘荡回旋,像是应和着琴声一般,飞舞在凉风里,飞舞在满园的青翠之间。
面对着漫天的花瓣,一名六七岁的男孩忍不住赞叹道:“八叔,你的园子好没哦。”他伸出双手,将纷落的花瓣包在掌心里,回头对身后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微笑“你看,我捉到好多花瓣呢!”
少年摸摸他的头,笑道:“你要花瓣做什么?丢掉吧。“
“不要。”男孩从头走进凉亭里,坐到正在弹琴的青年男子身旁,将手掌摊开在他面前,像献宝似的笑道:“八叔,你看,这是我捉到的。”
那被唤做八叔的男子停下弹琴的动作,温柔地摸摸男童的头,含笑看了看他手中的花瓣,和蔼地问:“炜儿,你喜欢这些花瓣吗?”
“喜欢呀,所以我才不想丢掉。”
那男子从男童手中拿起一片花瓣,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叫人拿盒子帮你装起来。”
闻言,男童开心地拉住那男子的手,笑眯了眼:“还是八叔最好了,不像五哥。”他还瞥了少年一眼,目光中别有意味“炜儿最喜欢八叔了。”
少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将手中的花瓣放进仆役拿来的锦盒中,男童马上蹦蹦跳跳跑出凉亭,准备捕捉更多的花瓣。
他伸出双手,只觉得一阵冰凉,定睛一看,原先粉红色的樱花瓣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白色的雪花;匆匆回头,只见凉亭和两人都消失了。
他正觉得惶恐,原本寂静的四周突然变得杀声震天,随着响箭的哨声,背上传来刺骨的剧痛,他不支倒地
“死吧!”
充满恨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勉强回头
“八叔怎么可能是你?!”他不敢置信地低语着,万万想不到那人竟是他最敬爱的八叔!
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的中年男子面目宛然就是方才弹琴的青年男子,此刻他发鬓灰白,神态疯狂,全然没有之前的温雅气度。
他拿着沾满血迹的长剑逐步逼近,眼中充满嗜血的疯狂,狰狞的脸孔写着恨意,像是要吞噬掉一切!
由一而二,二变四,四变八,每踏出一步,他的身影就多出一倍,最终变幻成无数个仇恨的化身,把千万把长剑同时刺下
“不要”阿炜猛地从床上坐起,无力地直喘气,试图回想梦境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刚刚的梦境仿佛真实经理,教他冒出一身冷汗,可是醒来之后,他竟什么都记不得了,只剩下一股沉重的悲伤压在心上
“阿炜,你怎么了?”黑暗中,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平抚了他的不安。
“没没事”他抱着头低语,突然发现眼睛变得酸涩,跟着脸上一阵冰凉,手掌触到一片湿意
“你”隐约听到哽咽声,黎海晴小心地问“阿炜,你是不是想哭?”
“没有”他深深吸口气,否认了她的问话,却止不住眼中的酸涩。
听到他的回答,她更坚定他正在哭泣。
摸索着走到床边,黎海晴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想哭,可是我突然好想哭,你的肩膀借我一下。”说完,她轻轻地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嘴里唱着不知名的小曲,歌声温柔而慈祥。小时侯她哭泣却又不承认时,母亲总是这样哄她。
在歌声中,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环住她,贪婪地汲取她所提供的温暖,任泪水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