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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鸿开和希亚都知道那个梦魇迟早会来,但却没有想到就是在说完话的当天晚上。
希亚睡到半夜时,突然睁开眼睛,就晓得重大时刻已然到来。整件事似乎与她无关,但她相信自己有权在场。
她马上来到丁鸿开的房间,整个情景希亚再熟悉不过。床上的人依然苍白、浑身淌着汗、僵直地躺在床上,他没有显现出任何情绪失控的尖叫、呐喊、呓语非常异于往日的怪现象。
希亚呆在丁鸿开床边,和平常的冷静、理智比起来,现在的她慌张、茫然,手足无措地望着在恐怖梦魇中挣扎的丁鸿开,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叫醒他!这是第一个闪进她脑海的想法。就像上次那样,一劳永逸地解除他的痛苦。
不行!他说过他要自己面对的,他说他得了结这一切。脑中另一个声音提醒着希亚。
就在她还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床上的丁鸿开却先动了,蹙紧的眉头又更紧了一点。希亚想也没想地用手捧起他冰冷的右手,靠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
他在用力!希亚惊讶地注视着有力地回握她的手。他感觉得到她!他知道她在他身边!
希亚靠上床沿,双手依然紧包着丁鸿开的右手,她会陪他度过这一次的。
恍惚中丁鸿开感到自己直直坠入黑暗的深渊,他知道,恐怖梦魇终于回来了。他揪紧了心,绷紧身体,准备迎接接下来一幕幕的残忍血腥,以及承受伴随而来椎心刺骨的疼痛。
迎面而来的卡车、煞车声、鲜血、尖叫声,一切都和从前感受到的一样,但是却又不太一样,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身历其境地经历一切,反倒有些像个旁观者,所有的知觉都是来自脑中的记忆,虽然他还是面临恐惧、良心的鞭笞和疼痛,但都不像真的。
获知安姬和洛克死讯的那一刻最不好受,他的痛苦会瞬时加倍,身体上的痛倒还在其次,那种罪恶感和绝望,还是实实在在,分毫不少地涌上心头。丁鸿开忍不住有些战栗,他可能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些磨难了。
就在这时候,丁鸿开感受到了希亚的存在,他毫不迟疑地抓住那份无声的支持,努力和梦魇对抗下去。
接下来的一切好过多了,当尸体、棺材以及洛克、安姬的脸孔,朝和以往相反的方向渐渐离他远去后,丁鸿开知道,自己终于彻彻底底地摆脱了这一切,得回了全部的自主权,无论是在生理上或心理上,他都自由了!
希亚从他逐渐舒展的眉心,以及回复了润泽的脸色看来,她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丁鸿开慢慢地睁开眼睛,迎向希亚了然的明眸。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少了梦魇的阴影,丁鸿开的生活变得踏实许多,他编舞、教舞,持续地做复健,和希亚相处度过一天又一天。
现在的他似乎是快乐的,能够尽情发挥才华做自己想做的事,每天看见小朋友童稚的可爱容颜,稳定地朝康复之途迈进,最重要的是能和希亚生活在一起。比起往日的消极颓废,现在的他的确称得上是幸福、快乐的。
是吗?他心底一道声音突然问道。
丁鸿开狠狠地灌下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伸手抹去唇边的酒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希亚在家会着急吗?还是像面对他的每件事那样镇定自持、泰然自若?
她总是这样,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引得她情绪失控,她像是不会生气、不会难过也不会激动,连要吓到她都很难。住在一起这么久,她把他像透明玻璃那样看得清清楚楚,他却连她的脾性都还摸不透。
就像她突然闯进他的生活,带着他所不敢希冀的阳光和自由,引领他一步步地走出黑暗的桎梏。她代表的光明和美好,让他既是自惭形秽,又忍不住想靠近她、了解她,甚至是拥有她。
真的。丁鸿开愈来愈无法忽视心中对希亚强烈的占有欲,他多么希望她的笑、她的慧黠、她的幽默、她的美和她的一切,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不要别人来分享希亚的爱!
但希亚爱他吗?
丁鸿开,你这个笨蛋,她怎么会爱上你这个身心都残缺不全、脾气怪又孤僻执拗的怪物?希亚不会那么笨的!
可是他却爱上她了!
“再给我一杯。”丁鸿开将酒杯推到酒保面前。
他已经彻彻底底、无可救葯、疯狂地爱上艾希亚了!丁鸿开既苦涩又甜蜜地向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他是爱上她了,那又怎么样呢?他什么也没办法给她,婚姻、承诺和未来,是他这个依然瘫了一条腿的人想都不敢想的。现在的他,充其量只能用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替自己构筑美梦,顺便有意无意地刺探希亚对他的感觉。
他爱死希亚被他逗得气嘟嘟、别过脸去不理他时的模样,每次她被他弄得又气又好笑,想扳起脸又压不下往上弯的嘴角时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也只有在那时,他才会确定自己是有一些懂她的,她似乎也是有些在乎他的。
可是他好怕!好怕有一天,希亚会像她的出现那样出其不意地离他而去,带走他短暂的快乐,带走每天可以看到她、听到她、摸到她、吻到她的幸福。可是他有什么资格留住她?他只不过是她的一个病人罢了。
丁鸿开抓起酒保送过来的酒,又是一口喝干。
希亚推开玻璃门走进酒吧,搜寻的目光环顾室内,直到在吧台旁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悬荡了一整夜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这家伙真会整死她,为了找他,她差点把整个台北市翻过来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累、多烦,最想做的事是找个人来陪她好好吵上一架。
冷静点!艾希亚,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她用力吸了一大口气,两大口、三大口不行!教她怎么冷静得下来?
希亚干脆夺门而出,靠在墙上喘气,她现在迫切需要新鲜空气。
今晚的一切又重新在她面前播放一遍。她回来后就照例煮饭吃饭洗澡看书等丁鸿开,平常他不到九点就到家了,舞坊的课最晚也只到八点,他很少在外头遛达超过一个小时。她耐着性子等到十点,想他大概是什么事耽搁了。过了十点半,她开始坐立不安,打电话到舞坊,结果没人接,希亚不死心又拨到晶晶的助理家去,她说丁鸿开不到八点就走了。
这下希亚真的急了,丁家、几个丁鸿开提过的朋友,能打的电话她全打了,没有人知道丁鸿开在哪里,到最后她只差没打到警察局去报失踪人口。
希亚想不出别的办法,干脆开着车像无头苍蝇似地大街小巷去找,并打开车上收音机,留意着是不是有车祸、抢劫的意外事件里有他的名字。
车子开到东区后,她才想到葛靖在这附近开了家酒吧,阿开常来喝酒。问题是,酒吧的确切位置她根本不清楚,而东区这样的店起码有几十家,教她从何找起?
迎着初冬第一道冷锋,希亚不死心地一家跑过一家,她的运气还不算太差,不知道是第十五还是第十六家就让她找到了。
他究竟是怎么了?
喘够了气,希亚隔着玻璃门,看向吧台边那道孤寂的身影。自蒙在他心上的阴霾消失之后,似乎还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一直未见起色的腿是其一。
他死命地复健、教舞、编舞,无非是想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尤其急切地想摆脱瘫痪的窘境。她看得出来,他很想再跳舞,他已经把整出舞码完成,音乐、场景、细部修改都好了,就等着搬上舞台;而丁鸿开最想由自己来诠释这部心血之作这是他自己告诉希亚的。
但是康复的速度让他心焦、沮丧,他相当担心自己开始复健可能已经太晚了,右腿已经回天乏术了。
即使心里焦虑不已,丁鸿开还是尽力将自信、愉悦的一面表现出来,不想让她跟着他烦。希亚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她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强颜欢笑、怎么可能不陪他难过,甚至她还比他更难受,因为她心疼啊!
她陪在他身边,陪他痛、陪他笑、替他加油打气、帮他疗伤止痛,因为她爱他,爱得好深好深!
她晓得他相当喜欢她的陪伴,对她也有些莫名的感情在。她其实乐得听他为他们未来许下一堆不知是真是假的诺言,喜欢他没事老爱往她身上蹭、在她脸上乱亲。可是他有时候会离她远远的,要她别管他,尤其是最近,他拒绝她的扶持帮忙,坚持自己做所有的事情。
难道是他已经厌倦了她的陪伴,烦死了她整天在他身边打转;他已经能自己生活,不再需要她了!是这样吗?
希亚毫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即使泛出血丝了也不知道痛。
“进来吧,希亚。”是葛靖,他看到她在门口站了好久。
希亚点头进门,眼光还是没离开吧台边的丁鸿开。
梆靖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来了一个晚上了,只是拚命喝酒,也不理人、不讲话。稍早的时候我打过电话去你家,可是没人接,就猜你是出来找他了。怎么样,我这里不会很难找吧?”
“还好。”希亚心不在焉地回道。
“去和他谈谈吧。”葛靖也知道其实这才是希亚最想做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不过我猜你才是对他唯一有用的人。我已经叫酒保在他的酒里搀上八分的水,看起来他是醉得完全没发现,大概就快醉倒了。希亚,你想喝点什么,我去弄。”
“麻烦给我新加坡司令。”说完,希亚的脚步已经向丁鸿开走过去。
有个人影挡住他的光线了。又不是在看书,反正他不需要光线,丁鸿开也懒得抬头理会来人。
直到那个阴影似乎待得太久,像是有意站在他身边不走似的,丁鸿开才抬起头看去,登时愣住了希亚不发一言地站在他身边。
“你以为这样很好玩是不是?”希亚一开口又忍不住一肚子火,赶紧找张椅子坐下,免得靠他太近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有垂下头看着酒杯。
希亚轻啜一口送来的酒,在脑中整理着紊乱的思绪。
僵持的静默维持了许久。
“我真的这么讨人厌吗?阿开。”反覆思量后,希亚幽幽的吐出这一句。
“啥?你说什么?”丁鸿开料想不到她会有此一问。
“我真的这么讨人厌吗?不然你为什么宁愿不回家,并连一通电话也没有?”希亚侧过头瞅着他,眼里满是受伤害的神色。
“希亚,你一点也不讨人厌,真的要说讨人厌的人应该是我!”天哪!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伤害希亚。“我一整晚不回家只是因为我想一个人独处一下,想点事情。”他避重就轻的说。
他总不能告诉她,因为他已经深深的爱上她,却对自己的爱情感到绝望,他想要想清楚该怎么办,但又忍不住想试试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那你可以先告诉我,或者打个电话啊。”
“我对不起,我是突然心情不好,一个人跑来喝酒,没有想这么多。”说完,他又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可恶的葛靖,给我喝什么怪东西?”
“阿开,你究竟怎么了?”希亚紧皱着眉希望听到答案。
“我怎么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丁鸿开突然笑了出来,笑声里有疯狂、绝望、失意和不顾一切的残忍。“伟大的复健师艾希亚小姐,不是总能看透病人心中所想的一切吗?她会寸步不离地照顾你、了解你、安抚你,让你完完全全地臣服于她,好让她完成复健的目的。”
他又仰头干了一杯,妈的!这回葛靖竟然给他一杯白开水!
“你早就知道我所有秘密了,还需要告诉你我在想什么吗?”丁鸿开目光凌厉地逼视希亚,刻意忽视她脸上的惨白和眼中的无神“告诉你,我已经厌倦了被人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被人当成废物一样的照顾,整个人被摸个透彻,吃得死死的,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爱上你了吗?他在心里大声呐喊。
即使知道丁鸿开这些话并非出于真心从他不敢直视她眼睛的样子就能看出即使知道他所说的大半不是真的,希亚还是有种被重重伤害的感觉,像是有人对她狠狠地挥了一拳。她的关心、她的付出、她的爱,全是些狗屁!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要她走!
“明天我和米契尔联络,马上就会走,你也不用再忍受我了。”希亚相当佩服自己,竟然还能压住想哭和想逃的冲动,沉着声音把话说完,然后才转身冲出酒吧。
丁鸿开几乎是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对自己、对这段爱情的束手无策感到气愤,他不要希亚走!他最想做的事莫过于永远和她在一起啊!
待他回过神,希亚已经不见人影了,他急急地拄着拐杖追出去,一边怨恨着只有一条腿根本跑不快,一边寻找着希亚的身影。还好她还没走远,他高声唤道:“希亚!”
希亚听到有人在叫她,也听到拐杖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她知道那是谁,但是她只僵了一下,脚步依然不停地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回头。
“希亚!”丁鸿开大声地叫着,脚下的步伐开始有些凌乱,但是速度仍旧没变。“希亚,你停一停好不好?噢,该死的!”他被自己的拐杖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倒。
希亚真的停了下来,因为她也听到了那声咒骂。
丁鸿开乘机赶了上来,从身后拉住她的手“希亚,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只是一时昏了头才”
希亚默不作声,也不肯回头,迈步又要往前走。
丁鸿开用力将她拉进怀里,但她僵直着身子一言不发地向前看,就是不肯回头。
他攫着希亚的双肩,怕一松手她又会马上走掉。“希亚,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那样说,更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好吧,我只是自卑感作祟,觉得自己不值得你花这么多时间、心力在我身上。你如果你厌烦了我,你就不要浪费精神在我身上,我会叫米契尔把酬劳一分不少地付给你,不会因为我的腿还没好就希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既然他和希亚之间毫无未来可言,不如尽早将彼此分开,于是他万分艰难地吐出与自己心意相违的话,只是为什么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希亚还是不作声,用力吸了口气,却不小心泄漏了一声哽咽。
老天!希亚在哭!
他用力扳过她的身子,好让他看清那张涨得通红、满是泪水却仍然不肯正视他的固执脸蛋,内心一条弦瞬时被硬生生地扯个死紧。天哪!他是个什么样的混蛋!他的掌下甚至还能感受到希亚肩膀的抽动,可见她是多么死命地在压抑着啜泣!
“希亚!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声不响地失去踪影让你担心,不应该说那些屁话来伤害你”“我急死了!你知不知道?”沉默了半天的希亚终于开口,带着浓浓哭泣的声音打断丁鸿开一长串的抱歉。“你就这样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到人,舞坊、丁家、你朋友家,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我都快担心死了!怕你出了意外倒在马路上呻吟、怕你被人绑架,又怕你是不是在哪个没人的地方跌跤了。我一个人开着车满街乱找,好不容易想到葛靖的酒吧,一家找过一家总算让我找到了。结果证明了我艾希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丁鸿开紧紧地将希亚拥入怀里,这世上再也没任何语言文字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疼和歉疚,他只能尽力用温暖和力量来抚慰她。他的下巴顶在希亚的头上,痛彻心肺地闭上眼,一遍又一遍不断低喃:“对不起”
他可真厉害!竟然能让向来冷静自持的希亚伤心掉泪。丁鸿开在心里讽刺着自己。
她为他哭了!希亚,一个他见过最坚强、最冷静,最镇定的女人,却为了他这样一个不堪的人而心急、着慌、为他哭了。丁鸿开心底最冷、最硬的部分,直直地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待发泄够了,希亚轻轻挣开丁鸿开圈在她腰上的手,一手揩掉脸上的泪水,另一手将自己和他厚实温暖的胸膛隔开一小段距离。“敢用那种话来骂我、赶我,丁鸿开,”她用力戳着他的胸口“你混帐得真够彻底!”
会骂人就表示没事了。丁鸿开松了一口气,换上一副无赖的笑容“对!我是个大混蛋、大白痴,可是你还是关心我、在乎我,对不对?”
“才怪!”希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前面说的话一点都没错,你根本就不值得我花那么多时间和心力,不值得我的关心和付出,不值得我爱”
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希亚连忙闭上嘴巴,低下头研究脚下所踩的柏油路面,像是她突然发现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丁鸿开耳朵可尖得很,没那么容易被她唬过去。
“希亚,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兴奋地猛摇她的肩。
“住手!再摇下去我就要散掉了!”希亚抬起头拍掉他的手又迅速低下头“好话不说第二遍。”
“希亚”丁鸿开柔声唤道。
他怎么可以用这么温柔、这么醇厚的声音叫她?她听得骨头都要酥了,哪还能有什么抵抗力。
希亚感到一只手柔柔地拨开覆在她额前的头发,然后沿着她的脸颊下滑,最后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让她晶亮闪烁的双眸与丁鸿开执着认真的眼睛对视。
“不管你刚刚是不是说了那句对我很重要的话,我都要把我的感觉告诉你,在你听完了之后,不管有什么反应,我都希望你对我诚实。”他放下托着她下巴的手,极其专注地等待她的允诺。
希亚无声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开始的。当我感到高兴、喜悦的时候,我总是想和一个人分享;当我沉闷、生气,或是不讲理的时候,那个人总是陪在我身边,愿意一起承受我所有的痛苦和打击。她为我原已了无生趣的生命,找到了往前走的光明和理由,并在我每一次脆弱不堪的时候给我支持、倚靠。渐渐地,她的存在对我愈来愈不可或缺。望着阳光的时候,我总是看见她的笑脸;下雨时,她的声音就伴着雨声滑进我耳畔。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却也无时无刻不厌恶着自己的残缺,急着改变身上的情况好配得上她的美好。希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深幽黑瞳搜寻着希亚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呆呆的?
“那个人是谁?”好家伙!酸得呛人的一句话。希亚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居然有人对阿开这么重要她却不知道!
丁鸿开好开心地笑着,希亚在嫉妒耶!他乐得要飞上天了。
“傻瓜!那个人就是你啊!”舍不得让希亚被醋淹死,他还是快快招了。“我爱上你了!希亚。”他在她微启的唇边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希亚被震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嘴里喃喃唸道:“天哪!”
“别那么震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多可爱吗?反而是我,得不时担心自己可能永远好不了,担心你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走,担心有比我好的男人出现把你抢走,又觉得没资格留住你、绊住你,该早点让你离开,矛盾和交战都快把我撕成两半了。”他将额头抵住她的“但我只知道,我爱你,希亚。”
“我也爱你!”希亚毫不迟疑地回应他,接着拉下他的头,送上自己的唇。
一场毋庸置疑的热吻,印证着两人的狂恋炽爱!每一阵唇舌交缠、低吟细语,在在诉说着为彼此沉沦而无悔的两颗最真的心
“我爱你!”
“我爱你!”
他们同时恋恋不舍地离开对方醉人的双唇,同时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波流转,同时开口,也同时笑了。
“我配不上你,希亚。”丁鸿开仍坚持着他的论调。
“永远别再这么说!”希亚郑重地警告他。
“可是那是事实。”
“如果有一天,我出车祸,双脚瘫痪了,你会因此而不再爱我吗?”
“不会!”他想都不用想就能回答。
希亚伸手抚开他紧蹙的眉心“我也不会。因为你就是你啊!阿开,你不会因为少了一条腿就有什么改变,我也不会,懂吗?”
一声汽车喇叭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提醒他们在路中间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丁鸿开没有放开圈在希亚腰上的手,带着她直接往路边闪。
希亚注意到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阿开,你的拐杖呢?”
“拐杖?”丁鸿开东张西望了一下“不知道,大概刚才在追你的时候弄掉了。”
“弄掉了?”希亚拉开他环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看向他的脚“那你是怎么追到我,又怎么走到路边来的?”
不等他回答,希亚又开口说:“阿开,动动你的右腿。”
丁鸿开不疑有他地照做,抬高右腿晃了晃。
希亚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看他,再低头看他的脚,下一秒钟,她已经飞扑进丁鸿开怀里,抱着他猛亲“阿开!你好了!你的脚好了!真的好了!”
丁鸿开被希亚撞得倒退好几步,还在纳闷怎么回事,她这一叫才让他恍然大悟。
他不敢相信地用力拧大腿一下,噢,好痛!他的右脚好了!会动了!有知觉了!
丁鸿开加入希亚狂叫乱亲的行列,在天将黎明的这一刻,打搅寂静巷弄里酣睡的居民,抱着她在空旷的柏油路上打转、吵闹、拥吻
两个被突来的欣喜和幸福吓傻了的恋人,沉浸在这教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快乐里。
凝视着彼此眼中的深情和这一路走来所共享的酸甜苦辣,丁鸿开和希亚,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对方的怀抱。
相依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