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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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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办公室,当倩宜发现进来的竟是麦哲宇时,大吃了一惊。“恳纳正好临时有急事,所以我代表他来。”麦哲宇尽量表现得泰然自若,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紧张得要死。

    “你是”

    “华氏文学奖的召集人。”

    “对不起,之前我并不知道,请坐!”倩宜优雅的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她真是太美了!麦哲宇心里想,她也同时是这个世上唯一能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他们开始谈话时,麦哲宇发现她比想像中聪明得多,她有很强的分析能力,而且十分有主见,一个钟头下来,他们已经草拟出明年度部份的新大纲。

    她一定有很高的文学素养,麦哲宇暗忖,否则她新年度的方针不会这样正确,虽然她不是专业人才,但她很能把握要点,进入情况。就像她代替丈夫来接掌这个庞大企业一样!他情不自禁地打量着她。她一抬头,那张心字型透明而白皙的小脸不禁飞起了两朵红晕,那红晕伴着她身上甜甜的一股幽香,更使得他一阵恍惚。

    可是她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倩宜在这时候举起子腕表看了看:“很抱歉,我现在必须去开会了。”

    “我也还有点私事想去处理,如果您能抽得出时间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晚上请您吃饭,我们边吃边谈未完成的部份。”

    一直表现得十分稳重的倩宜,这时也不免心惊肉跳。

    “请您答应。”他没有多说,干言万语全写在他那一双又亮又热的眸子中。

    而倩宜显然地受到了惊吓,她急急地退后了一步,仿佛他那双眼睛已扼住了她的喉咙。“不!”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使她异常的美丽,但是勉强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是沙哑的。

    “为什么?”她突然脆弱下来的反应刺激着他,使他不自觉地像猎人一样的逼近她“文学奖的新计划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我知道!”显然地,他近乎耳语的样子使她困扰,但她挣扎着,拚命痹篇他的天罗地网,可是,她那狼狈的样子似乎失败了,只是她不像刚才那么像个女强人时,这种女性化的态度反而更可爱。

    “华氏文学奖是当前文艺界最有意义的活动之一,我希望最好不要因为某种缘故而停办,否则是整个文艺界的损失。”

    她这时候终于由突然的慌乱中恢复了镇定,这个英俊得像太阳神的男人实在有点可恶,对吗?她清清嗓子,说:“我承认您的高见确实很有道理,晚上您的邀请原则上我是答应的,如果”

    “没有如果!”麦哲宇听她应允,高兴极了,多日以来,他的心情没这么开朗过。

    “万一”

    “也没有万一!”他热切地注视她:“在上次我们相遇的那个白金餐厅,六点正。”

    也许他这样做太孟浪,也许有些像登徒子,也许会使倩宜的印象不好,但麦哲宇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从整个人到心都是一片沸腾。“她答应了!她答应了!”他心里不断想起这些令人愉快至极的美妙声音。

    一整天,他都像沉醉在天堂中,他简直等不到六点去见她,所以下午才三点时就到了白金餐厅,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是他阻止不了自己。

    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个钟头过去了,他独自枯坐不觉寂寞,因为无限美妙的感觉包围着他,终于,六点钟到了,他坐直了身子一心盼望他的梦中佳人走进来。

    但令他惊奇的是在门口出现的竟是陈恳纳,而且像事先约好似的走到他的桌前。“华夫人告诉我你对基金会的事有意见?”

    麦哲宇愣住了,这个江倩宜真是高明,这么厉害地耍了他一记。“请坐!”他马上从愕然中醒来:“喝点什么?”

    “先来杯咖啡好了,哲宇,我刚到基金会去过,他们刚把上半年度的报表做好,我顺便带来,我们现在开始谈?”

    “好!”麦哲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有逼迫自己马上进入情况,把上午和江倩宜拟好的新大纲提了出来。

    “她对现代文学还颇有见地。”陈恳纳看到她提出来的新构想很赞赏!“我一直以为”

    “对文学她可能比她先生要有兴趣得多。”麦哲宇想力作不在乎,但心里一片苦涩,她拒绝他,为什么?难道他不够好?

    “那当然!否则她当初不会帮我劝华德金成立这个基金会。”

    “你是说”

    “今天基金会的存在她功不可没。但令我惊异的是她不仅喜爱文学,她的原则和见地都很高明。”

    当管家进来通报有位麦先生想见江倩宜时,她简直吓坏了。她本以为她让不知情的陈恳纳去替她赴约,他便会死心的,没想到他竟直闯到她家里来,真是太鲁莽了。

    “告诉他我不在。”

    “可是我已经”管家碍难启齿的:“我以为您愿意见他。”

    江倩宜心里叹气!“这不怪你,去招呼他吧,我先换件衣服。”她走进穿衣室看到镜子时,才知道自己的脸早胀红了,红得足够泄露她内心之秘密。

    她曾经很成功的骗了自己,此刻,她才知道,她也是一样地想见他。倩宜换好衣服,又匆匆地化了个淡妆,才到客厅。

    “麦先生这么晚来,有事?”她才一走近,就嗅到一股酒气,果然,他的眼中有着薄薄的醉意。

    “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她对管家说。

    等管家下去了,他才开口:“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她避过了那张脸上的忿怒:“很抱歉,我临时有事不能去,你跟陈先生谈得还好吧?”

    麦哲宇却向前逼近了一步,近得能让她更清楚地嗅到他的酒味。“放开我!”她低声叫了起来,挣脱着扣住她手腕的那股蛮力。可是不等她的第二声,他就更有力的抓住她,而且用他的嘴封住她的唇。

    “不!不!”她心里暗叫着,但一点用也没有,他的力气太大了,而且那股强悍的男性气味,正一吋吋地开始融化她。

    她终于全身都颤抖了,不是由于忿怒,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他的吻与他的怀抱中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足以摧毁她或是带她去天堂的力量。“啊!啊!”她内心渴切地呼唤着,这一生中,她从未有过如此销魂的感受,不仅有爱、有欲,还有太多太多她宁可放弃一切去掌握的东西。

    但是她的理智拒绝了这种感觉,当他好不容易放开她时,她倒退了一步,从喉咙中发出一阵沙哑的声:“你走吧!”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客厅,剩下麦哲宇一个人在那儿发愣。

    他刚从爱的狂喜中醒过来,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却离去,只剩下一阵似有若无的芳香。“倩宜”他喃喃叫着,但马上住了口,因为管家从甬道那边出现了,即使他再醉,他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客厅,来招呼他的是别家的仆人;更何况实际上他并没有喝多少,他身上有酒味只不过是不小心泼洒上去的。

    她被别的男人吻过了。

    而且竟觉得心荡神驰。

    江倩宜吃惊地注视镜中的自己,此刻,那双有了秘密的眼睛充满了光辉,表情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的了,整个人仿佛就在那几秒钟内脱胎换骨。

    但,这怎么可能呢?麦哲宇还只是个陌生的男人,他明知道她是华金德的夫人,竟敢如此放肆!然而她叹了口气,如果怪他放肆,那么为何她又偏偏要接受呢?镜中那眸里梦样的光辉突然消失了。

    在这个吻中,她失去了许多东西,即使他没进一步的行动,但她已成了不贞的女人,即使并非自愿,但那又有何差别呢?

    “这太可怕了!”她不禁失声叫了出来,结婚这么多年来,她从未逾越过规矩,如果这事给她那个苛刻的婆婆知道,她该怎么想?难道她会抱怨自己的儿子生病吗?

    “不能再见他了!”她迅速地下了个决定,明天一早,她就要告诉管家,不准再放这个姓麦的进来,她也会委婉地告诉陈恳纳,她不再参与华氏基金会的讨论会。

    倩宜想,为了保全自己,保全华德金的名誉,她一定得尽快退出这个漩涡。

    暗夜如画,星光灿烂。

    麦哲宇离开了华家,那份兴奋仍使他手舞足蹈,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而且正如他之前所料,他的爱激起了她的反应。

    即使她严辞拒绝,但也来不及了,她在他的怀中颤抖,是无可抹煞的事实。也许这样做太不道德,但他已管不了那许多,从在公路上第一次见到她,她的倩影就在他心中生了根。

    他也不否认这有些俗气,但是管它的呢!他笑了,爱就是爱,谁去理会它俗不俗气呢!

    “我爱你!”他对着星空,轻声地说着,那种神秘的感觉,像是头一次恋爱的男孩子。

    但,谁说这不是初恋呢!

    也难怪他会这么疯狂!老天!他这一生当中,还真没有爱过谁。

    那些同情、互相安慰、施舍根本不能叫做ài,对不对?但他的高兴才一到家就化为乌有。

    “你在这里干什么?”当他出了电梯后,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挡住他,竟是白莉莉。

    “等你!”

    “我不希望见到你,你请吧!”他厌恶地拂开她趁势搭在他肩上的手。

    “你喝了酒?”她对他的厌恶丝毫不以为忤,还凑上来嗅了嗅。

    “你再不走,我就要叫管理员了。”

    “请啊!”她微斜着水盈盈的眼,风情万种。“老是这一套陈腔烂调,不嫌烦吗?”白莉莉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莉莉!”他叹了口气:“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没有啊!”她夸张地叫着,他这才看清楚她那一身浅藕色的露背装实在低得不能再低了。

    “既然没有,那你何必苦苦纠缠我?”麦哲宇那张好看的脸上非常地不耐烦。

    “因为我有你的把柄”

    “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电梯的门又开了,出来的是同层的住户陈太太,他们两家住户的大门相对共用这个电梯。

    麦哲宇心里着急,让人看见他跟这个专拍风月片的是非精在一道,他可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

    “我给你惹麻烦了?”白莉莉佻挞地看着他。“说也奇怪我在银幕上那么受欢迎,男人在私底下也很为我疯狂,但我一露面就好像是大麻疯一样,谁都怕沾到我。”

    麦哲宇不想听她诉苦,沉下脸!“白小姐,你该请了吧?”

    “等一下,你刚才问我的话,我还没回答呢!”她一双媚眼直往他瞟,更糟的是,随着她身子微微的摆动,那一对呼之欲出的胸部更是尽收眼底,她被影评人称为“百万人的情妇”实在是有道理。

    他憋住气:“白小姐,我很累了,别缠住我,好吗?”

    “不!”说着,还有意无意地凑近他,几乎要贴了上去。

    麦哲宇忍下去的气终于爆发了,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她带来的挫折感,也许是她破坏了他难得的好心情,他终于发作了:“你到底走不走?”同时猛地把她推开。

    “姓麦的!你竟敢这样待我!”白莉莉撒泼似地叫了起来,可是这回麦哲宇决定不再妥协,他不理会她的喊叫,转身就走。

    “喂,喂,你到哪里去?”白莉莉跟了上来。

    麦哲宇没等电梯,干脆从楼梯上走下去,白莉莉穿着高跟鞋,当然不如他的健步如飞。

    “我惹不起你,总躲得起吧!”他生气地想,走出大厦后,马上拦了一部街车,钻了进去,但车子还没走两步正在等红绿灯时,他转头一看,竟看到白莉莉已从大厦冲出来,也坐上了一部车。怎么这样倒霉?难道她真的要缠上一整夜,他心里暗暗叫着。

    “有麻烦?”司机回过头,笑嘻嘻地问。

    他沉着张脸,没有回答,突然,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的冲上了心头。“有没有女人不能去的地方?”

    司机器出了会心的笑容:“有啊!”那一笑使他仿佛吃了定心丸,不管如何,今夜先得摆脱这个可恶又无聊的女人不可。

    他胡里胡涂的付了车钱也胡里胡涂的走进这个名叫“雄鸡俱乐部”的大门时,才发现里面除几盏小灯外竟是一片漆黑。

    但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一侧头,白莉莉正由车上下来,然而守在门口的服务员拦住了她,大概不外是解释“女宾请勿入内”的规矩。

    他只得继续向前走,突然“咔嚓”一声,一只打火机在他面前亮了,一个穿着兔女郎服装的女侍盈盈含笑的瞅着他。“先生几位?”

    “一位!”麦哲宇尽量保持镇定。

    “请随我来。”兔女郎的打扮虽然十分惹火,但是到酒吧时,麦哲宇发现除了格调很高,跟其它俱乐部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座上的客人也颇有水准,他不禁松了口气。

    兔女郎把他安置在一个舒适的角落,座旁四周有丛丛棕榈挡着,若隐若现的,很有情调,也颇具有秘密性。

    “您喝什么?”兔女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这才发现那儿竟有一块凸起的台子,她一跪坐下去,胸前的一片好景正好被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一览无遗,幽黯的灯光下,她的低胸服饰,巧笑倩兮,和小鸟依人般的情调,真是让人不醉也醉。

    麦哲宇接过了酒单,凑近烛光,翻了一下:“威士忌,加冰。”

    “谢谢!”兔女郎退了下去,那份压力也跟着消失了,可是当她捧着酒再回来时,她暴露的衣着又形成了股低俗的肉欲。

    “你可以下去了!”当兔女郎又再蹲下去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先生!”兔女郎颇为惊异的抬起头:“您买下了这杯酒,今晚就等于买下了我。”

    他移近酒单一看,上面的金额高得吓人,原来如此!这个俱乐部主人做生意真有一套,用兔女郎来招揽客人。

    “没有关系,你下去吧,我要想些事情。”他温和的看着这个芳龄不满二十,空有一张漂亮面孔,似乎却没什么脑袋的女郎。

    “先生,我不会妨碍您的!”兔女郎更惊恐了,她似乎在害怕什么?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依然十分温和。

    “那我就跪在这儿陪您!”她决定固执到底。

    麦哲宇叹了一口气,也许会有很多人爱来这里标准大男人主义的享乐之地,但是他不一样,他不是来这儿逞威风,只是避难。

    “如果我叫你走,你会受到处罚?”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害怕了。

    “是!”她点点头,委屈地说:“不但会扣薪水,经理他还会”

    “有这么严重?”他不想听到她会受到什么惩罚,那不关他的事,徒然破坏心情而已,更何况他也无能为力。

    “不要赶我走好吗?”她抬起了头,眸中有无限的企盼,她和一般风尘女子不同的是,即使她穿着暴露,但本质仍保有一份少女的纯真。

    “好吧!”他无可奈何地。

    “先生,您贵姓?”

    “麦,你呢?”

    “我叫小贞。”

    “你在雄鸡俱乐部工作多久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高中一毕业我姐姐就介绍我进来了。”

    “你念过高中?”

    “这有什么希奇,找事难嘛!”她吐吐舌头。“这里还有研究所毕业的呢!”

    “哦?”倒看不出来,此地竟然卧虎藏龙。

    “这是金先生的规定,本来这儿的小姐还一律得大专毕业,我因为是我姐姐特别推荐的,他不得不买账。”

    “金先生?”

    “就是这里的经理。”她侧过头,往吧台那边张望一下:“喏!你看,就是那个高高胖胖的,正在和酒保说话的家伙。”

    麦哲宇心里一震,他也姓金?不!也许这只是巧合!“你刚才说了两次你姐姐,她跟这儿有什么渊源?”

    “这个”小贞突然欲言又止。

    “你该不是吹牛吧?”他看她颇有碍难,就禁不住逗她。

    “当然不是。”小贞很认真地:“只不过”

    “不想告诉我?”他笑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好吧!”她下定决心似地:“可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哦!”“好!”他点头,她那典型的小女孩爱娇的口气,使他想到一个人,但他很快地把那个早该尘封的影子抹煞掉。

    “你听过一个薇尚女子俱乐部吗?”小贞盯着他的脸看。

    “听过!”他的心猛地一跳,难道

    “薇尚这么有名我相信你也该知道!”小贞很得意地:“我姐姐就在里面工作。”

    “她在做什么?”

    “她是薇尚老板的贴身秘书。”

    “这就是你的大秘密?”他又笑了。

    “咦!你这个人真是!”她也笑了,爱娇的样子冲淡了方才的烟视媚行:“是姐姐不教人家乱说的嘛!”

    “乱说?”

    “她说她的主人很注重私密性,不喜欢别人知道太多的事!”

    “她的主人是谁?”

    “是一位金夫人,据我姐姐说长得非常漂亮,不过我也没见过。”小贞笑得格格地还捂住嘴,尽管这根本没什么好笑的。

    但麦哲宇却开始对这个话题很不耐烦。金夫人!他暗暗诅咒了一声,又是她!连躲到这里来都非得听她的名字不可!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们做个朋友好吗?”小贞又在撒娇了。

    “才见第一次面,怎么知道我的人真好?”

    “看得出来!”她很认真地点着头:“你跟别人不一样,很有教养,也不会像别人一样为了心疼一点酒钱,拚命占我们的便宜。”

    “你是说”他吃了一惊,在这里可以公然的

    “对!反正我们卖大酒,收了钱,客人爱怎样我们就得怎样。”

    “那你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难启齿。

    “我说过工作难找嘛!”她幽怨地低下头。

    “连一个最起码的工作都找不到?”

    “我知道你心里面一定在笑我是自甘堕落,对不对?”她自怨自艾地:“当然啦!做这种陪酒小姐别人一定看不起。”

    “不!我的意思是工作虽无贵贱之分,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上班,又是夜晚当差,可能损及健康!”

    “其实我刚才跟你说的,是有点夸张!”挑幽默地“工作还没有难找到那种地步,但找得到的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况且”

    “你姐姐要你来这儿?”他马上猜到了,在这儿讨生活的夜女郎,十个之中有九个一定有家庭问题,倒并不一定是因为贫穷。

    “对!你怎么知道?”她颇讶异地抬头看他。

    “你说过这工作是她介绍的。”

    “她本来是希望我去金夫人那里工作。”

    “为什么不去?至少在薇尚出入的都是女人,不会有谁这么可恶地騒扰你。”

    “如果事情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就好了!”她低下头轻声咕哝着。

    麦哲宇搞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他对别人的家务事也没多大兴趣,尤其牵扯到金夫人,还是不听为妙。

    “咦!你怎么知道薇尚都是女人?”她忽然又讶异的抬起头。

    “你告诉我的。”

    “我有吗?”

    他看了看表,没有回答她:“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我再替你倒杯酒,我请客!”她殷殷地留他。

    “不了,改天吧!”他站起来。

    “我也快下班了,等我一起走好吗?”

    “为什么?”

    “我”她飞快地看他一眼,突然满脸臊红的低下头:“我喜欢你。”

    麦哲宇拍了拍她的肩,不禁失笑:“你知道我比你至少大十多岁吗?”

    “我不管!”

    “别胡思乱想,好吗?我送你!”

    “真的?”

    “当然真的!你总不能穿这一套回去吧?快去换,我等你!”

    “好!一定哦?”她急急地往后头走,那轻快活泼的样子还是个小孩子。其实来这儿的,哪个不是小孩子呢?这儿除了可以满足某些“性”的需求外,还有什么可以给人的?

    但是,男人们就是爱来。人们对生活的要求当然不止于此,不过“性的冒险”是紧张的生活之外最能引人入胜的。

    这个叫小贞所说的“女宾部”又是怎么一回事?麦哲宇想像着一群时髦的贵妇的幽黯的俱乐部中,接受午夜牛郎招待的情形。

    他不禁哑然失笑,但笑过之后,他一阵懔然,是啊!为什么他从前没有想到过呢?他可能也是被金夫人利用!她介绍那些美丽的贵妇给他,她们高贵、雅致,但寂寞的情形都是一样的,说不定,金夫人还

    “我们走吧!”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是换过装的小贞。她换下暴露的兔女郎制服后,一身裙装的打扮竟十分清新可人。

    麦哲宇带着她才一走到门口,就看见白莉莉坐在豪华跑车内正四处张望着,那浪荡的风姿十分引入注目,虽然午夜人少车稀,但每个经过的人都禁不住看她两眼,真是天生尤物。

    “看!那是白莉莉!”小贞惊奇地嚷着,但还没嚷完,就被他一把拉进等候在雄鸡俱乐部门口兜生意的计程车中。

    “忠孝东路!”他向司机说了自己的地址。

    “不是说好送我回家的吗!”小贞诧异的。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是否愿意去我那儿参观一下?”

    “好啊!”小贞十分兴奋:“真没想到你会邀请我!”

    “你不怕?”

    “怕?”

    “没有入告诉你,一个陌生的男人邀你去家里,你该特别小心?”

    “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我从不接试仆人单独的要求,可是你不一样。”

    “谢谢你赏光!”他截断她的话头,看样子,这个小女孩对他一见倾心?他心中掠过一丝抱歉,他在利用她,是吗,但这也是不得已。

    白莉莉看见麦哲宇出来时竟还带着个小妞儿,脸色都绿了,但她还是发动了车子,跟了上来,直到他们相偕进到大厦,才死心离去。

    “你家真漂亮!”小贞一进门就兴奋的东张西望,赞不绝口,那天真的模样,益发让麦哲宇后悔利用了她作挡箭牌。

    “喝茶?还是咖啡?”他走到餐厅的小吧后台。

    “有酒吗?”

    “酒?你在雄鸡俱乐部喝得还不够?”他吃了一惊,这么年轻的小女孩,就爱上了酒?

    “哈哈!你被骗了!我们喝的根本是糖水,怎么可能是真的酒呢?”她笑了起来“那我们不一下子就醉倒了,谁陪客人聊天?”

    原来如此!麦哲宇也笑了,他总是杞人忧天。

    “你放心,我也没有酒瘾,我只是想要一杯调得薄薄的、淡淡的酒,自己过过瘾就好了。”

    “过瘾?”他真弄不清她的论调。

    “就是增加气氛嘛!”

    他自己喝的是皇家奶茶,倒给了她一杯调得淡得不能再淡的血腥玛丽。

    “你这全是蕃茄汁嘛!”她尝了一口叫了起来。

    “坐下吧!我开闭路电视给你看。”

    “有没有卡通片?”

    “没有,综艺节目好吗?我有麦可杰克森的全套专辑,还有安玛格莉特和陈淑桦的。”

    “哇!我最爱看陈淑桦了!”她叫了起来。

    陈淑桦那清纯秀丽的倩影才一出现在荧光幕上,电话铃就响了。

    “你在这儿看,我去书房接。”小女孩正着迷的盯着电视机,对他的离去似乎丝毫不在意。

    “喂!”他扣紧了书房的门才拿起话筒。

    “哲宇,你好!”是金夫人那高雅得没有一丝火气,却又令人不敢丝毫怠慢的声音。在这方面,她已把自己训练得炉火纯青了。“刚才白莉莉打电话给我”

    “你最好警告她下次别再穷跟我,否则我会对她不客气。”不等金夫人说完,他马上冷冷地回敬过去。

    “听说你在雄鸡俱乐部带了个女孩子回家?”她的声音还是那么高尚,相形之下,他的火气就未免太大了。

    “那是我的私事。”

    “哦?你不觉得以你的名作家之尊和一个酒店女侍扯在一起有点不名誉吗?”

    “这也是我的私事!”他觉得没有再和她讲下去的必要,马上挂上电话。

    “xx!”金夫人一听他竟敢摔她的电话,气得骂了句平常最不易出口的粗话,但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她还有把柄在白莉莉手上,现在可不是动怒的时候。

    “小凤!”她一招手,把正在监督女仆整理房间的小凤叫过来:“你打电话去雄鸡,问被麦哲宇带出场的是谁?”

    小凤马上走到电话旁边,但没说上几句,脸色就变了,放下电话时,脸色还是灰暗一片。

    “是谁?”金夫人放下了正在揉眼霜的手指,从镜子里盯着她。

    “是”

    “说啊!”金夫人不耐烦了。

    “是小贞。”

    金夫人愣住了,眉毛整个皱在一起。

    “要不要我打电话马上叫她回来?”小凤怯怯的,对金夫人的毒辣她可是领教够了,万一小贞有什么闪失,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想打草惊蛇!”金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是万一”

    “那就要看你那个宝贝妹子的造化了!哼!她敢胡说一句,看我饶得了她!”

    “夫人!请您开恩!”收拾房间的女仆才一退下,小凤就趁势一跪跪在床前面了。

    “你干什么?”刚卸过妆的金夫人简直苍老得可怕,跟白天的明艳判若两人。

    “小贞年纪小不懂事,请您看在我的面上,饶过她吧!”

    “你的面子!”金夫人笑了:“你以为你的面子很大吗?”

    “不是的,夫人!”小凤仍旧哀求着:“我是说看在您平常这么疼我的份上。”

    “这还差不多!”金夫人笑了,但即使是笑也赶不走那一层寒霜,忽然她眯起眼,眼光落在小凤单薄如蝉翼的睡衣上。她的个子虽然娇小,但是曲线玲珑,透过薄薄的纱看来,更引人遐思。

    “夫人您”小风一看到金夫人那淫邪的眼光,不由一阵发抖,这个老妖婆,她心中暗骂了一句,看样子今晚又逃不过了。

    “小贞的事我会考虑,你上来!”金夫人一拍床垫,那眼光更淫荡了,小凤的脸整个红了起来,如坐针毡地上了床,跟金夫人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习惯,说句老实话,就是挨皮鞭她都喜欢些,因为每次挨过这个虐待狂的皮鞭后,她自粕以好好睡上两三天。

    “你的皮肤真细!”金夫人的手指触到她的脸孔,她下意识地一缩,但这次欲火中烧的金夫人并没有生气,她用力的把小凤的脸孔扳过来,直到小凤顺从地闭上眼睛

    “好好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金夫人的声音像符咒似的在耳边催眠着。

    “好看吗?”麦哲宇回到客厅,在离小贞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她正看得有味,那模祥和在雄鸡俱乐部的冶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棒极了。”

    电话这时又响了,他断定不是金夫人,她刚碰过他的大钉子,还不至于那么不识趣,如果是白莉莉,他可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麦先生,有位白小姐说有重要的事要见您。”是管理员。

    “告诉她我不在。”

    “我跟她说过,她不信,她说她看见您回来。”管理员很为难,大名鼎鼎的白莉莉在银幕上的形象和真实生活实在有很大的距离,尤其是母老虎的脾气,真叫人消受不起。

    “这个”麦哲宇沉吟了一下,当他看见了小贞后,改变了主意。“那就麻烦你请她上来吧!”

    电话挂了后,他走到小贞旁:“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好啊!”小贞的眼睛还停留在电视上。

    “待会儿有个客人要来,你帮我应付她。”

    “男的还是女的?”她总算离开荧光幕了。

    “女的。”

    “该不是”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正色。“她叫白莉莉!”

    “真的吗?”小贞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原来她是你的朋友?”

    “她不配!”他嗤之以鼻的。

    “那她为什么来找你?”

    “这个我一时很难解释。”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你要我怎么帮法?”小贞兴致勃勃地。

    “你就照样地坐在这里看电视,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出声,一切由我应付。”

    “就这么简单?如果她得罪你的话,我可不可以帮你骂她?”她笑得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他摇摇头:“她的性情不好,可是你是淑女,对不对?”

    “好吧!”她点点头,好像这两个字是她的口头禅似的。

    不到两秒钟,电铃就响了,麦哲宇打开门,果然是一身妖艳的白莉莉站在那儿,除了浓郁的香水味,还有一身的酒气。“不请我进去?”她一手搭在门框上,一手斜插在腰上,姿势很是暧昧。

    “我有客!”

    “麦哲宇,为什么你老是躲着我,不肯跟我好好谈谈。”

    麦哲宇皱起了眉,他真恨透了那个早晨,如果他不是胡里胡涂地接受她的引诱,今天的局面绝不至于落到如此糟糕。但,毕竟他是做了糊涂事,没有任何道理能替自己辩解。“你就饶了我吧!”他疲倦地说。

    “不行,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她又慌忙住口。

    “你说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她斜睨着一双眼,騒媚至极也可恶至极。

    “白小姐,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不!我要进去坐坐!”她恨恨地瞅着他:“除非”她趁势一弯腰,从隙缝里溜了进去。“除非让我看看今晚陪你的是谁!”

    “你不要乱来!”他想拦她,但已来不及了。

    小贞在事前得到他的叮嘱,所以仍然稳若泰山地坐在那儿看她的电视。“哈哈哈”白莉莉一看见她就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又刺耳又放肆。“我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会教你动心,原来不过尔尔。”

    尽管她笑得如此狂妄,但小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对她的存在浑然不觉。

    “现在你看见了,可以走了吧?”麦哲宇厌恶地。

    “她哪点比我好?”白莉莉笑过之后,似乎生气了,一反身抓住了麦哲宇,弄得他十分狼狈:“论容貌,她不过中上之姿,论地位,她也只是一个酒店的小女侍,难道我比不过她,你要用这种方法羞辱我。”

    “是的!也许你是万人迷,但你有没有想过,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麦哲宇好容易才挣脱她那一身酒后的蛮力。

    “你欺负我,呜”白莉莉竟然像演戏似地,一下子哭了起来,不过这回没等人赶她,自己倒歪歪斜斜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