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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天生的陀螺,从来不会闲着,母亲这样说我。
入学时,不够年龄的孩子要通过老师的“面试”只要能从一数到二十便能通过。我自告奋勇数到了一百,并告知我家的蜂窝煤有十二个孔、铝锅的篦子有七十六个孔、筷筒里有二十根筷子、灶台上的碗是八个,我天生对什么都感兴趣,所以就喜欢忙碌,忙些“多余”的事情。
老师抱着我到了办公室,四位老师拿着皮尺为我量身高,苏老师一遍又一遍地量并大声说:“真的是一米零五公分,看来咱村真的要出大学生了。”爷爷忙问大学生是不是“秀才”?
第一次“爬”黑板我只能在黑板框下的墙上踮着脚尖写下“推车”两字,引起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老师便抱着我在黑板上重新听写生字,我不喜欢他身上的烟草味——那种用白纸卷的烟叶残留下的刺鼻的味道,之后我便自带小板凳到黑板上听写了;第一次用田字格本子写字时,在昏暗的油灯下,在母亲“丝丝“纳鞋底声音的陪伴下,我写完老师布置的一张字后,又自动多写一张,不过每个田字格里写下四个小字;每次参加区里的调考,老师总是带我一人走出村子,路上总是不忘用他自已的钱给我买两个烧饼,每每我总是第一名。现在我每逢回老家,已当校长的苏老师总是笑着提起那些往事。
小时候放学,我趴在灶台上写完作业就会拿篮子去地里割草喂羊;我会帮父母到地里刨别人落下的地瓜;会在地里捡花生和黄豆;会在下雨的夜里立即起床到地里拾那些没晒干的地瓜干;会把鸡窝里的蛋攒起来拿到集市上换几元钱;会在过年时帮母亲一针一线缝新衣;会在小学五年级时为小妹妹织袜子钩帽子,那时不知毛线为何物,我是拆了大堆旧袜头和秋衣袖头的细线,在奶奶的帮助下用纺车纺成多股的线,劈了两根竹筷用碎玻璃瓶片刮出的针编织成的;为了不让母亲看到我满是冻疮的手,我会自已织成五个手指的手套,只是将右手拿笔的三个手指织成半截;我喜欢看书不想让一切外力阻止我上学,因我是女孩子,村里女孩子读书的不多,我怕失学,不读书的孩子会干的活我都要会才能不让父母生气,才能不被认为我“无用”我才能把书读好,才能不象父母一样生活一辈子,所以母亲认为我是天生的小陀螺。我儿时的梦想就是坐在集市的书店当售货员,那么多的小人书我可以随便看。
一路绿灯,我的成绩一直让人羡慕,虽然我没出息,高考怯场没有正常发挥,但我仍然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那年,父亲被评为乡里的“模范党员”领回一百元的奖金,家中户口本上没有了我的名字,我随着那本红色耀眼的大学通知书,在乡亲们的鞭炮声中,第一次坐上汽车坐上火车,走到了城市,我成了“吃国粮”的“女秀才”
如今我已到中年,在这个城市里我也算是“白领”在我的骨子里,我依然是农家女,我依然是只陀螺,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因为忙碌我才得以旋转才不会失去平衡而倒下。
办公室里,同事上班前,我会早早打扫完卫生,打好开水,会为他们泡上一杯茶,虽然我从小喝惯“玉米糊糊”没有喝茶的习惯;工作中,年老的师傅,经验丰富,见多识广,是我学习的榜样,年轻的刚进厂的大学生,知识渊博,朝气蓬勃,学什么都快,是我的楷模。
楼上大嫂的吊篮比我养得好,对门大妈的排骨比我烧得好吃,楼下小李的个人网页做得让我羡慕,俺家老公的文风总让人称赞
我想学的东西太多太多,所以我的时间永远不够用,我依然陀螺样旋转。
我信奉: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学习不仅限于书本,包罗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不论哪方面,走在我前面的人,都是我的榜样。
一大学同学也是我的q友,身隔千里却也能在休息间隙q聊,他的老婆工作辛苦,没有周末,每月仅收入几百元,手上和我小时候一样生冻疮,他经常一边“q讽”我:“是个好胜的女人”一边为他老婆工作辛苦、薪水太低、为百元钱与家人呕气而抱怨,我无言。在我的心里:别人的话永远是对的,因为生活方式没有对错之分,只要不犯法不悖理,谁也没有权力让别人都沿着他的足迹走下去,谁也没有权力都请求别人与他自已的生活方式相同。我天生是陀螺“好胜”不属于我,q友并不真正了解我,我只是天生的“忙碌命”罢了。
我站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看风景的人看到了我。仅此而已。
早上,别人的梦乡中,我起床备好家人的营养早餐;楼下,我与老人一起跑步锻炼;喜欢骑自行车接送孩子上学,半小时的健身后回到办公室,依然是我最早打扫卫生。别人看我“劳碌命”我却喜欢看查体表上的各项健康标准。
晚上,与我一样年龄的女人忙着美容的时候,我在台灯下一同与孩子读书,一同丰富大脑;她们在马路上比试新衣时,我坐在孩子身边微笑着看孩子的进步;孩子上学时,她们整天为孩子不写作业烦恼,我为不上学就能读书看报的孩子暗暗骄傲;她们抱怨礼品送得太少而不能走出油污的车间时,我用第一名的业务成绩坐在了窗明净几的大楼上;她们担心成了“黄脸婆”拴不住长期在外流动施工的老公的心时,长得普通的我却被老公“担心”千万可“别跑”
没有考场上的“好胜”我不会从村子里走出来;没有工作上的“好胜”我不会坐在足以让女同事羡慕的大楼上,不会因小钱与人计较;没有生活中的“好胜”我不会让手上的冻疮消失,不会让老公背上“父母、老婆、孩子都需我来养”的生活负担
因为我的忙碌,我从小就不用父母为我的生活担心;因为我的忙碌,我也不担心父母老年的生活,我是女人我也照样能让他们过上他们从不敢想的幸福生活,让农村“养儿才能防老”的经典成为笑谈。
我忙碌,我快乐,我自信,我满足。
因为我是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
2005.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