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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回来的人,在他们的带领下,通过牙人庄主屋后面的一处隐秘暗道,被带进了另一侧的院落之中。
原本寂静无声的另一侧院落,此刻随处可见的站满了人。
众人神色各异。
清川静静地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神色。
有人惊恐,有人愤怒,有人失魂落魄,也有人神色如常,只是不知道这份如常,是早有预料,还是事不关己。
清川的身后,跟着杨翰采和那四位主顾。
杨翰采跟在后面,瑟瑟发抖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又是哪啊?”
“是啊,还以为终于出了这个鬼地方,这下又被带回来了,谁成想两位当家的还在出口的地方设了埋伏。”
“这……怎么不见姜公子和肖公子,难不成……”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瞎说什么呢,两位公子都是好人,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你看我这嘴,该打该打。”
“…………”
胡老板听着众人的议论,再看看守在各处的人牙子,整个人惶恐不已,哆哆嗦嗦的对着一旁的三位主顾说道:“该…该不会是因为我们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两位当家的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按胡老板这么说的话,要杀的人也应该是胡老板你才对啊。”旁边的一位主顾出声讥讽道。
胡老板一听便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死的可是官府的人,若我有事,你以为你们就能逃脱得了关系吗!”
“我们只是与刑庄主有生意往来而已,并不知内情,也有可能是胡老板因索要钱财不成,才杀的人啊。”
“你……!”胡老板被怼的语塞,捶胸顿足道:“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鬼地方了,别说赚钱了,这下命也搭进去了,我图什么呀这是!”
“事到如今,生气和后悔只是徒增烦恼,诸位还是稍安勿躁,别伤了和气。”一旁的女主顾面色坦然,出声和解道。
说是和解,但其实是点明利害关系。
商人最重的就是,利字当先,谁坏了这利,这长滦县就别想安身立命了。
这是彼此深知的共识。
因为距离隔得近,杨翰采把周围的话听的真真切切的,越听心里越慌,连忙快走了几步走到清川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清川公子,你说姜公子他们不会真的出事吧……”
看到清川投来的不快视线后,自知不该说这种话,渐渐地没了底气,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清川收回了视线,语气很轻但不失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清川公子说的对,老天保佑,他们定然不会有事的!”
在人牙子的带领下,他们逐渐往林子的深处走去,周围到处都是肆意生长的花草树木,遮挡了阳光,若无人带领,难以辨认方向。
最后,众人在拐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看到了跪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大当家和三当家两个人,手被缚在身后,两人不断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很快就会被旁边的人牙子给按下去。
他们的身后,还有不少人牙子,也同样双手被缚,但是情况比起两位当家的要好的多,最起码没有跪着,脸上也没有挂彩。
原以为是大当家和三当家派人将他们抓回来的,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人在幕后操控着整件事情。
“他们这是起内讧了吗?”杨翰采凑近清川,轻声问道。
清川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大当家好像不明状况一般,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很快腿上就被踹了一脚,大当家的“嘶”了一声,立刻怒着脸,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叫嚣道:“反了你们,平常老子怎么对你们的,敢这么对我,不要命了,快给老子松开!”
然而,站在一旁的人牙子,并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反而对着大当家‘啐’了一口,冷声道:“你们只配跪着,老实点!”
“你说什么……”大当家的咬牙道。
“大哥!”
顺着三当家的视线,大当家的看了过去,好几个人牙子,搬着严经义和二当家的尸体放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大当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跪着的了,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死于夏季的两具尸体,即便存放在阴暗的地牢之中,被砍断的地方也开始腐烂,散发着阵阵的恶臭。
倒是那个‘奴’字,异样的清晰。
不管是味觉上还是视觉上,都令人难忍不适,遮挡口鼻。
“拿走,拿走,别让这东西对着我!”
大当家发了疯一样,疯狂的向后挪动着,不过很快就被站在身后的人牙子按住了肩膀,重新压着他跪回了地上。
近距离的靠近两具尸体,大当家的忍不住的阵阵干呕,自己的眼球比那两具尸体凸的还要厉害,身体不断地扭曲着,想要逃离。
临近正午。
像是祭奠一般,一旁的人牙子陆续从怀中掏出了冥币,不断地撒向空中,而后漫天的黄色冥币缓缓落下。
偶几张冥币,落到了严经义的头颅断裂之处和额头上。
薄薄的黄色冥币,很快便被血色浸染,与周围尚未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
看着这一切的百姓都沉默着,没有人敢说话,明明是夏日,却丝毫感觉不到炎热,望而生寒。
在这漫天的冥币之下,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从树后拿着一把刀子缓缓的走了出来,刀把的位置缠绕着一圈白布。
身着黑衣的人,手持刀子在大当家和三当家的面前站定,但因为帽子压的很低,所以两位当家的看不清此人的面容。
大当家已经吓的神志不清,三当家的好保留着一丝镇定,看着眼前的人说道:“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身着斗篷的人笑了笑,笑声中带着一丝凄凉,转而看向地上的两人说道:“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我却知道你们是谁,梁高成,段宏志。”
十三年未被人叫过,快要被舍弃的名字,再一次被叫了出来。
“还是说……我该叫你们梁二牛,还是段小狗。”
即便是保持着镇定的三当家,这会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对着身穿斗笠的人,失了神威般落魄的喊道:“不许喊那个名字!”
“是啊,老牛敦实温厚,狗更是忠诚护家,你们也不配用这样的名字。”
“不过有了新的名字,却也不曾想你们如此忘恩负义,这十几年你们做的所有恶事,你们忘了没关系,我都替你们记着呢。”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乃是天理昭昭,你们做的事情不会一直深埋于地下的,你们对曹安做的事情,今日我定要加倍奉还给你们。”
身着斗笠的人,抓起大当家的头,就要冲他的脑袋上划去。
“可若你这么做的话,跟他们又有何分别呢?”
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闻声,众人全都向树上看去,身着斗篷之人,也停住了手中的刀子。
借助树上的枝条,林乐知与萧以祸一起从树上落了下来,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而后林乐知独自走到了身着斗笠之人的面前。
“你准备这么大的一场局,我相信对你而言,有比杀了他们更重要的事情。”
见林乐知缓缓的朝着自己走过来,对方将刀子收了起来,冷声直言道:“我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死掉,我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代价,痛苦的死去。”
林乐知觉得那刀子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对方收的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
“不过姜公子,如何断言我有比杀了他们更重要的事情,若你不插手,我刚才就已经取了这二人的性命。”
“有三。”
那人笑着说道:“竟有这么多吗?”
“这第一……”林乐知的眼神,看向周围的人牙子,淡淡道:“看如今这番情景,这牙人庄的大半人牙子,想必早就被你的人所替换。”
若非人牙子中,混入了安插好的人,他根本没有机会逃走。
“只要你想,哪怕只是端杯奉茶之时,都可顷刻间取掉他们的性命,用不着兜这么大的圈子,也不用通过做假账,在牙人庄引发动乱,让这让牙人庄的兄弟彻夜不眠,人人自危。”
“第二,你若单纯的只是想杀此二人,为何要让这些本已经送出去的百姓,再次回到这里,让百姓亲眼看到你手刃此二人。”
“你这牙人庄的兄弟虽多,但若真的算人头,百姓们一旦出手反击,你未必能占于上风,更何况杀不干净的话,这里的事情终会被外人知晓,你,还有这里所有帮你的人,都难逃罪责。”
听到难逃罪责,站在原地的身着斗篷之人,身形有了些许的晃动。
看向周围的人牙子,神情有些迟疑。
“那第三呢?”
林乐知垂眸,眸中有些许动摇,但转而还是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那人缓缓道:“第三,表面上是我自己的意愿到这里来查案的,但实际上所有的一切,皆是你有意而为的,是你引导着我来调查此案。”
那人冷笑了一声,却并无反对之意,“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乐知毫不犹豫的说道:“原因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天理昭昭,你想要的不是杀了他们,而是还曹安一个公道,让当年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所以,你一早就找上了我。”
“姜公子这么说,好像知道我是谁一样。”
“我也希望我想错了,可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并未说出自己的姓名吧,你是如何知道我姓姜的。”
“这不是姜公子,昨晚亲口承认的,昨晚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怎么……姜公子比我记性还不好?”
林乐知的目光暗了暗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昨晚。”
“行吧,那我就说的再清楚一点。”
林乐知看着眼前的人,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算上这次,这是我们见的第四次面了。”
“哦?”
“早在玉龙村我调查新嫁娘一案时,我到过一次废宅所在之地,那里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那里我并未提过自己的名字。”
“那么请问你是如何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也就是那个窄巷,直接开口喊我姜公子呢?还邀我说,倘若我有一日混不下去了,可以跟你一起在这长滦县讨饭,不知我记得可对,我是不是该叫你小鹏?”
闻言,身着斗篷的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随即摘下了自己头上的连帽,过长的额前头发遮挡着眼睛,笑着说道:“我竟没想到我暴露的这么快,我以为我掩藏的很好呢,姜诡探果然名不虚传,我石鹏佩服!”
听到石鹏二字,大当家和三当家对视了一眼,却依旧不清楚这个人是谁。
“其实你,很早就暴露了。”
“是吗?”石鹏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讶异,随即坦然道:“我还以为我藏得挺好的,看来在姜诡探面前,我还是班门弄斧了,还希望姜诡探可以让我知道个明白。”
“好,那我就从头开始说。”
林乐知往大当家和三当家的方向走了走,看着两人跪地的后方位置,有条不紊的说道:“那具少年的尸骨出现的时候,根据你的描述,那天早上只有你起了个大早,发现了院落中的铜钱,然后一路随着铜钱,才到了废宅那处隐秘的角落,发现手中的铜币变成了冥币。”
“是这样没错。”
“对,话是这样没错,但是人,是会骗人的。”说着,林乐知将视线重新放回了石鹏的身上。
“你说……随着你的叫喊声,惊动了前院的其他人,可是那名少年枯骨所在的位置和距离,单纯叫喊声,是不可能传到前院的。”
“这一点,通过后面来的杨知府,就足以证明,杨知府带着衙役到废宅中时,阵仗并不小,带的衙役更是虎虎生威,想必一路上没少叫喊,可是却直到近处,才得以听到衙役的叫喊声和脚步声。”
杨知府在听到林乐知点自己的名字后,往清川的后面缩了缩身子,想借此弱化自己的存在。
“我说的对吧,杨知府。”说着,林乐知将视线,投向了人群里的杨翰采。
“啊?”
闻言,齐刷刷的视线,都纷纷射向了杨翰采。
这下,杨翰采没法藏了,只能嘿嘿笑着站了出来,连声应答道:“对,姜公子所言甚是,这个距离不可能听得到的,我回去一定让他们说他们。”
说完,又默默了隐了声。
林乐知移回了视线,看向石鹏说道:“在一个听不到距离,却因你的叫喊声,围满了同在废宅居住的其他人,如果你所言非虚的话,那说谎的人便只是他们了,是他们联合起来设的局,诱你发现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