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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傻?”明栈雪微微一怔,登时会意,笑道:“你是说海儿么?原来他现在管叫“阿傻”真是有趣的名儿。
是你给他起的么?”耿照板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道:“他,已经没有名字了。是你和岳宸风连手,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现在,他便只叫做阿傻。”明栈雪将他紧绷的怒意都看在眼里,笑吟吟的也不生气,掠了掠发鬓,斜着玉颈道:“你别误会啦,我是真欢喜那孩子,那孩子也是真心的欢喜我。
我没打算将他吸成废人,他是我精心挑选的元阳鼎炉,要一辈子乖乖陪在我身边,与我修习碧火功,将来练至飞升之境、同成脱俗仙侣的,我怎会害他?”不怀好意地瞥了耿照一眼,抿嘴轻笑:“我猜得没错,你果然识得海儿。”
耿照才知自己又被她套了话,只觉这魔女心机深沉,多待在她身边一刻,又不知要中什么阴谋诡计,抱拳拱手道:“明姑娘,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本事低微,学不来你的什么碧火神功,我也不想学。以姑娘的美貌,不愁找不到同修之人,就此别过,请。”
转过身去,便要行出大仓。明栈雪也不拦阻,嘴角含笑,玉面生春,一直等他走到了仓门前,才好整以暇地说:“你那匣子落到岳宸风手里,还想不想拿回来?”耿照闻言一震,不由得停下脚步。
“论武功、论心计,当世怕也只有我,才能替你把木匣夺将回来,你信不信?”这话从全身仅裹着一件单薄衫子、并起一双赤裸美腿娇娇斜坐的苍白女子口中说来,却有一股难以反驳的强大说服力,令耿照无法置之不理。
岳宸风之强,就连老胡那样的豪杰都难以抗衡,但自明栈雪出现后,岳宸风每一着都不脱其算计,便是身受紫度神掌重创,岳宸风、蚳夫人仍是拿她不住,任她在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徒呼负负
耿照这才发现:明栈雪虽是浅浅笑语,却不由得自己不信。--如果是她绝对能够夺回赤眼!
明栈雪手握交襟,轻倚墙角,垂目拂去膝畔沾着的干草屑,淡然笑道:“当年我与岳宸风修习碧火功,之所以能突飞猛进,除了我二人的资质颖悟之外,更得益于一副珍稀难得的灵丹妙药“玄水云华丹”
那药分雌雄两枚,女子服阴、男子服阳,各有补益。用于男女合修,则效用倍增,进境不可同日而语。”
耿照忽想起那只掐金小盒里的青、赤两丸。昨晚情欲爆发,来得既快又猛,剥除她身上衣物时,几乎将裳裙撕得粉碎,金盒早已不知遗落何处。却见明栈雪随手从身下草堆摸出一只黄澄澄的物事“喀答”一声揭开盖儿来,盒底一碧一红,两丸如滚盘珠般相互吸引旋绕,正是当日明栈雪舍不得服用的丹药。
“看来趁我昏睡之际,她已找到金盒,并且藏了起来。却不知她还做了什么安排,打得什么算盘?”
明栈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含笑道:“你莫多心。这些年来我费尽辛苦,才又在平望都中寻到了这对“青璃赤火丹”一样是滋阴补阳的灵药,自然要好生收藏。
原想寻得海儿后与他一起服用,增益修为,无奈中了岳宸风那厮的紫度神掌,为救性命,不得不大耗真力化解雷劲。
“所幸青璃赤火丹珍稀难得,更胜过当年那两枚云华丹,而你又根骨奇佳,如能好生助我,不但功力能尽复旧观,甚至犹有过之。岳宸风不明究里,届时我俩杀他个措手不及,要想抢回你那只木匣,又有何难?”
她的提议极其诱人。耿照如今是众矢之的,又失了胡彦之这等强而有力的臂助,别说从岳宸风手里夺回赤眼,便只想一路平平安安、顺利抵达白城山面见萧老台丞,亦难如登天。
如五帝窟这样强横的敌人,沿途不知还有多少,凭他现下的能耐,委实是凶多吉少,而“碧火神功”乃一手造就明、岳二人的内家宝典,是世人梦寐以求的神功,阿傻不过与她参研少时,懵懵懂懂间便练就了一身高明的道门圆通劲。
与明栈雪一同修习碧火功,不但能提升自身的实力,更能获得强力的伙伴--那是犹胜受伤之前,武功、心计均不在岳宸风之下的,状态已臻巅峰的明栈雪!
凝思片刻,耿照纠结的眉头渐渐开解,神情若有所悟,似是下定了决心。“你是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最好了,一点儿也不费力。”
明栈雪笑道:“你我不妨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午后再与你讲解碧火功的心诀。我也要知道你对穴位、筋络了解到何种程度,内功不比外门功夫,须于用心处用功。”
耿照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我不学碧火神功。”明栈雪一时还以为听错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花笑靥凝于粉面,尚不及褪去。
片刻才得一僵,蹙眉道:“你是不肯助我疗伤,还是不愿学碧火功?你可知道,除非我伤势痊愈,否则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能助你夺回那只匣子?还是你不相信,我有这份能耐?”
“我相信你有这份能耐,所以我不愿学碧火神功,也不想助你增强功力。”耿照缓缓道:“世上有一个岳宸风,已是祸非福。我若助你练功疗伤,再加上青璃赤火丹的神奇药力。
不过造就另一名武功更高、心计更毒的岳宸风罢了。就算除去了岳宸风,遗患却不在岳宸风之下,我助你疗伤之恶,岂非胜过了岳宸风?”
他伸手指着草堆里并置的两具尸身,浓眉一轩,神情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明姑娘,岳宸风若是吃人的老虎,你便是魑魅魍魉。在我心里,你与他并无差别。”
明栈雪听得微怔,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俯、花枝乱颤,罕见地没有了一贯的温婉娴雅,笑声大胆而放肆,仿佛见到了什么稀奇无比的怪物。
耿照冷冷回望,不发一语,直到她慢慢收了笑声,抬起一双炯炯放光的明眸,绝美的容颜上兀自挂着微笑,目光中却无笑意。
“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她盯着他的脸许久许久,才又低垂粉颈,随手拂着膝下,微带透明的纤纤玉指宛若鲜剥的茭白笋尖,不住在枯黄的干草屑间翻滚如搅浪,仿佛五只活生生的雪精,灵动纤巧,说不出的好看。
耿照只瞥了一眼,目光便被她那玉碾似的指尖黏了过去,一时竟看得忘情--直到她轻咳两声,耿照才回过神来,不觉胀红面颊。明栈雪便像逗完了猫儿似的,将左手五指缩回衫里,方才一瞬间涌现的尴尬、失望、愤怒、阴狠俱都一扫而空,仿佛从来不曾有过,又回复成那个雍容温婉、成竹在胸的美丽女郎。
她笑吟吟的望着耿照,活像看着一头不自量力、却又不知死活的流浪猫仔,全因她的宽容溺爱才得以存活,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明白。“等你想通了,再回来找我。我的提议依然有效。”耿照不知该说什么好,双手一抱拳,霍然转身。
“后会有期了,明姑娘。”正要迈开步子,忽然“当”一声巨响,一瞬间,偌大的草料仓里空气仿佛全被压挤到了一处,然后才又迸碎开来。远至梁柱仓门、近至脚下地面,仿佛无一物不在震动,巨大的共鸣从里到外震撼着耿照,似乎要将腔子里的脏腑舌头全都震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声音?”震耳欲聋的轰然撞击,却未随着耿照的心神平复而消失。很快的,第二声、第三声耿照低伏在窗棂下,慢慢数着这骇人的撞击巨响,心中隐约有了模糊的轮廓,只是怎么也无法与昨夜所见、所闻产生联系。(是钟声。)只有百年古刹的巨钟,才能发出如此宏亮的金铁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