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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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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藤峻运用他良好的信用以及人际关系,为十方募集了一笔为数不小的款项,作为重建十方之用。

    他暂且搁下自己的广告公司,卯足了力气,清理了一些十方之前留下来的烂摊子;再重新整顿人事,重修门面,准备在三个月后以全新面貌再次出发。

    虽然方之辅过去百般压制方藤峻,但在目睹十方倒下,方之辅中风之后,方藤峻还是无法撒手不管。

    暂且不论方之辅当初收养他时,抱持的是何种心态,但当初若没有方之辅的收养以及培育,也没有今日的方藤峻,这些加加总总起来,也是恩惠。

    受人一朝恩泽,永生难以回报,这大概已是他这辈子摆脱不开的枷锁。

    另一方面,韩宜臻负起照顾方之辅的任务,为了增加公公的食欲,她每天必须花许多精神在巧制餐点上,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乐在其中。

    这大概算是这次意外的另一种收获吧!

    本来以为懒散已成为她个性中难以更改的恶习,却没想到因为她必须负起照顾病人的责任,反而在不知不觉间,做事谨慎、积极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爸,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推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韩宜臻收好碗盘,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阳光照亮满室。

    “你看,外面好多人,咦,隔壁房的老爷爷也出去散心了,走吧,我们也出去走走。”

    方之辅盯着韩宜臻已见微隆的肚子,一句话也不说的任她与特护将他移上轮椅,推出病房。

    最近,他的态度一直是这样的,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刚开始,方之辅说什么也不愿意坐上轮椅,宁可每天躺在病床上,任凭医生、护士说破了嘴都没有用。

    后来还是韩宜臻打动了他,就是到现在也只有韩宜臻在的时候,他才愿意坐上轮椅,由韩宜臻推出病房陪他散心,所以韩宜臻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来医院陪他,遇到天气好的时候就推他出去走走。

    “昨天听藤峻说,有一家在欧美销售非常好的化妆品公司,准备今年进攻台湾市场,而且还选定了和我们十方签约,咱们预定把一楼规划出一个二十五坪的专柜供他们使用。”韩宜臻推着轮椅,闲聊般的说着十方的最新动态。

    “爸,这是一种激励对不对?他们不选择其他的百货公司,而选择我们十方,可见十方在国际上仍享誉盛名,所以我相信,十方一定会很快就恢复以前的盛况。”

    方之辅静静的聆听,一直抿着的唇角有了微微的变化,放在轮椅上的手指也微微的颤抖,仔细看,他的眼眶还蒙上了一层薄雾。

    不远处,一位妈妈带着小孩正在草皮上玩踢球游戏,韩宜臻好羡慕的看着,很快的她把画面幻想成了方藤峻带着她与儿子在玩球,她的唇角漾起了一朵非常甜美的笑容,完全没有感觉到方之辅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凝着她看。

    突然,球滚了过来,滚到韩宜臻的脚下。

    她捡起来,很快的把球送回去,那位妈妈跟她道谢,看见她也怀孕了,于是与韩宜臻闲聊了起来。

    这时,隔壁病房的老爷爷走近方之辅。“那是你媳妇啊,真孝顺!”

    方之辅没有答话。

    “我也有个媳妇,但是有跟没有差不多,住院这么久了,她来医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出来,每次都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好像医院里有病菌会啃她的肉似的,看了就叫人好生气!”

    方之辅这才瞥了他一眼,有点骄傲的说:

    “我的媳妇不会这样。”

    “是啊,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才很羡慕你啊,你八成是上辈子积了阴德,才会有这么好的媳妇。”

    方之辅的目光锁在韩宜臻身上,往下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喉结上下动了动。

    “我的儿子也很优秀。”

    “啊,我知道,我看过好几次了,听说他好像在拍广告,了不起,你的儿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将才。”

    方之辅的唇扬了起来,笑了。

    “是啊,我有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媳妇!”

    自从方藤峻又背起十方的重担后,他就更忙碌了,忙碌之际,他怀孕的妻子有时就很难兼顾得到了。

    韩宜臻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另一边空空的好不习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起身,级着拖鞋走进书房找老公。

    “老公”她轻声地唤。

    都快凌晨三点了,他还埋首于案前。

    “宜臻,你怎么起来了?”他抬起头,看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趿着拖鞋,连件外袍也没加上,不禁皱起眉头。“怎么了,快过来这里。”

    她走过去,他一把将她纳入怀里,发现她的手脚都很冰冷。

    “这么晚了还不睡,爬起来干什么?”他搓着她的手脚,心疼她冻坏了。“你看你,起床也不加件衣服,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虽然是责备的话,听起来却很窝心。

    “你不在旁边,人家睡不着嘛!”她撒娇,直往他的怀里钻。“老公,你要忙到什么时候,让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很晚了,不睡觉,明天会很累的。”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他还是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今天爸爸好一点没有?开始做复健了吗?”他一边敲键盘一边问。

    “嗯,爸爸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我要回家的时候,他还问我明天几点会过去。”好困哦,眼睛好酸,靠着老公又特别舒服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方藤峻突然停下敲键盘的动作。“你说爸爸今天和你说话了?”

    “嗯。”眨动着眼睫毛,努力要把眼睛睁开不行了,好想睡觉

    方藤峻低下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一张好可爱的小嘴还微开着。

    “真是逞强,明明已经累坏了。”

    他宠爱的摸摸她的脸颊,抱起她,回到他们的房间,为她盖好被子,正准备离去时,她半梦半醒的扯住他的裤子,低喃着:

    “老公,你要去哪里?”

    他柔柔的笑开了。算了,去他的公事,全都留给明天吧,现在他要陪亲爱的老婆睡觉了!

    拉开棉被,他在她的身边躺下,韩宜臻的手臂根自然的攀过来,很快的就沉入了甜蜜的梦乡。

    方藤峻吻了吻她的脸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因为他还在想着,今天爸爸开口说话,是不是表示他的心结已经打开?

    方藤峻终于在一间酒吧里找到了方琮毅。

    “你醉得还不够吗?打算喝到死去为止吗?”他一把揪起方琮毅的领子。

    “大哥,是你啊!”方琮毅醉得像一团烂泥,站都站不稳。

    方藤峻瞪着那张神志不清的脸好一会,强忍着气,否则他真会一拳摸醒他。

    “大哥,你要不要也来喝一杯啊?”方琮毅不知死活的拿着酒杯在方藤峻面前晃来晃去,一只手还搭上方藤峻的肩膀。“来,咱们一起喝。”

    方藤峻恼火地一把抢走他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搁到吧台上。

    “跟我回家!”说完,付了钱就拖着他往门外走。

    “我不要回家,我回家干什么啊!回家挨爸爸的骂吗?我不要,我才不要——”他一边打着酒一险,一边说着醉话。“要回去,你自个回去,我才不要回去!”

    “你知不知道爸爸住院了?”

    方琮毅怀笑,仍旧疯言疯语:“他住院关我什么事情?只是住院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死翘翘了——”

    砰!一声巨响,一记又狠又准的拳头朝方琮毅的脸挥过去,他被打飞到酒吧旁的垃圾堆,带出更多乒乒乓乓的物品震落声。

    方琮毅从垃圾堆里狼狈的站起来,头晕目眩、满天星星,不过这一拳倒把他的意识打回了一点点,他抹着唇角的血丝,痛苦的跪了下来,掩面大哭。

    “大哥,你打我吧,再打我吧!我把十方弄垮了,我没脸见你,也没有脸见爸爸,我为什么就这么没用!”

    方藤峻气极,走过去,像提起一袋米似的把他拾了起来。“你给我起来,把在街上跪着哭的勇气留到公事上去忏悔!”

    他把他丢上车,直接带回公司。

    在韩宜臻细心的照料下,方之辅复健的相当顺利,现在他已经可以小走一些路程,不必再倚靠轮椅了。

    而韩宜臻也已经怀孕九个月,眼看预产期就要到了。

    最近随时随地,都会看见她忙碌的打着毛线,原来她是在准备小baby的小鞋,慈母的模样已经可以窥见。

    “媳妇,你过来一下。”方之辅唤着坐在窗边打毛线的韩宜臻。

    “爸爸,什么事?”韩宜臻马上放下手中的毛线,跑了过来。

    “小心点,小心点,”方之辅紧张的喊“现在你凡事不仅要小心,更不可以跑步。”

    “是。”韩宜臻吐了吐舌头。老公也常说这一句话。

    “爸爸叫我有什么事情呢?”

    方之辅支吾了一下子,才问:“阿峻最近怎么样了?”

    刚开始韩宜臻都会主动向他提起公司上大大小小的状况,但是现在都不提了,是不是公司又出了什么状况,他很担心。

    “哦,很好啊!”她直接反应,但看到方之辅有些失望的脸色后,才明白方之辅希望得到更多讯息。

    “爸,偷偷的跟你说一件你听了会很高兴的事,虽然藤峻千交代万交代不能说,想在你出院时再送给你一个大惊喜,不过我觉得还是先偷偷的告诉你好了,因为咱们现在算是同一国的,对吧?”

    方之辅已经习惯了韩宜臻偶尔会出现一些童稚的言语,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跟你说,小叔现在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哦!”她神秘又神气的说“他啊,现在每天都很认真的学习,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稳重多了,都不一样了耶,而且现在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会主动关心,也会和藤峻讨论开发方案了哦。

    藤峻说他进步的相当快,是个可造之材,正准备渐渐的把公司的职责放给他去经营,怎么样,爸爸听了是不是很高兴啊,这可都是我老公的功劳哦!”最后她还不忘替老公邀功的加了一句。

    方之辅胸腔发烫,对于方藤峻这些日子以来为十方所做的一切,感动的不能言语。相较于方藤峻的气度,他对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

    “明天,叫阿峻带着那个孽子来一趟,我有话要告诉他们。”

    望着窗外西斜的夕阳,方之辅想着,他都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也该是坦诚的时候了,否则他死后将无颜面对已过世的兄嫂。

    方琮毅跪在方之辅的面前,方藤峻和韩宜臻则站在一旁。

    “爸,对不起。”

    “算了,这是报应。”方之辅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希望你能记取这次惨痛的教训。”

    “我知道。”方琮毅用袖口抹泪。

    方之辅将目光移向方藤峻。“阿峻,我要谢谢你!”

    “爸,你不用说这些啦,我老公都已经知道了!”韩宜臻插嘴,发现方藤峻瞪着她看,马上就把嘴巴闭上。

    “爸,你安心养病,其余的都不需要多想,公司有琮毅和我就够了,你不必操心。”方藤峻说。

    方之辅点头。

    “媳妇,把我今天早上交给你的东西拿过来给我。”

    突然被点到名,韩宜臻赶紧回应。“哦,好。”

    她从病床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爸爸,你说的是这个盒子没错吧?”

    “没错,拿过来给我。”

    韩宜臻很快的把锦盒交给方之辅。

    方之辅摸了摸锦盒,又看了看方琮毅,叹了一口气后,再抬起头看向方藤峻。

    “现在我要公开一件事情,你们都仔细的听。”他打开锦盒,首先取出一张照片。“阿峻,这是你父母的遗照,我一直都保存着。”

    “谢谢爸。”

    “不用谢我,现在谢我太早了。”方之辅停顿了一下后说:“十方并非我个人的财产,这其中有一大半是来自于你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兄嫂。

    原本属于他们那部分的股份,应该由你来继承,但是我在办理收养手续的同时,就以监护人的身份动了手脚,将那部分产业移转到我的名下,这里面就是当初办理变更时的一些资料。”

    他要将锦盒交还给方藤峻,但方藤峻并没有接手收下。

    “你拿去吧,这一部分本来就是你的。”方之辅凄凉的笑了笑。“怛是十方经过了上次的风暴,损失很大,我能还你的也剩不多了。”

    韩宜臻看了一眼方藤峻的表情,忍不住又插话:“爸,你不用还我们这些东西,藤峻不会收的,藤峻全力挽救十方并不是存有任何的野心,或是有其他什么想法,他只是不愿意看见十方就这么完蛋了。

    只要十方恢复正常运作,小叔也能独撑大局的时候,我老公就会自动退出,回到他最爱的广告业,那才是属于他自己的成绩,老公,我这样说对不对?”

    方藤峻柔柔的看着她,快乐地微笑着。“对,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看吧!”韩宜臻很神气的勾住方藤峻的手臂。

    “但是,阿峻”

    “啊啊”韩宜臻突然叫了起来,抱着肚子踏下身去。“好痛!老公,好痛!”

    “是不是快生了?”方之辅大惊,赶紧按了病床前的红色按钮。

    看方藤峻紧张的要抱起她,方之辅大喊:“别动、别动,医生和护士马上就过来了!”

    “哎唷,好痛老公,我好痛”

    “好好,你忍耐一下——”

    医生护士奔了进来,医生量了她的脉搏后,急忙指挥护士联络妇产科并准备产房。

    “看样子是急产。”

    急产?

    果然三个小时不到,一群人震惊尚未褪去,韩宜臻已经在产房顺利的产下了一个胖胖的男婴。此时,所有人正围在韩宜臻的病房旁。

    “怎么你是闪电超人啊,闪电结婚就算了,连生孩子都快如闪电,存心把人吓死!”

    卉盈收到通知飞车过来,都还没机会欣赏到韩宜臻阵痛的可怜样,娃娃都已经呱呱落地了,真是遗憾啊!

    方藤峻感谢而心疼的轻抚她的头发。

    “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胖儿子,你辛苦了。”

    韩宜臻笑了出来。

    “其实也不会很辛苦啦,因为时间实在太短了,我都还没有真正体会生产的过程,就生了。”

    “哎唷,我的天,听你说的,好像你还嫌太好命是不是?”卉盈哇哇大叫。“韩宜臻你快点给我老实招供,你到底都到哪家庙拜拜,论什么你会这么幸运?”

    “这叫好心有好报。”方之辅有感而发的说,他走过去,一手握住韩宜臻,一手握住方藤峻。“谢谢你们帮我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我也要谢谢爸爸,把儿子教育得这么好,又把他送给我当老公,我会这么幸运,这一切都要感谢爸爸!”

    “对,这也是我要说的,这一切都要感谢爸爸。”

    温情蒙满病房,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眶,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