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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自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却并不回答,只是拉着我靠在墙边,隐着形,看着这医院人形色匆匆,沉默不语。
来医院的,能有什么好?
病者面色痛苦,家属脸带凄苦,探病深感同情之苦,众生皆苦。
可就算这样,所有的人依旧汲汲营取,努力生存,缺胳膊断腿也想着活下去。家属砸锅卖铁也要治好病人,探病的也都纷纷伸手,只为了维护着那一条条生命。
母蛊在脑中嘶嘶作响,压住了我听这些人的心声,但我却又感觉自己好笑。
我和游媚又有什么区别?一魂两身,关连密切,我阴魂深处藏着她的记忆,或许她那具尸婆身还能感我所感,就像当初白思一样。
“我们当真是两祸害啊。”过了许久,白水沉沉叹了口气,拉着我朝外走,却再也没有提及那具众生跪拜的尸婆身是怎么回事。
回到院子里,阿娲已经醒了过来,和小白他们在院子里疯玩。何秋月怀里抱着那个孩子,按理他也就比阿娲小一点,比小白还大一些,却因为鬼母吸食精气,加之长那些黑斑显得羸弱无比,因为看着小白他们在院子里你追我赶,欢笑不已,那黯淡的眼睛才有了点光彩,却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快一岁的孩子。
厨房传来极为不协调的剁菜声,时快时慢,时轻时重,还有着女子温和的教导声。
转眼看着何秋月,她苦笑道:“是帅哥和他们。”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祝乾祝平夫妻俩,白水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没兴趣,和小白他们玩去了,寒冬腊月,引着冰造了个游乐场,也亏得神蛇大人知道弄这些,惹得何秋月怀里的孩子都向往的伸了伸手。
我凑到厨房窗口看了一眼,帅哥左手握刀,剁得案板都快跳起来了,祝乾生怕帅哥砍到他,缩在角落里,祝平似乎想帮忙,战战兢兢的站在帅哥几步远的地方,担心的让他慢点,却也是一脸忐忑。
帅哥呵呵的笑着,脸上涌出薄汗,顺着眉角朝眼睛里流,他手中的刀顿了几下,这才缓过神来将左手的刀放下,用那唯一的一只手擦掉了眉角的汗,脸上的笑意敛敛,跟着又握住了刀开始十分嘈杂的剁肉。
转身到何秋月面对坐下,天气阴冷,寒风吹起,她却依旧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并没有避开的意思,我看了一下孩子,那些黑斑依旧在,陈起语身上的却是去了,可这孩子身上却怎么也去不了。
“是饿鬼斑。”何秋月搂紧了孩子,朝我道:“他们说,陈起语如若泄露了天机,那些黑斑就会直接将他拉入饿鬼道,永生永世受那饥抓饿挠之苦。而他,却因为鬼母下了印记,除非……”
我细细的打量着何秋月,这个孩子并来就不该来的,是她和刘久标强行逆天改命而得来的,只是想到刘久标,我终究有点愧疚之情。
虽说当时他不久于人世,可终究在那最后,他孤身前来,以身侍龙,与我外婆攻蛇山的双重压力之下,才逼退了云老爷子。
要除饿鬼印记,除非消业障,但这哪是几天几年的事情,是世代积累的事情。除非又和刘久标一样喂了龙……
正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帅哥却将头从窗口子探了出来,朝我大叫道:“大过年的,年夜饭都没好,你就坐在那里聊天,还不快过来帮忙。”
他缺了条胳膊,但胆却肥了,叫完了我,还敢嚷白水,可当一盆和好的面弄出来后,小白他们立马兴奋的围了过去。
一楼是大食堂,大家都围成一堆,小白他们这些娃娃第一次过年,对于包饺子十分感兴趣,捏着面粉玩。
只不过帅哥原本嚷嚷着他赶饺子皮十分拿手,可等我们看着他一个手捏时,顿时感觉头大,白水大神不信邪,也跟着一块凑热闹。
嗯……技术和小白差不多吧,毕竟是父子。
祝家夫妻不食人间烟火,除了画个符也不大会什么,何秋月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什么都会,这包饺子的活就落在我们头上了。
只不过看着帅哥剁的肉,牵丝连线,时大时小,实在包不成饺子,更何况馅里还没放油,只得重新弄。
等我们弄好,我赶饺子皮,何秋月教阿娲他们这些小娃包,帅哥一只手只能帮忙捏饺子,和朝小白他们脸上沾点面粉,祝家两口子好不容易等了张空的皮子,小心的朝着何秋月身边凑,可是一凑过去,何秋月就扭过了头,并不理会他们。
白水不愧是神蛇,学东西快,不一会就包得像模像样,大家热热闹闹的包着饺子玩,比去年大年三十过得还热闹一些。
只不过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饺子包得久,除了小白他们吃得尽兴,大人各有心事,都没怎么吃。
帅哥买了很多烟花,围着院子摆了一几圈,还十分拉风的用符纸点火。
小白他们并不怕伤了,拉着手在烟花中间飞舞,何秋月抱着那个孩子,羡慕的看着,看了两眼却又低下来头抹着眼泪。
闹到半夜,祝家夫妻先发了红包,一人一张平安符,无论伤及哪里,都可以用符纸先贴着,暂为保命。
“是不是当初女娲娘娘给比干代心的那种?”帅哥激动不已的朝自己右胳膊处帖,被白水踢了一脚,也不演了。
等闹够了,我借着熬年锅肉的汤煮了红薯粉,我以前过年外婆就是吃这个,红薯粉加年锅肉,好像是记忆中的味道。
大家吃完东西,又放了一波烟花,闹到凌晨三点,小娃娃们都睡了,何秋月也陪着孩子,祝家夫妻也稍不在意的休息在了院子里。
白水抱着我也在床上睡了过去,等他睡了过去,我在床头点了一根梦魂香,看着他沉睡的脸,感觉有点不舍。
这么精致的一张脸,以后看不到了。那明明清冷、可在吃醋时总会夹着怒意,看人时带着微微暖意的眼,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伸手抚过他的胸膛,那里依旧空空如也,并没有心脏跳动,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毁了那颗蛇心。
双手捂着他的脸,明明是条冰冷的蛇,却因为与我相卧而眠,连梦里他都习惯的变出这温暖的体温。
这样的人也好,蛇也罢,或是其他的,哪里还能找得到。
给旁边床上一堆小的盖好被子,亲了亲小白,摸了摸阿娲,小龙种小螣蛇也都玩累了,看哪个都舍不得。
转眼看了看床上安稳的躺着的白水,我还是转身凑了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跟着直接引出蛇影朝外而去,怕自己一个不好就真的舍不得了。
当初白水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在我面前承认自己是建木,又是怎样的决心让他决意将我和小白送了归墟,自己却永远留在那里。
只是刚出院子,蛇影嘶吼,白水却已然拦到了我面前,手里捏着那根还燃着的梦魂草:“我体内有建木神魂,是为草木始祖,这些药草对我没有半点作用。”
我立于蛇影之上,看着白水一时沉默无言。
“一起去吧。”可白水却朝我伸了伸手,苦笑道:“你一个人对付得了蚩尤?就算能对付得了蚩尤,你对付得了那具尸婆身?”
他话音一落,小白还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从白水怀里探出了个头,朝我傻傻的笑着伸手:“阿娘,抱抱……”
我倒是忘了,小白还吞食了建木果,怕这梦魂草对他也没有用吧。
白水抱着小白到蛇影之上,下面清虚镜闪了两下光芒,妙虚有点感慨的朝院子里走:“大过年的,年夜饭吃完了才叫我过来看门,你们也忍心。”
除夕之夜,外面鞭炮声四起,远远的还有着烟花闪动的绚丽光彩,美得让人沉醉,只想站着看这人间烟火散去。
引着蛇影一路慢慢的朝着鬼崽岭而去,小白玩得累,趴在白水怀里又睡了过去。
白水一手抱着小白,一手搂着我,看着下面人间烟火,绚丽多彩,轻笑道:“蚂蚁窝可没这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