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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赴欧洲的肯尼亚号班轮上,这正是大西洋上气候最恶劣的日子。狂风卷起大浪,砸在这艘班轮的甲板上,转眼又四溅开来。桅杆上的了望员的雨衣已经湿透了,但还是哆嗦的坚守着岗位。不时的摸出个酒壶来,偷偷的喝上一口,再咒骂几句这个鬼天气,顺便诅咒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该死的海员。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平躺在二等舱的铺位里,读着报纸。他有着中国南方人深深的眼睛和柔和的面孔线条。在有的地方,他被人尊称为中山先生,革命的先行者。有的地方,他孙文的名字被恶意的加上了三点水,等同于那种江洋大盗。在更多的地方,他被看作是一个满嘴车大炮的空谈家,只会发起一场又一场没有头脑最终却告失败的暴动。
他正是才交卸了美国洪门筹饷局北路委员职务的孙中山,同盟会的主席,在丹佛听到了国内传来的武昌起义的消息后,匆匆从美国搭船开赴欧洲,再从欧洲转赴香港。
舱室门被砰的一下撞开了。孙中山慢慢的从报纸上转移开视线,就看见朱卓文挥着一张纸满脸兴奋的看着他。朱卓文是孙中山的表弟,在日本起就跟随孙中山,这次又和他一起在美国北路筹饷,再一起返国,比孙中山年轻二十多岁。孙中山一向都称呼他是badboy。
还没等孙中山问他话,朱卓文已经几乎是在高声嚷叫:“刚才从电报房抄到的新闻,上海光复啦!”
孙中山慢慢的从床铺上坐了起来:“英士和平书两员大将在上海主持一切,在香港还有汉民兄照应支持,上海光复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我们这次就不用从香港转船了,从欧洲直开上海吧。”
朱卓文把那张纸摊给孙中山看,疑惑的道:“上海军政府的长官却不是英士兄他们啊?”
两人凑近了仔细一看,黄色的拍纸簿撕下来的纸上用铅笔潦草的写着几行英文。“shanghairecoveredonthenightof27thoct.1911,thethemilitarygovernmentofshanghaiestablished。thegovernorofmilitarygovernment:chanyu。
(上海1911年10月27日夜光复,上海军政府成立,军政府都督雨辰)”
这个人到底是谁?孙中山搜遍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同志。朱卓文迟疑的道:“要不就是反正的清朝官吏?上海道也不是他啊…………”
孙中山又想了一下,突然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向上堆起,看起来就象孩子一样:“不管是什么人,上海光复了总是一件好事啊。说明除了咱们同盟会,还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革命同志了。”
看着朱卓文笑着蹦着去告诉其他船舱的同志。孙中山却看着那张纸条出神。上海是同盟会起事最有把握的地方,现在却出了意想不到的局面。这对光复大业,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上海光复带给全中国的震动还远远不止这些。在武昌,正被清兵北洋军迫得步步后退收缩的湖北革命军在四下宣布这个好消息。在湖南,在云南。已经光复的长沙和昆明满街散发着上海光复的新闻纸。在两广,在浙江,在江西,在山西正在酝酿起义反正的省份都在公开热烈的讨论着上海光复的事件。在南京,满清的东南三大巨头正满心忧色的看待着这个东南方出现的巨大威胁。沿着长江一线,上海光复的消息已经传遍。就连在同志军还在苦战的四川,乡场坝子的哥子们在茶馆里摆龙门阵,都是直嗓大气的嚷嚷:“大上海都造反成功罗,老子倒要看看,赵尔丰他娃啷个收场!”
在北方,紫禁城里一片风雨飘摇。隆裕皇太后整天只是抱着宣统皇帝哭泣。户部的满尚书汉尚书们一个个妙手空空,东南解运的财赋已经断了来源,干脆都称病不到部上班。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望关着汪精卫的牢房里跑得是越发的勤快,两人还拜了把子。只有宗社党的一帮满族亲贵还在叫嚣着马上调动山东张怀芝的北洋第五镇去上海平乱。可惜已经没有太多的人理他们。军谘府的参谋科员们纷纷请假南下,或者去湖北或者去上海。军谘府还给他们照常发薪水。
大清朝连摇摇欲坠都谈不上了,几乎就是在等待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风暴中心的雨辰,浑然没有自己已经成为全国知名人物的自觉。每天除了在制造局办公三两个钟点,就是扑在吴淞的练兵场上。辛苦操练他的中华苏沪革命军。他的眼光,始终北望南京。
在这十来天里,苏沪革命军已经大大充实。陈三爷他们从镇江带回来第9镇的散兵一千五百多人,在上海也招募了以苏北难民,青年学生为主的三千多新兵。各地来投奔的军官也有二百多人。苏沪革命军两个团已经完全编满。吕逢樵的教导营也扩充成了教导团。加上新成立的炮兵营,全军已经有了7000余人,装备非常完全。因为老兵的数字比较多,加上新兵的热情高涨,虽然总体来说训练缺乏,但是已经很可以使用了。原来清朝的上海长江舰队,也被改编成了苏沪革命军直属长江舰队,除了十六七艘炮舰运输船之外,还编了一个海军陆战营。
另外在上海还有两个属于苏沪革命军建制的巡警支队,每支队800余人。负责全市的治安维持。
说起财力,上海本来就很富庶,雨辰对接济湖北镇江两路,说起来也颇为小气。他在大清银行勒索到了190万两银子,在制造局、关道、造币厂、铜圆局几个地方搞到了150万两银子。另外在十天里,也如数募集了300万元的军饷。除了拨出300万两银子成立了光复银行,手头还有370多万元的储备。
接济了湖北十万元,镇江五万元。每天的开支不过三四万元也就够了。如果不管民政,光养自己的军队,那一天连一万元也用不了。但是雨辰还是整天哭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哪里还能生发。
上海的民心已经沸腾到了一个高点,天天都有人请愿要组织敢死队北伐。在上海军政府和咨议局的内部,也有声音在询问雨辰坐拥一万精兵,怎么就赖在上海没有动作?南京还有张勋铁良这种大敌坐镇,怎么就能这么看着他们盘踞在长江的要害之上?
在11月7日浙江光复的消息传来之后,雨辰终于知道自己在上海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南京这个东南的政治中心,必须由自己来光复。要是能打下南京,则这个民国缔造的元勋功臣的名义,就是再也跑不了的啦。